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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凤台古寨堡

来源:作者:海风时间:2012-08-03热度:0

悠悠凤台古寨堡

  春雨初至,凤凰台上的大小寨堡,笼罩在迷蒙烟雨中,村庄缥缈,景色融融。这描述的是旧日“蔚州八景”之一的凤台新雨。凤凰台位于蔚县西合营镇东北约2.5公里处,俗称四十里圪垯或四十里坡,也叫四十里平台,现残存的两寨三堡,古风犹在。
  蔚县古称蔚州,地处冀西北山间盆地,东临京津,南经飞狐古道通华北平原,西倚山西大同,北接张家口达内蒙古高原,地理位置显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马蹄声声,刀戈如梦。明清时期,北地边境战事甚紧之际,蔚县各地大肆修建军堡,村庄民众为避兵灾匪患,也多建寨堡自守,形成有村便有堡,见堡便是村的壮观场景,历史上曾有“八百庄堡”之说,可惜现在所存不多。
  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谷雨已过,柳叶吐绿,苍茫的黄土地上才有了些许绿意。微微的春色里,我踏上四十里坡,去找寻那些曾经妆点过美丽的凤凰城,如今凋零在风中的,农耕文明的历史雕塑。
  凤凰台南边的祁家皂村边,有一个约4亩多大的孤零零的土寨。券门开在东墙上,高有1.7米左右,当初券门四周垒砌的石条已不见踪迹。寨里唯一的建筑是一座古庙,现在也已不复存在,遗址上只有一只碑座石龟和一些零乱的砖石。四周的寨墙不高,俯视墙外,四下里沟壑纵横,汛期洪水年复一年的冲刷,让古寨愈发显得高峭独立,与隔沟相向的华严寺半截残垣默然相守,在岁月的无情剥蚀中渐渐老去。古寨南眺,细长的清水河泠泠地从村庄东南环绕而过,折向西北与壶流河相汇。
  羊圈堡在凤凰台的最东边,看上去约有四五十亩的样子。这个土堡大约建于明代成化年间,南临大沟和道路,其余三面不是土坡就是深沟,一条土路斜贯南北,把古堡分为东西两部分。眼前的古堡踞隘扼险,巍然矗立,不禁让人赞叹古时筑堡人的聪明才智。几块犁过的地里堆着一堆堆农家肥,没犁过的地里满是玉米茬子,一些没开垦的荒地上长满枯败的蒿草。一座倾斜将倒的小门楼和其后面的3间房屋,颤微微立在古堡的北面,像是庙堂,均为四角硬的砖土木结构,四堵砖柱尚算完整,中间土坯墙残破不堪,房顶青瓦掉落几许,脱落的青砖散落在土红色蒿草丛,斜卧的碾盘石独掩于南部废墟,荒凉中彰显岁月印痕。堡墙外的半坡或坡下多为枝干扭曲、斜倚横长的榆树棵子,还未发芽吐绿。站在东北角高高的土墙垛上,田地里迎春的杏花点点,牧人正赶着一群绵羊,不紧不慢地穿过杏林,朝着静泛银光、柳树倒映的小河湾靠近。不远处是始建于明代同期的隆善寺,清清的定安河水绕寺西折北转,与清水河一样,逶迤并入壶流河水。
  来到凤凰台的北边,也是最西边,站在公路边东望,远处的土圪垯上有一座雄伟的古堡,心中欣喜不已,这就是小枣堡了。待到坡前,一条东西向的大土坡横在眼前,遮住了古堡。顺着旁边土路往上走了一段,不见尽头,索性还是爬坡吧,上了坡,兴许就能看到。这样想着,手脚并用,登土窝,拽枯草,气喘吁吁地爬上土坡,一下子豁然开朗,古堡就静卧在斜前方的平台上。有风吹过,我感到一丝丝凉爽。近了,高低错落的堡墙断断续续,见证着岁月沧桑。残墙把近25亩堡内土地分成一块一块的,宜于耕种的地块已被勤劳的农人早早犁过,踩上去松软松软的,心中着实不忍。不宜耕种的荒地上,一只高粱面色的大石碾子静静地默然而立。几孔残破的土窑洞,像极一双双大眼睛在看着你,让你读到无望,落寞,悲凉,忧伤,抑或乞求,希冀,诉说。窑顶上枯黄的蒿草随风摇曳,那可是窑洞漫长风烟中渐次稀落的青丝?岁月的积淀,让堡墙呈现出三柱形、平坝形、尖秃形等不同形状,上面一簇簇芨芨草摆动着细长的枯茎,与土墙的颜色融为一体。倒是古堡外东北方向不远处的20多棵松树幽绿幽绿的,为古堡添色。来时的土坡顶上,有红色衣衫在移动,她不停挪换位置,调弄着手中的长焦镜头,试图找到最佳角度,将古堡的雄姿装进她的旅程。渐渐地,从各个角落显现出头戴软沿帽,身穿绿马甲的人。驻足,简短的对话。原来这一行5人,由北京慕名而来,或许是独特的古堡风光吸引了他们,或许是古建探秘让他们寻踪而来。下坡的时候,两坡间一道缓缓的土沟引我轻松下来,十数棵杏树在坡脚下开着花儿迎接我,轻嗅,有淡淡的香气袭来。
  小枣堡南面的西大坪村西有一座古寨,电视连续剧《走西口》中,土匪头子刘一刀的匪窝黑木崖,就在这里拍摄。
  此时,一只黑色的鸟儿,乌鸦抑或是鹰鹞,正展翅从古寨上空飞过。陡坡的小道上并无土尘飞扬,全部是黏土土质,干裂把滑。一辆运送农家肥的马车从坡上得得而来,赶车人坐在车上,抱着马鞭,打量了一眼我这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悠悠然向着坡下平整的田畴远去。
  山坡上,星星般点缀着一簇簇黑黄色略带绿意的杂草,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浇灌,为苍黄的土坡润色。这是一座不规则圆形的古寨,寨墙用黄胶泥土夯筑而成,南面的寨墙中间一个狭长的拱形门洞,由此可及土寨内。门洞前有低矮的断壁围拱,门洞下是因经年累月的雨水冲灌造成坡体塌陷形成的深沟大洞,弯弯曲曲一直通向坡下。这样,进入堡内,就得踩着靠近洞壁一侧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沿着缓坡进到古寨里,胆小的定会心悸而不敢入内。望着沟壑深洞,我没有看到古寨的眼泪,我感受到了那份痛楚,那是因为人类的短视和自私。或许,当这些洞沟足以让古寨轰然倒下的时候,人类只能看到自己掉下的眼泪。土寨里面地势平坦,约有2亩多的样子,贴地的茅草绿意初染。东边有残存的灶台和灰烬,墙根亦有生火凿坑的痕迹,对古寨来说,那是本已沧桑残旧的躯体上新添的痛。东南角的寨墙低平,从寨内可以轻松登上去,看到寨外的情形和动静。西北角上没有寨墙,往下看坡深势立,令人心惊胆寒,是年久坍塌还是瞭望方便?我想,更多的可能是前者吧。站在临沟的边沿上,可以远眺地气氤氲中广袤的田野村庄,银波闪闪的壶流河水向北汇入桑干河,一路迤逦奔向涿鹿之野。对面隔着一条土路,是一堵高耸的残垣,看样子应该是另一座古寨的遗存。冷兵器时代,这两座古寨对峙,互为犄角之势,俨然是古堡里最后的,也是最安全的瞭望和栖身之所。余下的寨墙皆厚实高大,围而成堡。风雨的侵蚀让墙面看上去似乎镶嵌着一层黑灰色的,多姿多样的浮雕画卷,隐隐呈现在眼前,让人不禁慨叹天地之造化,岁月之神奇。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过。寨子,土黄土黄的,雄壮无比。我站在一隅,默默凝视眼前的古寨,是为先人留下灿烂辉煌的古堡文化而惊奇,还是为岁月镌刻在大地的荒凉而喟叹?五味杂陈,一时间我竟也说不清楚。
  土寨的南面和东面,西大神堡仅余的几堵断壁残垣与之为伴,栉风沐雨无数个春秋。南边的地上荒草丛生,散落着黑色的羊粪蛋,塌陷的深坑遍布,满目疮痍。西大坪村曾经的平凡和繁荣,安适和恬淡,是否就湮没在这荒烟蔓草的深处?灌木丛中,一只灰土色的比鸽子稍大的野鸟,在我的脚步声中扑腾腾飞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东面原古堡门外遗址的两侧分别是庙宇和戏台。北侧为坐北朝南的三圣殿,主殿与门楼系旧日建筑,原来的土围墙因年月久远垮塌,今人改用红砖围砌。南侧与三圣殿相对的是一座一面观歇山顶式乐楼。整个戏楼较小,墙面上彩绘壁画已然斑驳难辨。顺着乐楼往南不远处的同一中轴线上,是一座在旧址上新建的小型观音殿。战事渐稀的时期,在获得安全保障的同时,乡民们自发在堡外兴建寺庙和戏楼,用来满足他们的宗教信仰和文化生活,过着村外耕作、堡外娱乐、堡内休息的淳朴、快乐而简单的乡村生活,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直以来生生不息的农耕文明。古堡遗存就在眼前,我的心头却有一丝隐隐的忧虑掠过,经济快速发展的当下,这些历经了数百年云烟的古寨堡,这些史诗般的文明会不会越来越少,最终像恐龙世界一样永远地从我们生存的家园消失?
  西大神堡遗址的东面是一片宽阔的田地,一些玉米茬和黍茬还留在地里。田地东边就是有着200多户,800多人的西大坪村。这片五六十亩的田地是去年县里组织进行旧村复垦而来的,尽管依然贫瘠。其时,地里一位着蓝色秋衣的老人正在锄地,捡拾茅草杂根,为播种做准备。老人姓武,年近七旬,看上去精神很好。脚下的地块,就是他原来的旧宅基地,一锄头刨下去,新土翻上来,很干。村里的年轻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年老的留在村里种地。老人话语亲切,一边干活,一边娓娓道来。解放前,这里叫西大(“大”读“代”音)城,也叫西大神,村里以葛姓和武姓居多,这些大的家族在堡里有着相当重大的影响力。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展“四清”运动的时候,西大神改称西大坪,以前归祁家皂乡管辖,九十年代撤乡并镇后归西合营镇。在老人的记忆中,解放前,村里曾有两个人被西山的土匪打死,于是人们纷纷躲进西边的寨里,像瓜地房一样,搭建起临时住所,在里边生活。寨墙高大坚实,易守难攻,前来滋扰的土匪亦无可奈何,村里人遂化险为夷。老人说,村子里的寨,平常是不住人的,都在堡里住着,只有在遇到特别危险的时候,才会躲进里边临时性居住,待危险过去,人们又回到堡里正常生活。我问老人平时到这个古寨来玩的人多不多。老人满脸皱纹,憨憨的笑把皱纹拧在一起,露出发黄的牙齿,抬头望着我说,别看这么个小地方,不光《走西口》在寨里拍过戏,《陈赓大将》剧组在三圣殿前面也取过景,他和村里的人们还当过群众演员呢。拍过了电视剧,就经常有人来,不过大都是来自北京的游客,爱好照相的为多。我先前在小枣堡所遇,印证了老人的这一说法。
  夕阳西下,我的影子在古寨墙的影子中越拉越长,看上去是那么单薄。村后大片杏林,杏花正开得灿烂。辞别老人,要返程了,我把凤凰台上古寨堡的美丽神韵带走,古寨堡把无言的伤痛留在我的心间。某一个世俗的清晨、午后、黄昏抑或深夜,晴朗、阴郁抑或深邃,轻风、细雨抑或飘雪,这些古寨堡是不是也会不经意间,走进你的心灵深处?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