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库尔

                     王国甫

  养羊专业户满达尔夫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申川县“站在羊圈里数钱”的宣传广告就有点心动，随后，每晚那句“站在羊圈里数钱”的声音总往他耳朵里钻。

  满达尔夫再也坐不住了。他反复在上网查阅申川县的气候、水草、养殖业发展状况以及市场行情后，便加入了申川一个养殖业QQ群。在群里，他结识了申川县一个养羊大户申有亮。

  在网上与申有亮谈妥了合作意向后，满达尔夫便和妻子一道，带着卡库尔，要去南下开辟一片新天地。

  卡库尔是一头体躯壮实、毛质绵密，性情温顺的雌性绵羊，一年可剪优质羊毛40多斤、产羊羔两窝，是满达尔夫家的宝贝，更是他家的摇钱树，

  连续开车十多个小时，在快要进入申川时，天渐渐黑了下来。满达尔夫感到一天的疲劳奔波太累了，就与妻子商量，就地休息一夜，待天明再继续前行。同时，也该让在车上颠簸了一天的卡库尔下来撒撒欢，补充点食草。

  草原的夜，空旷而寂静。当疲倦的满达尔夫夫妇刚进入甜蜜的梦乡时，一阵“咩咩、咩咩......”的羊叫声惊醒了满达尔夫。从卡库尔急促的叫声中，他判断出一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满达尔夫迅速打开车灯、翻身起来，刚开车门，卡库尔就“咩咩”地叫着来到他的脚边，满达尔夫向外看去，只见十米开外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蜷缩在草地上，满达尔夫提起撬胎棍，慢慢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原来，那团白色的东西竟然是只奄奄一息的宠物狗。满达尔夫一眼就认出这只狗是萨摩耶犬，而且是只老狗，狗的左腿上还有伤，看样子，也许是哪家主人嫌它又老又伤，把它抛弃了。满达尔夫连忙叫妻子拿来伤药、夹板给流浪狗包扎一番，又用羊奶、面包让狗吃饱后，狗才有了一些精神，还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望着他们。

  看着这只可怜的宠物狗，满达尔夫决定把它收养下来，一来可以消解生活的寂寞，二来也可以让它给卡库尔作个伴。

  第二天早上，萨摩耶犬便恢复了它那机灵的秉性。路上，它一会儿对着车窗外轻叫几声，一会儿依偎在满达尔夫妻子怀中显出百般柔情，一会儿又舔舔满达尔夫紧握方向盘的手，直至来到申有亮家。

  申有亮看到满达尔夫除了卡库尔，还带着一只萨摩耶犬，就问满达尔夫：“这狗叫啥名字？”

  “是路上遇到的一条流浪狗，不知道叫啥名字，看它可怜，我就把它收养了下来。”

  “那就按我们当地人的习惯，叫它‘眼活’咋样？活眼，就是乖巧懂事的意思。”

  满达尔夫也认为这只萨摩耶犬有些乖巧懂事，便说：“好的，好的，这名字挺好。”

  从此，这只流浪狗就有了个褒义十足的名字：“眼活”。

  申有亮的家在草原边上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方，房前屋后栽种着树木、花卉，小院子里也是郁郁葱葱，显得温馨和谐，宁静安祥。

  满达尔夫夫妇就住在申有亮家里，他们对这里的环境和申有亮的安排十分满意。来的当天，就把自己带来的卡库尔赶到山上，与申有亮的羊群合在了一起。

  来到申有亮家以后，乖巧的眼活一天天长得壮实起来，深受满达尔夫和申有亮他们的喜爱。他们去县城办事的时候，总忘不了给眼活买些最好的狗粮、小饰品等，把眼活养得毛光水滑，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访亲拜友时都愿带上它，觉得是件很长脸的事。

  满达尔夫仍然习惯每天到山上看看自己的卡库尔，眼活也会跟着满达尔夫到山上找羊群嬉戏。有时候，羊子们在低头觅食，顾不上理会眼活，眼活便去挑逗其它羊子，一会儿舔舔羊头，一会儿咬扯羊毛，羊子们不耐烦地瞪它一眼、拱它一下，直到没羊子理踩它，活眼才悻悻离去。

也许跟卡库尔熟悉的缘故，其它羊子不理踩它的时候，活眼便去找卡库尔玩耍。起初，眼活反复舔舐卡库尔的羊头，咬扯卡库尔身上的羊毛，虽然影响了卡库尔觅食，但卡库尔只当是逗着它玩，也就忍下了，可眼活得寸进尺，不断撕咬卡库尔的羊毛，让卡库尔感到非常疼痛难忍，便抬头拱它。这样反复多次后，把卡库尔惹怒了，竟抬起后腿狠狠地蹬踢活眼，被踢痛的眼活一声吠叫，便跑到满达尔夫那里去鸣冤。

  满达尔夫心痛地抱起眼活安慰道：“卡库尔踢你，它不乖，哪天宰了吃它的肉。”边说边往回走。

  之后，眼活多次把卡库尔惹怒，卡库尔便条件反射似地一见到它就抬腿蹬踢。慢慢地，眼活开始憎恶卡库尔了。

  此后再上山，羊群们一看到眼活，便个个怒目相视，眼活知道被羊子弹踢的厉害，便识趣地离开了。

  眼活对羊群无可奈何，只好跑到羊舍里，报复般地打翻羊子们的草料和饮水盆。

久而久之，申有亮不高兴了。

  申有亮对满达尔夫说：“现在眼活不怎么‘眼活’了，我们干脆把它送人算了。”

  此前，申有亮多次给满达尔夫告状：“眼活又把羊圈里的草料、饮水打翻了。”

  满达尔夫妻子看申有亮真动气了，再看看眼活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对申有亮说，以后我们保证看好眼活，不再让它惹事。

  申有亮妻子也劝丈夫，你还真和畜生怄气呀，以后不让它上山不就得了。

  这期间，让满达尔夫感到欣慰的是，在畜牧局技术人员指导下，杂交实验的卡库尔已经正常受孕，并且再有个把月就要临盆了。

  满达尔夫便在厨房灶头一侧栽上拴羊桩，铺上稻草，给卡库尔弄了个温暖的临时羊圈。

  这时的卡库尔，承载着他们的希望，是满达尔夫的心头肉。白天，满达尔夫把卡库尔牵到山上去放牧，晚上，便拴在温暖的羊圈里，时刻关注着孕羊的动静。

  看着卡库尔越来越笨重的孕身，满达尔夫夫妇不忍心再让它到山上奔波，就去割些青草回来，一门心思地伺候着卡库尔。

  眼活失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把此时的窘境一股脑儿怪罪在卡库尔头上。前有被弹踢的旧仇，现有失宠的新恨。活眼想，卡库尔，你不让我在主人面前得宠，我也不会让你过得舒坦。

  眼活每次经过卡库尔身边，都要泄愤般“汪汪”地吼叫几声。好几次，活眼趁满达尔夫吃饭的时候，便故意把没有燃尽的柴禾从灶膛里拖出来，叼到小羊圈，想把卡库尔烧死，幸好及时被人发现和扑灭，才没有出事。还有几次，活眼趁夜深人静之机，去袭击撕咬卡库尔，都被惊醒的满达尔夫及时起来将眼活赶走，才没酿成大祸。

  连续发生的犬羊相斗的事件，让满达尔夫对眼活彻底失望了。他下了决心要把眼活丢弃。可几次把它送人，它都能自己跑回来。这成了满达尔夫最为伤脑筋的事情。为了避免活眼对卡库尔的伤害，无奈之下，满达尔夫把眼活拴了起来。

  失去自由的眼活更加怀恨卡库尔，它总想找个机会狠狠地报复一下卡库尔。

  一天，满达尔夫和申有亮去畜牧局听养殖知识讲座，一大早，他们就去了县城。

  这时的眼活，感到报仇的机会来了。它又蹦又跳、疯狂地嘶咬着绳子，直至将绳索咬断，挣脱开来。然后冲进灶房，叼起灶膛还在燃烧的柴火放到卡库尔身边的稻草上，一下子，稻草被点燃了，火焰一直烧到了卡库尔的身上。怎奈卡库尔笨重的孕身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大火的燃烧。

  火越烧越大，屋顶上的油毛毡、席子、茅草也被点燃。无情的大火吞噬着一切，瞬间，卡库尔陷身一片火的汪洋·····

  正在听讲座的满达尔夫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担心家里身怀六甲的卡库尔，也担心并不“眼活”的眼活惹出什么祸端。他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匆匆往家里赶去。

  还未到家，远远地，满达尔夫就看见一片火光在燃烧，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便拼命向家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救火啊，救火啊！”

  看到满达尔夫急促地跑来，眼活自知大祸临头，也自知主人不会饶恕它，狂吠几声后，便向草原深处奔去......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眼活了。

                       (作者单位：贵州省地矿局106地质大队)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