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工作•农民•癌症
来源:作者:liyuling时间:2013-03-13热度:0次
叔公公和婶婆婆(我老公的叔叔和婶子)在短短的5个月内因癌症双双离世了,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世人无尽的感慨。婶子48岁,比叔小13岁,是无血缘关系的姨兄妹,年轻时因年龄差距,两人的结合受到家人的重重阻碍,经过逃跑、抵抗、断绝亲人关系等方式,终于走在了一起,拥有了最朴实甜蜜的爱情,并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可爱的儿子,儿子上了研究生,又在北京找了工作、结了婚。这些都不是故事的主要部分,我要讲的是两人患病期间的故事。
叔早一年查出的肾癌,并到了晚期。婶子为了不让叔难过,隐瞒了很长时间,有时抹眼泪。为了不让在外工作的儿子担心、分心,每次儿子打电话询问老爸病情时,婶子就会说同样一句话“您爸好着哩,能吃能喝的。”为减轻儿子给老爸看病的医药费负担,从没打过工、干过重活的婶子到附近的砖窑厂打工,经历了她这一生中仅有的一次且短短一年的打工生涯,每天早出晚归,蓬头垢面、疲惫不堪。伺候叔的耐心随着生活的艰辛和时间的斗转星移,日渐的消失,以至演变为言语上的厌恶、憎恨。一辈子心疼媳妇、病入膏肓的叔再一次担当起“家庭主妇”的角色,每天拖着病痛的腿,弓着腰,打扫卫生,分几十次提一桶水,歇好几回做一顿饭,为放工回来的婶子准备好洗脸水,端上饭菜。婶子挣的辛苦钱也及时的给叔买了药、补品、生活用品,这段时间他们极少向儿子开口要钱。
两人的矛盾没有在相互扶持中减少、反而变得愈加的厚重、尖锐。婶子说“儿子在北京工作了,眼看着苦日子熬到头了,可叔偏得了这种病,让人窝心。”一辈子要强的婶子从不愿向任何事、任何人低头,更不愿自己的生活落在别人后面,即使是假象也会让她很满足,可现在连这种享受假象的机会也没有了。叔说:“我全身痛得不行,她也不会主动做顿饭,不知道心疼人。”就这样,日头在病痛的折磨、生活的辛劳、相互的埋怨中按时的落下、升起,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叔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不能下床了,婶子也更焦头烂额,心情更是抑郁,脸色极度难看,身体日益消瘦。但对儿子的疼爱丝毫没有减退,坚决反对叔直接给儿子打电话,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影响了儿子工作。儿子是他们俩的心头肉,到临死前还给儿子留着一只鸡给儿子吃。
就在大年初五的这一天,极度懊恼的婶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人能述说、无人能分担的无限大的压力,把叔托付给叔的哥哥嫂子照顾,自己到医院检查很久不适的身体,放松一下紧缩的心情。谁知这一托,就把叔余下的人生都给托付了。婶子查出了卵巢癌,已经很严重。儿子被叫了回来,带着婶子到北京治病,在拥挤不堪的医院里,一周时间过去了,还没挂上号,可癌瘤又迅速的长大了一公分。婶子为了省点医药费,不耽误儿子上班,坚决在县里的一个医院做了手术。因为怕失去来之不易的工作,更为了能不断的供给父母看病的钱,儿子在母亲做完手术后,就立即回北京上班了。婶子娘家70多岁的嫂子担负起照顾小姑子的义务,每天买饭、伺候大小便、洗衣服,这些活计一直延续到婶子临死前半个月。
相比婶子,叔的病更严重一些,生活完全靠老实憨厚的哥哥,包括做饭、穿衣、洗脸、洗头、大小便,街上的街坊邻居们有的给挑水、有的隔三差五的给送饭,还有一位嫂子负责买药,还得自己先垫钱。叔独自在家,有了亲人、邻居的照顾还不算太闷,每天哆嗦着浮肿的手,把哪个人给买了馒头、哪个人给买了菜、借了谁家多少钱等等详细的、弯曲的记在本子上,除了每天盼望着儿子回来,就是给住在娘家病情稍微比自己好一点的妻子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结果每次都会被妻子恶言恶语的训斥一顿“这辈子跟你不求享福,可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罪,全因为伺候你得了这病”。再后来,叔再打电话,婶子就干脆不接了。
婶子几次化疗花去四五万,儿子背下了一堆债务。不得不加紧工作,请假回家伺候父母就成了奢望。因为种种原因婶子曾经回家住了一个月,当时的叔已经不能动弹了,只能躺在外屋的一张长椅子上,婶子睡在里屋的床上,两人可以互相看见。叔浑身浮肿的已经从皮肤的毛孔里往外渗水,眼睛像桃子一样;婶子白色的头皮上长出了几根茸毛,干瘦的脖子底处成了两眼深坑,眼珠外露。屋里的景象残不忍赌。叔的哥哥、嫂子、街坊邻居们继续默默的履行着他们的义务,送菜、送饭、送水,没有分工、没有摊牌、没有监督,只伴随着无数的叹息声,只是现在送的饭菜要多加出一点,因为还要分给婶子一份。叔从内心里永远牵挂着婶子,每次都嘱咐送饭的好心人们先把好的饭菜分给婶子,自己再吃。可是一直到死,这对夫妻也再没说过一句话。叔死的那天,儿子才被叫回来,看见肃穆的灵堂,儿子大声嚎啕。火化车要走的时候,婶子佝偻着走出里屋,双手把着门框,远远看着抬远的尸体,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她清晰的观看着整个丧礼的过程,好像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丧礼结束了,儿子又在众人的劝说中,回到了工作岗位。婶子一个人在家,害怕极了,又回到娘家。四个多月过去了,婶子的嫂子因为劳累过度,突发脑血栓住院了。腊月二十八,婶子又独自一个人回到了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屋子,儿子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请假回来照顾母亲。一周过去了,母亲还在倔强的活着,就在儿子已经放弃了再回去工作的奢望时,母亲走了,在万分疼痛、难受中,流下一滴眼泪,走了。所幸,原来的工作单位又收留了这位痛失双亲的儿子。
曲阜市国土资源局:李玉玲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