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来源:作者:吴书泉时间:2014-11-16热度:0

            外   公
            吴书泉
    我的老家在农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土地都是集体耕种,每家靠挣工分吃饭。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生产队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幸好每家还有几分自留地,种点疏菜瓜果,再挖一些野菜掺和着吃,大部分是半饥半饱中度日子。就连家中老母鸡下的蛋都舍不得吃,母亲拿到收购站卖掉,换点零钱补贴家用。平常生病长灾能吃顿手擀面都是奢望,更别说吃钝鱼肉大餐了。
    少年时代,顽劣是天性。夏日里经常和小伙伴们偷偷跑到河里摸些鱼虾,抓些蟹子拿回家,有时爬上大树掏喜鹊蛋,或者爬上树枝捉鸣蝉。经常会受到大人的责骂,老师的惩罚。冬季里,白天在田埂上、场院里下夹子打鸟。到晚上,几个人搬着梯子在房檐下掏麻雀窝,每日里总是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当年这些荒唐的举动,一方面是少年的乐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馋嘴。
    我家离集市很近,小时候就盼望赶大集,每到集日这天,总期待能跟大人到集市上转转,哀求着给买点好吃的,有时候甚至挨父母一顿揍也不甘心,只要能解解馋,什么撒泼耍赖的花招都用。
    外公是种地的好手,他把自留地种的瓜果蔬菜留下点自家吃,其余的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换几个钱买些生活必需品。每集卖完菜都来我家看看,每次来都会从布兜兜里拿出一块用茅草纸包裹的肴兔肉给我,我特别高兴,那年代,平常根本没钱买肉吃,集市上没有卖肉的,只有一两个卖肴兔肉的地摊,谁能吃上一块兔肉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事。那时感觉肴兔肉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卖肴兔肉的人,挎着长长的猎枪,腿上打着裹腿,身上挎着火药壶,后背上背一个布兜,是用来装野兔用的。在他的身边跟着一条大猎狗,显得很神气。每到集市这一天,猎人就会把做好的肴兔肉剁成块,放在带有老汤的磁坛内,用扁担挑着赶集。猎人的地摊到哪里,总有一群小伙伴围着转,馋相百出。猎人总是哄逗着大家,“走走走,回家要钱去,一毛钱一块,真香啊,-----。”有小伙伴实在馋不住了,真的跑回家跟大人耍泼去。
    外公每次看着我吃完兔肉就会欣慰地笑笑,“好吃吗?好好听你娘的话,等我下一集来了,还给你买兔肉吃。”我高兴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得送走外公,心里期盼着下一个集日到来。
    几年间,我弟兄三个挨肩大了,外公每次来总要买回兔肉,从一块到两块,两块到三块。母亲埋怨外公花钱太多,每次卖完菜,买了兔肉剩不了多少钱,家里还有很多事等钱花。外公叹着气说:“这年头,大人啥事都能将就,孩子们太小,太可怜了!”每次,外公来我家连口饭也不肯吃就匆匆回家。
    外公的背越来越弯了,外婆也重病在身,花钱的事太多。外公总是推着独轮车,跑十几里路赶集菜卖。那个年代家家日子过得紧,蔬菜在乡下卖不了多少钱,但他依然坚持赶集,因为这是家里唯一的进钱项目,一切开支都靠这点钱。
常言道:人穷地发懒。田野里的野菜都被人挖来吃了,野生动物生存也困难,野兔也很少,很难打得到。肴兔肉也不断的涨钱,每块一毛、两毛、五毛、------。
    外公卖菜的钱几乎买不了几块兔肉,外公看看手里的钱,围着兔肉摊转几圈,摇着头叹气。
    卖兔肉的人笑侃道:“老爷子咋了,今天咋不买了兔肉啦?外孙子还盼着哩!”
    外公苦笑一下说:“我这一集的菜就卖这几块钱,都给你也买不了几块兔肉啊,用钱的事太多了,这钱啊,嗨,------”外公瞅着手里几块钱摇头。
    “这年头谁都不好过,这不,一集的功夫,我才打两只兔子,能卖几个钱。”猎人也摇头。
    “这样吧,你卖给我三个兔头吧。”外公犹豫了半天很无奈的说道。那时兔子头便宜,卖价刚好贱一半。
    外公坐在我家的凳子上,点燃他长长的烟袋,看着我们哥仨啃兔子头,脸上透出苦涩和无奈,他把烟袋猛吸一下,然后慢慢把烟雾吐得很长很长,像是排遣心中的郁闷。
    我们渐渐长大了,外婆因病早已去世了,外公的腿也跑不了路,不能再来赶集卖菜,我们也不再期盼那块兔肉了。
后来,我们各有各自的志向,相继离开家乡。遗憾的是外公去世的时候也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成为终生遗憾。现在虽说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外公,眼前总是浮现他以前的摸样,高高的个子,瘦消的脸庞,稍弯的脊背,坐在我家的木凳子上,嘴里含着长长的烟斗,微笑着看我啃兔肉的情景。几十年中,无论风风雨雨,他的身影总是忙碌在菜园于集市间,常伴他的只有那辆破旧的独轮车。他那慈祥的笑容,同那块世间最香美的肴兔肉,永远回味在我心灵的深处。
    山东省沾化县国土局下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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