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炳叔就起身出门了。被惊醒的公鸡开始打鸣,“咯—咯—咯—咯……”
“笑什么笑,没用的东西。”炳叔朝鸡棚的方向望了一眼,没好气地甩出一句。
炳叔今年51岁,老伴10年前走了。他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28岁,女儿25岁,均未婚。儿子在外打工多年未归,音讯全无。女儿则在某国企上班,收入还算可观。
今天炳叔要去赶集,顺便取回女儿寄回的5万元。女儿在电话那头说,把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一下吧。炳叔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块流,哽咽着对着话筒说:“闺女,爹对不住你!……还是闺女好!”
在炳叔这代人心里,男尊女卑思想还是很严重的。儿子就是命根子。为了让儿子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炳叔每天早出晚归,在村前村后的田地摸爬滚打几十年,所得基本都供给了儿子。可对女儿,则以为终究是要“泼出去的水”,读不读书无所谓。可儿子偏偏不是读书的料,初中还没毕业就嚼不进书本了,一心想着走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初中刚毕业,就背着炳叔从朋友那里借钱随大流闯广东去了。儿子的离家外出,让炳叔心灰意冷,对生活失去了应有的热情。他开始整天借酒消愁,农务一塌糊涂。尽管女儿非常喜欢读书,但炳叔偏偏要让她辍学回家来帮忙。老伴气不过,在几次吵闹过后,喝农药先走一步了。
老伴走后,女儿被孩她姑领走了。炳叔开始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炳叔虽然孤苦伶仃,但他的内心里依旧抱有一丝幻想,他盼望着儿子某天衣锦还乡,为他养老送终。
但在外打工的儿子偏偏一去了无音讯。炳叔开始向邻里其他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打听,但总是得到不太肯定的答复。有人说在深圳某厂里碰到过,但三个月后就不见他的人影了。又有人说在深圳龙华见过他。还有人说在虎门见过他。炳叔总是托人,在见到他儿子的时候,捎带一句话:“常回家看看。”
很多年过去了。回家来看炳叔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女儿。女儿已长大成人,刚考上上海复旦大学,要离开熟悉的家乡很长一段时间。女儿柔声地轻呼一声“爹”,让他感觉好陌生又好熟悉,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后来,儿子托人捎信回来,说是春节要回家结婚,让他准备准备。那时女儿刚从大学毕业,应聘到武汉的某家国企里上班不久。炳叔得到儿子回家完婚的消息后,兴奋得徒步奔跑到20里开外的集镇打电话给女儿,让她春节请假回家。
炳叔以为,儿子在外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可能是事业无成无脸面见他。这次既然有了确信,儿子一定是事业有成。他的养老有望了。
但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春节回来的儿子,不仅孤身一人,还伸手向他要钱。说是向朋友借路费回来的。他整个人顿时懵了。这会是他的儿子?
默默地对视了一刻钟,他缓缓地说出了一个字:“滚!”
炳叔彻底绝望了。那夜,他醉得一塌糊涂。那夜,他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儿子在他“滚”字语音未落的时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女儿则被吓得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嚎啕大哭。
第二天,炳叔很沉默。静静地送女儿走出家门,很温和地说:“闺女呀,爹对不住你,去你姑姑家过年吧。以后忘了爹,好好过你的生活……”儿女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炳叔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对女儿说:“走吧!”
从那以后,炳叔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喝酒,开始认认真真地打理起家务,把破败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炳叔养起了猪,养起了鸭,还养了1只公鸡和5只母鸡。每天早晨,他都会去鸡棚里看看,拾捡母鸡生下的蛋,然后对着公鸡说“没用的东西”。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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