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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生读懂母亲

来源:作者:王涛时间:2013-03-05热度:0

                                        用一生读懂母亲
                                           文/王涛

    我与母亲的亲近是在她病倒之后。
    母亲卧病前特别爱看书,也爱摘抄她喜欢的篇章段落给我阅读。受母亲影响,每晚临睡前捧读书报,于我是莫大的享受,这一习惯保持了二十多年。近期读到南京某公司总经理蒯明亮重走母亲生前路,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遍寻母亲的亲朋、故人,行程六万里,写下38篇关于母亲的回忆文章,发表后网上引发了关于孝道,关于母爱,关于人情的大讨论让我深受感染。
    每一位母亲都需要孩子用一生去读懂。每个母亲的人生都值得儿女去书写。
    关于母亲的文章,很多人也都写过。令我记忆最深的是老舍的一段话: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了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是安定的。
    母亲还在,可是我的心难以安定。想着卧床五个年头的母亲,念着骨瘦如柴、全身僵硬的母亲,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妈妈,我的娘亲,六十六岁的你未老先衰让女儿心痛,痛在心坎,痛彻心扉。
    母亲是典型的湖南人。她爱吃辣椒,也具有辣椒一样的性格,够呛够味。母亲和父亲在洞庭湖南北分居12年,父亲在湖北省恩施市第二地质大队工作,母亲在家乡当民办语文教师。万水千山总关情,母亲在等待中度过了半生光阴,她默默地担负着家的责任,用柔韧的肩膀挑起了家的重担,抚育儿女孝顺老人。为了一家人团聚,母亲调至父亲单位转行从事会计工作。生性好强的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家里挤时间自学业务知识,有时候父亲一觉醒来,她还在灯下看书,她的努力换来了会计专业中专文凭,那一年她43岁。
    母亲是一个严厉的女人。她时常挂在嘴上,教育子女的名言是“恰(吃)得苦霸得蛮,把苦恰(吃)出好滋味才是本事。”她言传身教,对儿女要求很严。我与母亲的不亲近,缘于她对我的严格管教。小时候,我每每犯错误,母亲除了严厉批评外,也曾让我跪过搓衣板,她的严厉练就了我的心理承受力。我从小不会撒娇,从记事起就未和母亲有过亲密接触,她凡事指挥儿女做,在我心里,多少认为她是一个懒惰的母亲。所以我在养育女儿时遵循那条女孩要富养的原则,结果是女儿生活自理能力差强人意。回过头来想想母亲的教育方式是正确的,她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培养了我们三个儿女的生活和工作能力,我们三兄妹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能独挡一面。
    母亲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一心想做大事,不善于也不喜欢做家务活。“老大洗碗、老二扫地,老大炒瓜子、老二炒花生”。时光远逝三十年了,母亲的指令还响在耳畔,那么清晰,那么不容违抗。少时的我感觉母亲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可笑。她的厨艺实在不能恭维,水煮盐拌加上切得奇形怪状的作料,她的刀工是如何顺手如何下刀。在我记忆里,母亲很少煲汤,性急的她耐不住老火慢炖。我们兄妹很少带同学、朋友到家里蹭饭,也出于对母亲的无奈,成年后,我和哥哥都能操起锅铲弄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来。有人说过不能干的母亲会培养出能干的儿女,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母亲是一个粗线条的女人。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经常帮母亲做家务。记忆最深的一件糗事是一个周日的午后,母亲让我上街买红薯,那时还未流行使用塑料袋,我只好用白衬衣将红薯兜回家。母亲很抠门,可想而知,我的幼稚让我进门就吃了一餐骂,几毛钱的红薯浆渍染了我5元钱的白衬衣,我想她是心疼了。那时候,我是唯一夹在哥哥那帮男生中间的女孩,闭着眼睛从半山腰往下跳水。学骑单车时,我三番五次摔破膝盖还是坚持练习,直到我能稳稳地驾驭。有男孩子欺侮幼小的弟弟时,我会用石头子砸人家的玻璃,我像母鸡护小鸡一般照顾着小8岁的弟弟。母亲常说我没女孩子样,玩心重性子倔。为了躲避她的罗嗦,我将早日考出家门独立生活作为刻苦学习的目的,我要跟她掰手腕较劲儿,外表的柔和与内心的倔犟高度统一在我身上。
    是谁说过,一个人爱回忆往事时,说明年岁渐长。
    母亲是一个乐观的女人。她有十余年糖尿病史,每日早晚各打一次胰岛素针,最初几年是她自己注射,病倒后由我和照顾她的保姆阿姨为她注射。母亲身体好转的时候,我为她订阅了两年的糖尿病杂志,每年只需78元,可她嫌浪费钱。她开始动笔给杂志社投稿,写写心得体会之类,尽管回馈的仅是赠送的杂志,但她依然乐此不疲。同时,她还为其他有糖尿病的同事介绍好的土方和饮食保养方法,在老同志们眼中她不仅健谈,而且乐于助人。
    母亲是一个慈爱的女人。在我独自带着女儿生活的上千个日子里,母亲怜惜我。“如果有人帮帮你……”每次她提个话头,平日温煦平和的我立即不耐烦地甩出一句“别说了,我自己有数”。对于我的任性,她只能悻悻然。于是她使出了她的绝招,将劝慰、鼓励我的话语写在纸条上,摆在饭桌上,塞在我的手提包里,甚至放在我的枕头边,她知道我会读的。母亲6岁时父亲去世,两个弟弟一个4岁,一个2岁,艰难的家境让她从小懂得精打细算。母亲一生节俭,却在发病的前一年用微薄的工资给我和女儿买了4份保险,事后才通告我。可我却觉得烦,因为她总是给我找事。我向来不理财,惧怕那些繁琐手续,尤其是购买保险一类。现在我才明白,母亲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我。我有严重的职业性颈椎病,骨质增生好几年了,疼起来的感受是脖子没有力气支撑起脑袋,但是我忍痛不吭气。每每此时,母亲会心有感应地帮我按摩,并为我调好按摩床让我躺着做理疗,当初我是强烈反对她花一万多元购置按摩床的,结果得益最大的是我。母亲说床是留给我的。
    母亲是一个刚强的女人。她的思维异于常人,后来我才明白是脑萎缩引起的。闹非典那年,她在单位门口过马路时被摩托车撞倒,髋骨骨折的她任谁劝也不肯去医院,后来我们兄妹强行将她带往医院进行手术治疗。母亲有多动症,能下地走动后就再也闲不住。她拖着伤腿到处转悠了几年光景,出门就在身上揣张卡片,上面写着“好心的人,请你在我发生意外时给我的家人打电话,谢谢你。”落款是她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以及我的电话号码。在母亲再次住院做换髋手术时,哥哥才从拍的片子里发现她全身上下没有完好的地方,多处骨折也没听她叫喊过,这些伤处不管不顾地自然愈合了。习惯性摔跤的她,一不留神,在家里也会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为了照顾她,我先后给她请过5个保姆。
    父亲中风后原本可以慢慢行走,生活刚能自理时为了照顾母亲,又不慎摔折了盆髋。躺了三个月后,他的左腿比右腿短5厘米,站起来像个“老树桩”。母亲不肯小便时,我便学父亲手握助行器的姿态在她眼前横着移步,嘴里用湘音喊着她的名字,母亲笑得岔不过气来,“叮咚泉水”响起在尿盆里。为了刺激她的大脑,我教她简单的算术,点她的名字时,她总是反着来,一声“不到”逗得一屋人开怀大笑。笑声过后,病痛时常折磨着可怜的母亲,有时候她便秘十余天,吃香蕉也不管用,遇到这种情况,我先用手掌按着她的腹部顺时针轻揉,然后用手指替她疏通、清除大便。她感觉舒服了,有气无力地说:“还是女儿好。”
    在女儿眼里,因为有爱,母亲一辈子就是不平凡的。每天下班回家,我会冲她大声喊上一句,“张锡英同志,看看我是谁?”看着她傻呆的面容,一动不动的眼珠,我便摸摸她的脸颊捏捏她的耳垂,不愿说话的她有时也会回答一个词“讨嫌”。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特殊交流。父亲让我用数码相机为母亲拍几张照片,她听懂了“寿相”的含意,她的眼角挂着泪。
    我没有继承母亲的精明,但是她的好学影响了我,尤其是何时何处捧起一本书就忘记了一切,这一点我得了母亲的真传,我至今感谢她让我拥有受用一生的好习惯。她的快乐、开朗,她的爱心、善良,我都传承了。妈妈,女儿年少时你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让女儿依靠,现在女儿也长成了一棵大树,在你多病的晚年能让你依靠,这样的轮回,隔着时光历了经年,妈妈,我泪光里的妈妈,我风烛残年的母亲,小脑萎缩的你还能理解和领会女儿这颗感恩的心吗?女儿知道你很难好起来,也不能再站起来,但希望你能傻傻地安详地度过晚年岁月。
    世上每位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同而已。我用四十年才读懂母亲的心,原来母爱一直在我身边。
                                   (作者单位:湖北省鄂东北地质大队)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