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会员原创/散文

莫言故乡行

来源:作者:吴文峰时间:2012-10-15热度:0

莫言故乡行
文/吴文峰

  2012年10月11日晚,我省高密籍著名作家莫言获得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中国第一位获得该大奖的本土作家。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的颁奖词是: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消息传来,千言万言,何若莫言,大家都为这一次“言中了”的文学盛事感到高兴,由此也兴奋了我的神经。当年听他讲课、请他签名题字、到他的故乡寻访的点点滴滴,如同被点击的文件夹,内存的现场照片、谈话录音、视频影像都纷纷呈现,让我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有了心动的骄傲。
  莫言,原名管谟业,出生于高密市大栏乡平安庄。从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一系列乡土作品充满“怀乡”、“怨乡”的复杂情感,被称为“寻根文学”作家。

平安庄里寻旧居

  到莫言的出生地寻访,已经快五周年了。2007年的10月19日,我到与之相邻的平度市“寻根”,找到了500年前始迁祖出生的蓼兰镇幸福村,感到莫大的高兴。那天下午3时许,由高密市国土资源局的朋友陪伴,我走进了平安庄。幸福平安,是所有人的愿望。其实到高密看看莫言的故居,我已经蓄谋已久。过去,读他的作品,印象最深的就是一篇名叫《奇遇》的小说,说的是一个人“死不赖账”的故事,有点像聊斋志异。后来,读了他的《红高粱》系列,还有《透明的红萝卜》、《白狗秋千架》等,便对“高密东北乡”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为了真实的感受,我来了。包里带着莫言先生给我的题字。
  那天,下午3点半左右,首先来到了莫言二哥管谟欣的门前。因为他们的父亲就住在这里,为了表示敬意,路上我买了一箱纯牛奶。二哥的院子不大,院墙上垂着一个大丝瓜,很喜人。大门上贴着传统的大红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往里走,天井里靠着屋身的水泥地上晒着金黄的玉米,靠南墙一片种着白菜、菠菜,绿油油的。中间的柿子树上则挂满了橙黄的果实。我们说明来意,二哥二嫂很热情,端茶倒水忙个不停。只是老人家出去串门了。我站在贴着“和谐家庭春常在,诗书人家庆有余”对联的正房门口,想象着莫言作品里多次提到的那个父亲的模样。不一会儿,一个和蔼的、一脸慈祥的、个子不算高却胖胖的老人被找回来了。问他高寿?他说85,快86了。他说莫言每年都回来,很孝顺。问起以前住过的院子,他说“房倒屋塌都不像样子了,1967年盖的,北屋是五间。那个时候人多没处住,当时是草房,后来又挂上了瓦!”问起家族的历史,老人说是民国元年从夏庄镇管家岭搬来的,当时过的不富裕,这边有一片荒地,就迁来了,到现在差三年就一百年了,老人说自己是在这里出生的。当时村子很小,叫三份子。这几年村子变化很大,现有200多户800多口人。二嫂也说,三弟每年都回来。一般是二十七八到家,初三回去,为的是陪着老人过春节。平时,每个星期都固定时间往家打电话,我注意到在老人居住的东里间屋里,火炕上铺着干净的被褥,东墙上贴着的电话号码,第一个是管谟贤,下面有管谟业、管笑笑等。二嫂还说,她嫁过来的时候,莫言的岁数还小,都拿着他当小孩,成天价就是爱看书。他第一个儿子出生的那年,莫言去参军。说话的功夫,西边的房子里有小孩的动静,二嫂跑过去,原来是他的小孙孙管文心醒了。问是那两个字,二嫂说是文心雕龙的“文心”,并教孩子快说“这是北京的三爷爷给起的!”后来,我注意到,西屋的墙上挂着一张莫言与另一个人的合影,问是谁,二嫂说“大江健三郎”。原来是那个日本作家,1994年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2002年2月,专门跑来和莫言一起过年并探讨文学,还称他为“可怕的对手”。连对手都上门来切磋。看来这里的确有魅力。
  半个小时后,我来的了“莫言旧居”。这四个字,竖排刻在一块石板上,是政协做好送来的。这里离二哥家不算很远,位于村北,屋后就是胶河。从南边过来,老远就看到孤零零的五间正房。二哥说本来前面还有三户人家,现在盖新房子都往南挪了。沿着两边长满杂草的小路来到旧居。冲西的大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被阳光照射的很喜庆。进门后,院子里除了几棵树,就是荒草野菜。西院墙下,两个退役的石磨盘倚墙而立,像两只眼睛。二哥管谟欣说,这里当时有东厢西厢,还有南屋。南屋里住着叔。最多的时候,这个院子里曾住过13口人。前几年刚换过屋顶,我注意到上面的瓦,西边四间是红色的,东边一间是青色的。
  五间正房,房门居中。上有对联“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横批是“江山更美丽”。房檐很低,一人多高。推门进屋,里面堆满了陈旧的家具,有耧、耠子,还有衣橱、沙发、收音机等。由于空气不流动,显得有些潮湿,透着一种沧桑之感。最西边的里间,门上也有一副对联,仔细辨认才看清是“书田栗菽皆真味,心地芝兰有异香”,窗户上贴着旧报纸,依稀能看到有“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联合起来”的字样。二哥说,房子最后一次翻盖是1967年,莫言结婚就在这个屋里,孩子管笑笑也出生在这里,1987年张艺谋拍《红高粱》时,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吃过饭,还有光着脊梁的照片。1993年莫言搬进高密县城。年迈的父母就跟着到刚才的那个地方去住。母亲1994年去世,以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了。
  我忙找出莫言的题字,一张写着“这是我旧居堂屋”,一张写着“此是我出生的房间”对照,迎门的橱子未动,东屋的炕和卷着的炕席还在。这两张纸,其实很有故事。那年5月,一天和高密市国土资源局监察室的徐超聊天,问他平时工作走不走莫言的老家,他说时常。我建议他去拍一下莫言的家,留存一点历史的资料。他去了,并很快给我发来了三张照片,一张是莫言老家的院子,两张是屋里的景象。2007年9月16日,莫言做客山东省图书馆大众讲坛,以《千言万言,何若莫言》为题,讲他的创作历程,其中最初的想法就是“想赚一点稿费,买一双闪闪发亮的皮鞋,买一块手表,回家去骗一个媳妇”,朴素又真诚,并且在演讲时即兴发挥,建议大家“把坏人当好人写,把好人当坏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下午2点,莫言在济南泉城路签名售书,我早早赶去排队,并在之前快速地把徐超拍的照片打印出来带着。当抱着三卷本《说吧莫言》文集找他签名后,我紧接着展开了打印的三张纸片,问他认识这些地方吗?只见他眼睛一亮,说道:这是我老家的房子啊!随手便在照片的下方题写了“这是我出生的地方”和“此是我故居堂屋”落款都是“莫言二〇〇七年九月十六日。”当时在场的还有文集的策划者旷昕先生,他说我们怎么没想到这样请他签名?遂要去另一张照片留作纪念。随后,越说越近乎,莫言老师又应邀给我写下了他上午刚刚说过的话:把坏人当好人写,把好人当坏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当时在场的高密莫言研究会的朋友透露,下一步要保护莫言故居。此时我站到莫言旧居,心情可想而知。二哥说,莫言出生的地方就是他结婚的地方,也是他家小嫚笑笑出生的地方,我看见墙上有残破的节气表,写着“公历一九九三年农历癸酉”。
  陪同的作家梁守德说,听说莫言到日本去访问,专门到川端康成住过的房间里住上一晚,尽管房价比其他房间贵5倍还多,要的就是一种感受吧。当时我就默默的祈祷,可别因为房子不好拆了重建啊!
  那天,离开平安庄的时候,太阳将要落山。路过一座石桥,下来拍照留念。这座桥,大江健三郎曾走过,和莫言一起的合影发在《南方周末》报上。严格的说,这片土地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春种夏收,日出日落,为何诞生了这么优秀的作家,应该是人的因素,主要是作者本身的因素。
  那夜,我夜宿高密城,翻阅随身携带的《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发现了这样的句子:我的高密东北乡是我开创的一个文学的共和国,我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每当我拿起笔,写我的高密东北乡故事时,就饱尝到了大权在握的幸福。在这片国土上,我可以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我让谁死谁就死、让谁活谁就活;当然,有一些大胆的强盗也造我的反,而我也必须向他们投降。……高密东北乡是一个文学的概念而不是一个地理的概念,高密东北乡是一个开放的概念而不是一个封闭的概念。高密东北乡是我童年经验的基础上想像出来的一个文学的幻境,我努力地要使它成为中国的缩影,我努力地想使那里的痛苦和欢乐,与全人类的痛苦和欢乐保持一致,我努力地想使我的高密东北乡故事能够打动各国的读者,这将是我终生的奋斗目标。
  我的“寻根之旅”有了这样不寻常的收获,我很满足。

文学馆中觅文踪

  再次踏上高密的土地,是2010年6月5日。那天,高密市国土资源局举行“全省文明单位”揭牌典礼,会后到高密一中内的“莫言文学馆”参观。当时正是高考期间,学校门口新扎的竹牌坊上,写着“慕鸿鹄高翔脚下踏开成才路,羡青云直上心中涌起报国情”。进了大院,里面有一座四层楼房,“莫言文学馆”五个大字由王蒙题写。门口的对联,则是由莫言同时代的作家贾平凹撰书:身居平安里神游天下,神游东北乡笔写华章。这里的平安里指的是莫言在北京的家。莫言的大哥管谟贤先生作为一中副校长,也赶了过来,他对莫言的成长举足轻重。当地一位对莫言颇有研究的朋友做解说,他指着两本外文书,说这是新来的德文和越南文的《生死疲劳》。他还说,这几年莫言先生的作品引起了海内外的高度重视,已被翻阅成近20种文字,并且受到高度评价并多次获奖。《丰乳肥臀》、《檀香刑》、《酒国》等,光看名字就耐人寻味。2006年,莫言获得福冈亚洲文化奖时,其颁奖词就有“莫言先生的作品引导亚洲走向未来,他不仅是当代中国文学的旗手,也是亚洲和世界文学的旗手。”2008年《生死疲劳》获第2届红楼梦奖首奖。长篇小说《四十一炮》最终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2009年12月出版的长篇小说《蛙》,因创作手法别具一格,表现内容事关民生获奖的潜力很大。果不其然,2011年,长篇小说《蛙》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这次参观,感觉到这个文学馆建的太恰逢其实了,无论是规模还是藏品。馆设分“文学成就”、“成长道路”、“文学王国”、“故乡情结”、“文化交流”,并有影视室和创作室,展示了莫言获奖证书原件、手迹、用品、与领导及文化名人的合影等。还有他用过的写字台、书架及台式的电脑。其中还有他旧居的全景照片,让我涌起了写点东西的欲望。众多的名人题录和他自己的打油诗,也组成了一个别样的风景。其中有大江健三郎的手迹,原文是:“莫言先生,作为朋友,我认为你是可怕的对手,然而,仍然是朋友!”
  出校门的时候,正值下班的高峰,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和同行的朋友讲,倘若有一天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门前的这条路改成莫言大道,也未尝不可能,朋友随声附和着。这句话无意中被录了下来,时间是2010年6月5日的17:35。随后,我还想到,岂止是一条路,莫言家的乡镇都可以,因为近几年的改革,莫言家一会儿大栏乡,一会儿河崖镇,一会儿又变成夏庄镇,还有物流园区等,莫衷一是。晚上聊天的时候,莫言的大哥管谟贤先生给我题签了“为民守土无尚光荣”八个字。
  那次回来后,我从孔夫子旧书网上淘得《生死疲劳》一书。因为看介绍,知道该书叙述了1950年到2000年中国农村50年的历史,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阐释了农民与土地的种种关系,并透过生死轮回的艺术图像,展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农民的生活和他们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土地管理,是我们国土资源工作的核心任务。书来了以后,我八十岁的母亲硬是戴着老花镜,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通读了一遍,按她老人家的话说,太好玩了,人一会变猪一会变马,还会说话,讲的却是真事啊!回来后,高密市国土资源局的魏修良先生寄来了5本《莫言研究》和由莫言为他作序的《杂花生树》,让我对高密、对莫言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2011年5月14日,本报举办的高密杯风光摄影大赛颁奖,我又一次走进莫言文学馆。这次,我对莫言手书的打油诗很感兴趣。文字平实又诙谐幽默、充满智慧。如“少时辍学牧牛羊,老家大栏平安庄。荒草连天无人迹,野兔飞奔鸟儿忙”。还有歌颂高密特产炉包的:“韭菜炉包肥肉丁,白面烙饼卷大葱。再加一碟豆瓣酱,想不快乐都不中。”当场就有人说,这不是给包子做广告吗,干脆叫“莫言包子”吧。因为在介绍中说起过,日本已经有了“莫言馒头”!2007年春节,莫言闻获莫言研究会成立,随即书录旧打油诗两首,“以示惶恐之意”。其中一首写到:“二十九省数我狂,栽罢萝卜种高粱。下笔千言倚马待,离题万里又何妨?”表现了自己豪放的性格。同时,他还写过一首与土地有关的打油诗:“开天辟地种桑麻,东北乡里有我家。天高地僻皇帝远,荷锄归来有野花”。
  2011年11月,莫言为高密市国土资源局题写了“为民守土,无尚光荣”八个大字!和其大哥写的一样。
  行笔至此,天已放亮。山东卫视早安山东新闻里正在对莫言专访。问起获奖的原因?莫言直言不讳地说,我的小说里,把所有的人都当人来看,无论是所谓的好人还是所谓的坏人,在我的笔下都用一种充满着同情的态度。不是要把一个人美化或丑化什么,是站在人的立场上的一种写作。我想这可能是我获奖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文学的获奖,是文学的品质获得了文学奖。
  文学即人学。文学的品质获奖,也说明了作者的人格魅力,是吧!

11月12日晨


莫言作文学讲座


莫言题字


莫言旧居


莫言题字


莫言旧居


莫言题字


莫言旧居


莫言文学馆

本文图片均为作者所拍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