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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小说作品《无名名医》

来源:作者:于学忠时间:2014-11-05热度:0

无名名医
  
  张斌

  城南的县医院对门,新开了一家中医诊所。仿佛是平静的池塘里突然跃出一条调皮的鱼,一下子扰乱了古城杏林的宁静。
  古城位于辽南,不大,很方正。东西南北关各有一个中医诊所挂黑底金字的牌匾,其余分散在各处的十几家诊所都挂着白底红字招牌。这个规矩从哪朝哪代定的,无人考据,反正沿袭至今。
  城中的中医们很好奇,搭伴过来看看是“何方神圣”胆大妄为?
  时近中午,中医们看到,原先水果铺的门楣上面现在悬上了一块黑底金字的祥春堂招牌,两旁还配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灵丹祛百病,下联书:妙手回万春。一位将近古稀的大胡子老头,身穿黑罗暗花对襟短袖小褂,配着白绸灯笼裤,脚上蹬着双筋厚底黑布洒鞋,手里抚弄着紫檀木杖,微闭双目正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
  中医们见这老头气度不凡,先生出一丝敬意。便好言相劝:医院门前从来只是经营水果、花圈、棺材的地儿,诊所怎么好开在这里?入乡随俗,咱初来乍到可不能随意挂牌子,乱了规矩,等道理掰开揉碎的讲了一遍。人们只能从大胡子不停的捋着长长的白胡须的左手上才能看出他不是在睡觉。众人面面相觑,只好把眼光一齐投在许梅友脸上。
  许梅友是东关回春堂主,此人,能言善辩,技艺精湛,理所当然的成了众医之首。见状,许大夫只得挺身而出:
  “老先生,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这牌子必须换,这里的规矩谁也别想破坏!”
  “牌子是我从外地带来的,我也不是你们的人,干嘛让我守你们的规矩?”大胡子突然,粗声大气的来了一句,许梅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环视了四周,便提高了嗓门说:
  ”不管你从哪来,到这里就得按规矩办!”许大夫斩钉截铁的说着,同时,手一挥:“咱帮他摘了!”
  立即有两个人冲上去,伸手就去摘牌子,在没人看清的情况下,大胡子的拐杖左右两下,那两个摘牌子的人,捂着肚子蹲到地上了。同时,只听大胡子咬着牙狠狠地说:
  “小样儿,想欺生吧?敢跟我撒野,爷爷玩了半辈子江湖,还能让你们这群小鳖羔子唬住?”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不知是路过,还是有人请的,反正,本城的城主——县长驾到了。
  县长虽然腰上有盒子炮,但是旧军装洗的发白,显得干净利落,说话也挺和气。来到后,摆手让大家停止了争执。然后,肯定了老先生敢在医院门前开诊所,必有绝活。并对老先生能回来服务桑梓表示欢迎。见老头气消了后他又劝解了一番:“老先生要入乡随俗,不管是不是本县人,都应该守规矩。”县长的话刚落地,大胡子一抱拳,便识趣的主动摘下了牌子,一场风波随即平息了。
  祥春堂换上了白底红字的牌子,根本无生意,大胡子天天搬把太师椅在门前,摆上烟、茶和一个大棋盘。有人来玩时,他就用拐杖拨弄棋子跟人玩。不管是谁,来者不拒。他跟旁边掌鞋的小老吴有一盘棋,真叫精彩。
  小老吴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光棍,瘸一条腿,在这城里象棋界也算有一号,这天没什么活,就凑过来跟大胡子过上招了。一会儿功夫,就围了一圈人。大胡子虽然执黑后行,面对红棋的凌厉攻势,沉着自若,毅然采取了弃子取势的战术,很快占了优势。弈至最后,只要黑方八路车沉底叫将便成了铁门栓绝杀了,围观的人已经开始敦促小老吴认输了,哏劲十足的小老吴不停的用破围裙搽脸上的汗,就是不交棋,正在绝望之时,却突然出现了转机;大胡子的车在拐杖的驱使下失灵了,没有沉到底却拨到了对方的马口上了,小老吴眼睛一亮,还没等车停稳,急忙拿马踹掉了对方的恶车,攥住棋子就不松手了。不管大胡子和围观的人怎么说,他就一句话:“举手不悔,落地生根”。
  大胡子忍不住笑着逗他“我举手了吗?”
  “我不管你举没举手,反正落地生根!”
  听了这话,大胡子脸一沉,把拐杖照着小老吴的小脚戳了一下,狠狠的说“小鳖羔子我让你生根!”
  小老吴疼的齿牙咧嘴淌眼泪,拐着拐着回到摊位上,围观的人哄堂大笑着散去。
  大胡子的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看着小老吴坐在小马扎上揉脚,他竟哼起了京戏《空城计》里的唱段“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边哼着边点上一袋烟,唱两句吧嗒一口。
  这时,有一个农民装束的中年人,推着狗头车,棉被裹着一个女人躺在车上,哭愁愁的从医院出来。见状,大胡子把烟袋往鞋底一磕,举起拐杖冲那人喊“哎!伙计,把车推过来”。
  农夫怯生生的把车推了过来,大胡子尽量和颜悦色的问:“咋回事?”推车的农夫,流着泪说老婆很长一段时间下身流血不止,医院诊断为绝症。大胡子摆摆手打断了农夫的叙述,掀开被子,只见年轻少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翻了一下眼皮,摸了摸病人的脉象,脉沉细无力,只有眼睛尚有一丝精神,当即确诊为崩症,便对农夫说:“能信着我不?我看你老婆阳寿还没到,还得继续跟你遭几年罪。”闻听此言,农夫破涕为笑,急忙对病人说:“孩他娘啊,咱就让老先生,死马当活马扎固吧?”见病女人眼睛一睁,便又对大胡子说:“先说好啊,我可拿不出多少钱啊!”“别废话了,赶紧把人抬屋里!”接着就冲屋里喊:“老蒯,赶紧去把锅拔了,抠一块泥泡上。”然后,龙飞凤舞的开了个药方:元七一两;当归三钱;双叶一钱;棕碳三钱;地榆炭三钱,白芍炭三钱,侧柏炭三钱,元芩炭三钱。扔在药柜上,那个被称为老蒯的老婆,睃了一眼,便飞快的称好药,然后煎上,当煎好的药送过来后,农夫看着黑乎乎的药汤犹豫了,暗自思忖:这能行吗?。“小鳖羔子,还想不想保老婆的命了?”大胡子看出端倪便发了脾气。农夫哆哆嗦嗦把药灌到老婆嘴里。服药后,农夫的老婆脸上渐渐又出现了血色。
  农夫和他老婆,在祥春堂待了3天,到第4天头上,老先生说行了,我再给你开五付调气补血的药回家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随手拿过处方和笔开了一个方子,有人参二钱,元七三钱,当归三钱,川芎二钱,白芍二钱,熟地二钱,茯苓二钱,炙草一钱,寸冬二钱,五味子二钱。
  夫妻二人给大胡子和老蒯磕了响头,算做答谢了救命之恩,同时,也把这几日的食宿费,医药费一并磕没了。
  消息不胫而走,中医们又一起聚到祥春堂。
  大胡子见这次众人都客气,便把上次的不愉快抛脑后了,跟大家抱拳还礼后,便让老婆拿出烟茶待客。大家略一寒暄后,便让大胡子拿药方,拗不过大家,只好从黑漆木匣中拿出了那个方子。许大夫一看。“噗嗤”笑了,指着像虾爬子爬出来的怪字说:“这是什么呀”?众人一齐围上来,都笑了起来“哈哈哈!今儿个看见天书了”。
  许大夫惊愕的问:“老先生,你没上过学堂吗?”
  “是呀,怎么了?”
  “那你也没读过医书吧?”
  大胡子反问道:“你看着谁照书上得病了?”
  “你靠什么治病?听说你把泥汤都入药了?”
  “用药如用兵,遇什么病我就用什么方子,灶泥水煎药叫伏龙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许大夫摇着头轻蔑地说:“不可理喻,这等江湖游医日后必毁我杏林清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就是个巫医神汉”,大胡子可能这样的话听多了,他坐回太师椅上,冷笑着又捋起胡须了。
  众人离开不久,县长也来到了祥春堂。进门后,抬眼一看对门都八仙桌正上方挂着医圣张仲景的画像,两侧配着对联,上联是草药半把悬壶济世;下联是佛心一片普度众生。县长对着画像三鞠躬后,在大胡子相请下,坐到右侧太师椅上,和大胡子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起来,几句话后,大胡子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县太爷今天是想看病吧?”
  县长有点吃惊地说:“我倒没啥病,就是过来看看老先生,以后可别这么叫了,我们兴叫同志”。
  大胡子“呵呵”笑了笑:“县太爷同志,跟医家勿需讳疾,你眼晕发青,嘴唇干裂中交虚火,定有阳痿之症”。
  原来县长确有故疾,常年征战,趴冰卧雪,营养匮乏。进城后又娶了年轻的小学教员,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城里的不少中医全部开的大补方子,把县长补过了头。正值苦闷之时,闻听了祥春堂起死回生的消息,便过来试试。
  现在听大胡子这么说,不禁面露喜色忙说:
  “我没看错,老先生果然是高手,还没诊脉就查出了我的隐疾,还求老先生解疾,我是不会亏了老先生的。”
  “患者本是医家的衣食父母,不论谁来我都会合理取费不会多收你分厘的”。
  “求老先生赐方吧”
  大胡子说:“不用开方,你回去买人参3钱;寸冬三钱,知母二钱,茶叶1钱用水煎服即可”。
  “这么简单能行吗?”
  大胡子不容置疑地说:“3天后没效果,你来摘我的牌子!”
  第三天,早饭后,中医们经过周密商议后,请来两名公安一齐过来取缔祥春堂。不料,县长拎着匣果子,又不期而遇了。
  祥春堂非但保住了,还重新换上了黑底金匾。古城里于是多出了第五块金字招牌。
  祥春堂换匾,轰动了全县。可是竟没人知道这老先生的姓名,很多有疑难杂症人都来找大胡子大夫,蓄胡子一下子成了城里杏林界的时尚。
  又过了几天,黄昏时分,祥春堂正要打烊,门外挤进来一个头缠围巾的人,大胡子的老蒯见是一个人走来的,料想没大病,同时,也心疼大胡子坐诊一天,累的已经倒在炕上了。就对来人说:“对不起,已经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那人固执地说:“我必须见老先生,我特意这个时间过来的”。大胡子听到她们的谈话,便回到了诊室。那人一见大胡子忙伸手扯下了围巾,急切地说:
  “老先生救我!”大胡子定睛一看,来人头上红肿的已经变形,难以辨别容颜。来人看着大胡子疑惑的眼神,急着说:
  “不认识了?我是许梅友啊”,
  “啊!是你小子呀?怎么整的?”
  “别提了,也不知道怎么得上这怪病了,翻遍医书我也找不到方子,只好求你看看喽”。
  “你们不是有四大名医吗?找我扯什么蛋?”大胡子的嘴角翘了翘,用斜眼看着他说。
  “咳!别提了,我这是越治越重,家人非逼我过来呀!”
  “哦,明白了,你是被逼来的呀?我也治不了,你走吧!”
  “医者父母心,老先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听了这话,大胡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对联,对许梅友笑着说:
  “你能信着我吗?我的方子怕你不敢用”。
  “你若能说出我的病因,除了屎之外,你开什么我吃什么!”大胡子听了“呵呵”笑道:
  “你这病叫红斑疔毒,是毒蚊叮咬,血渗毒素造成的”。
  “我也怀疑这方面了,可吃了很多解毒药,就是不管用。老先生请赐方吧”。
  “哈哈哈,我的方子保管奏效,只怕你不肯用”。
  “我现在疼痛难忍,度日如年,看在同行祖师爷的面子上,求老先生救救我吧?”
  “那我就给你个方子,你回去服用吧:把菊花叶捣烂后取汁数滴合童便服下,外用蚂蚁菜捣烂外敷。”
  “老先生莫不是在戏弄我吧?真让我吃童便啊?”
  “书上没有的方子多了,信不信由你”。大胡子说完,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转身回了内堂。
  三日后黄昏时,许大夫顶着雨伞,提着匣果子等四彩礼,来到祥春堂。这时,大胡子正在八仙桌上跟和小老吴杀得难解难分,许大夫一点没计较慢待,也凑到八仙桌旁,恰巧看到一步好棋,情不自禁指了步,帮着小老吴化险为夷了,大胡子剜了一眼许大夫说:
  “观棋不语真君子!”
  许大夫意味深长笑着回道:“见死不救是小人。”
  大胡子听了会意的“哈哈”大笑着朝厨房喊:
  “老蒯,多掂得几个菜,今晚我要跟朋友喝酒。”
  “嫂子,你别费劲了,我是特意过来请老哥哥,我们城里的中医们正在望海楼等着给老哥哥补接风酒”。
  屋外的雨已停了,房檐滴下的雨滴,揉进了夜的静谧。望海楼里灯光辉煌。
  “感谢各位名医的盛情,我先干了!”
  “你才是真正的名医”!众人交口称赞着,一起干了。
  “我,没名,没名”。大胡子滑稽的摆着手,引起了一片笑声。
  酒杯的碰撞声一阵阵划破古城的夜空,给沉寂的夜晚涂抹了一丝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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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张斌(1956、6、24)男,母系满族富察氏,辽宁盖州人,历任,知青、工人,现任盖州市爱卫会办公室主任,盖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联系地址:盖州市长征大街156号盖州市卫生局
  邮编:115200
  联系电话:13130571644
  网址:7814840@163.com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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