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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高粱地儿

来源:作者:李子红时间:2012-04-17热度:0

    说到高密,在高密人或是外地人的面前,会一下子闪现出大片大片的红高粱在广袤的旷野里“呼啦呼啦”随风摇摆的画面。还有莫言笔下演绎的高密那遍地狼烟的土匪和抗日英雄,还有我奶奶的故事。
    高密这片肥沃的土地,不止有红透了天的红高粱,其实,还有许多许多比红高粱更深厚的红高粱文化,它们就是高密的“三贤四宝”。
    三贤即“刘墉、晏婴、郑玄”,四宝即“泥塑、剪纸、扑灰年画、茂腔”,这些文化浸染的红高粱更红,浸透了高密祖祖辈辈的血脉。
    对于刘墉,你也许不陌生,前些年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那个跟何绅斗智斗勇家喻户晓的刘罗锅,就是刘墉。虽然剧情有杜撰的成分,但也是有根有据的。刘墉是山东高密南乡逄戈庄人,原隶属诸城,后区划到高密,他生于1719年,1804年去世,享年85岁。刘墉的高寿,既可透视出他性格的豁达与养生,把名利看开,看淡,也有赖于高密这方风水宝地,养育出如此显赫的一个清代的政治家,一个名垂青史的书画家。
    和诸城的文人在一起喝酒,为争夺刘墉是诸城人还是高密人,常为这个问题,我们每每都会多喝一杯,面红耳赤。
    对刘墉熟知,也许你对晏婴就有些陌生了,晏婴就是晏子,高密李家营人,历任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的卿相,辅政长达50余年。
    晏冢穹碑遗址是高密八景之一,此冢,仅为衣冠纪念墓,冢边的晏王庙在文革初期被拆除,晏王庙没了,但文人墨客仍常去那里凭吊闲游,以求沾点官宦文气。他真正的墓地,在他为官的地方临淄,至今保存完好。
    郑玄,字康成,高密双羊郑公后店村人,在潍河中游的峡山水库岸边,他是东汉末年的经学大师,遍注儒家经典,以毕生精力整理古代文化遗产,使经学进入了一个“小统一时代”。他,满腹经纶,清贫一生,后得到孔融的帮助,成就经学,至今仍在延续着他开创的经学文化,令学人对其文化蕴涵崇拜至极。高密有一所中学名叫康成中学,就与郑玄有关,培养出诸多栋梁之才。
    郑玄的弟子们,为纪念他,把郑玄平时和弟子们答问经书的言论,编成大书《郑志》。后人为他立祠,以表敬仰,名曰“郑公祠”。墓地前的柏树,枝条龙蟠虬结,为高密八景之一,游人络绎不绝。
    记得是春天小暖阳的一个日子,我领小子去游玩,院内有墓有亭有碑有花,还有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柏树,“海岱宗师”郑玄的灵魂躺在潍河岸,面朝峡山水库,周围春暖花开。他不再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了,他关心的儒家大学问,也传于后世了。他从昨天起,就做了一个幸福的人。因为他的丰功伟绩,后人以他的名字命名,把他的村庄叫“郑公后店村”,他母亲的出生地叫“郑母村”。
    再说高密的四宝:“泥塑、剪纸、扑灰年画、茂腔”,高密人老幼皆知,无人不晓。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我父亲赶集总是给我买回些摇打孩儿,这就是泥塑,有猴子,有老虎,有狮子,有娃娃……手艺人有时也挑着担子走村串巷,不用吆喝,手里就摇着摇打孩儿,小破孩们听到这个声音“呼啦”就围上去了。过年期间,我整天摇着,“达达达达”好听极了。还有龇牙咧嘴的泥老虎,一手握住头,一手捏着屁股,“旺旺旺”的令人爱不释手,摇打孩儿和泥老虎就是“四宝”之一的“泥塑”。泥塑,占据着高密少儿许多童年的快乐日子。
    高密泥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民间的泥巴玩具,聂家庄几乎家家户户捏泥孩儿,人们传唱着“聂家庄,朝南门,家家户户捏泥人儿”。聂家庄的泥塑借鉴了潍坊杨家埠年画艺术元素,无论色素和声音都栩栩如生。庄户人家不管收成如何,过年总会买来家个泥菩萨供奉,祈福祈财祈平安。现在玩具多了,泥塑大多当成艺术品观赏收藏,已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高密人开始把这些泥老虎等泥玩意,作为珍贵礼品送给中外友人。
    高密的婆娘大多会剪纸。冬闲盘腿坐在热炕头上,面前摆着笸箩,左手握着红纸,右手拿着剪刀,挽啦挽啦的,一会儿就挽出来窗花、窗旁、过门钱了。小时候吃糠咽菜,印象很深,左邻右舍谁家闺女出嫁儿子娶媳妇,娘经常帮着剪“馍馍花”,圆圆的红“馍馍花”贴在馍馍上,就叫“喜馍馍”,“喜馍馍”非常好吃,娘有这手艺,我就盼着人家送来“喜馍馍”。现在,剪纸作为高密文化列入了“四宝”之一。
    高密的扑灰年画也是中国民间一个古老的年画画种,是中国北方特有的一种年画,主要产地在高密北乡姜庄、夏庄一带。制作用柳枝烧灰,以色代墨,在厚纸上描,浓妆艳抹,然后在重点部位涂上油彩,乡土气息浓厚。每当过年,庄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请家堂”,也就是人们叫的“轴子”,请来家“家堂”画,就把祖先的名字写上去挂在堂屋墙上供着,再摆上鸡鸭鱼肉,七大盘八大碗的,点上三炷香,祖先就心有灵犀地回家吃饭了。有的人家还买来家个关公画贴在门后辟邪。这些“家堂”画和“辟邪“画,就是扑灰年画。
    高密的茂腔久负盛名。小时候的夏天,家家户户铺着麦秸草凉席子在街筒子里乘凉,你拿竹板,他拿二胡,三五个人就开唱了,《盼儿记》《赵美蓉观灯》《梁祝》等等,给单调的乡村生活添油加醋。草台班子,虽不是那么专业,裂开嘴巴唱起来,硬邦邦地驴叫似的,但庄户人家愿意听。乡村起集,富裕家庭结婚,办喜丧,都请茂腔戏班子。还有的拉着二胡挨家挨户唱门子,为赚俩小钱。近年,高密茂腔进化蜕变,腔调委婉悦耳,感人至深,丑小鸭长成白天鹅,都唱到了中央电视台。
    茂腔是胶东半岛的地方戏,以其浓郁的地方特色和艺术魅力,从清道光年间就在高密非常盛行,女腔拐弯抹角,尾音提高八度,民众叫“大冒”,文雅地说,叫“冒肘鼓”,婆娘听到这个戏腔就挪不动腿了,所以高密人又叫“栓老婆橛子戏”。 
    高密的三贤四宝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可见非一般的民间文化传统。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犹如颗颗火红的红高梁穗,红灿灿的红在高密人的心眼里。
    守在这些珍珠玛瑙一样晶亮的文化遗产身边,高密在上个世纪80年代走出了大作家莫言,也许莫言对这些文化底蕴潜移默化的汲取得多了些,就把这些财富演绎成粒粒饱满的红高粱,写进了他的小说里,写出了红极一时的名著《红高粱家族》,让张艺谋拍摄成走红的电影《红高粱》,在国际影坛叱咤风云。
    于是,也就有了不辞千山万水前来观看旅游的海内外各界人士下榻高密,冲着这红高粱和红高粱地儿。也许,在他们眼里,高密野性而诱人的红高粱,才让高密匪气十足,神秘传奇。于是乎,从高密走出来的人,都是腰里挂刀靴里藏暗器的土匪,活剥人皮,生吞兽肉,把红高粱地当床,敢爱敢恨的主儿。如果我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说不定也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女土匪,使号称“凤城”的高密多些雄风。如此说来,莫言只所以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呼声甚嚣尘上,也不足为怪,因为在他人眼里,莫言不亚于高密的历史文化名人。将来,若后人再加上他,就是“四贤”,正好对应“四宝”。
    2011年的冬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莫言从他的莫言文化馆里走出来,到我所在的单位观摩调研,下基层体验生活。我有幸亲眼目睹了仰慕已久的大作家,拔天立地的一条硬朗山东汉子,泰山岩岩,鲁邦所詹,紫气之源。 
    我的心一下子沸腾了。
    他钻进高密这片红彤彤的高粱地儿,依仗着高粱秸般挺拔的腰身,眨巴着睿智的小眼睛,肆无忌惮地收割着荡气回肠的篇章,一茬又一茬,惊心动魄,血腥,罪孽,欲望,野合,狂野,亦正亦邪……铺天盖地弥漫开来。我仿佛喝了一瓶香醇的红高粱酒,浑身上下涌动着醉人的高粱红。耳边响起“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可腿早已震撼的发软走不动了。
    茫茫旷野里,大片大片高粱红透了齐鲁大地,染红了每个人的心绪,每一棵红高粱就是一支小狼毫,戳着民族的鲜血,为印堂发黑病入膏肓的国人针灸,红高粱摇摆着血浆,挥毫泼墨,书写着热血澎湃的抗日英雄故事。
    红高粱,昂着高傲的头颅,顶着沧桑的红色底片,涂着一抹血色的阳光,染红了华夏大地,彰显着中华民族原始的生命力,华夏之魂。
    哦,那红红的高粱地儿……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