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告别了学校,在家里重复着姐姐往日的生活节奏,自己洗衣、做饭、种菜,应付柴米油盐酱醋上下人情。我为了节省时间,买了12000瓦的电炉做饭。曾经电击过两回:一次是烧红的电炉丝从弯曲的轨上翘了起来,当我的手与饭煲接触时,一股强烈的电流传遍全身;另一次是停电,我以为灯泡烧了,当我的手指插进灯头正负极的弹簧头时电突然到来,把我击倒在地。
虽然农村的田地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向黄土背朝天,但生活乐趣也不少。尤其是城里人聆听不到的蛙声、鸣蝉、蛐蛐、蟋蟀、鸟儿的歌声。令人难忘的莫过于夏天的夜晚,用松树干含有松脂油的火把照泥鳅、抓田鸡。每逢这个季节的夜晚,我和哑巴哥哥提着火把,拿着泥鳅针到田里去插泥鳅、黄鳝,捉鱼,抓田鸡。泥鳅煮豆粉是原汁原味的上等菜肴,百吃不厌。泥鳅也可用油炸,做焦盐泥鳅,喝几杯水酒,有助于补肾养颜,滋阴养血。每逢过年过节,或作红白喜事时,我们客家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酿糯米酒,既清香,又美味!
每年早晚两季水稻,我跟大伯一家人耕种七亩七分田。如犁田、耙田、播种、插秧、施肥、杀虫、收割等一道道周而复始的程序,过着农村田园式的生活。有时,我反复地问自己,难道自己的青春、热血、精力、汗水就这样与泥土打交道一辈子?我没有书读是件遗憾的事,总是想方设法寻找其它出路。有钱好办事,没钱只能纸上谈兵。可是钱从哪里来,出门挣钱的话,田地活要干,大伯大妈肯定不同意我一走了之。
我没有出远门,只是暂住在河对面竹园背队的“矮箩”哥哥的家里。他有一套捉鳖的技术,兄长正好在县政府农科委上班,需要他这种技术的人才,特请他到县龙泉湖用人工饲养甲鱼(鳖)。他去考察了那里的地形、水质、环境,一致认为不利于甲鱼生长。后来,他通过申请渠道才把这个养甲鱼的项目搬回了村里,在他自己的责任田里挖了几口鱼塘进行甲鱼养殖。我负责管帐、工程进度、写书面材料之类的申请报告工作。也可以说,我是他聘请的临时秘书。
鱼池建好后,矮箩哥哥想买新龙乡长沥村孙老板的二手三轮摩托车,用来做养殖场的运输工具。我在李田小学的操场上自学了半天,终于掌握了三轮摩托车基本的驾驶技术。虽然在他家不是长久之计,但最起码锻炼了自己,增长了见识,也发挥了自己所能。
1985年冬,我随姐夫到江头乡的一间学校挖土方,完工后又同姐夫的队里人(老千和阿朋)承包乡政府门口的土方。差不多到了年末,我跟浙江的吴云线包工头在江头乡开了一段乡村公路。吴老板很欣赏我的办事能力,经常请我喝酒。
说到喝酒,我们客家人有的比武松喝酒还厉害。武松喝酒过景阳岗打虎,只是“三碗不过岗”,而我们家乡有的人喝酒常常是“二十碗不过桌”。每逢办喜事,基本上是每桌“十碗四盘”的菜,也就是十大碗菜是煮的,三个盘装的菜是炒的,最后一盘是煎鱼块。上完固定的程序菜,继续喝酒的再加菜。上第一道菜是鱼丝粉,寓意:年年有余(鱼),长长久久的意思。在上菜之前,每个人必须先喝三碗黄酒,接着每上一道菜就得喝一碗酒。坐在桌上下席位置的6个人,每个人轮流向上席两个字辈高的人敬酒,然后8个人互相敬酒。主人来了陪酒,每个人必须喝干自己碗中的酒,再斟酒向主人敬酒。之后,有的过桌敬酒,有的猜拳喝酒,有的助威、喝彩!喝了耨米酒,接着喝烧酒,再喝瓶装的白酒,不醉无归。因此,每次办酒席,尤其是新婚燕尔,若没有几斤酒量,肯定醉得东倒西歪,走路摸不着北。以酒品论人:酒量小的人,当场呕吐;酒量大的人,满脸红光,行走自如;酒品差的人,说话颠三倒四,口水飞溅满桌,甚至挥拳骂娘、打破餐具;酒品好的人,能喝则喝,不能喝就举手投降,醉了就回家睡觉。
1986年农闲时节,我随邻居帮朋去新龙乡坪岗村清理山场。那块山场是帮朋老婆的亲戚承包的,有十几个青年男女干活。每当做工回来,或下雨天不能出工时,我就吹口琴来消除大家的寂寞。我特别喜欢《童年》、《四季歌》、《党啊,亲爱的妈妈》、《军港之夜》、《十五的月亮》、《望星空》、《妹妹找歌泪花流》、《大海啊,故乡》、《婚誓》、《榕树下》……等一些流行的歌曲。
我干了一个多月,没挣到钱,就受了二次意想不到的伤害。一天下午,在清山现场,大家干活正起劲时,我不知不觉踩中了地上草丛里的一窝黄蜂。突然,成千上万只黄蜂向我围攻,我急忙蹲下身蒙着脸,就没料到头上被可恶的蜂蛰了好几处。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的头就像发了酵的包子,头重脚轻,既痛又痒又肿,连自己都不敢认识自己,神智不太清醒,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似的。
一个星期后,我的头消肿了。在山上一位员工拿着干活的刀脱落了,差点伤到我的眼睛。当时,他刀柄上的刀像箭一样飞向空中,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掉下来的刀,不偏不倚的扎进额头一寸多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顿时血流不止,血染衣襟。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若是飞刀偏下几寸的话,我的右眼可能就要报废了。由于在山上没有什么医疗抢救药品,他们只好用烟丝敷衍了事。伤口没有缝针,我的额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我回到家里,大伯大妈说,我的翅膀硬了,可以到处飞了,听信别人的谗言。我有苦难言:一波没平,一波又起,不但得不到亲人的理解和同情,就被人无缘无故的猜疑和挖苦。我瞻前顾后,为了少受点冤气,不受约束,要求大伯属于自己名下的两亩二分田分开。兄长很生气,原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地跟他的父母耕田一辈子,父母老了有个人照应。为了顾全他家的利益,把我的两亩多田分了六七个地方(其中:黄泥丘0.1分,六月六坝0.28分,寨仔脑0.29分,屋背坑0.33分,拱桥上0.31分,河背垅0.40分,坪岗山0.49分),分得七零八落的,大部分是小块的望天田。坑田占了一半,田坎多、土质差、产量低、野猪和山兔经常光顾的地方。田塅最好的一块0.70分的自留良田,我和姐姐名下的有二分自留田在里面,就没有我的份,他就给我比较次的田来凑数。分田前,本想请家庭的代表来旁听,兄长说这是件小事情,不必麻烦大家了。可是分完田后,兄长就虚情假意的叫来家庭老前辈来评理,说我不需要大伯大妈照顾了,田地也分出去了……前辈们不知事情的细节,都说我初出社会世面不懂事。我只能忍气吞声,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清。惟有个别知情的人悄悄地在背后议论说,我和姐姐的田当初组里分田地时就不该跟大伯的田捆绑在一起,若有人提出来的话,组里没理由不照顾,田地肯定比较集中,最多是两个地方:一块是良田,一块是坑田。这样耕田多方便,又好管理。马后炮谁不会放?所谓的好心人,只是动动嘴皮讨人欢喜而已。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正所谓:“清官难判家务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何况现在我寄人篱笆下生活,有些事只能忍,不能言。
自从父母亲去世后,外婆就没来过我家做客,尽管她很疼我。如今,我没有自己的家,寄住在别人的家里,外婆的家人也就少来往了。逢年过节时,我去看望外婆,可每一次,八十多岁的外婆要为我可怜的身世掉一把眼泪,眼睛总是哭得红红的。外婆最喜欢我帮她劈柴,我也很乐意为外婆做点事情,这是自己最拿手的劈柴功夫。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柴有柴的纹路”。劈柴也有省时省力的门道,斧头不要对着柴上的横纹(扁面)及节骨眼上,要讲究技巧。
外婆的家座北朝南,背靠小山,独家独院。十几间房屋的摆布成为一个“凹”字形结构,横向的主房左右两边有两个天井。屋前一个大门坪,紧接着是一片水田,一条小河,一条公路……舅舅是外婆的独生子,舅母却生了几个女儿和二个儿子(丁贵全和丁贵龙),一家十几口人吃饭。
我在外婆家的门坪上学会了骑自行车,其实学骑自行车也不是很难的事,主要掌握好人与自行车的平衡度,再就是要胆大心细,不怕摔倒。
一天中午,有个算命瞎子从家门前的马路上经过,他口渴了进来讨口水喝。大妈顺便请他给我看相,有意隐瞒我悲惨的身世。算命先生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摸着我的左手,口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手指默默地掐算了一番,他皱起眉头慢悠悠地说:“小弟的命很硬呵,依此来推算你的父母亲该不在人世了。你读书阶段稀里糊涂的不知你在想些什么,若留在家种田的话,田地可能会生草、长树,最好离开家乡生活越远越好,最佳方位是东北方向。对象不用操心,她会给你带来福气,年轻时在外闯荡,有贵人相助,工作一半清闲一半辛苦。做事业的话,六亲无靠,白手起家,步入中年运气逐渐好转,老来无忧……”大妈和我听了半信半疑,算命先生不想多说,毕竟是免费的,他喝了口水就走了。
说实在的,我出生的具体时间,大妈也不能确定。大妈回忆说,那年八月母亲生我的当天,记得是农村一般食茶的时间。所谓的“食茶”是我们客家人早餐过后,中午饭之前,装些河粉干、花生、瓜子,煮粉丝、煎鸡蛋摆在桌上招待客人的时间。一般是上午的九点至中午的十二点为食茶时间。若是办喜事的话,食茶时间有的还要往后延迟。这是家乡待人的礼节,也是客家人好客的风土人情。
八
1987年勤劳致富的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吹进了每个乡村,家喻户晓。我有股勤劳致富的冲劲,在坪岗山的责任田里挖了一口鱼塘,放了一百多枚鱼苗。在大伯家旁边建了一个猪栏,请县委工作的兄长帮我在银行贷了一千元现金,买进大妈养的母猪生的6头小猪。同时,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用来上县城购买喂猪饲料的代步工具。起初,每天要煮粥喂小猪4次,其中半夜喂一次。每天起早摸黑,既要拌饲料按时喂猪,又要割草喂鱼,家门口的马路边的菜地经常要施肥、浇水。饲料没了要骑自行车去二十里外的县城买回来,猪栏里的猪粪满了要挑到鱼塘里喂鱼,清理完了及时对猪栏进行冲洗、消毒。
一晃半年过去了,我喂的瘦肉猪可以出栏了,可惜中途死去一头猪。请来大妈杀猪的两个外甥,分了三次屠杀五头猪运到车头乡的肉市场出售。连续几天卖猪肉,我休息了一个星期还觉得累,熬夜的滋味真不好受。
这一年,我养猪和养鱼收入仅有几百元。虽然如此,人们对勤劳致富的我却刮目相看,同时赢得了一位少女的芳心。她是姐夫的邻居,姓张,名叫雪香,芳龄20岁。父母亲相继去世,上有个哥哥没成亲结婚,下有个弟弟(波仔)送给亲人做契儿子。她的性格比较外向,是个说话大大咧咧的女子,同命相连的命运使得她与我相处的距离拉近。我逢年过节就会去看望姐姐,这种风俗是客家人礼尚往来的规矩:做父母的节前去看望嫁出去的女儿,做女儿的节后回娘家探望亲人。自己的父母亲不在了,自然就由我履行风俗。
我在姐夫家做客时,若当天不回家,晚上就得到别人家里去搭铺睡觉,姐夫家没有多余的床。有一二回,我被安排在雪香家跟她哥哥搭铺同睡一张床,于是自然而然地认识了雪香。后来,她哥哥结婚了,我只好到别家去搭铺了,与雪香没有单独相处过,只是有几回:她和姐夫的两个妹妹溅凤、溅莲同我打过一回扑克牌;也是偶尔的一次,她和溅凤跟我一起上县城逛过一次街;我在姐姐家烫粉皮(客家人每年秋天就会烫一回粉皮。首先,用水浸泡米,磨好米浆,在米浆里加少量的盐,然后用勺舀少量米浆在布筛里摇匀放进锅里蒸一会儿,接着用手指轻轻地取出粉皮摊开在竹片架上,待粉皮晒成八成干就收回房里用纱布包住、压平,回潮十多分钟后,一张张圆形的粉皮两面摸些芋粉,把粉皮卷成圆筒切成粉丝,晒干后装入缸内,供平时食用、招待客人),她帮我切过一回粉丝。对我眉来眼去的,似乎喜欢上了我。
一天傍晚,我收到了雪香的一份求爱信,尽管她读的书很少,写的字歪歪斜斜,错字很多,可“我爱你”三个字能够大胆地写出来,她的勇气可亲可敬。为了爱情,为着自己的幸福,这个敢说敢爱的女子,实在是难能可贵的。我很开心,也很受感动,初恋的感觉很甜美,尤其是被人爱是件幸福的事情。然而,我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求爱信措手无策,一半欢喜一半忧愁,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我刚出社会不久没什么作为,又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居住在别人的“篱笆下”,怎么可能谈情说爱呢?此事既不能告诉姐姐公开恋情,农村人的婚事比较保手,非要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谈婚论嫁,不然就会招惹是非,又不能辜负人家对自己的一番真情实意。我再三思量,用婉转的语言语气及时地给雪香回了信,没有婉言谢绝,也没有表示爱的甜言蜜语,过多的是自己跟她同命相连的一份怜爱之心。我不求别的,只望这份纯洁的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我的性格比较沉默,不善言语。自从父母亲去世后,我的确封闭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与任何人会面时也懒得打招呼,既不喝茶,也不喝水(这就给自己的身体惹下了肾结石的祸根),更想绝食,我一直沉醉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能暗地里与雪香书信往来,向她诉说生活中的琐事和自己的人生理想。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雪香把我写给她的信件全压在她睡的枕头下,最终被她嫂子发现了,一场飓风暴雨笼罩在雪香头上。她的嫂子大发雷霆:“死妹仔,你真大胆,丢人现眼不怕丑,竟敢背着我与他人偷偷摸摸地谈情说爱,我看你是活腻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可怜的雪香被打不敢还手,被骂不敢还口,只好活受罪。她的哥哥怕老婆,站在一边看热闹,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摇头唉声叹气。
从此,雪香只有受气,没有欢喜。每天繁重的家务活干不完,如洗衣、做饭、挑水、浇菜、上山割烧草、下地干农活,从早忙到晚。她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时针不停地运转,除了夜晚一点休息睡觉时间外,她的嫂子不给她一点的喘息时间,纯粹把她当牛做马来使唤。自从雪香的嫂子嫁进门后,与附近的邻居的关系相处不好,经常产生矛盾。因此,我与雪香谈恋爱的事情,不仅仅是她的嫂子反对,姐夫的家人也不会同意。虽没有公开挑明,双方却心知肚明。
我很内疚,想不到无意之中给雪香带来那么多麻烦。为了平息这场恋爱风波淡化此事,我决定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一心想去赣州市学习家电维修,就被往日合作过的吴云线老板当场“泼冷水”点破。他说,“现在家电维修行业多如牛毛,想混这碗饭吃不容易,不如重造旧业跟我一起开公路更现实……”我二话没说,来得好还不如碰得巧,于是随吴老板去了版石镇牛犬山林场开公路。
牛犬山的地势险要,山峰陡峭,峰回路转,山清水秀,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的确是个世外桃园忘记烦恼,让人静心养性的地方。我是采购员,主要工作是骑自己的自行车去临近十多公里的信丰县新田镇的金鸡圩(三日一墟)购买日常生活用品。
有一天,我和吴老板去版石镇买了几百斤大米请人用手扶拖拉机托运,没想到车在半路上坏了,时近傍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急如焚,队里明天早上等米下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由我扛上一袋米独自一人步行进山。山路弯弯,野草丛林,路漫漫,雾朦胧,阴森森,风声、水声、啼鸟声交融,星星点点,翻山越岭,胆战心惊……我赶路途中差点踩中了一只山鸡,它突然从我脚边惊慌飞起,吓得我心惊肉跳,魂飞魄散似的。“保持清醒,决不能退缩,哪怕前面有老虎挡路也要闯过去”。我自己给自己壮胆、鼓劲。自出生以来,这是我首次在森林里走夜路,而且是山长水远,人生地不熟,三十多里的山路可想而知。我走了三个多小时已近深夜才赶回队里的居住点,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平时,我除了采购东西,其它时间就跟队出工开公路,如采集路线如何走向、砍柴、挖土、凿石炮眼、放炮、抬石头……尤其是抬石头,经常超重负荷的抬上百斤的石头,压得我腰酸腿痛。凿石炮眼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首先要有熟练的拿锤手势,随着吆吼声的节奏锤打炮眼中的铁棒,与扶棒人互相配合才能顺利完成此项工作。我刚学凿石炮眼时,曾经锤破过手指头,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实在难于忍受。
吴老板的老婆名叫白素珍,她的皮肤白白净净,像地里长的白萝卜。她待人热情豪爽,说话大声大气的毫无遮掩。她有个妹妹名叫小白,芳龄十七八岁,她身材苗条,皮肤白净,脸蛋白里透红,像个红富士苹果,人人见了想亲一口。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樱桃小嘴,羞羞答答,惹人喜爱,不愧是苏杭美女。她是众人面前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生活乐趣的调味品。于是,每当人们干活累了,只要瞧上她一眼,精神百倍,干活不累。她成了男人心中的月亮,也是深山中最美丽的百合花,惹人醉!醉得某些人神魂颠倒,不知年月。
九
1988年,吴老板在版石镇胶合板厂承包了一段公路,由我全权负责工程进展。我只好就地取“材”,招了当地和车头乡二十多个员工开工,在镇区租了一间房屋供十多个离家较远的工人居住。我跟工人很融洽,一起狂街、看电影、游泳……特别是当地人很热情,非常好客。我偶尔会去车站附近开餐馆的同村人欧阳洪初的店里喝茶、聊天、饮酒、吃饭。另一个同乡人欧阳帮秀在市场有间铺面与当地人合伙做馒头、包子。我经常会光顾她的生意,买馒头、包子供给干活辛苦的工人吃。帮秀与县城濂江乡的一个小名叫“山古”的泥水匠正在热恋之中,结婚时我借了二百元钱给她老公办酒席。也不知怎么搞的,两人把婚姻大事当儿戏似的,没过多久就离婚了。后来,帮秀嫁到了深圳市布吉镇,离开了伤心之地。我怕借出去的钱打水漂,去了好几趟山古的家里才把二百元钱追回来。
我喜欢穿红衫、白裤,这是目前最流行的款式。看上去潇洒倜傥,阳光灿烂,魅力四射,走在大街上招来许多女孩的羡慕的目光。这种感觉很好,心里美滋滋,甜丝丝的。
不尽人意的地方时有发生:一个工人借款超资了,这次他又要借钱,我不同意借,他聚集车头乡的五六个工人闹事。若不借钱给他的话,就要提吴老板的收录机做抵押。我们闹到了版石镇政府门口,他不敢进去,临时打退堂鼓,才平息此事;没过几天,有个吴老板的老乡温州人前来居住。他很挑剔,嫌住得不好,吃得也不好,伤脑筋的话说了一大堆。我听腻了,说了他几句:“你以为我这里是宾馆啊,出门在外有饭吃算不错了,如果你嫌这里环境差,就去好的地方吃香喝辣的得了!省得在这影响工人的情绪。”他可不是“省油的灯”,马上把门闩住,趁人没反应过来就把我按倒在床想“修理”(教训)一番。我恼火了跟他扭打起来,由于他先发制人,我无法反败为胜。好在外面的工人拼命敲门,他怕下不了台阶才松手。这回,我对他不客气了,不管吴老板的什么老乡,当天不给他饭吃,他无可奈何,求人无门,只好灰溜溜地提包走人了。
我勘察工地时,一只小狗摇头摆尾的跟了回来。我怎么赶它都不肯走,工人们高兴极了。有的人嘴谗,建议把小狗宰了。我经不起工人们的再三恳求,才勉强同意。当晚,大家吃狗肉时,我几杯酒下肚之后,不经想起小时候自己家里有条大黄狗,家庭经济困难时父亲不得已把狗卖给门口开公路的浙江人吃了。家狗被人拉去宰割之前,我记得当时大黄狗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它掉下了一颗颗悲哀的眼泪。想起这些片段,我后悔莫及,莫非这条小狗是家里的大黄狗轮回转世?我心有余悸,不敢往下想,差点倒胃口,幸亏没把狗肉吐出来。当晚,本地的陈明朋友见我闷闷不乐,借来一部电单车载我回了一趟家。大妈煮粉丝给我两个人吃,休息了一会,我给大妈五元钱就返回版石工地去了。
七月初七“鬼节”到了,我长大成人了却从未给父母亲扫墓,唯有等到这个节日烧些纸钱来安慰父母亲荒山野岭的灵魂。虽然我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但心里面还是不停地问自己:版石镇与新龙乡自己的家相隔三十多公里,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亲能收到异乡烧的纸钱吗?我心寒:泪满脸,天阴暗,风呢喃,纸灰飘散飞满天;心呐喊,地堂颤,人悲惨,孤儿流泪不轻弹……
每年的“清明节”,我很想到父母亲的坟前锄草、烧香、倾诉多年来生活中的乐趣与悲哀,欢喜与忧愁。不是我不懂事,而是农村的封建迷信太严重,说什么要是给父母亲上坟扫墓就会给人们带来厄运。我有心无力,心里总是有个疙瘩过意不去,触景生情,痛苦万分,谁怜此情,谁懂我心?
版石镇的胶合板厂是安远县比较出名的地方企业,我经常去看胶合板生产线的工作流程是生活中的一件乐事。有一次,我闲来无事,趁木匠休息时间玩弄木匠的斧头,谁知一不小心把自己左手的食指头切了一个大口子,差点就切断了手指,幸好还剩三分之一没切割。我赶紧捏住被切的手指头,由两个工人护送到最近的卫生所抢救。因手指流血过多,我痛得晕头转向失去了知觉,醒来后才发觉打了很大一支葡萄糖针,手指的伤口缝了好几针的线,自己的手指总算保住了。看来,别人的吃饭家伙(斧头)不是随便可以玩的。
半年过去了,版石镇的道路工程设施验收接近尾声了。吴老板给了我一部分钱发工人工资,他就到别处找工程去了。我将这些钱发到了在场的工人手上,至于个别中途退场的工人工资,我不知他家居住何处,也无法通知他本人前来领取,更无能为力垫付这些钱。因为吴老板没给足钱,我手上只剩二百元钱,若再发给某个工人的话,我就白干了半年义务工,所以尽了力也就问心无愧了。
未完待续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