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向卫华

   那天，我到县妇联办事，妇联的同志无意中给我说起了县林科所下岗女职工田开珍“回家创业还债务”的事迹，让我十分感动。于是，我们决定马上出发，前往古阳镇南山村采访田开珍。
   此时，正是阳春二月，路边、溪畔、山野的花都开了，桃花、梨花、菜花、紫云英、土墙花……点缀在青山绿水间，五彩缤纷，满山的绿意和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一路上，县妇联的同志简单地给我介绍了田开珍的情况。我想，下岗17年、丈夫丧失劳动能力、身背21万债务、一个人盘女儿读书，田开珍一定是个满脸沧桑、全身疲惫的怨妇。
   十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南山村，经过几番询问，我们在一块菜地里找到了田开珍。当时，田开珍和丈夫正在给蔬菜上肥，一垄垄的蔬菜长势格外好看，绿意盎然，充满生机。一见面，我就被田开珍的气质所惊讶，尽管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草绿色军便服，但看上去却精神抖擞；尽管人显得单薄消瘦，但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站在那里，就像一朵盛开的山花，天生丽质，生机勃勃。我想，是不是县妇联的同志欺骗了我？
说明来意后，田开珍倒显得不自然了。她红着脸说，我有什么好写的？只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在我们的一再恳请下，田开珍才慢慢地打开话匣子。
   17年前，县林科所改制，28岁的她成了一名下岗职工。下岗就下岗吧，她没有任何怨言。那时，她刚结婚，丈夫是水泥厂职工，为了生存，她就在街上摆了一个小摊子，卖点零货。由于街上开店子、摆摊子的人多，做得是角角钱生意，挣不了几个钱，不甘心认穷命的她就跟着熟人开始做贩卖猪崽的生意，到河南、湖北、四川、广西、广东等省收购猪崽，回来后就到处赶乡场卖。就在生活慢慢好转的时候，女儿出生了，不久，丈夫也下岗了，生活又一次卷进了旋涡。然而，雪上加霜的是，2006年7月，一场车祸降临在她家的头上，那天，丈夫从王村街上赶场回来，在王村特大桥上与他人发生了车祸，自己被撞得神智不醒，落下了终身残疾。为了给支付他人6万多元的赔偿和丈夫15万多元的住院费，她拿出了自家所有的积蓄，可仍差21万元。患难见真情，这时候，吴善秀、田宏玉、黄春娟等好心人伸出援助之手，帮她奏齐了这笔钱，可她从此背上了21万元的债务，跌进了人生的最低谷。
   说到这里，田开珍感叹地说，他们都是好人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可他们也是普通人，钱都是用汗水挣来的，一分一分地存起来的，他们的恩情我是永远都报答不了的。是的，真情如花开一样，芳香四溢。
   我问，面对那么多的债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田开珍望着眼前的菜地，沉思了一下，又给我们说起来。
   生活的重担压不弯她。2009年初，为了偿还这笔债务，她带着丈夫和女儿回到了娘家——古阳镇南山村创业。可是，娘家又是怎么的情况呢？父母都是70多岁的老人了，根本无法帮助她们；弟弟虽在单位上，但有自己的一家一屋，加上弟弟身体有病，每年需要1万多元的药费，对她是爱莫能助；在娘家又没有分的田地，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没有房子住，她就每年花1500元的租金租村民田锋还没有封砖的地下室住；没有土地种，她就每年花1000元的租金租了人家的4亩地种；没有创业启动资金，她就到银行贷款4万元，从事养鸡和种菜，开始走上了自强创业之路。
   创业是艰难的。她独自挑起创业的重担，吃了不少的苦头。每天凌晨3点钟，别人还在睡梦中，她就背着一背篓的蔬菜从村里出发，打着手电筒步行赶到县城的菜市场，将菜低价调给菜贩子后，又趁着稀疏的星月赶回家里，一头钻进鸡场，孵化小鸡。记得2010年冬天的一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有半尺都厚，田开珍想到大雪封山封路，白菜一定好销，就从被窝里钻出来，来到菜地，扯了30多颗、计120斤的大白菜，冒着大雪、踏着齐膝深的积雪赶到县城菜市场；此时，菜贩子还没有来，她把双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双脚不停在雪地上跳动着。等但菜贩子来时，她已冻得双手冰冷、双脚麻木。创业有风险，2011年，她种了不1亩生姜，因价格问题，亏了1万对元，但这并没有打倒她的创业积极性，反而使她生出无穷的力量，越挫越勇，坚信自己的选择，坚信自己的创业也一定会获得成功。创业更是快乐的，有耕耘就有收获，孵化小鸡每月可出笼2000只左右，3个月成鸡出笼600只，于是，常有客户来家里订购小鸡和成鸡，每月卖鸡和卖菜可获纯收入3000元左右，一年下来就是近4万元的收入。她看到这些后，乐在眉头，喜在心里，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信心。
   我们决定到她家去看看，田开珍说她家很破烂，怕弄脏了我们的衣服。一个坚强的人，一个自尊的人，是不愿把自己的伤口撕给外人看的。在我们的一再恳求下，她才带我们去她家。
   沿着开满野花的小路，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田开珍家。这让我们十分震惊，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啊！这是一个村民的地下室，只有几根柱子，四周都没有封砖，四周是田地。走进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一张木床摆在中央，挂着帐子；衣服挂在竹杆上，沙发比废品收购站收购的沙发还要陈旧，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两口“孵化机”。田开珍见我们吃惊，忙说，刚回村里时比这还要破烂，沙发、电视，还有一些家具都是好心人送的。虽然是春天，但风还有点冷，一阵冷风吹来，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便提起还债的事，田开珍再一次动情地给我们说起她还债的事。
   有了钱之后，她便开始默默履行还债计划，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钱，除去必要的日常生活开支，如女儿的每月600元的生活费，把每月剩下的都钱存起来，日积月累，好到年底一次性给人还钱。目前，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偿还了9万元的债务。她说，给别人还钱，又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她清楚地记得，当她把钱还给吴善秀时，吴善秀开始不肯收，说自己不急着用钱，劝田开珍先还别人的，其实，吴善秀也是县水泥厂下岗职工，生活十分艰难。她对吴善秀说，她已经订好了还债计划，还清一家就少了一家。对于偿还债务，她是这样认为的，在自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好心人你几百、他几千奏拢来的，使她度过了难关，这些人家都不是富裕人家，钱都是用汗水挣来的，我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能让人家受苦。
   田开珍说，钱好还，但情难还，她永远感激那些好心人。她给我说起一那些她要感激的人，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几个人外，还有田宏香、田昌义、田科……有的连书名都喊不来，只晓得小名，什么麻妹侄儿、坐枯坝老四、什么八英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点嘶哑了。
   诚信，是为人最宝贵的品质；感恩，是心灵最圣洁的花朵！我认为田开珍是一个践行诺言和懂得感恩的人，我想，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生活充满希望。
   了解到田开珍家生活如此艰难，我问道，难道你没有得到政府和社会上好心人的支助吗？
   田开珍听后，笑了笑，轻言细语地说道，怎么没有，但我不要，比我家困难的人家还很多，他们更需要帮助；做人，要有自尊心，更要有自强心，只有自强不息的人，才会得到他人和社会的尊重。
   接着，她给我们说起了很多好心人士。2010年初，县妇联的同志了解她家的情况，帮助她解决了1万元的贴息贷款，不过，当年年底，她就把这1万元贷款还了。2013年1月底，古丈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汪立东到林科所看望困难职工，得知她的情况后，想帮她联系一套廉租房，并解决一部三轮车，用于拖菜卖。她没有答应，她不想麻烦领导，政府也很困难，需要救助的人很多。腊月21，汪立东带着一家3口来看望田开珍一家人，并说，有什么困难，给我说一声，我会帮你解决的。在旁边帮客人倒茶水的女儿说，妈，我们要自强自立，不要别人的帮助。女儿的话，让汪立东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并对自己的女儿说，要向大姐姐学习，学习她自强不息的精神。
   对未来的生活，田开珍充满了希望和信心，尽管目前还有12、7万元的债务要偿还。她拿起那本泛黄的账本，掐着指头给我们算了一笔账，按目前的发展趋势，每年可偿还2万元到3万元的债务，那么只要用4至5年的时间，就可以还清这笔债务，到时就有自己的存款，就可以改善自家的生活；那时，女儿也大学毕业了，生活会好起来的。她说，还债，让她懂得了人间温暖；还完债，就得尽快致富，不能拖累社会。目前，田开珍最大的精神寄托就是她的女儿。她从一口旧像子里翻出女儿的照片和有关获奖证书让我们看。她说，女儿目前在吉首民中“宏志班”读高二，成绩在班上排前10名，品学兼优，同时还是一名“音乐”特长生，考上重点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提起自己的女儿，田开珍会心地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轻松、自信和幸福。我看见两颗黄都大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在脸上绽开成美丽的花朵。
   从好心人的帮助上，从创业的甜头上，从女儿的身上……田开珍看到了生活的春天，正向她走来！尽管春天里还有寒潮不时侵袭，但是春天的脚步是不会停止的！
   采访结束的时候，已到了11点半了，田开珍硬要留我们吃中饭，被我们婉言谢绝了，我们没有给她帮半点力，又怎么好意思让她破费呢？目前，她正处于创业与还债的艰难时期，我们又怎么好增加她的负担呢？
   在回县城的路上，我一直沉浸在采访中，思绪如花开。我坐在车上，望着窗外，金子般的阳光洒满山野，以绿色为背景，金黄的菜花、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紫色的云英……在山野里自由生长，散发清香，装点出亮丽的春景。我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忙叫司机停车。我们走下车，站在路边，忘情地欣赏这美丽的春景。我们欢呼雀跃，张开双臂，拥抱春天，祝福春天！
   这时，我听了花开的声音，那是一种美丽的声音，如天籁一般，此时像春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们紧紧地包围起来……花开祝福着世界，我们祝福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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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