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年馍
来源:作者:杨跻时间:2013-01-31热度:0次
蒸年馍,是我们家乡关中地区的传统习俗。每逢年末,家家户户都要蒸很多的年馍,既为春节期间全家享用,更为用来招待亲朋好友。
蒸年馍虽是一件极为劳累的活儿,但在农村人的眼里,却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更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每年蒸年馍的时候,全家老老少少齐上阵,那种分工明确,又相互协作的场面,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农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蒸年馍的时候,由于天冷,面团发酵得比较慢,因此,蒸馍的头天晚上发面,第二天早上面刚发酵好,不耽误功夫。由于春节要蒸很多馍,每次发面时候,母亲都会将案板底下,落满灰尘的两个深口黑瓷盆取出,清洗干净,再用碗从面翁中舀出早已磨好的面粉,倒在两口黑瓷盆中,直到两个黑瓷盆中盛满足足半盆面粉,才开始和面。母亲一手端着水瓢往盆里的面粉中加水,一手将盆里的面粉不停的搅动,直到面粉全成了絮状的面块,才放下手中的水瓢,开始用双手揉絮状的面块,直到絮状的面块被揉成整块面团,和面的工序才算正式结束。每次和完面,累得母亲都在喘上半天的气,之后,将面盆放到热乎乎的炕头上,盆口蒙一层塑料布,捂上厚厚的棉被。
翌日一早,发酵好的面团都溢到了盆沿。母亲便将盆面的面团用手挖出来,堆在案板上,开始给发酵好的酸面团加面粉、加碱。加碱,在蒸馍的整个工序中,是最为重要的一环,碱量的合适与否,直接决定了馒头的质量。碱加多了,蒸出的的馍就发黄,一股浓浓的碱味;碱加少了,蒸出的馍就泛不来起,馍就会硬得像石头一样。只有碱的量合适,蒸出的馍才是又白又松软,才会散发出阵阵的麦香。碱的用量,全凭个人的经验,母亲每次都会把捏得特别好,蒸出的馍,松软可口,犹如花苞将绽欲绽,胀鼓鼓似含着一口气,压下去即刻反弹回来且不留痕迹,鲜活得仿佛里面藏着蓬勃的生命。
馍上笼后,父亲便开始一下一下卖力的拉着风箱,炉膛里的火焰,映红了父亲苍老的脸庞。我便不时的从外面抱一些硬柴进来,放在父亲的身后,以备父亲随时往炉膛里添加柴禾。馍上笼后,笼顶开始冒出雾一样的蒸气后,再用小火烧三十分,即可下笼。母亲然后又麻利的将揉好后摆在案板上的馍,重新上笼,就这样锅一接锅的连续蒸上好几个小时。每次蒸年馍的时候,母亲总要蒸一些豆沙、红糖、羊肉大葱、白菜豆腐粉条猪肉馅的包子,以解我们姐弟这些馋猫的口福。包子往往放在最后蒸。对于母亲总是把包子放在最后蒸,我心里一直是耿耿于怀。每年蒸年馍的时候,总是反反复复的问母亲,为什么总要把包子放在最后蒸。母亲总是告诉我,包包子费事,等馍下笼后,包子还没有包好,影响蒸馍的速度。对于母亲的解释,听着似乎有些道理,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是没有弄明白。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明白了,在那个艰难的日子里,包子可稀罕之物,母亲怕我们没有这些嘴馋的小孩,见了好吃的没有个节制,吃出毛病来。看似不经意的事,其实里面浸透着母亲对我们深深的爱。
小时候,蒸年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母亲一直怕我们这些小孩子说出忌讳的话,“还没蒸完吗?”“还有多少?”便把我们打发到外面去玩。其实那些忌讳的话,那是当年的人们一种美好期盼,希望白面馍永远吃不完,白面永远蒸不完。由于我总是惦记着那雪白的馍,不肯远离,常常站在厨房的门外,眼巴巴的盯着呼呼冒着雾一样的蒸气,心里巴不得那笼里的馍早些蒸熟,好解解嘴馋之瘾。母亲无奈,便等第一笼馍下锅之后,安排我,专门负责给刚出笼的热馒头翻个儿、晾凉。邻家的小伙伴过来串门,双手举着他家刚出笼的包子,我们便相互换着吃,热乎乎还烫手,一边吹一边吃。浓郁醇香的味道,多年后依然留在记忆里。
现在生活在城里的人,过年也懒得自己蒸馍了,去市场上买现成的馍,虽然少了劳动之累,但却失去了蒸年馍时的那份快乐。
时代在变迁,一些场景注定要成为古朴的历史画面。人们从繁重冗琐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习惯了机械化带来的轻松。只是日日山珍海味,也难以取代记忆中那朴实家常的味道,是因为那年、那人、那景,都凝在时光里发酵成一分独有的情怀,咬一口,香泽一生。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