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谈-第九章九月
来源:作者:罗荣青时间:2014-10-09热度:0次
九月的高天更加辽阔,九月的大地殷实丰满,像一匹怀孕的母马。一切都是富态的,一切都令人欣喜。漫山遍野都是成熟的颜色,漫山遍野都是成熟的气味。阳光那么清亮,像极了人们此刻的心情。九月鼓惑着人们走向溪边,走向山头,去收获过冬的物品。王城里的帝喾,也忍不住手脚发痒。待山中的野兽养肥了自己,几乎每一根毛尖都冒着油,闪着光,他作出了一个令人欣喜的决定,去云梦泽打猎。帝喾每隔几年便要带上些随从,找一个野物出没之地,轻裘快马地驰骋一番,切磋射艺,尽享野味。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一展自己的身手,看到挂在墙上的强弓,他迫不及待地作出了打猎的决定。选择去路途遥远的云梦泽,他还想借此行顺便巡视南方的疆土。
众人听说是去云梦泽,都纷纷劝说帝喾不去为妙。云梦泽的蛮子向来对帝喾不是很友善,还不时侵境扰民。此番前往南蛮之地,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帝喾主意已定,任谁也不能更改他的初衷。他如此有恃无恐,一是王朝兴盛,国力强盛。二是身边能人辈出,手下高手如云。三是想与邻邦修好,化干戈为玉帛。他对盘踞云梦泽的房王和吴将军早就耳有所闻,只不过都是一些不光彩的名声。边境上的百姓深受其害,却又无可奈何,不敢反抗。帝喾早知此事,曾派羿和逢蒙前去攻打房王,但房王不与羿正面交锋,只在背后捣鬼。房王见羿和逢蒙前来征伐,知道绝非对手,佯装投降,热情款待了远道而来的将士们。羿和逢蒙见房王如此客气,诚意十足,也就宽恕了他过往的不是,不日班师回朝。但房王恶习不改,仍旧纵容那些蛮人偷盗抢劫,无恶不作。南疆地面上也就越发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水深火热。
此去南疆,帝喾带了常仪,帝女等一干家属。其余就是近臣,包括武艺非凡的羿和逢蒙师徒,乐师咸黑、乐垂,还有就是几十位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勇士。不出几日,一切准备停当。一队人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浩浩荡荡地出了王城,往南边的大道上奔去。这次去云梦泽打猎,帝喾特意叮嘱让乐垂带上他的乌鸦和盘瓠,好在打猎时派上用场,这一点正合乐垂的心意。行程中乌鸦如一支黑箭在前方引路,盘瓠紧跟在队伍后面,四爪扬起轻尘,身形矫健,一点也不示弱。
往南的路越走越小,丛林越来越密,人烟也渐渐稀少。走到后面,路在丛林中蜿蜒,头顶上繁茂的枝叶盖住了阳光,人在其中,冷气逼人。在密林小道上行车实在有所不便,帝喾只好弃了马车改骑马。所走的路程离王城非常遥远,而目的地云梦泽还未到达。乐垂一路走来,风餐露宿,虽然辛苦,兴致却很好,见了许多未曾见到的景象,听了 许多匪夷所思的故事,对他来说,这是一段新鲜的旅途。更可贵的是,在旅途中他习得了许多野外生存的本领。这一切,让他觉得这次出行既新鲜刺激又充满意义。
在路上经历了很多个日升月落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木繁茂的森林。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泽。帝喾站在濒临大泽的山坡上,站在马背昂首眺望,意气风发,极目云天,胸中有凌云之气。其他随从一一列在他身后,迎风而立,看万顷碧波随风鼓荡,也心生万丈豪情。恨不得马上纵马旷野,甚至羽化成仙随风而起。据说这万顷碧波的水底连着东海的龙宫,所以湖面有滔天大浪,湖底有万千水族。而湖畔的湿地则是各类鸟禽的乐土,他们悠闲自在地在这里繁衍生息。
帝喾看到眼前壮丽的景色,不禁感叹,好一个浩淼磅礴的云梦泽。两只白色的大鸟扑着翅膀从远处的草丛里一飞冲天。帝喾引弓搭箭,弯弓劲射,一团白光应声而落,仿佛射下高天里的一团白云。另一只鸟发出仓皇失措的悲鸣,帝喾又以极快的动作射出一箭,另一只白鸟也直直地落了下来。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早已散开风一样的狗腿,寻找落在草丛里的猎物,盘瓠的身影尤其显眼。帝喾看到猎狗衔着猎物回来,仰天大笑,神情颇为豪放。众随同见帝喾箭法精准,都抚掌庆贺。逢蒙也施展身手,射得一只草丛里的兔子。一箭过去,只见野兔一个趔趄翻倒在地,便没有了动弹。他敏捷的身手也得到众人的赞赏。还有几位武将也跃跃欲试,却没有找到相宜的目标,最后只得作罢。帝喾开弓顺利,自然是非常高兴。就提出要与众臣子比百步穿杨的箭法。一行人在山坡上摆开了阵势,以远处的一棵松树主干为目标,展开了比试。一行人轮番上阵,各显神通,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射出的箭无一不中,技艺高低难判。比划了小半天,乌金西坠,暮霭缭绕,天色暗了下来,帝喾只好打个唿哨,停止了比赛,好尽早地安营扎寨。
帝喾纵马下山,觅得一处溪边平地,指挥随从搭起兽皮的帐篷。随从们就近在溪中取水饮用,随后让长途跋涉的坐骑也饱饮了溪中清水。饮完水,散了缰绳,让马在泽畔吃草。几十号人则各司其职,垒灶造饭,乐垂和咸黑正为帝喾射得的大白鸟褪毛净膛。不久,熊熊的火焰就映红了旁边的树林。暮色不知何时已经掩盖了大地,只有火红的几处烈焰尽力突破秋夜的黑暗,寒气从天而降,也从地面升起。火堆旁是火热的人群,围着热气腾腾的饭食,尽情地享受身处山野的意趣。每日不间断的舟车劳顿,让人倍感疲劳,用过了晚饭,系好马缰,众人分散在十几个大帐篷里放松疲惫的身心,安享秋夜的宁谧,不多时,都昏沉地睡去。只留些火光暗淡的火堆,还在明灭闪烁。清风轻拂的夜晚,天空群星闪烁,乐垂透过帐篷的缝隙,望见满天星斗璀璨辉煌,心中似有热流翻滚。后来的他多次地回忆起这晚的星空,回忆起心中汹涌的激流,创作了一首歌:《仰望》。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天地模糊一片,非常浑浊,忽然听得盘瓠一阵狂吠,引得其他猎犬也情绪激动,猎犬们的叫声惊醒了野营的众人,盘瓠是守在乐垂帐篷边的,因此乐垂是较早醒来的人之一。他一骨碌爬起来,出了帐篷,看到盘瓠朝着近处一株古松的方向狂吠,就知道那棵古松的方向肯定有问题。急急忙忙提了弓箭出来,带上盘瓠,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向那棵古松。起初也有其他人闻得狗吠出了帐篷,他们不知道猎犬的狂吠所谓何意,也只好在帐篷外东张西望,无所适从,甚至只是从帐篷里探出个头,睡眼惺忪地张望,认为无关大碍,又缩回去,放宽了心继续没有做完的梦。露水深重,天光不明,迷蒙的薄雾轻轻地弥散,让人看什么都不太明了。趁着微弱的晨光,乐垂还是带着盘瓠走向了盘瓠的疑点。
一条浑身乌黑的汉子从松树上跳下来,吓了乐垂一跳。那人上身赤裸,脖子上挂了一串兽骨,腰间围着一块破布,手持一条差不多与人等高的长棍,棍子的一端被打磨得尖锐异常。一看打扮分明非我族类,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心中一紧,忙喊有蛮子。同时举起了弓箭,一发力就要射向目标。那黑汉子情知不妙,身形灵巧地躲闪腾挪,躲过乐垂志在必得的那一箭。乐垂见未能如意,于心不甘,一心要致对方于死地。黑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握着尖尖的棍棒就跳了过来,动作快得如同山中猿猴,令人猝不及防。乐垂的脑门冒出一层冷汗。黑汉子忽略了盘瓠的存在,加上乐垂之前那一喊,喊醒了许多梦中人,那些人都一一拿起趁手的家伙,赶将过来。乐垂脑门上出汗的同时,他也脊梁上冷汗直冒。棍棒在乐垂面前晃了一下就不敢恋战,慌忙要走。偏巧慌不择路,一脚踏进了一丛葛藤,绊倒在地。盘瓠猛冲过来,张嘴便咬,蛮子纵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施展,只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喊。盘瓠死死地咬着他的脚,不撒嘴,一直到众人赶过来,乐垂示意盘瓠松开,盘瓠才松口。
帝喾立马提审了那浑身乌黑的蛮子。此时天已大亮,远山和近处的树木都清晰可见。众人把那蛮子绑在一棵樟树上,恳请帝喾发落。帝喾走过去,轻托蛮子的下巴,说,你是房王的人?蛮子不说话,眼睛里却似乎要喷出火来。帝喾说,你这次前来是要干什么?蛮子还是不说话,把一口浓痰很坚决地吐向了帝喾的脸庞。一个近旁的随从一看这情形,举起巴掌就要扇他耳光,被帝喾阻止了。帝喾轻描淡写地拭去脸上的污物,又问,是你一个人还是另有同伙?帝喾的话音刚落,那蛮子却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片刻之间就耷拉着脑袋,死了。蛮子明明知道自己难有活路,预先吞了毒药。众人都为这一变故感到震惊。帝喾感念蛮子宁死不屈,对主人一片忠心,又不出卖同党,敬重他是条有血有肉的汉子,吩咐手下的人把他埋了。处理了这么一档子乱人心神的烦心事,万丈金光也从东面的山脊倾泻下来,朝霞绚烂,清风轻抚。天气是很适宜做任何事情的,但这天公成就的一切都是枉费。人人心里都有一道阴影,也有一个疑问,在这清晨里突兀地出现的蛮子究竟是受谁指使?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