发小
文/杨桦
刚走出校门,四眼就接到画图的电话:“老子后天回来,通知骨头、鼻涕,到时聚聚。”
他们是发小,长大了仍喜欢彼此叫小时候的外号。那时他们同住在镇政府大院里,好得屙尿泡饭吃。四眼好读书,小小年纪就架了副厚厚的眼镜。图画爱画画,画什么都栩栩如生。骨头瘦得皮包骨,像个小饿死鬼。鼻涕最好玩,鼻孔里总像爬着两条亮晶晶的虫子。
后来图画参军去了,后来听说提了干做了官,与他们联系就更少了,偶尔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因此,接到图画要与他们聚聚的电话,四眼很兴奋,赶紧打电话给骨头、鼻涕,让他们晚上八点到他家来一趟,说有事商量。
还挺准时,八点一到,两人前后脚就到了。
“四眼,有什么事?”骨头一进门,就伸着瘦长的脖子嚷道。
“是啊,有事电话里说不行吗?老子忙呀。”鼻涕鼻孔里早没虫子,说话时嘴上叨着支烟,那支烟像粘在嘴唇上。
“你忙什么,不就是搓麻将吗?四眼瞪了他一眼。
四眼泡了壶铁观音,袅袅水气,屡屡茶香在不大的客厅里弥漫。四眼给两人倒上茶,说:“图画后天回来,说要与我们几个同院的发小聚聚。”
骨头有点意外:“图画?好久没见他了,我都不知他现在干什么?”
“听说从部队转业后到了广州,还画画吗?”鼻涕问。
近年四眼与图画偶有联系,对他还算了解:“他现在是知名书画家,画值钱得很,听说每平尺卖十几万。”
“这么贵啊?”两人端起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
沉默了一会后,骨头说:“图画回来理应由我们做东。你们别管了,由我解决。”
“逞什么能,就你挣的那点钱,”鼻涕鄙夷地说,“我负责吧。”鼻涕在菜市场卖猪肉,骨头开了家小理发店,鼻涕认为他比骨头宽裕。
四眼说:“别争了,图画都是我们的兄弟,这样吧,到时花多少钱三人分摊吧。”
两人同意了四眼的提议。
“叫他每人送一幅画给我们。”鼻涕吐出口烟说。
骨头也兴奋地说:“对、对!”
四眼说:“想都别想,为保证市场价值,他不轻易送画。前年回来,县长亲自接待他,他也只是写了幅字送给县长。他的字没有画值钱。”
“他喜欢喝两杯后写字送人”,四眼接着说,“写什么内容你们想好,到时叫他给你们写。”
他们又喝了一会茶后各自散去。
第三天下午五点,骨头、鼻涕接到四眼的短信,通知他们六点半前到金芦笙酒店388包厢。对与他们这位知名书画家发小吃饭,他们有些忐忑,各自揣了几百元钱,便赶到金芦笙酒店。
进了包厢,大圆桌旁已坐了几个人。当中一个穿红色丝绸唐装,有些微胖,满脸红光的中年人见他们进来,赶紧起身迎上来,一脸灿烂地张开双臂给他们每人一个热烈的拥抱:“兄弟们,想死你们了。”
坐下寒暄了一会,接着就开始推杯把盏了。不一会,他们就由最初的陌生、拘谨变得熟络起来,他们叫着彼此的外号,开着过分的玩笑,回忆儿时干过的坏事,不时恣意地大笑。什么知名画家早就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四眼见大家都已微醉,便悄悄溜出包厢去柜台结账,柜台服务员告诉他,有人特别交待账只能由他来结。四眼正担心带的钱不够,也就不坚持。刚回到包厢,就看见图画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说:“走,写字去!”
包厢边的会议室里已摆好笔墨纸砚。同桌的那几个图画的朋友,此时都纷纷打起电话来,不久便陆续有接到电话的人来到会议室。大家围着图画,像瞻仰着一尊神像。只见图画右手握着满蘸墨汁的毛笔,沉思片刻,然后提笔抖腕,龙蛇飞动,宣纸上立即出现刚劲飘逸的文字。四周先是一片寂静,他一收笔,赞叹声,掌声立即响起。求字的人喜出望外,扯着墨汁未干的字与他合个影后,才喜盈盈地走开。骨头、鼻涕哪见过这种场面,忽然觉得这样的发小完全可以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于是,也悄悄地打电话叫来了几个朋友……
图画一直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一拨又一拨求字的人打发走。他丢下笔说声累死了,就没有再写下去的意思。骨头急了,说:“我们的还没写呢?”图画笑着说:“放心,兄弟,你们的我早准备好了。”说完,从一个大帆布口袋里拿出三幅卷轴递给他们。
三人迫不待地打开卷轴,不禁愣住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幅装裱好的精美的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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