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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谷糁

来源:作者:刘省平时间:2012-11-05热度:0



   关中平原上自古盛产小麦,这里的人也就以面食为主。但还有一种粮食,虽然不如小麦那么受人重视,但关中农村人几乎每天都吃,这就是玉米,也叫“苞谷”。玉米在关中农村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把玉米粒晒干以后打成碎粒,然后加上碱面煮着吃,这种饭食叫“苞谷糁”;一种是把玉米粒晒干以后磨成面儿,在锅里熬成黏稠的面糊,这种饭食叫“搅团”。苞谷糁深受关中农村人的喜爱,一般每天早晚都在吃。而搅团则是隔三差五地吃,过去是一个月才吃那么一两次,现在则很少有人吃了。

   苞谷糁,城里人把它叫作“玉米粥”,在我们关中西府的农村简称“糁子”,这是家乡人民的家常饭。

   苞谷糁是将玉米粒晒干以后在专门的机器上打碎以后的不规则的小碎粒,色泽纯黄如金。包谷糁的做法很简单:舀上一碗生的苞谷糁,在里面放少许面碱;等水烧开之后,一手端着碗往锅里慢慢地倾泻,一手用铁勺在锅里慢慢转圈搅动;然后盖上锅盖,用中火烧上两煎,每次锅烧煎的时候,往锅里加少许凉水,再搅动几下;等两煎之后,苞谷糁就熟了。在做苞谷糁的时候,碱面不宜放得太多,否则味道太苦,难以入口;放得太少,做出来的苞谷糁不黏络,口感太涩。生的苞谷糁下锅之后,火候不宜太大,否则容易烧糊,口感很差。另外,做苞谷糁要用大铁锅,用麦草火慢慢熬;一般在炉子或电饭锅里熬的苞谷糁不好吃。

   苞谷糁可稠可稀。夏天一般吃稀的,平时吃稠的。稀的苞谷糁可照见人影儿,喝着爽滑顺口;稠的苞谷糁在碗里结成一个整体的团块,吃着香甜绵软。等稀苞谷糁放温一点的时候,可以直接端起来喝,也可把馍馍掰碎了泡在里面吃。吃稠苞谷糁的时候,会吃的人就用筷子顺着半个碗边刮着吃,直到吃完后碗里很干净;不会吃的人,就用筷子在碗里这儿挑一下,那里刨一下,碗里一团糟糕。吃苞谷糁当然是要就菜的。关中西府的农村,一般都是就黄瓜片、笋瓜丝、西葫芦丝、白菜丝、萝卜丝、绿椒段等生鲜蔬菜;冬天没有生鲜蔬菜的时候,就吃用萝卜、芥疙瘩等腌制的咸菜或辣子酱。

   我是从小吃着苞谷糁长大的。

   上小学时,天天在家吃苞谷糁,早上吃,晚上也大多数再吃,这也成了一种饮食习惯。我的母亲有时候做苞谷糁的时候,还会给里面下一些红豆或红薯,吃起来别有一种滋味。也就是那时候,我跟着母亲学会了做苞谷糁,当家人去地里干活时,我就在家里给他们做苞谷糁吃。记得我第一次做苞谷糁的时候,碱面放得多了,火烧得大了,结果做出的苞谷糁是那种焦苦的味道,难以入口,但父母没有骂我,都不吭声吃完了。

   上初中后,学生灶上也基本上是早晚两顿地吃苞谷糁。当然学生灶上的苞谷糁一般都做得稀一些,菜也给得也很少,同学们大多数都是自己从家里用罐头瓶子装了菜带过来吃。那时候,我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老感觉一碗稀苞谷糁吃不饱,上午第三节课还没上完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记得上初二的时候,我二伯在学生早上帮灶,我每次到打饭的窗口跟前时,都会把洋瓷碗底子在窗台上敲一下,二伯就知道是我,常会给我打上满满一碗。二伯私下给我说,有时候吃饭的人太多,打饭来不及,你在碗底绑上一个红丝带,我就知道是你了。我就按二伯说的做了,刚开始还比较奏效,可是后来好多同学也效仿起来,二伯有时候分不来也会给他们打了满满一碗饭。和我关系要好的同学,有时候一碗饭吃不饱,我就帮他们去排队打饭,二伯照样会给我打满,从来在我面前没说过你咋吃那么多呢。所以,每当我回忆起初中生活时,就会想起我的二伯。可是,二伯已经去世了十多年了,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报答他老人家。二伯下葬那天,我因为学习任务紧,没有回老家去参加他的葬礼,所以至今一直心怀愧疚。

   进入高中,我吃的还是学生灶。当时高中学生有上千人,学校里有很多小灶,但大部分学生都在大灶上吃饭。大灶上的饭早晚也基本上是苞谷糁,大多数时候做得稀一些,所以正在长个头的我们,尤其是男生,一碗是吃不饱的。上高二时,我们班上有一位同学叫柳东辉,与我关系甚好,他二哥在灶上做了一年饭,对我也照顾了一年,让我至今还感恩不已。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每次吃苞谷糁的时候,同学们蹲在灶堂前的院子里,四五个人围一个小圈,十几个人围一个大圈,各自面前放着一瓶菜,大家都端着洋瓷碗,一边吃,一边谝,那场面很是热闹和壮观。

   上了大学,我就很少吃到苞谷糁了。学校灶上早晚一般吃的是大米粥和馒头,吃不上苞谷糁的时候,我心里挺难受的,于是常常想念老家的苞谷糁。只有在寒暑假期间,我才能在老家美美地吃上一段时间苞谷糁。

   参加工作以后,前四五年还没结婚的时候我一年才回两三次家,吃苞谷糁的机会很少。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在老家由父母照看,我所工作的城市距离老家不到一百公里,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回家呆上几天时间,所以吃苞谷糁的次数相对以前多一些。从今年开始,我发现我所居住的这个叫作北山门的城中村有一个卖稀粥的摊点,里面就有苞谷糁。这种苞谷糁是装在一个密封的塑料杯里的,插上一根吸管就可以直接喝。我每天早上去上班,路过那个摊点的时候会顺便买上一杯,但是这种苞谷糁太稀,也没有菜可就,一点也吃不出老家的那种黏络爽甜的味道。

   这三十多年来,我一直与苞谷糁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我相信我与它的联系仍将继续保持下去。也许是我从小就吃惯了苞谷糁,所以很喜欢吃,从来也没有觉得腻味过。可以说,苞谷糁是除了面条之外我最喜欢的一种家常饭了,我与它有着极为深厚的特殊感情。我想,好多从关中农村出来的人,一定也有着同样的感触吧。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