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路人手上总拎着大包小包,形色匆匆。朦胧的滨江路不时响起几声爆竹,间或突然闪亮起一粒烟花弹划破迷茫的江岸。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这是父母相继去世后到来的第一个春节。
我依窗凝视着夜色渐浓的嘉陵江,内心空旷而平静,一种深远的情愫牵引着我的思绪,时而渐行渐远,恍如隔世,时而更加清晰,犹如昨日。
我的故乡是在离主城区几百公里远的一个山区煤矿。父母健在时,每逢大年三十,我们就会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不管手里有什么事,都要扔在一旁,急急地赶回故乡去。
故乡老屋是一排老式木楼,一道几十米长的木板通道连着十几家住户,无论谁回家,家家都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我们的家在木楼左端,回家则是从右端踏上木楼通道,从每户邻舍门前走过。凡回家过年,只要一踏上木楼,总有邻舍先发觉,不知谁一声“徐家老三回来了!”就会惊动邻舍们,大家会探出头来,我就会远远看见父母走出家门,笑吟吟地迎着我,就好像一年就是等待着这一刻。一种孩童似的欢乐突然充盈我的心,我迈着轻快的步履,走过一家家犹如欢迎我的邻舍,奔向父母。
年前很早父母就忙着置办年货。在置办的年货中,我最喜好的就是母亲酿制的桂花酒。那是用自家精酿的米酒兑上纯高粱酒,再从山野采摘桂花洗净晾干后置于酒中封存。在三十夜的年饭上打开酒坛,清幽的桂花酒香顿时弥漫开来,沁入心扉,大家会情不自禁地啧啧道:“好香!”一斟上桂花酒,年饭就增添出更多的喜庆来。
年饭菜多是母亲亲手做的家常菜,但大家吃得很香,特别称奇母亲做的红烧肉和夹沙肉。母亲的红烧肉是选择上好的二刀坐墩肉,半肥瘦,只用适当的酱油加味加色,微火慢慢烧,竟色鲜肉嫩,放在嘴里只一股优质罐头肉的味道,不腻反爽。夹沙肉是孙辈们最喜爱的菜,肉薄糖多,甜润酥香,每吃不厌。
父母养育了七个子女,有四个子女在外地工作,子女中大姐生有两个小孩,其余都是独子,全家合拢来就有二十四人,年饭刚好摆三桌。
几巡酒后,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联欢节目还没开始,家庭的联欢表演却上演了。原来老五老幺是煤矿文艺宣传队的,每人自告奋勇唱上一两首歌,引来一片掌声。老二和老二媳妇是京剧票友,于是夫拉妇唱,大家又是一阵叫好。兄弟们知道我曾参加过市里的曲艺创作学习班,就起哄要我表演曲艺节目。我主要学习的是创作,但也知道些表演段子,只好有些笨拙地表演起“四川方言”来,直惹得大家一阵哄笑,连父母也忍俊不禁,开怀大笑。席间,大家会相互述说着各自一年来的情况,特别是父母对每一家的事问得仔细,每每又叮嘱一番,一顿年夜饭吃得既温馨又闹热。
可是,明天我不会很急地去挤车赶路了,从此再也不会了,一丝泪意轻轻袭上心头。突然,门铃响了,在北京工作的儿子带着女友出现在门前,他们是刚下飞机急着赶回家来过年的。(201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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