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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地质大院

来源:作者:闲云野鹤时间:2012-07-13热度:0


    那一年,地质大院不叫地质大院。叫什么呢?叫“后方基地”。有后方自然就有前线,前线就在小秦岭矿区。解放后野外地质队一直处于半军事化管理,故有这个叫法,年龄大的老地质老探矿都知道,那时候每个野外地质队还配有枪械呢。
    那一年关林基地正在筹建。靠北院墙有几排土墙灰瓦、小格子窗户的干打垒,与郊区医院隔墙,叫“土房子”;南面院墙则是几排红墙红瓦的洋房,屋檐出前沿,室内天花板,时称“干部房”。几条断流的水渠纵横蜿蜒把大院分割开。虽然水已经断流,还遗留着连绵的水坑,渠堤高低不平,杂草丛生,蜻蜓和不知名的蛾子在草尖上自在地飞来飞去,演绎着基地初建的荒芜。
    靠近龙门路的大门叫西大门,说是大门,其实很简陋。粗木杠子横七竖八用趴钉,铁丝固定,没有门卫,那年月也不需要门卫。院子里都是些松木垛子,汽油桶堆,铁疙瘩设备,没什么要偷的和能偷走的。今天的车间、设备库那里当年是一片空地,一搂粗的原木堆得老高,这里是孩子们游戏的天然基地,陪着孩子们窜来窜去的还有无数的野猫,不知为什么那时候野猫特别多。北大门其实连个大门都没有,路两边十几棵花椒树,直接穿过就到了关林街。那时的关林会规模没有现在的大,主要交易区都围绕在关林庙周边。和如今不同,集会上除了买卖交易,还有许多耍把戏卖艺、说书唱戏,卖大力丸的。尤其是卖新安县的消食丸儿,还有什么什么地方的粘癞子膏药,那是伴着嘹亮的吆喝声叫卖的。后来让大院的孩子们学会并篡改为“消食丸儿、小丸药(音yue),大人小孩儿都能喝,大人喝了蹦三蹦,小孩儿喝了不会动”。
    那一年关林会上的鸡蛋非常便宜。当地人都说是地质队的人来了把鸡蛋买贵了,原来三分钱一个没人要,现在都卖到四分五分了。地质队真是“地主队”啊!人家有钱儿着哩!其实地质队也就是每月多几块钱的野外津贴。今天的大礼堂虽然破败不堪了,仍然盘踞在大院里的交通要道旁。大礼堂在没有建之前那里是一片桃林,低矮的桃树是孩子们爬上爬下捉迷藏的好去处,在没有托儿所、幼儿园的特殊年代,这一片桃林里虽然还有几座零星的墓茔,但依然是孩子们的天堂。尤其是桃红柳绿,青草铺地的季节,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树下,肆无忌惮地释放天真的童趣和本性的顽皮。
    那一年大院还有许多青皮绿叶的梧桐树,树叶象猪耳朵大小,层层叠叠,密不透光,树下最宜遮荫乘凉。四五月份开著小花,花落后结出荷包一样的果,果裂开边缘长有四五个、或者七八个黄豆大小的青豆豆,好看还可以吃。记不得这梧桐树是哪一年绝迹了,反正以后地质郎找对象难度大多了,没了梧桐树,难有凤凰来啊!当然,这是玩笑话。组织起来的大妈阿姨们常常在树下呢呢喃喃地读红宝书、跑腔走调地唱着红歌,慷慨激愤地开批判会。然后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小鸡叨了你的眼,嘻嘻哈哈拉家常。只有此时此刻她们才会暂停牵挂远在大山里的辛勤劳作的丈夫们。
    那一年国家提出“多找黄金创外汇”。在一个除了生育不计划、什么都计划的年代,只需一纸调令,必须无条件服从。各个专业队集中到豫西来,展开小秦岭黄金大会战。有北京下放来来的,浙江、江西毕业来的,部队转业下来的,还有湖南的钻探队、贵州的机掘队、手掘队统统来了。“手掘队”名称古老吧!其实就是全靠人工掘进的坑探。当时有一首特别流行的歌,歌的结尾有一句叫“巴扎嗨”,手掘队的就自嘲自己是“扒渣汉”。一方面体现地质工人的乐观心态,一方面也反映坑探扒渣工作的辛苦。到了冬季,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一年一度的“冬训”到了。抱着油汲汲的工作服,带着苍莽莽的山野味,憋了一年精气神的爷们儿回来了,火气大、脾气大、加上攒了一年的钱揣在腰里,满院都是南腔北调的大嗓门儿。基地的房子还没有建好,大多数带家属的职工就在练庄、皂角树、关林街租房子住,队上报销房租,可拽了!
    那一年还没有文明城市是创建出来的概念,也没有城管、居委会。文革初期大院起了个名号叫“险峰街”,政治意义颇浓,后来连大院自己的人都不怎么记得了。基地初具规模,盖了一排排的平房,家家门前多垒有鸡舍和兔子窝,厨房外还要垒砌一个煤仓。那时候烧煤要穿过龙门景区跨过龙门桥到龙门煤矿自己拉。常常是一辆架子车一路艰辛,女人驾辕,小孩儿拉梢,带点干粮早上出发下午回来。那时候龙门桥的坡很陡,拉煤车上坡很费劲,女人喘着粗气一边给孩子和自己鼓劲,一边暗骂远在矿区那个狠心的他;待一步一步挪到桥上,看到东山西山的菩萨,心里又暗自祈祷,祝愿山里那个受苦的他平平安安,早日回来。
    那一年的冬季还很冷。拉回来的煤除了做饭还要取暖,那时的冬季还不知道厄尔尼诺现象是何物,雪依然下得很大。由于屋里生火取暖,雪止的时候,房檐就会挂下一米多长成排的冰柱,煞是好看。冰柱敲下来成了孩童们手里的利剑,于是在齐膝盖的雪地里,穿着大人发的劳保长筒胶鞋,笨拙地跑来跑去,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尽情地玩耍。
那一年大院建设出土了好多文物。先是洛阳铲掏出密集的探洞,考古者根据掏出土质的性质,用白灰圈定古墓的范围。在围观人好奇的目光下,一座座千百年古墓重见天日,甚至还有墓摞墓的,上面一个清朝的,下面还有唐朝的。考古人用小铲子、小毛刷细心地清理着历史。待这帮人下班走了以后,出土半截的唐三彩、铜镜、瓶瓶罐罐平静的仰望着这久违的阳光,孩子们在坑沿边爬上跳下,摸摸这个,拍拍那个,正玩得尽兴,不知谁踩了零散的白骨,嗷的一声怪叫,吓得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有当时的画报报道图文照片,称洛阳关林出土了重量级的唐三彩文物,其实就是大院里挖出来的。以至到了那个“深挖洞、广积粮”的非常时期,院里挖防空洞还经常碰到这些玩意儿。不过那时候没有人当回事儿,不是扔了,就是砸了。如今茶余饭后说起来,还令许多人扼腕叹息呢!
    那一年是哪一年我也说不准了,那一年以后的事儿知道的人太多了,就不用啰嗦了。
    那一年过去好多年了,那一年是哪一年你猜得到吗?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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