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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草往事

来源:作者:陈希瑞时间:2018-09-18热度:0

  走进秋天的田野,就像走进幽深的大海。

  那时候,伴随着一场场雨水的降临,满坡的好庄稼。我最喜欢站在高高的清水河河堤上,向远处久久张望。

  河边的一个个小村庄,往大里说,就像一个个绿岛似地,漂浮在大海之上;往小里说,如果清水河是一根长长的瓜蔓子,那么,村庄就是瓜蔓上的甜瓜了。

  记忆中,每天放学归来,像我这样大的小牛、狗蛋、四嫚……主要任务就是割草。村边地头、茅草沟里、树林河里,野茅草、牛筋草、狗尾巴草、狗牙根、三楞草……种类繁多的野草,不用管理,不用施肥,照样疯长。

  那时,队里唯一能分到的柴草,就是棉花柴,那得等到老秋才有的事儿。大家都趁着秋收之前,割下几乎一年的柴草,于是,家家门前会有一两个大草垛。谁家草垛多,就意味着谁家勤快能干,这样的人家日子肯定兴旺。烧草,跟吃饭穿衣一样,是庄户人家过日子的大事。

  不过,地里的草再多,也架不住人人割、天天割,近处的好草渐渐稀少了,那就得多走路,到远处去割。

  那天,我拿根绳子,带着镰刀寻到了河西。

  二里外的河西,那是与外村的交界处,有一条连接外村的小路,平时少有人来。那里有一道数十米长的沟,长满了半人多高的野茅草。沟深草密,蚊虫也多,一停下来,脸上、手上,就会被叮咬。为了躲避蚊虫的袭击,我只能不停地割草,镰刀锋快,成片的茅草倒在我脚下。促使我快割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怕第二天,小牛和狗蛋他们会找上来……

  直到夜幕降临,月色溶溶,我这才踏上归途,远处,隐约听到姐姐呼唤我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姐姐来迎我啦。我还知道,回家晚了,娘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可在那个时侯,我们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母亲和祖母操持家务,哥哥姐姐上坡干活,父亲当会计,是队里的大忙人,弟弟妹妹还小,割草的担子,自然就落在我的肩上。看看能割到这么多草,娘就是埋怨几句也值了。

  每天上学、割草,重复着这样的事情,每天割回的草,晒干了,就垛起来。看着草垛一天天变高,看着娘做饭时,往灶膛里续一把草,听见灶膛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着冒出红红的火苗,我心里感到很自豪,觉得自己能干活了,能替父母分担一些什么,竟然萌生出一股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哥哥姐姐每天下地干活,看看秋收了,割豆子、出花生、掰苞米、拾棉花,还要耕地种麦子,忙都忙死了。直到老秋,差不多已经初冬时节了,这才拔棉花柴。

  队里分棉花柴了,分到各家各户,几乎全村老少出动,亲戚也都赶来帮工。

  棉花地没有了往日的繁花似锦,只剩下泛着白光的花萼,黑黢黢的一片。拔棉花柴,人守一个特制的铁钩子,一钩一别,再一用力,棉花柴就出来了。拔完了,还要推回家。别看干起来吃累,因为棉花柴木质坚硬,跟木头差不多,最顶烧,吃累干得也欢。

  为了拔棉花柴,娘让我把姐姐的未婚夫都叫来了。爹还烫了一壶地瓜干酒,款待姐夫,吃的是苞米饼子和炖白菜,那顿最美气的饭菜,简直跟过年差不多。

  那年冬天,一位本家的叔叔,举家从诸城搬回老家定居。为了解决烧草问题,只能起早贪黑地四处割草。

  一天天不亮,叔叔就叫上我,来到北河口割草。叔叔刚从诸城回家,一切都还陌生。我尽可能地向叔叔介绍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比如谁家的孩子,有几个能割草的?哪个娶了媳妇?会不会过日子……

  冬天的早晨,爽气很重,茅草上白茫茫一片。割草不用镰刀,用的是一张短柄小镢。小镢在硬邦邦的草地上用力刮着,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刮几下,小镢一收拢,就是不小的一堆,弄一篓子草并不费事。

  太阳刚冒红,我就急着往家赶,怕耽误了上学。回家胡乱抓了俩地瓜,边吃边走,往五里外的学校跑,路上碰上四嫚背着草急匆匆往家赶。她让我等她,我就等了。

  等我俩一路小跑赶到学校,早操跑完了,早自习也已经开始,等待我们的,是老师严厉的目光。    

  至于四嫚以后考上大学,我回家种地,那是后话。

  后来,在我成家立业以后的若干年里,天天跟牛打交道,下地干活,铡草喂牛,庄稼一茬接一茬,柴草就更离不了了。河滩上,青草又嫩又厚,牛更爱吃,有时,我仰躺在河滩上,看着牛吃草,久久出神。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把河滩,以及远远近近的树林、庄稼和牛,全都染成了玫瑰红。天空上,一只鹰凝在空中不动,仿佛一只放飞的风筝。    

   如今,当煤气灶、电饭锅、微波炉成为一统天下的厨具时,谁还会想起柴草呢,有关柴草的记忆,都已经变成陈年往事了。

  2018、9、2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