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世界还该有什么
韩海涛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12月4日,邵阳发生杀师案。12月11日,复旦投毒案主犯林森浩被执行死刑。这两则新闻让曾为人师的我内心发生强震,以致夜不成眠,泪湿席枕。脑海里不时闪现那不堪回首的血腥画面,仿佛小龙那两把刀就扎在我的身上,心上。相信他的刀尖也一定将千千万万老师的心戳得鲜血淋漓。
滕老师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他连续9年获评优秀班主任;他放假不回家,仍在牵挂学生安全,叮咛孩子注意冷暖;学生考差了,他为其开脱,找家长谈心;他自言像老母鸡一样呵护孩子。让人油然而生崇敬的是他用《父亲》、《母亲》、《祖国》三支歌加强学生的德育。让人泪奔的是全班同学唱着《父亲》呼唤、送别他。让人愤怒的是网络上对滕老师不加求证,不假思索的指责。让人百思不解的是这样一位“从没见过他骂学生、拍桌子”的好老师怎么就死在自己学生的屠刀下?
小龙是不正常的孩子吗?不是。没有迹象表明他是不正常的。他“不起眼,不闹事”,“总是低着头”。他的成绩不算太差,滕老师说他如果发挥正常,重点大学也有希望,至少能考二本。显然,他的精神和智商不存在任何问题。他的“不正常”表现在“从未有过诸如考大学、工作、娶妻生子、赡养父母等对未来的规划,甚至不清楚父母的工作,不了解他们喜欢什么,不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不知道父母的生日----”;表现在“他被小说控制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表现在“我的世界就我一个人”,“我从没把他的命放在心上”,“我看到他倒下时痛苦的眼神,我就不自觉想笑”,“我又不认识滕老师的家人,为什么要感到抱歉?”----而这诸多不正常,在现实语境下,用来描述当下大多数孩子,却又再正常不过。甚至连“我从没把他的命放在心上”也因日趋正常化而不值得骇怪了。机场杀母,肢解父亲,毒死同学,枪击导师,手刃车祸受害者----名校,高材生,怎么就不懂得“生命诚可贵”呢?
既然小龙是正常的学生,又与老师素无恩怨,悲剧何来?其实小龙是最清醒的,他已经把谜底揭示给世人了,那就是——“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有了这样的答案,事情就好理解了。既然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当然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必考虑他人的权利(包括生命权利)了,就这么简单。
“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多么可怕的现实,可放眼今天的年轻人,谁心里还装着别人?溺爱中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私自利成了最贴切的标签。笔者有一邻居,女儿考取南京医科大学,毕业后顺利被市人民医院录用。母亲迫于房贷车贷,苦苦哀求她给200元钱买米买油,却被刚领工资的女儿断然拒绝,彻底冷了母亲的心——更令人无语的是,她竟挖苦母亲,说自己的自私是因其教育失败的结果。
自我中心观念非一日形成。小龙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责任想必不在滕老师,而是此前的家庭和学校教育中没有教会他关注自身之外的世界,没有从小形成感恩父母,尊敬师长,关心他人和社会等品格。《易经》有言:“臣之弑君,子之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者渐矣”。很多人问“今天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正是舍弃中华传统文化的甘甜乳汁,一味吸食洋奶中自由平等、放任自流、唯我独尊成分所造成的水土不服严重缺钙。自由平等是要的,但看你是怎样自由,跟谁平等。当伦常乖舛,长幼失序,傲慢自是,无所敬畏成为“新常态”,社会怎能不出问题?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戒浮华,存谦恭,明道义,知进退何其重要!
孩子病了抱给娘。中国的家庭、学校和社会是时候彻底反醒反醒了。鲁迅先生将好忘伤疤不长记性作为国民劣根性加以痛批,鞭挞无聊的看客。那么我们对教子失败的案例围观之后,作何打算?一个事件发生在别人身上是故事,发生在自家则是百分之百的事故。要想悲剧不发生,不妨早些问问孩子的世界除了自己还该有谁,并身体力行地对孩子未来负起教育责任。滕老师、小龙、林森浩、黄洋----他们家人眼泪中的盐份能成为我们教育孩子的营养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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