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五味益身心(外一篇)
来源:作者:王琳宝时间:2013-07-31热度:0次
书中五味益身心
人们常用“墨香四溢”来雅颂书籍或书画作品,或称有才学的人出自“书香门第”,或谓博学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想这“香”和“华”,应该就是一种品味或气质罢。
书之有香,世人皆知,然其香何来,知之者凤毛麟角。我窃以为书之有香,盖因百态人生之五味杂陈。
五味者,苦辣酸甜咸。芸芸众生,居家过日子,五味和合,须臾不可或缺。而大千世界,红尘俗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社会万象。其间,爱恨情仇,生离死别,触于目,动于心,发乎情,便为喜怒哀乐。既为喜怒哀乐,皆难脱于五味。况书籍记人载事,融情入趣,集思存智,焉能不五味杂陈?而正是这五味杂陈,令书籍流溢出市井生活的真滋味,散发出历久弥新的淡雅香。
鲁迅少时,就读于寿家私塾,名曰“三味书屋”。其三味者何,说法有三。一说者,古人云: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二说者,宋代李淑《邯郸书目》曰:诗书味之太羹,史为折俎,子为醯醢,是为三味。(注:文中“醯”指醋,“醢”指鱼肉做的酱,醯醢泛指佐餐的调料。“折俎”指古代祭祀、宴会时,杀牲肢解而后置于俎上。俎,盛牺牲的礼器)。三说者,源自寿家祖训,镜吾先生谓之: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布衣暖”就是甘当老百姓,不去当官做老爷;“菜根香”就是满足于粗茶淡饭,不向往山珍海味的享受;“诗书滋味长”就是认真体会诗书的深奥内容,从而品出深长的滋味。各家之言,纵横比较,虽前两说不无道理,但我以为后者更为贴切,当为“三味书屋”之真义。
唐代皮日休言:惟书有色,艳于西子;惟文有华,秀于百卉。由是观之,自古及今,书籍都是有色香味的,且因书分门别类而异。那神奇的色香,目之养眼,闻之怡神,品之开塞。那诱人的味道,缭绕庭室,濡染心灵,浸润天地,继而合成书香,每令世人沉醉。它一如陈年佳酿,不因王朝走马所改,不因江山更替所移,历千载而弥香,借东风而播散,传万世而不衰,伴随人类文明的圣火,照彻蒙昧的暗夜。
古今中外,书痴多多。他们爱书、读书、借书、抄书、购书、藏书、写书、评书、校书、注书,嗜书如命者有之,视书如友者亦有之。孔子发奋读《易》,韦编三绝;王献之临池学书,水成黑墨;朱买臣负薪下山,且行且读;李密牛角挂书,觅暇翻阅;欧阳修穷不坠志,星夜抄书;宋濂当衣求师,以指迷津;鲁迅长夜攻读,嚼椒止困;黄侃着迷诗书,蘸墨当菜;高尔基酷爱读书,“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彼时彼刻,春暖花开,那书香仿佛迷魂之香,在咫尺天地构筑起人文迷宫,在字里行间布下八卦阵图,它曲径通幽,引人入胜,让人乐不思归,流连忘返。
世间日月长,书中滋味多。阅者各有法,得之大不同。有的人像杂食动物,博览群书,遍尝五味,杂糅一体;有的人像看折子戏,寻章摘句,择萃扼要,含英咀华;有的人似挑食一族,独有偏好,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有的人如走马观花,蜻蜓点水,蝶戏群芳,浅尝辄止;更有甚者,有的人如吃洋快餐,狼吞虎咽,速战速决,不知其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书益心智,理开茅塞。读书不能喜新厌旧,必须温故方可知新。苏东坡曾道: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薛煊亦言:书虽古而道常新。于谦说得更直白: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心全无一点尘。古人铮言,今犹在耳,其理与父母、严师教诲无二,我等定当戮力践行之。
书中五味似良药,祛除百病长精神。《黄帝内经》有云:“ 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慎思书理,当与“苦坚、辛散、酸收、甘缓、咸软”医道相通。当今社会,多元激荡,灯红酒绿,充满诱惑,许多人的精神都处于“亚健康”状态。当此时,不妨读些描写人类苦难的书籍以清热泻火,不妨看些投枪匕首式的文章以醒神明目,不妨读些忍俊不禁的篇什以收敛固涩,不妨拿些温情甜蜜的料理以补益和中,不妨吃些稍感咸涩的东西以软坚散结。因为心病还需心医治,我们如何自我把脉、开列处方,以辨证施治、五味和合之法,达扶正祛邪、裨益身心之效,则完全要靠自身的悟性了。
“书籍渗透人心,诗随血液循环。少小所读,至老犹记。书中所言他人之事,却使我们如同身临其境。无论何时何地好书无须倾囊便可得之,而我们的呼吸也会充满书香之气。”用英国评论家赫兹兰特的话作为结语,我觉得再也合适不过。
说长道短话潘安
盖棺论定,语出《明史•刘大夏传》:“人生盖棺论定,一日未死,即一日忧责未已。”韩愈遭贬时《同冠峡》诗亦有“行矣且无然,盖棺事乃了”之句,其意为人生在世,变数甚多,只有身后才能对其是非功过作出评价。
人之声名,在于其行。观其平生得失,臧否之辞,人言各异。加之修史者主观好恶,抑或其他诸多因素,定论公允与否,后人亦有存疑。然史论既出,先入为主,传之久矣,人云亦云者甚众,以至于形成争论不休之公案。
潘安文品人品之争,当属其中一例。
潘安(公元247―300年),本名岳,字安仁。荥阳中牟人,西晋著名文学家。自幼才颖过人,乡人惊为奇童。其才情非凡,姿仪俊美,人过洛城,美女争睹,掷果盈车。从“惟愿生得潘安貌,胜过子建八斗才”赞语中,我们便可管窥一二。
晋武帝时,岳举秀才为郎,迁太尉贾充掾,兼虎贲中郎将,出为河阳令,转怀县令,有政绩。入补尚书度支郎,又迁升廷尉评。惠帝时,太傅杨骏引为主簿。惠帝之妻贾后与杨骏争权,杀杨骏,岳被株连,贬为平民。后任长安令,继而征补为博士。因母病,辞官奉亲。居洛阳城南洛河旁,养花植柳,结庐闲居,驾车奉母悠游,博得孝名。后朝廷召岳入朝,任著作郎,转任散骑侍郎,继而升任给事黄门侍郎。
永康元年,赵王司马伦辅政,孙秀诬岳与石崇谋奉淮南王允、齐王冏为乱,被杀,并夷三族,时年53岁。
《晋书•潘岳传》洋洋千言,盛赞岳才,仅用区区“性轻躁,趋世利”六字言其德行,却对岳参与谋害太子之事避而不谈。后世许多史家对此心生疑窦,或谓潘安之死为冤案。于今想来:若是潘安直接参与陷害太子,此等要事,东晋南北朝人所写史书中焉能不载?唐相房玄龄300年后重提此事,早已时空远隔,其据又何凭依?
金人元好问在《论诗三十首》中“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的评说,更将未及澄清之水再度搅得浑浊不堪。
对潘岳一生做详考细察,我们不难看出:其文品并非如元诗所说“失真”,他多有忠实地表达自己的时候,比如他的哀辞和悼亡诗,《闲居赋》中的“以拙为政”之言;他的人品亦非仅定格在“拜尘”层面,比如他讽喻皇帝近臣山涛、王济、裴楷之流时的阁道打油之举。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终究脱不开西晋之风的影响,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作着两难之选。因为“封建统治阶级的所有凶恶、险毒、猜忌、攘夺、虚伪、奢侈、酗酒、荒淫、贪污、吝啬、颓废、放荡等等龌龊行为,司马氏集团表现得特别集中而充分”(范文澜语)。正是这多源干扰,令潘安人格充满多面性。他在家庭、情感生活中,至孝至情,极富温情;而当身处官场,涉及政治利害与权力名位时,他又“干没不已”,以至落入他人事先设下的圈套,充当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再者,潘岳人俊才高,特立独行,锋芒毕露,自然少不了遭人妒忌。一首《藉田赋》,博得君王赞赏,却惹朝臣不悦,生生误了十年功名;他的河阳种花、灌园息讼之举,令庸懒之官侧目而视;他嫉恶如仇,怒斥小人,鞭笞孙秀,虽逞一时之快,却也自埋祸根……
生若夏花,逝若秋叶。西晋年间的这出人间悲剧,或许就是步入仕途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宿命罢。
悲哉西晋,英才早殇!每念于此,感叹唏嘘,遂成拙诗二首,以平复我心底波澜。
其一
潘公满腹是经纶,西晋文坛卓不群。
诗赋亦曾列上品,官场何必拜下尘。
谁言心画失真态,总叹晋史生疑云。
江湖之上多凶险,三族遭夷血淋淋!
其二
辞官事母情感天,悼诗怀妻盟如山。
二十四孝入又去,五十三载悲与欢。
挽歌三咏思无尽,仁字一除心难安。
身后褒贬任人说,惟愿九泉路道宽。
呜呼!文曲在上,潘才如江。晚生难以望其项背,冒昧说长道短,还请泉下潘公见谅!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