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江苏省泗阳县裴圩镇的砂嘴村,她位于全国第四大淡水湖——洪泽湖的东北岸上。我们蒋姓是这个村里数得着的大户之一,曾经拥有一座属于自己家族的家庙,这在附近的村镇中是十分少见的,昔日的辉煌和兴盛由此可见一斑。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却没有族谱,只知道堂号叫“三径堂”。那么,砂嘴村蒋姓始祖最初来自于何方呢?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来到这块土地上的呢?还有,我家这一支在村里的近族不多,而与我家血缘关系最近的宗亲却居住在淮阴区王营镇上?这些,家族里的许多人已经难以说清,成了谜团。时移世易,许多往事已经或者即将被历史淹没了。作为文学爱好者的我,心里十分渴求解开这些谜团,也自感有责任将我已经能够厘清的这一段家与国密不可分的情缘写出来,以使它能够流传于对这段历史同样感兴趣的人们,直至让后代子孙从中记取一些有价值的精神(财富)。
这必须从近代发生的太平天国运动说起。
据关于太平天国后期的部分史料记述:
1864年7月19日,天京沦陷。
湘军进入天京(今南京)后,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见财物与女子就抢。直杀得天京城内血流成河,尸体涌进长江,几乎使江水不流。
作为湘军统帅的曾国藩也有笔记:湘军“分段搜杀,三日之间毙贼共十余万人。秦淮长河,尸首如麻”,“城内自伪宫逆府以及民房悉付一炷”,“万室焚烧,百物荡尽,而贡院幸存”, “自五代以来,生灵涂炭,殆无愈于今日。” 这次屠杀,是历来南京灾难中最惨烈的一次。屠城、焚烧城后,南京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找不到了。
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在《能静居日记》中记载:“沿街死尸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满二三岁者亦斫戮以为戏,匍匐道上。妇女四十岁以下者一人俱无,老者无不负伤,或十余刀,数十刀”。
清人书稿刊印:“金陵之役,伏尸百万,秦淮尽赤;号哭之声,震动四野。”所谓伏尸百万,除了战死者,就是曾国藩在城内外屠杀的平民。“皖南及江宁各属,市人肉以相食,或数十里野无耕种,村无炊烟。”显然这次屠杀最保守估计也应该在50万人以上,清人所说的伏尸百万也是有可能的。而屠城和对城市的毁坏程度也是历史之冠。
太平天国强盛时,南京城最多有100万人。可到光绪登极的1875年,人口还不到50万。
后来李鸿章署理两江,认为南京城需要百年方可恢复。
从上述的文字可见,其时,敌我双方的仇恨、战争的残酷程度是亘古未有。
另外,我从对封建王朝的法律研究中得知:从汉初到清末,法律实行连坐,对十恶不赦的重犯,往往千刀万剐,同时还要株连其家人,一人造反,九族被杀,不但灭门,而且灭族。
在这些让人亡魂丧胆的日子里,我的天祖一辈就生活在太平天国曾经活动过的区域内,并且家族里有人参加了太平天国运动。即将被株连,“灭门九族”的危险已是千钧一发地悬在整个族人的头上。于是居住在一起的三房头族人就烧毁了族谱,同时把家庙里的铜、铁、锡菩萨依次分到各房头,号召大家各自逃命去吧!其中的“老二房”——我们砂嘴村的蒋姓始祖们,男女老幼一大家子,遂带着几尊“铁菩萨(其中有关公)”和能够带走的生活用品,乘上一条大船集体逃亡了。
这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随风随浪听天由命地漂流着,最后搁浅在洪泽湖东北方向一个遍布砂礓的“嘴头”附近。一大家人纷纷踏上嘴头的南面高地,这一片土地是因为黄河改道于洪泽湖,其夹带的泥沙淤积而成。家人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为是神灵的指引,遂决定就在这里安家生根吧。后来,人们称呼这里“砂礓嘴”、“砂嘴”。这“嘴头”的确切位置就是今天砂嘴村大汪塘“小河底”北面,当地人称为“牛笼汊”的地方。
砂礓嘴蒋姓始祖们安家砂礓嘴后不久,造了一座庙宇,以供奉关公、张飞、龙王等几尊“铁菩萨”和其他神灵,人们称之“关帝庙”、“砂礓嘴关帝庙”。
太平天国运动起始于咸丰元年,败亡于同治三年,即1851年1月——1864年7月之间。据此,有理由推断砂嘴村蒋姓始祖逃亡的年代是同治三年,即1864年的下半年。
这就是我们砂嘴村蒋姓始祖们留给世人的一组有着无限遐想空间的画面,革命、勇敢、信仰、义气、机灵、随遇而安......
蒋姓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至约公元前1040年——前617年的蒋国。蒋国是西周时期由华夏族(汉族)在今河南省淮滨县一带建立的姬姓诸侯国。蒋国始祖是蒋伯龄,他的祖父是周文王姬昌、父亲是周公姬旦。
周文王就是司马迁笔下“盖西伯拘而演《周易》”的那个西伯侯,他后来聘请姜子牙做丞相,由此开创了周朝八百年基业。传说他有一百个儿子,后人所说“姬子彭年苏才郭福”里的“姬子”就是指这件事。
周公是周文王的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曾两次辅佐周武王东伐纣王,并制作礼乐。因其采邑在周,爵为上公,故称周公。周公是西周初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尊为"元圣"和儒学先驱、奠基人。春秋时代出生的“至圣先师”、至今尚风靡世界的孔子也是周公的铁杆“粉丝”。
蒋伯龄是周公三子,他是天下所有蒋姓的唯一始祖,“天下无二蒋”据此而来。公元前617年,蒋国被楚国所灭。蒋伯龄的后裔和属地百姓即以国为氏了。
“三径堂”的始祖则要追溯至蒋诩。 蒋诩(前69-前17),字元卿,杜陵(今陕西西安)人,东汉兖州刺史,以廉直著称,后因不满王莽的专权而辞官隐退故里,闭门不出。时人谚曰:"楚国二龚,不如杜陵蒋翁" 。他在家门前开辟三条小路,唯与高逸之士求仲、羊仲往来。后来人们用"三径"意指隐士的家园,“三径堂”成为其后人的“堂号”。
砂礓嘴蒋姓即“三径堂”传人之一支。
砂礓嘴蒋姓始祖安家砂礓嘴的时候,西南方向几里处已有人烟,人们叫那里“黄圩”。清咸丰十一年,即1861年,一个叫黄伯高的能人在那里修筑圩堤 ,以拒水侵,聚人而居。今天,在当地人称为“砖井涯”的南侧还依稀可寻圩堤的遗迹。
到了1931年,淮水暴涨,泗阳县运南一片汪洋,受灾甚重。黄伯高后人在此灾后,将自家宅基垫高约三米左右,黄家“高宅”成为黄圩“一景”。因为垫这高宅,竟然将南边二百米外的一块平地变成现今的“南大汪”。解放后,黄家财产充公,黄圩小学首先建在这“高宅”上面,继之是黄圩医院。上世纪70年代医院搬走后,这地点是黄圩搬运站、黄圩文化站、黄圩市管会所在场地。后又为文化站一家独有,直至2000年黄圩乡合并于裴圩镇,再转让于当地居民手中。如此变更,主人当然早已不再姓黄。“高宅”也早已不存,在医院搬走后,周围群众已把那泥土拖走垫了自家宅基地,现在只留得一些遗迹。
这一段读者或许以为是我赘笔,实则不然,因为黄圩在后来的时光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周围村庄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我祖上这一脉当年没有在砂礓嘴定居。他们谋生的手段特殊了一些,据说,我的高祖那一代还是船民,会“用船”。或许高祖就是那“一条大船”船工的后人吧。
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的,苦在其次,倒是生死存亡的风险更是大得可怕,说不定哪天一阵大风刮起,全家人就一起没了。所以家人已经厌倦并惧怕了“撑船”这个行业。据说,一家子也曾经在洪泽县蒋坝镇短期居住过。
此时,韩信故里淮阴县码头镇属于水旱码头,水陆交通发达,是南来北往的货运集散地,算是周围数得着的繁华地界。运河边上的奶奶庙香火十分繁盛,高祖作为船民路过那里常常去敬香。因为行业的特殊,所以高祖认识了许多水路和水路边上的各色人物,有些是他的主顾,有些是他的朋友——帮会啊把兄弟一类的关系。这其中就有码头镇的亲戚朋友,他们劝我高祖到码头镇定居。高祖相信了他们的话,就在码头镇石工头落户了。但是,在高祖、曾祖们质朴、灵巧的心里一直装着“砂礓嘴”这一片土地,因为那里是他们宗亲生活的地方,是自己根的所在。
高祖将家安在码头镇,如同现代人到经济发达地区发展一样,也算是有着开拓创新负重拼搏的大精神,毕竟比在砂礓嘴这块纯粹靠种地为生的土地上生活得可以轻松自在一些。到了我曾祖这一辈便改学了手艺,大曾祖蒋克如、二曾祖蒋克意都是当地响当当的木瓦工匠,他们常常去奶奶庙做一些维修庙宇、菩萨塑像一类的活计,由此可见手艺之精良。
有两个哥哥挣钱,一家子的日子还说得过去。我的曾祖父蒋克祥是三弟,没学手艺,便成了一个天天拿着鸟笼子的“玩友”了。后来,曾祖父与当地一个吴姓姑娘的婚姻解体了,此时时光已经走到中华民国六年,这一桩离婚案件是经过县知事亲自判决的。在当时,离婚可是件新鲜事情呢!
中华民国六年,也即公元1917年。这一年,在沙皇统治根深蒂固的土地上,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取得成功,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国家诞生了!与四年以后诞生的中国共产党来说,有一个经典的语录:“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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