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风
来源:作者:胡新中时间:2013-03-05热度:0次
汉江风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在阴阳间踟蹰徘徊——在这初秋的早晨,鄂西北平原的秋意,一件衬衣,撩衣微风,些许微凉。目力所及,远处高楼和吊塔雾霾所隐,看得见的似一件漫天长纱的幕围,天际飞鸿若隐若现。想象得见是那纱帐后面的舞台,生旦净末丑,农工商学兵------忙碌交织为生活,七彩斑斓的生活,行云流水的节奏,像一首曲,有舞台上音高八度的武生筋爆唱腔,也有和着草木荣秋的路边野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一日之始,城市从昨日的醉梦中幡然醒来,汉水东流,两岸旧幕。襄阳城头,夫人城眺望:“天清远峰出,水落寒沙空”。岘山堕泪碑旧址犹存,羊祜忧心泪哭声已远。虎头山、凤凰山、扁山依水而立,用清一色幽绿的眼光俯视脚下的旧友:旧友绿水层环,城郭依旧。装点城郭的建筑犹如妇人衣履,颜色历史换代,灰色的衣襟被时代的年轮渲染成色泽鲜明的时装新秀,犹如蒹葭新人,在水一方。水从诸葛的草庐来,从鼎足天下的隆中来,天还是九罡之空,水亦是上善之流,汉江—母亲一样的称谓,从秦岭坡下的老家走来,向往平原,滋润都市,一路施舍,一路浩荡…
三山半落,一水长流。襄阳地域,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东连吴越,西控川陕;南遮湖广,北达宛洛”——历史遥望,落霞孤鹜的苍穹下面,一水中分,南襄阳北樊城。汩汩东流的汉江水倒映着两座孤独的城池。月明星稀,千年的月光流转,城墙垛口背倚多少铁甲须眉的望乡征人。
汉水南面依山屏障,寒武纪亿万年沉积构造的耸立,山后面绵延着宋玉的故里,楚皇城的台阶;北面平原,厚土三千,不及农人一锄。张飞擂鼓台依旧,沉闷的鼓声穿越时空回响,浩荡平原,三军待发。关羽水淹七军旧址犹在,横刀立马,赤兔驰骋,狼烟遍布。二千八百年的襄阳,一本厚重的史书,三国-——一个章回体的故事,浓墨重彩的篇章化作汉江东逝水,鼎鼎大名的人物也只是书中的一幅素描,随手翻过的一个册页。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历史一本书,如大浪淘沙下面一层层一页页时空的叠加,泥沙的堆积,我们或许是书中一个逗号,一个字,一句话,也可能是平淡如烟可以忽略不计的一段空白…
从襄阳朔江而上,探寻母亲河的踪迹,了解鄂西北地质事业发展的进程,是我们一干人此行的目的。车行驶在南襄盆地广袤的原野,目光所能测量到的,是坦荡如砥的农田。南襄盆地北起南阳,南至襄阳,一片肥沃富饶的土地,承载着农人丰收的梦想和年终的期盼。南阳和襄阳素来历史有缘,关于隆中归属的故事,清朝襄阳人顾嘉蘅这样写道:心在朝廷,无须论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必辩襄阳南阳。文化无地域,长江和黄河的你我都是黄土地黄皮肤的汉字相传文化后裔,道德精神的传承者。
云翳渐开,路边景物渐次清晰。近处稻田金黄坠绿,收割的稻田稻草成垛,有鸟雀在上面呼朋引伴欢声笑语,似乎庆祝丰收,不在乎公路上的汽车鸣笛。同行的书记凝神窗外许久说:中稻又该收了!脸上绽放温情的笑意,似乎看见雁字回首的远方家乡,汉水依傍的田畴绿杨柳荫交织,绿油油的稻田,白花花的棉桃…。水渠田埂交错,斜阳暮挂,渔舟唱晚,背负斗笠的少年牛背上踏月晚归…天沔一带,汉水下游,断陷盆地,地势低洼,洪涝灾害常见。民间有谚“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若有一年收,狗子不吃锅巴粥”。灾害常见,为了香火的延续,父老乡亲只有拖家带口,唱起花鼓戏,背起三盘鼓,云游四方讨生活…如今的天沔,随时间的推移,科技的进步,粮食年年丰收,人文发展,梦靥般的水乡泽国如今仅在老年人的记忆里岁月珍藏!
秋风东去,我们行车西进。平原——丘陵——低山,地貌在眼底过渡,也翻开地史这本书,开始是娓娓道来的平淡,如平原一样的开阔,背景了然。然后话锋扭转,故事开始起伏,犹如丘陵般的微微荡漾,及至高潮处醉如山脉一样的跌宕澎湃——自然章节的转换,蕴藏了沧海桑田的无尽的力量;逗号不经意的停顿,一转眼一刹那,梅花的偶然绽放,百万年过去已是冬去春来。
谷城―老河口—丹江口,汉江塑造的城镇,引领我们由此上溯。“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江宽阔,水雾飘渺,极目远眺,天空中鸿鹄点缀的背后似有模糊的山影。浮云雾霭,意向飞升,神女何恙,郑氏赠佩可有眉目?谷城,伍子胥的旧地,一夜白发的故乡;河口,山水平原的出口,抗日烽烟的高地;丹江,鄂豫陕的交流,南水北调的源头。
时近中午,车至丹江口,停泊楸树湾。丹江口市旧称均县,上古为均州,七十年带修筑水库,旧县城沉入水底。八十年代改名为丹江口市。想当初,儒释道文化流行的中国,南来北往的香客信徒朝圣武当必在这里打尖休息,还有靠汉水贩货的商贾、旅人在这里云集,是何等热闹的“清明上河图”!至于武当山,一条海拔一千六百米的大巴山的余脉,东西伸展,南北厚张。这个以神仙崇拜为信仰,以道德天尊为第一的传统宗教在这里发扬光大,鼎立起儒释道五千年的中原灿烂文化。如今“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道德经》影响波及海外,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余音不绝!
楸树湾,白垩纪的低山,一条狭长的红色地层粉饰的山谷,依山而建坡地上几排简陋的平房——这就是鄂西北地矿所的根据地。记忆里有些年,国民经济发展,地质找矿先行,思想朴素的年代,找矿是崇高的目标。地矿所在汉水中上游,秦巴山区来回梳理,苦心经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为国家先后找到若干大中型矿床,不朽于时代,不愧于胸前佩戴的中国地质勘探这块金字招牌。眼前的楸树湾,地矿所已迁往襄阳,人去楼空。山顶上一两座孤零零的水塔像放哨的士兵,经年累月,望眼欲穿。坡地上零星的几块绿地,是还没有收获的花生。阶梯状的几排红砖红瓦的平房次第排开,气势恢宏——六七十年代这里四围村野,在丹江偏僻的郊外一定是何等让人羡慕的气派。办公楼潮湿幽黑,门口招牌单位名称犹在,只是朱颜改。油漆剥落的残处还在抵御斑驳的岁月侵蚀。留守驻地的几个中年人,两地分居,人也辛苦。这次书记到丹江,除看望留守驻地的同志,还给他们带来精神上宽慰与食粮——运动器械和廉政之类的报刊杂志,让他们静心学习,看守驻地。
楸树湾,承载了一个地矿工作时代的过去,心中似有年轮化石的遗迹。过去的弥足珍贵,是精神的拓片,行动的指南——罗盘指引方向,路途坦荡;放大镜观察事物,美丑可辨;地质锤敲打岩石,去伪存真。这是老一辈地质工作者的真实写照。
走过楸树湾,车行驶在丹江水库的边缘。一路是低山丘陵,红尘、丹霞、远山、近水---眼底尽收。丹江,地图上的一抹蓝色,是那么的不经意的小,及至身临其境,站在高高的跨岛公路桥上,四野观望,蓝色无限宽广,真是应验了那句“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汉水在这里被拦腰筑坝,昔日的奔腾激越束缚为今天的温婉一泓。
一段旅途,经过“香严寺”,翠竹掩映,溪水环流。“庙门无锁白云封,寺院无尘风自清”真是个清净的所在。看碑帖说是唐朝始建的,有些年头,但看屋宇建筑应是当代重修。佛经上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过来讲:建庙一座胜过几多性命?看来不行,应该是先因后果。“香严寺”的宗旨是普度众生,大乘佛教自称能运载无量众生从生死大河的此岸到达菩提涅槃的彼岸,成就为佛。古代修行为善,世人执迷的多,感叹的少了。
汉水、丹江合二为一,是自然的融洽,文化的交流。儒家千年是我们衣钵,道家风骨为我们的行藏,佛家心性宗旨高尚。汉江是文化的源流,子民生生不息承接的纽带。
落霞晚归,回途是历史,走过是现在。沐浴在汉江风里,希望是将来!
文字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