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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井沿的翠鸟

来源:作者:雪泥恒香时间:2012-10-24热度:0

七岁,我开始在村办小学上一年级,因为性格内向,喜欢安静,跟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格格不入,一直是独来独往。不过,我才不在意呢,相对于跟那帮野丫头到处疯,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书或做习题。所以,在“翠鸟”落在我的井沿之前,我没有同桌,没有朋友,像一棵孤独的树,把所有的悲欢藏在树皮深处,任其随血液流淌,风化成年轮。
  我的生活也很简单,长度只有家到学校这几百米的距离。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镇上的集市,距离村庄也不过是几千米。那时的我,的确是井底的青蛙,看到的只有井口那么大的天空。
  四年级的春天,风轻柔地推开了教室的门。老师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青裤绿衣的女孩,头上戴着翠绿发箍,栖息着鹅黄的蝴蝶结,长发梳成马尾,发带顺发低垂,亦是鹅黄的颜色。跟我们这些一身灰暗衣服的农村娃相比,她好像一只艳丽的“翠鸟”落在了我们的面前。
  老师说她是转学的插班生,让她自己找位子坐,她转着鸟儿一样灵动的双眸看着我们。在众人的艳羡和我的讶异里,坐在了我的身边。从那刻起,“翠鸟”落在了我的井沿,成了我生命里第一个同桌,她那映进井底的艳影,也同时照亮了我昏暗的天空。
  那天学的课文是《坐井观天》。老师让两个同学扮演井底之蛙和井沿上的鸟,朗诵课文里的对话。“翠鸟”自告奋勇,顺手拉起了身边的我。
  “翠鸟”的角色是落在井沿上的鸟,我的角色是那只青蛙。在我心里,青蛙虽不丑陋,毕竟不如鸟美丽,对这个角色是排斥的。可是,看着身边美丽的同桌,我竟充满了欣喜。她就像只真正的鸟儿,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如果她飞累了,选择我的井沿休息,那我愿意是那只并不漂亮的“青蛙”。
  “你从哪里来呀”我轻轻地问。“我从天上来,飞了一百多里,口渴了,下来找点水喝。” “翠鸟”的声音清脆婉转,有轻微的无奈。“朋友,别说大话了!天不过井口那么大,还用飞那么远吗?”我提出质疑。“你弄错了。天无边无际,大得很哪!” “翠鸟”的语气里有一种遥远的坚定。……“不信,你跳出井口来看一看吧。” 
  因为这篇课文,拉近了我和“翠鸟”的距离。她邀我去她家做客,请我欣赏她种的旱莲。那是一种有着莲样叶子的植物,开了像喇叭一样的花,桔红的瓣金黄的蕊,攀着曲曲弯弯的绿茎爬满窗棂,就像我们热烈的友情。
  我们无话不谈。当她知道我把她当成“鸟”时,笑不可仰,说从来没有人把她想成鸟。“我也确实像鸟儿一样,飞过很多地方呢。”她说:“有个地方,走几天也见不到人,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地”。“有个地方,四季如春,却难见太阳,偶尔不下雨,也是半阴半阳,空气都能拧出水来”。“现在这个地方真好,天很蓝,空气不潮湿,还有你这个好朋友,只是,我不知道能停留多久。”
  “多好啊,可以见到那么多美丽的地方。”我听得神往。“好吗?井是青蛙的‘天’,虽小却有边有沿,是个让人安心的家。天空是鸟儿的‘井’,虽大却无边无际,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她的话语里有淡淡地忧伤,淡的像一缕烟,风一吹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找个喜欢的地方留下来呢?”我天真地问,她这样回答:“我爸爸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我看着她不说话,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笑了,歪着头看我:“你还真是井底里的青蛙。”她轻轻叹息:“这么说吧,我是一只候鸟,爸爸是我的南方,爸爸走到哪儿,我就要跟到哪儿。你明白吗?”我点头,其实我一点也不明白。
  快乐的日子总是溜得特别快,转眼到了秋天。在某个黑夜,落在我井沿的“翠鸟”不告而别,留给我一张照片,还有几颗旱莲种子,之后再也不曾在我的井沿落脚,甚至再也不曾飞过我的天空。而我,只能看着天空,把“翠鸟”遗留的痕迹连同思念,一起装进我的井底。
  “翠鸟”落在我的井沿,不为停留,只为落脚,却成了烙在我生命里的风景。我想,也许每个生命的轨迹不都是直线,也有像井沿的圆,圆与圆的相遇,交集无论大小,都会成为生命的烙印,如同我和“翠鸟”的相遇。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