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反帮皮鞋
来源:作者:詹海燕时间:2013-01-09热度:0次
老父亲终于在我们姐妹的动员下,开始了他清除杂物的工作。
搬进城快二十年了,不少舍不得扔的杂物堆放在阳台,原本空荡荡的阳台被杂物侵占得只留下一条过道。过去家里开会我和姐姐只有例席的权利,好在近年来随着父亲年纪增大,给我们姐妹权利越来越大,多少听得进一些建议,决定清空,原阳台一个干净。
他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动手清理他的所谓有用处的杂物。在我们的监督之下,鞋盒纸壳卖给收纸壳的了,旧衣服,给了邻近卖煤球的,烂铁锅旧铁炉,让收破烂的拾了去,剩了几双旧鞋,父亲有些发愁,没法处理。
鞋是过去地质队发的劳保,这样的鞋在地质队大家统称反帮皮鞋。皮子全是上好的牛皮,新皮面呈淡黄,愈旧颜色愈深,皮子更老道耐磨,底子是厚实的橡胶底,跟车轮胎似的,结实耐用。
看到摆放的旧鞋,我想起了已是很久没穿反帮皮鞋了,而我曾是那样地盼望有这样一双鞋啊!
当时在地质队按着家境也划分了三六九等。父母双方都工作的是双职工,这样的双职工家庭很少,大多数都是只有父亲一人工作,但一家老小都是城市户口,能够享受低价的粮油供应,这是单职工家庭,还有少数的家庭是农村户口,没有商品粮油供应,在地质队俗称为黑户。人靠衣装,鞋子在“衣装”上是最能说明生活水平的,光看衣裳并不足以说明生活状态,如果还能置上一双锃光发亮的皮鞋,这样的人家一定富足殷实。以鞋作为参照,回眸看去,也是很有意思。
记得小时候的顺口溜这样说:小皮鞋蹬蹬响,老者不是官来就带长。有官有长的家里才能买得起皮鞋。而我家恰好是买不起鞋的黑户,父亲的工资不高,要养一家四口,还每月给老家外婆寄去五元,所余仅能糊口而已。可以想象,买鞋、买皮鞋简直是一种奢侈无望贪念。我印象里,直到我外地求学前,我所穿的鞋都是捡别人穿过的或者是母亲做的,从没有买过一双新鞋。
贵州的冬天阴雨绵绵,少小的我一不注意鞋就湿了,一双脚冰凉凉的,长出通红的冻疮,睡觉时热了痒得难受。看着穿着皮鞋、棉鞋的同学我羡慕极了,真想知道穿皮鞋的滋味,暗自想着要是能有一双皮鞋,穿上一定暖和和的,美滋滋的。
那些年地质队总是按一定的时间来发放劳保用品,耐用的呢,时间长一点,五年八年,对于鞋子之类,记得是三年吧,有些物品比如水壶之类是要上交再领新的,但象工作服、鞋子之类就不用上交。父亲很是节俭惜物,他的劳保用品用的年头总比别人的长,一双鞋可以穿很久。我母亲没有工作,在附近农村学校当代课老师,每个月就30元,到了冬天,也穿着父亲领来的反帮皮鞋。因为我们的脚太小,领不到合适的鞋,记得我读到五年级时,姐姐已经穿上反帮皮鞋了,走在水泥路上发出挞挞的响声,老远就能听见。我吵着要穿,鞋子套在脚上跟船似的,妈妈说,等你再大一点再穿。我盼望着我的脚快快地长。
到了初一的下学期,父亲领了一双鞋回来,说是给我穿的。鞋子新崭崭的,泛着柔和的色泽,我急忙伸脚进去,能穿,能穿。尽管鞋子有些大,但丝毫不影响我的心情,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幻想着穿着皮鞋走在教室,引来同学关注的目光。一早醒来,我收拾齐整,套上鞋就上学去了,这才发现鞋大了,走起路来倒象是拖着鞋走,这让我的心情渐渐低落下去。我那时脚大约是35码,可能想着我的脚还要长,就拿了大了两号的鞋。这大大的反帮皮鞋穿着空空的,脚并不暖和,这年冬天脚依然长了冻疮。虽然是不称脚,但这反帮皮鞋一穿就是半年,从秋末一直到初春,也没有其他的鞋来换。穿着这样的大鞋拖了两年,大概到我初中毕业,鞋子基本上合脚了。
待我到外地求学,这双反帮皮鞋仍跟着我。随着我青春期的到来,谈不上做工,说不上精致,粗笨的反帮皮鞋在我眼里显得丑陋不堪了,我十分讨厌再穿反帮皮鞋,再加上昆明的冬天并不算冷,穿上一般的鞋也就过了,反帮皮鞋一直放在床下,几乎被遗忘了。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难得昆明还下起了雪,一双脚冻得发疼,我想起了搁在床底的反帮皮鞋,又翻出来穿了两天。毕业一回家,反帮皮鞋也随着一些旧物淘汰了。父亲总是舍不得扔,念叨着还有用的,还有用的,和母亲一齐把旧物收拾了放好。
哎,后来鞋子是越来越多,皮鞋、棉鞋、雪地靴、高筒靴,样式越加乖巧时尚,如今,地质队发的劳保鞋也是式样新颖做工讲究的靴子啦,再跟年轻人谈起反帮皮鞋,哪里还会知道什么是反帮皮鞋呢?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