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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二爷

来源:作者:苏宝大时间:2015-07-19热度:0

  

    

  乔二爷,四里八乡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响亮的名儿。可我们村的这个乔二爷,却是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老爷。

  

  说起乔二爷得此雅号,缘于数年前的晚上,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放映着《乔老爷上轿》的喜剧电影后,大家一致觉得电影里的主人翁乔老爷的长相,像极了我们村的李二乔。电影一散场,就有人跟在李二乔后面起哄。说,电影里是乔老爷,你以后就是乔二爷了。哪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后来喊着叫着,就把乔二爷三个字喊得滚瓜又烂熟。

  

  乔二爷,排行老二,躺在床上,横竖一人。烟瘾特大。身材矮胖,秃头秃脑。走路挺着个大福肚,一摇三晃,好似怀胎的女人。从头到脚,黑黝黝的亮。上下乍一看,跟非洲人没二样。他穿衣服,无论冬夏天,邋邋遢遢。纽扣子对他来讲,实在是多余的。上衣纽扣不纽,倒也说得过去。下面裤子的大门,一年四季大敞四开。惹得村子上爱取乐的女人们,常拿乔二爷开心:乔二爷,你那下面的窗户门该关关了吧。乔二爷只是淡笑,但总回答得干脆利落:凉快。

  

  乔二爷夏天去河里洗澡,连脱带穿,几十秒钟解决问题。至于冬天几天洗一次的澡,就无人知晓了。

  

  后来,农村逐步实行土地承包制,农村人闲暇时间多了。绝大部分青壮劳力都先后进了城,发了大财。远处不说,乔二爷巷北的阿巧,出去没几年就大发了。抽的香烟,一包能让乔二爷买上二条。喝的酒价钱更是吓人,一小酒盅,能让乔二爷买上二瓶子的大麦烧;巷东阿贵的儿子,跟他一般大,是个建筑瓦工头儿,外出三五年,回来砌了村里最漂亮的房子。没见过外面大世界的乔二爷,总觉得城里连马路上总能随处捡到大钱。乔二爷开始睡不着了,天天做着到城里去发大财的梦。来年春节一过,如跟屁虫一般,盯紧邻居阿贵家的儿子,要求带上他一块儿去上海建筑工地挣钱。

  

  临行前一天,乔二爷喜滋滋地特地上了趟街,买了个装钞票的皮夹子,准备好好地在城里争钱。去时,晕车。下车时,迷迷糊糊跟着阿贵的儿子进了工地。头天晚上,吃过晚饭的乔二爷,在车上憋了一天,急需找个厕所,解决问题。人生地不熟的乔二爷,独自不声不响走上了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找厕所去了。

  

  憋急了的乔二爷没考虑回来的路线和记下任何标记,就一个劲地往前赶。毕竟首次进了大城市,也想不到回不来的后果。等找到了厕所,乔二爷浑身轻松地出来后,他傻了,找不着回去的路了。一人在大街上来回转悠着。第一次出远门的乔二爷不知道带身份证,在马路上被执勤的民警拦下来问了几句的话就带走了。关了一整夜,天亮又转至遣送站。当遣送站的人员为他准备办理遣返回乡的手续时,问他叫什么名字,报出来的吓得他们一大跳——乔二爷。当天傍晚,神不知鬼不觉的乔二爷竟然没花一分钱,又出现在了村子的巷子上。

  

  回来后的乔二爷,死心塌地的种着他的一亩二分地,并利用农闲时,走街串巷收着废品。人们发现,乔二爷除了碎砖破瓦不收,连哪怕是刚去世老人遗留下来的脏被单,烂衣服统统收。

  

  村上农忙一到,谁家请他帮忙,乔二爷停下一切,随喊即到。因为如今的乡下,留守在家的都是小孩、女人或丧失了劳动力的老人。而乔二爷倒成了村上的这些人唯一能为他们出力的好帮手。现在只要谁家有个什么大小的事,要乔二爷帮忙,只需跟自家半大的孩子说一声:去把乔二爷请来。小孩绝对不会跑错了门。

  

  乔二爷的母亲在他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过早离开了人世。十多年前,他的父亲也随乔二爷的母亲去了天堂。

  

  至今没取上老婆的乔二爷,恐怕这辈子女人的缘分已尽。但那时候他父亲还在人世,乔二爷到了深夜,也曾做过女人的美梦,醒来也疯了似的开始想女人了。他生出斗胆,在繁忙的农季,在父亲的面前,连续罢工几天几夜,困在床上,不吃不喝,就是没命的想讨个老婆。他父亲瞧他这样,怕他寻短见,就托一熟人,揣上一笔钱,把乔二爷带到四川、贵州一带,让他去讨个媳妇过日子也好。哪知道到了那儿转了几圈,人家女的见了乔二爷的面,竟然疑惑地问他,你是中国人吗?听他开口说着地道原汁原味的土话,倒也像点儿中国人。每个女人看后直摇头。女人没找到,带去的路费和讨老婆的钱,却花得所剩无几,赶紧领着乔二爷打道回府。乔二爷女人的美梦终将熄灭,只得认命。

  

  乔二爷回来后,像脱胎换骨变了另外个人。变得沉默寡言,神魂颠倒。乔二爷虽没找着女人,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整天被村里的哪个寡妇勾去了魂。整天低着头,骑着三轮车,嘴里常常自言自语、走街串巷收着他的废品。只是村上人陡然发现,他变得时尚多了。颈项的脖子上,挂上了时髦的播放机,声音开得老大。都是些老掉牙的扬剧、淮剧、黄梅戏和社会上流行的低级庸俗的地方剧。唱的都是寡妇上坟,寡妇哭夫,寡妇偷情,寡妇改嫁,寡妇私奔。唱来唱去好像总永远离不开个寡妇。寡妇倒成了他心头上的肉。他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好像那个寡妇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似的。听邻居们说,晚上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也是唱的寡妇的戏。但乔二爷睡觉时是否抱着个播放机唱着那寡妇的戏呢,就无人知晓了。

  

  乔二爷不喜欢与人侃谈交流。别人说话,他偶尔也会插句文不对题的话来,惹得一阵的哄笑。一次,大家站在巷子上,纷纷议论着航天员刚刚从太空回来出舱的精彩一幕。他不知道那个椭圆形的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旁边冷不丁插了一句:三个人玩一个水泥拌浆机,太有趣了。

  

  前年盛夏的中午。外面骄阳似火,大地犹如蒸笼一般,路上行人稀少。乔二爷颈项的脖子上依然挂着个播放机,载着刚收回来的废品,悠哉悠哉行走在公路上,准备回家填肚子。突然一个冒失鬼骑着摩托车,不偏不倚对准乔二爷的三轮车后屁股,将乔二爷弹出正前方几米远。瘫坐在公路上缓过神来的乔二爷,觉得满脸热乎乎的,一摸尽是血。再看看胸前挂着的播放机,成了个哑巴了。乔二爷看到碎了的播放机,很是心疼。

  

  几小时后,村上人路过发现,乔二爷满脸是血瘫坐在公路一侧。问他怎么会这样的?乔二爷手捧摔坏了的播放机,哭丧着个脸说:刚才被人撞了。问他撞的人呢?他说,那个人让他坐在原地别动,他回家取钱去了。唉!看到的人一声的叹息。后来,他的哥哥、弟弟,将他送进医院。呆了一个多月,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由于被撞时,乔二爷大脑着地,好像大脑中的指挥系统出了点小毛病。从此后,他整天喜欢哈哈的笑。走在巷子上,时不时地靠靠胖女人的身子,摸一摸胖女人的大屁股,用手揪一揪胖女人的长头发,嫩皮肤。然后还是哈哈地笑。现在的乔二爷,早不是当年的乔二爷了。

  

  经过了这次的鬼门关,现在的乔二爷变得比以往更加现实了。先是口袋里装了只连自己都不知道号码的手机。再就是三天两头把大鱼肥肉往家拖。烟从原先的一元八角钱一包,猛然提高到二块五角钱一包,一支接着一支地猛抽;酒从原先每晚一次,增加到中午也要喝了;播放机,从原先只能唱不能看,换成了现在的“视频播放机”。能看到胖乎乎的演员,唱的那些扬剧、淮剧和黄梅戏了。他开始说:人这一生,绝不能枉过,该享受得放下一切的去享受。乔二爷跟人说出简单的人生道理来:到时候,阎王老爷召见,眼一闭,脚一伸,什么也带不走。有时在人家干了活,高兴喝了点酒,乔二爷准会在酒桌上轻言轻语地告诉人,他特喜欢长得又白、又嫩的胖女人。

  

  村里的男人常年外出,而留守在家的女人,为了平常能巴结到乔二爷帮她们干点儿苦而脏的农活,也总会拿乔二爷开心,故意在他面前说些风流的话语,让他听了,像喝了蜜样的高兴。第二天,只要她们中间哪位胖女人想找他干活,乔二爷准会在蒙蒙亮之前,来到她们的家中,挥汗,卖力,苦干,天黑漆漆才跨进自家的屋门,倒床便睡。这就是我们村的乔二爷。(文字3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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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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