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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吻水

来源:作者:左晓斌时间:2012-09-19热度:0

一条爱哭的小河总是把她的眼泪只汇集成半河的水流,依依惜别一个古老的山村,带着眷恋、带着一往情深缓缓而去。一次我回到老家,看到身旁这条经久不息的小河,望着这曾经染了血色的河水,不禁想起我那位可爱却有可怜的秀莲姐。
  一
  秀莲在家排行老四,是我在村里的要好玩伴五南的三姐姐。我家与她家只隔一口小鱼塘,从孩提时到高一,只要在家里我没事了必定会跑去她家里玩。她家小孩多,女孩子没书读,她弟弟,即五南倒是跟我一起从小学念到了高一。后来,我继续读书,在1984年我家又搬离了老家,从此我再没有得到她家的音讯了。
  秀莲是一个很可爱的姐姐,她虽比我大二岁,可她个子没有我高。小时候在她家里,我们时常玩在一起。在玩耍中,秀莲一直对我们很谦让,凡事不与我们争执,我很喜欢她。我读小学了,她在家做事。我和五南去五七中学读初中的时候,要从家里带菜去学校吃饭。秀莲为了让我们吃好点,中午常去田间沟里捉泥鳅、小鱼,捡田螺,烘干炒熟了给我们带到学校去吃。
  秀莲她家女孩多,但她总是争着做事,从不偷懒,从不计较,还乐于助人,邻里的老奶奶和伯婶对秀莲的口碑非常好。
  秀莲也是一个可怜的姐姐。她父亲在县医药公司工作,因与妻子关系不和不愿回家,我在她家里碰见她父亲的次数很少。即便是她父亲偶尔回到家里不是吵嘴,就是打架,而且从不避讳小孩,最糟糕的是,小孩还成了她母亲的出气筒,生性软弱的秀莲越来越孤癖。五南讨厌他母亲,很喜欢三姐,当然,我跟他一样,也喜欢秀莲姐。只要撞见她母亲拿小竹棍追打秀莲时,我毫不犹豫地跑上前抱住她母亲的腿,不让她打秀莲。
  当我读初中时候,秀莲在这恶劣的家庭环境中逐渐长成一位清秀的姑娘,不过,她天天有做不完的家务事,然而,她母亲还经常打骂她。每次秀莲挨了打骂,我母亲就去找她母亲说教,说秀莲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了。
  那时,从学校回来,我就去她家里,不管她母亲喜不喜欢,表面上是跟五南一起做作业或玩啥,其实我在暗中保护秀莲。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还常遭受她母亲恶毒的打骂,挨过打骂,她总是躲身于房子的一角落,默默地流眼泪,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大声哭喊了。
  二
  一晃三年过去了,一九八一年我和五南初中毕业并一起考进了高中,秀莲得知消息非常高兴,在我家竟以姐姐的身份在我母亲面前夸赞我会读书,我听了心时觉得甜蜜蜜的。二个月暑期在繁忙的夏收中过完了,我和五南要去离家更远的学校读高中了。上学那一天,母亲和秀莲送我们去了学校。
  一次放学回家,在路上碰见了秀莲,只见她穿一条新的喇叭裤,婷婷玉立站在我面前,我以玩笑的口吻赞美秀莲一番,她笑容可掬跟我聊了一会便离去。这次我见到的秀莲活泼、阳光,以前那种阴郁神情消失了,我很开心。到家里,我在母亲面前夸秀莲姐穿上喇叭裤很漂亮了。母亲说礼堂里最近来了一个做衣服的男裁缝,衣服做得时尚,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到他那里做衣服。我又问这个外村人怎么来村里来做衣服,母亲说他大姐嫁到村里,是他姐叫来的。
  从此以后,每次回家我见到秀莲,感到她一次比一次更成熟了,十九岁的秀莲已经长成一个红艳艳、水汪汪的水蜜桃了。放寒假回家,母亲说了一个惊喜的消息,秀莲找对象了,对象是那个男裁缝,还说那个男裁缝人不错,可惜是秀莲她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个男裁缝配得上我秀莲姐吗,我得去瞧一瞧。一进礼堂,就听到了哒哒哒的缝纫声,站在房门外一看,一个二十来岁的清瘦的男青年正在仔细地缝衣服。他抬起头来,忧郁、愁闷的表情,从他那英俊的脸庞上散发出来。他问我要做衣服吗,我说不做便离开了。人长得不错,又有手艺,我相信秀莲的眼光,他会给秀莲快乐幸福的生活,祝福他们。
  然而,秀莲要谈婚论嫁,她母亲却反对,激化了母女间的矛盾。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秀莲和母亲再一次争吵之后,秀莲便离家了。而秀莲母亲去礼堂找男裁缝要人,竟把男裁缝的缝纫机砸了个稀烂,第二天男裁缝便离开村里了。
  整个春节秀莲再没有在村里出现了。母亲说,秀莲去了男裁缝家了。
  三
  我衷心地祝福秀莲与男裁缝的结合,开始她的幸福快乐的新生活。
  新学期又开学了,我和五南又去学校了。然而,开学才一个半月,一个噩耗传到学校,说秀莲投河自尽了。五南吓呆了,我吓蒙了,两人都半晌缓不过神来。来人催五南跟他快回去,去见姐姐一面。我把书一丢,跟着他们也回家来。秀莲痛苦地去了,而五南放弃学业,带着悲痛独自一人离家去广东打工了。
  母亲说,小时候算命先生说过秀莲命里与她母亲相克,这闺女要是不回来多好啊。秀莲是有孝心的,虽然遭受了她母亲的种种责难,然而回家探亲却被她母亲骂死了。那一天,秀莲母亲简直疯了,秀莲的男人被骂走了,秀莲的父亲被骂病了。
  秀莲叫村里郎中给父亲看完病之后也离开了,大家以为她回家去了。
  一条小河从村中流过,在小河上游离村子三里的地方有一个水坝,水坝里水深近二米,这里便是秀莲的绝世之地。
  谁知,在下午,秀莲却翻过一个小山头来到水坝的另一边,她坐在岸边久久地默默地哭泣。虽然有乡亲看到她坐在小河另一边呆呆地望着河水,但不知她在做什么,她坐了二个多小时,男裁缝已经走了,没有人帮她,她痛苦地挣扎并没有把自己从绝望的心境中拉回来。
  天色已暗黑了,河边小路上已经没行人了,只剩下秀莲,她用瓷碗碎片先割破手腕,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她手臂上掉下,落在青草上,然后从草尖滑落到小河里。她是以这种方式把她母亲给她的一半血液放了出来。然后,她用再布带子捆绑自己的双脚和双手,再望黑漆漆的天穹一眼,纵身一跳,一声水响,秀莲就这样把生命归还给她母亲。她心死了,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至亲的亲情,把手脚捆绑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挣扎的退路,虽然在这个世界有她挂念的人,但是这个家却把她逼进坟墓,她不再有任何眷恋。
  几年后,一次我回过老家,到了秀莲男人的姐姐家,这位婶婶说,她弟弟很爱秀莲,可没有这福分,秀莲走后这几年,她弟弟一直精神恍惚,至今还没有找媳妇,每年的清明节会从家里赶来,去河边、坟头悼念秀莲。
  再次来到小河边,望着这一岸青草,我用脚狠狠踩踏,恨它们为什么不缠住秀莲的脚;望着一河碧蓝的河水,心里责备河神,为什么不伸出援手救一救可怜的秀莲。而我惟一能做的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秀莲一路走好。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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