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探极深大地,追求极致人生

来源:作者:张建时间:2015-08-05热度:0

——记山东正元地质勘查院国土资源系统技术能手王俊君

4万米,是王俊君十年时间里完成的钻探总进尺;30岁,是他取得这个成绩时的时间;国土资源系统技术能手,山东省富民兴鲁劳动奖章,是他用这个成绩和年龄换来的荣誉。在地质勘查行业,他既是晚辈,也是新人,但在地质钻探领域,他是老兵,更是榜样。在全国数十万名钻探工人中,他只是广阔大海中的浪花一朵,但在冶金地质系统,他已成为一个“传说”。这个80后的年轻人,用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谱写了属于他自己的一首赞歌。

1981年,王俊君出生在栖霞市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栖霞是胶东各县市中唯一一个不靠海的县级单位,其地形以丘陵为主,所出产的苹果便是在全国都非常知名的“山东苹果”。王俊君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从小,他的家庭并不富裕,识不了多少字的父母只能靠种几亩薄田、栽一些果树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当王俊君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的家庭并未给他准备好一个绚丽多彩的童年,所有的祝福只因为他是一个将来可以承接父母“衣钵”的男孩。随着他的成长,家庭的负担自然越来越沉重——又多了一张要吃饭的嘴哟。

所幸王俊君的童年并未留下多少灰黑色。父母虽然没有给他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给了他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即使是粗茶淡饭,王俊君依然感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山上连绵的果林,溪中潺潺的流水,小山村朴实的村民,都让他觉得一切是那么的有吸引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王俊君从懵懂时就明白的一个道理,虽然他并不会总结出这样一句话来。从懂事起,小俊君就在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带领小,干力所能及的农活。打猪草、做晚饭,帮助大人收庄稼、种新苗,所有农家孩子该经历的一切,他都一一经历过。而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也是那么的有意义。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他深受父母影响,形成了踏实肯干的性格。据他说,正是朴实的父母教会了他做人的朴实道理,才有了他后来的成绩。

沉重的家庭负担让王俊君的父母顾不上对他开展系统的家庭教育,他的童年是在与大山的亲密接触、与玩伴们的嬉戏打闹中度过的。直到上了学,甫一接触课本上新奇的知识,王俊君那颗小小的心脏就被五彩缤纷的内容吸引住了:这些都是父母不曾教给他的哟。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那些看起来很浅显的文字,他精心演算着每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目,他认真书写着自认为写得很好的作文。而在课后,他也时不时偷偷捧起姐姐的书本,看那些他看不大懂的内容。放学了,他自觉帮父母做好晚饭,或是自觉出去打一笼猪草,然后就在屋子里简陋的桌子上铺开书本写老师留下的家庭作业。与城里孩子相比,他没有参加过任何形式的辅导班,也没有看过很多种的课外辅导书,他唯一该庆幸的就是能够经常与大自然接触。正是耳濡目染了父母的艰辛和环境的闭塞,他从小就梦想着能有朝一日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这给了他无穷的动力,从小他的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尽管在那个环境里,教学水平、学习成绩都不能与城里同日而语,但他依然痴痴地梦想着能进入大学,过上和父母不一样的生活。而姐姐优异的学习成绩也给了他无形的压力,他决心要在学习上超过姐姐。于是在他十余年的学习生涯中,他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2000年,王俊君参加了高考。此前,他的姐姐已经考上了烟台师范大学(今鲁东大学)。他要上高中,家庭的负担其时已经非常沉重。而在高考结束后,他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期待。他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那个夏天,在等待高考成绩放榜之前的日子里,他看山山更绿,看水水更清,是的,他可能马上就要成为一名大学生了,他有把握考一所比姐姐学校更好的高校。而一个农村家庭能出两个大学生,这在当地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荣誉。

那几日王俊君见谁都微笑,甚至连帮着父母下地干活时,他也要忍不住哼上几句不着调的小调。只是他未曾注意到,父母脸上并未出现多少笑容。有时候坐在灶前烧火,母亲总会一个人发呆,连火都要灭了或是着到外面了都不曾注意,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要笑母亲的痴愚。这一天,他依旧哼着小调从地里回来,简单地吃了点饭,就早早睡觉了。睡梦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站在了大学的门口,阳光正洒在他的身上,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路沿着学校大门延伸到远方。他笑了,他乐了,他抬腿就要往里迈。可是为什么有人在他耳边聒噪呢?他不由得醒了过来。一个翻身,他隐约听到父母在低低地交流。

“让儿子上吧,闺女家,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是母亲的声音。

“可闺女都上了几年了,现在不上了,多可惜。”这回是父亲在说话。

“哎,咱俩忙活一年才挣回5000块钱来,这几年光欠别人就4万多了,再上,咱上哪给他弄学费去。”

“可不上大学,他这辈子不就瞎了吗?再说,闺女不上了,她回来能干什么?”

“哎……”

一阵吓人的寂静,在这深夜里更显幽深。

泪水悄悄涌出王俊君的眼眶。他渴望上大学,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自私,剥夺姐姐上学的权利。他没有了睡意,在黑夜中静静地仰躺着,看黢黑的屋顶幻化成一个圆圈,里面有涌动的暗流,如河中漩涡般不断转动,越来越快,仿佛连他也都被吸了进去。他没有挣扎,他甚至不想挣扎。他闭上眼睛,这个漩涡立即逼近他的眼前,随即变成一张狰狞扭曲的脸,对着他阴测测地惨笑着。他又睁开眼,擦掉额头的汗,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依旧失神地躺下,继续与那狰狞的漩涡作斗争。当丑陋恐怖的笑脸再次消失的时候,他爬了起来,迎着朝阳和父亲一起走向田野。

几天后他的成绩出来,他有些机械麻木地去填报了高考志愿。关于这段往事,我曾几次问起过他,当年他高考成绩如何,填报的哪所大学,却都被他拒绝了。在他看来,这一段往事,还是不要提了吧。或者如他所说,农村孩子光靠啃课本,考出的分数肯定不会太高,即使上大学也不是什么好大学,将来就业怕是没有好工作。但这也可能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不管怎么说,当立秋后的凉风刮起来,别人已经领到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悄悄收起了自己的通知书,跟父母说“我不上了”,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了床上。父亲急躁的咆哮声,母亲无声的眼泪,姐姐的哭泣,都被他“自动屏蔽”了。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作解释。他没有绝食抗议,却又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任何食物。他对家人说我没事,他对自己说我很好,他对黑漆漆的夜空说我能行。隔天,他又走出了房间,简单吃点饭,他就去村子里打听哪里有招工的了。

关于这段往事,我的笔端留下的只是一些粗陋的记录。对于这些内容,也是王俊君在我的“纠缠”下勉强透露给我的。他说,那个时候就是想赶紧挣钱养家吧,别的没多想。虽然我们很想给每个人再现这一段往事,但他既不愿多说,也不想太“过”,我们就权且“放过”吧。

这一年的下半年,王俊君像许多农村孩子一样,学习没有多大起色,只能早早踏入社会。而19岁的年纪在当地已经算是踏入社会比较晚的了。他跟着同村的小伙伴,先到了附近一家砖厂,干起了拉板车的工作。砖厂的两大福利,就是高温和粉尘。渣土压成砖坯,这个过程会产生大量的粉尘,而这些粉尘又有很大一部分被工人吸入肺中。到了烧砖的炉前,高温又让人觉得难以忍受。这些,王俊君都默默坚持了下来。初入社会的他并没有什么经验,后来,他又被另一个小伙伴带到了一家化肥厂,从事粉料工作,就是把鸡粪和尿素等几种肥料掺在一起搅匀,这个味道,你可以想象在露天的旱厕里是什么味就可以了。尽管如此,每一天上班之后,王俊君都认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回到家中,每每看到他疲惫的身影,母亲总会忍不住偷偷流泪,便劝他不要再干了,先在家帮着家里干点农活。他却摇了摇头,依旧照常去上班。领到的一点薪水,他也全部交给了家里。至于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他说,那时候的我很苦、很累,更是很迷茫。但一想到家里的情况,我就告诉自己,再难也要坚持。

当年冬天,他回家过年,无意间听说山东冶金地勘局三队招聘钻探工,待遇从优。这让他很动心,毕竟化肥厂的工作挣不了几个钱,而家里正急需用钱。在确认了消息来源之后,过完年,他跟父母说明了情况,一个人扛着行李,坐上长途汽车就到到了烟台。报上到,他很快被分到了机台上。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在这钻机的方寸之间大显身手。

那时中国的地质工作刚经历过一个寒冬期,全国很多地质队都难以维持生计而不得不转产,钻探工人也很难招到。

王俊君就在这种情况下进了地质队,当了一名普通的钻探工人。

后来他说,其实他是幸运的,钻探队才是他该来的地方。

胶东是中国著名的黄金产地,仅黄金储量就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在进入钻探队之前,王俊君也曾在自家附近山上看到过钻机,所以他自认对钻机并不陌生。但真到了钻机上,他才发现自己绝对是一个门外汉,不仅如何操作钻机他不会,就连基本的钻具组装拆卸他也是一窍不懂。看到别人熟练地操作着钻机,有序地摆放着岩心,他心里着急。但他明白,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要走好这条路,他心里一时没有了底气,真怕哪一天坚持不住了。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机台上的钻探工人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工,以农村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居多,而且大多是初中毕业甚至没有毕业的那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用在钻探队身上更是恰如其分。每个机台一年流动的人员,总数肯定要超过满编时的总人数。能够坚持下来的,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不为过。

王俊君也曾经动摇过。

刚参加工作,身边是一群陌生人,机台上繁重的体力活让干惯了农活的他甚至一开始都吃不消。苦了累了,没人关心;心里憋屈了,无处倾诉;即使有空余时间,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是偏僻的荒野大山,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有些呆不下去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夜里,倒班休息的时候,用被子蒙住头,一个人偷偷地哭泣。有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真要爬起来卷起行李就回家了。

促使他坚持下来的其实只是一件小事。

刚到机台,虽然工作辛苦,但伙食还是不错的。第一顿饭,王俊君就吃了个肚儿溜圆,因为机台上的伙食比家里好太多了,平时在家可真是难得吃一顿肉。后来,他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用母亲在他出门前叮嘱的一句“别上火,好好干”来鼓励自己。再后来,这句话也不好使了,他就回了一趟家。在此之前,他每次回家,母亲都会摆上一桌子好吃的给他吃,虽然这些好吃的跟机台上的伙食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但他依然觉得很温暖。有一回他从家回来,跟机台的以为老师傅说起自己回家母亲给他的优厚待遇,有点自鸣得意。而老师傅说:你还年轻,不了解。你在家,父母吃得好,你走了,就不是那回事了。他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他就又回了一趟家。母亲照例给他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他也毫不客气地一扫而光。吃完饭,他对母亲说要回去了,母亲像往常一样送他到路边坐车,临走依然是那句话:好好干,注意安全。而他本来就不想干了,正好趁此机会跑到同学家玩了一下午。傍晚时分,他又回到了家中,正赶上父母吃晚饭。他看到桌子上只摆着一碗咸菜,父母就着那碗咸菜在啃馒头。见他回来,母亲有些愕然,忙问他怎么回来了,他只好撒谎说机台暂时不开工,可以在家呆几天。母亲又问他吃饭了吗,说着就要去给他张罗晚饭,他急忙说在同学家吃过了。晚上,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没有睡着。高考结束时的那个奇怪的漩涡,这次又跑了出来,依旧在他面前幻化成一张脸,只是这一次,这张脸上分明写满了讥笑和不屑,仿佛在笑他的气馁、他的泄气。他懊恼地闭上眼,父母饭桌上的那碗咸菜疙瘩却总是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越看越刺眼。他索性不去想这些,但父亲因为疲劳发出的响亮鼾声又让他难以入眠。他挣扎着,他纠结着,他仿佛要窒息,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又想起母亲的嘱咐:好好干。是的,好好干,他豁然开朗。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就告别父母,又回到了机台上。从此,他再没有过退意。

既然下决心要好好干,他就告诫自己,一定要干出个名堂来。

那时候,机台实行的是“一带一”,就是一个老师傅带着一个年轻人。这也是地质队传统的传帮带模式,在钻机上则更注重这个“传承”。据王俊君讲,第一个带他的老师傅叫王更戌,一个30来岁的老员工。师傅看到他戴着眼镜,脸上还带着几分斯文,一开始不相信他能坚持下来,就说,在机台上干,要能吃苦,更要油、泥都吃。

能吃苦,王俊君自然不在话下。跟同时期来的很多人相比,别的师傅都嫌自己的徒弟太娇气,而王更戌师傅给他的评价是:能吃苦,是个好材料。

在机台上,王俊君接受的第一项“技术活”,是调配泥浆。

钻探工作有个很形象的比喻。如果说钻机是一个人,那么钻杆是骨骼,而泥浆就是血液。遇到难干的地形,几乎全靠泥浆来保证正常钻进。这个泥浆并不是我们说的弄点土,倒上点水一搅拌就行了,而是要用膨润土加水搅拌,必要时加腐植酸钾、高效润滑剂、中粘纤维素等处理剂调配而成。调配过程中,还要控制比重、粘度、胶体率、动切力、失水量等一系列参数。而且,每一次调配泥浆,都是一个新的配方,每一个配方又没有固定的模式可以套用,只能根据施工地形和钻进情况来调整。有经验的钻探工人调配的泥浆,可以很好地护住钻孔井壁,有效防止塌孔事故发生。但泥浆调配又是一件脏活,因为要跟土啊泥啊打交道,一开始肯定是尘土飞扬,后面则要不停地搅拌泥浆。调配泥浆,成了机台人员很不愿意接手的工作。

而王俊君第一次调配泥浆的经历更是难忘。那时候,他被机长派去协助老师傅调配泥浆。来到泥浆池边,老师傅加土、加水,他负责用铁锹搅拌。因为是第一次,他有点紧张,低着头只顾用力搅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抬头一看,却见老师傅光着膀子、只穿一件裤头就跳进了泥浆池中。那时候可是春末乍暖还寒时节啊。他当时先是一愣,但随即想都没想就脱了衣服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在泥浆中不停地“跳舞”,直到泥浆没过了肩膀,只剩一颗脑袋露在外面,费了好大劲,他们才算是把一池子泥浆调配成了。等俩人从池子里爬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哈哈大笑。临了,王俊君还不忘“卖弄”一下,说:我们俩可是当代地质钻探行业的王进喜啊。

这一件事之后,王俊君在老师傅们中间留下了好名声,“能吃苦”也成为老师傅们对他的第一印象。而他也是主动抢着干那些脏活累活。渐渐地,他发现,不光是老师傅们喜欢他,连那些年轻的小伙伴们也都愿意和他交流。他开始觉得,机台工作还是不错的嘛。

能吃苦,这还不够。慢慢地,王俊君开始觉得自己在技术方面实在太欠缺。他开始明白,机台的工作不仅是重体力活,更是一项技术活。那些老师傅们的技能,足够他学习好长时间的。明白了这个道理,王俊君就成了机台上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师傅共同的“徒弟”。

其实王俊君并没有正式“拜师”,而是自觉把老师傅们当做了自己的老师,他的学习方法非常简单,绝招只有两个,一个是“偷师”,一个是“磨人”。偷师,就是时时处处留意老师傅们的行动,尤其是老师傅们的操作技能,从模仿做起,慢慢练成熟手。而磨人则简单的多,就是他认为自己不会了,就去问老师傅,不弄明白绝不罢休。甚至为了问明白一个问题,他去机台附近的村子里买来酒菜,和老师们边吃边聊,直到弄懂为止。也因为有了“酒肉”这个媒介,机台上所有的老师傅都和他成了好朋友。

机台上的几个老师傅,后来有成为机长的,也有走上其他领导岗位的,回忆起当初王俊君的两项“绝技”来,都是满脸无奈加欣慰的笑,他们说,机台上再没有第二个像他那样能磨人的年轻人了。

他肯学,就有人愿意教。据他说,刚参加工作时,单位有个老师傅,叫房德倩,是管仓库的,因为有一手技术活,还经常修理各种设备。那时候老师傅们闲来无事聊天,就聊到了机台上有个喜欢磨人的年轻人叫王俊君,房师傅记下了。后来一收队回到烟台,别人都回家了,这个房师傅就把王俊君叫去帮他修设备。一开始,王俊君特别反感,心想我都几个月没回家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还不放我走。心里抵触,他还是留下来帮老师傅干活。老师傅呢,也不单单是让他帮忙修设备,还主动教他设备的构造原理,手把手教他看图纸。慢慢地,王俊君明白了老师傅的良苦用心,心里也对他充满了感激。

时至今日,王俊君说起曾带过自己的老师傅,心里面满满都是感激之情。现任山东正元地质勘查院第一分公司办公室主任的孙传欣,曾长期从事钻探工作,在整个单位可以说是“专家”级的老钻探工人。他向我们透露,王俊君参加工作第二年,他到莱州王俊君所在的机台处理钻探事故,王俊君那时担任机台记录员。处理事故过程中,孙传欣指指身边一个位置对他并不认识的王俊君说:小伙子,你就坐在这记录,其他的你不用干,但是你要保证每次下钻后的机上余尺都是正确的。要知道处理事故时,劳动强度很大,需要不停地上钻下钻,每一次上下钻,下钻前、出钻后的数据都需要准确记录,这个过程又非常快,而且不会专门给记录人员留下观察的时间和空间。稍有不慎,出错是很正常的现象。而一旦数据出错,就容易发生偏差,需要重新校正,事故处理就会非常慢。王俊君却做到了一个数字都不差。这让孙传欣非常吃惊,因为之前每一次处理事故都会有错误。他特意走到王俊君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小伙子,多亏你记得好,事故处理非常及时。当时王俊君心里只是感到很高兴。他不知道的是,事后,孙传欣跟机长、班长特别强调,要对他好好培养,这是个好苗子。

能吃苦、肯学习,让这个好苗子成长很快。机台上人来人往,很多人坚持不住,走了,他却一心要搞出个名堂来。据他说,这个“名堂”不仅要好看,更要“实用”。怎么算“实用”呢,王俊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讲了他另一个故事。

那是他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刚适应了机台工作,他领到了第一笔薪水,金额是800多块钱。对于急于贴补家用的他来说,这个钱不算多,也不算少。因为是第一笔工资,他心里也有几分小得意,要知道这笔钱可比他在砖厂化肥厂拿的多。那时候工资还是领现金,在他领到自己的工资后,他发现他的班长领到了1100多块钱。这时他才明白,当了“领导”是可以多拿薪水的。他忽然想到,我既然不走了,为什么不争取当个班长呢?这样岂不是可以挣更多的钱贴补家用?

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动力吧。

其实,这只是他最初的一个想法。后来,随着工作的深入开展,他对班长乃至机长有了一个更深刻的了解。他佩服他们的,不仅仅因为他们是“领导”,还在于他们过硬的技术。

王俊君的名堂搞得很快。他肯吃苦,能学习;他爱钻研,愿意琢磨;他乐于助人,认真细致;他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整天闲不住,不是在自己的班上忙活着就是在替别人忙活着。老师傅们看到他高兴,新同事们看到他贴心,领导看到他欣慰。一年半后,他的班长升任机长,他被任命为班长。又过了一年半,他的机长调任其他岗位,他被任命为机长。那一年,他23岁,在所有的机长中,他最年轻。

每个机长都有自己的“绝活”,当了机长的王俊君,都掌握了什么“绝活”呢?

我们先看看他当机长后带的几个项目。

2005年,王俊君带着他的1号机台到了贵州省西北部的山区开展钻探施工。这是一个市场项目,甲方是当地一家地勘单位。在此之前,王俊君一直在北方地区施工。从地理学来讲,中国的南北方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北方虽少水少树,很多地层以花岗岩为主,却也更有利于打钻,因为岩石比较成型;南方虽植被茂盛,却易遇到易坍塌、破碎地形,钻探反而更不好干。这个项目开工前,已有两支队伍因为克服不了复杂地层而失败了。王俊君却不信这个邪,他带着机台开进了工地,扎下营盘就开动了钻机。很快,轰鸣的机器声就掩盖了山风的呜咽。与此同时,先前失败的两支队伍,还有当地的其他施工队伍,也开始关注这这支来自北方的队伍。如果不成功,等待他们的,可能不仅仅是同行的耻笑这么简单。

王俊君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为此他在开工前专门组织技术骨干研究了地质资料,制定了科学合理的施工方案。然而事故依然没有避免。在钻进到800米处时,发生了断钻事故。

断钻事故,在钻探工作中属于大事故,稍有不慎,不但工作没法继续开展,甚至设备都有可能严重受损。

让我们看看王俊君是如何处理这次事故的:1.先确认机上,下入丝锥,机上为3.80米,然后用管钳轻旋转半周,又下放0.5米,这是机上为3.30米,正好与班长下丝锥后机上吻合。2.要想吃住丝锥,下面钻杆上头必须是齐的,然后配导正短钻具下入,用匀速钻进阀调节割进速度,提高冲洗液粘度,加大泥浆泵泵两至2档(BW250),用铁锹及吸铁石放到井口,观察铁屑形状及数量。3.控制进尺,第一次割400,然后提钻,下丝锥吃不住,加压下降速度快,波动感强。提起再割300,情况与上次类似。据分析应该是下面钻杆头不齐,每次都吃不住丝锥,于是又割400,发现井内铁粉逐渐减少,于是提钻检查钻头,这次下井机上为3.8米,进400,剩3.4米,就提到机上为3.4米时卡钻。分析是未割净的铁皮掉下卡在扩孔器上,然后打吊锤震活,提钻发现钻头扩孔器上有划痕。然后又下丝锥吃住钻杆,这次吃锥的感觉正常,比上两次不一样,无波动感,旋转钻机与压力及吃进过程很好。加压提立轴至5吨感觉钻杆被提起,然后称重3.5吨,提钻进内钻杆全部提出,钻头,内管完好无损,处理事故成功。

这一段记述,我是原文摘录了他事后写的处理报告。里面的一些专业术语我并不懂,但是他跟我说,里面每一个句号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部分,只要一个独立的部分中有一句话的错误,事故处理就算失败,就要从头再来。而要处理事故,靠的基本上就是“猜”。他说,万幸我猜对了,事故处理很成功,也很及时,没有耽误工期。

处理完事故,王俊君还写了几句话作为总结,送给了当班的同事。这几句话是这样写的:1.出事后机上必需要清。2.了解事故前情况越详细越好(判断是否烧钻)。3.每走一步都要清清楚楚,防止堵后路。4.操作要稳,预防事故加事故。5.交接清楚,配合默契,一气呵成。

单纯靠“猜”,就在短时间内处理了一个大事故,而且还给同事们总结了非常实用的经验。事后,好多职工围着他说:“师傅,你的思路太清晰了,分析得太精确了,井内的事情,一看不见,二摸不着,你是怎么做到的?”对此,他的回答是:“只要你们干上十几年,在工作中不断学习,做好笔记,认真分析思考,你们也会做到的。”

干上十几年,要知道那一年,他进入钻探行业才四年多,年龄也不过只有24岁。喊他师傅的人,大部分是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有的甚至都比他大。但那一声“师傅”,却是大家发自肺腑地喊出来的。

这个项目进度非常快,甲方规定的工期还没到,王俊君他们就已经完工了。不但完工了,经甲方测验,所有的技术指标均达到了优级。这让甲方不但很高兴,更是感到了震惊。一个让好几个擅打硬仗的队伍都铩羽而归的项目,竟然被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给拿下了。这还不算,那些一直等着看王俊君“笑话”的当地施工队伍,更是齐齐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说这次远赴贵州施工只是年轻的王俊君初出茅庐第一功,那么,他的1号机台此后能成为真正的“老大”,就不是偶尔一个项目完成得好就能得来的。

2008年,王俊君带领他的1号机台远赴青海省格尔木的大沙漠中施工。在克服了风沙、缺水、地层破碎等等诸多困难后,他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当年提前完成了项目任务。就在项目完工前,他接到了领导的电话。电话里,领导对他说:“抓紧施工,准备把1号机台直接调到莱芜”。

此时他的项目已接近尾声,他正盘算着回家看看父母,陪陪妻子。接到电话,他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青海的项目,几乎是昼夜兼程地赶到了莱芜。

他到的时候,莱芜项目上有两台钻机,一台正在处理事故,需要钻进10个月才能终孔,这就意味着这一台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而另一台,则是出现孔越打越浅、井内坍塌厉害的现象。机长已经束手无策,项目工期催得紧,连单位领导都着急了。

王俊君没有慌,他迅速组织了机台的技术骨干,连夜召开会议,制定事故处理方案。开会前,他说:工程时间紧,任务重,领导选咱们1号机台,说明领导信任咱们,咱们一定要拿出成绩来,不辜负领导的信任。经过反复讨论,他们决定从泥浆调配和钻具、钻杆的更换两个方面着手,重新开展钻探施工。对泥浆的调配,他决定最终要达到润滑护壁好、粘切力够强、粘度高、水量低、悬浮力和冷却效果好;对于钻具的选择,他果断淘汰了机台上弯曲的、重量相对较轻的、丝扣不好的钻杆。在施工过程中,他根据电流表的变化随时判断井内负荷的大小,根据泥浆泵泵压的变化判断井内液体压力阻力,并要求每次提大钻时都要用卡尺量接手,超出使用标准的挑出。经过以上方案,历时47天,他的机台不但成功处理了事故,更是提前完成了任务,钻进质量也达到了优级。这让甲方又是一顿好夸。

这些故事,只是王俊君多年钻探生涯中的某几个瞬间。用他的话说,哪里有事故,哪里难干,我就想到哪里去,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挑战自我,挑战高难度。

什么是高难度呢?据他介绍,机台上有经验的老钻工,仅凭听觉,就可以判断事故原因和症结所在,但这需要长期的积累,是要用时间来堆积经验的。而王俊君在担任班长时,就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时他从事钻探也不过才不到两年时间。后来的一次次处理事故,这项技能给了他很大帮助。

也许这就是他挑战自我练就的第一项“绝活”。

从2001年来到机台上,十年间,王俊君跟随1号机台,先后转战东北、贵州、安徽、新疆、青海甚至是朝鲜,行程十余万公里,完成钻进4万多米。随着机台的不断辗转,他也从刚入行时一窍不通的新人,成长为优秀的青年钻探工。

古人说:十年磨一剑。2011年,在王俊君参加工作十年整的时间里,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钻探工人,开始走向前台。

这年9月,中国冶金地质总局举办了冶金地质系统的第一届钻探职业技能大赛,比赛地点设在了山东冶金技师学院。一时间,泉城济南群星汇聚,来自总局系统的数十名钻探好手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赶来参赛。根据赛事安排,本次比赛共由泥浆调配、钻具组装和现场钻探三部分内容组成。具体的规则是:泥浆调配和钻具组装均限时5分钟,在规定时间内规范完成者即可得满分,超时或是规定时限内完成不规范,则要根据完成情况予以扣分;钻探则是在规定时间内规范操作钻机完成对叠放在一起的十块地板砖的钻进工作,视完成结果由现场裁判打分。

王俊君作为山东局代表参加了比赛。

他首先参加的是现场钻探的比赛。还是那一身熟悉的橘红色野外工作服,橘红色安全帽。走上钻机,他熟练地启动,调试,钻进,代替泥浆的水花伴随着钻头的钻进成喷泉状喷射出来,煞是壮观。然而现场无人有心欣赏这个美景,大家的心似乎也随着钻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现场除了钻机的轰鸣声,就只剩了照相机的咔咔声。猛地,他停了下来,起钻,退尺,断电,然后轻松地说一句:完毕。

现场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一摞地砖,用心地数了起来。一块,两块,三块……只听工作人员报告说:一共10块地砖,钻出9个完整岩心,9块完整地砖。

现场立即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要知道数十名熟练地老钻工,能够达到这一技术标准的,也不超过5个人。

真正引起轰动的则是钻具组装比赛。按照比赛规则,选手需要在5分钟时间内组装起一个可以使用的钻具,即要把钻具的外管和内管组装好,间隙调好,确保钻具能配合利用。比赛当天,选手们一一上场,凭着平时练就的技能把一地的散碎零件组装成一个可用的钻具。有些老钻工完成得非常好,组装的钻具得到了裁判组的高度评价。但是,整场比赛,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五分钟之内完成组装。当然,除了王俊君。

王俊君上场之后,两双手仿佛就不属于他,而是有了生命的两个生灵一样,极其灵活地运转起来。他的动作娴熟自然,他的神态安然自若,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的双手灵巧活泼。我当时就在现场,看他比赛,几乎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王俊君和他手中的钻具。连裁判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王俊君一声报告:组装完毕,现场所有的人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他居然只用了三分四十秒。

这一下,现场人人无不感到震惊。而裁判们经过判定,一致认为这个钻具组装质量极高。一些现场观看的领导,禁不住自发为他鼓起了掌。我怕这经典的一幕转瞬即逝,特意让王俊君站在定格在三分四十秒的钟表前留了张影。

接下来的泥浆调配仿佛是钻具组装的重演,王俊君依旧以破赛事记录的时间轻松完成。

比赛结束,统计结果,王俊君高居第二名。凭借这个成绩,他当年即被总局评为“中国冶金地质总局技术能手”和“中国冶金地质总局青年技术能手”。排在他前面的那位,虽然也获得了技术能手的称号,却因为年龄已过40开外,与青年技术能手无缘。整个总局系统受表扬的选手中,他是最年轻的的,当年只有30岁。

之后的2个月时间里,他顺理成章地代表中国冶金地质总局山东局参加了山东局第一届地勘钻探职业技能经竞赛,并代表中国冶金地质总局参加了国土资源部组织的首届全国地勘钻探职业技能大赛,分别荣获山东省冠军和全国比赛三等奖的优异成绩。

比赛的过程,我们无需一一赘述。但是,其中有一个细节却让王俊君记忆犹新。几年以后,他特意向我讲述了这个让他念念不忘的故事。

那是在他参加山东省钻探技能竞赛的时候,比赛内容依然是那三样。就在钻具组装过程中,钻具内管内的碟簧片,赛事组委会故意在里面多放了2片。这个碟簧片,每套总成里固定放20片,每片不足2毫米厚,其主要作用是减震,防止内管总成因为频繁受到冲击而出现损伤。在平时的工作中,王俊君的钻机使用的都是唐山金石厂生产的碟簧皮,比赛时用的是无锡钻具厂的产品。虽然东西都是一个东西,但在王俊君看来仍然有很大区别。不过这仍不足以保证他能够准确判断出里面的碟簧片是否多了或者少了。他说,在前几年的一次钻探施工中,有一回,钻机出现异响,钻进出现异常,但谁都查不出问题所在。机台所有人齐上阵,折腾了一天也没找到原因。晚上,大家累了一天,都早早地进入了梦想,唯独王俊君睡不着,他又爬起来仔细查看,最终发现钻杆内管总成中多了两片碟簧片。而在以后的施工过程中,他每次都特别留心这一个小问题。这次比赛开始前,王俊君仿佛预先判断到赛事组委会会在这个地方做手脚一样,他反复练习徒手抓碟簧皮,一次抓十片,分两次抓够内管总成需要的总数。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次,但他知道自己即使是闭着眼,也能准确无误地两次正好抓够20片碟簧片。到了比赛过程中,他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个破绽。

他不认为这是一项“绝技”,尽管这个技能所有的参赛队员中只有他一人具有,他也谦虚地称这是自己勤于练习的结果,其他人只要下点功夫,也很容易做到。

而他不经意间说道,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心,责任心到了,事情就不难。

王俊君在冶金地质系统,特别是在山东局,渐渐有了名声。

与名气相对应的,就是荣誉。除了总局的技术能手和青年技术能手,他凭借在全国钻探技能竞赛中取得的成绩,被国土资源部评为“全国国土资源系统技术能手”;而在山东省地勘钻探职业技能竞赛中的突出表现,又让他获得了“山东省富民兴鲁劳动奖章”,他所在的山东正元地质勘查院,也只有院长高手荣曾经获得过这一殊荣。而山东局更是毫不吝惜地授予了他“最美冶金地质人”的称号。

参加工作多年,王俊君的身份一直是“临时工”。在众多“临时工”之中,表现好的,可能会转为合同工,享受和正式职工一样的待遇。而在几年前,经山东局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对为山东局赢得一系列荣誉的王俊君办理加入事业编制。由工人而加入事编制,他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似乎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我问他,你现在还有什么遗憾吗?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陪陪我的家人。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钻探工人四海为家,往往一个项目一干就是一年,由化冻干到上冻。只要钻机启动,他们就再没有了节假日,没有了星期天,更没有了节日概念。面对家人,他们只能舍弃天伦之乐。地质系统长期流传的一句话就是“好女不嫁地质郎”,虽有失偏颇,却也是这一行业从业人员的真实写照。而钻探工人更是如此,他们的浪漫都奉献给了高山、大地,留给家人的,似乎真的只有一堆破衣裳。

王俊君说,他与妻子的故事并不浪漫。他们夫妻本是同学,不过上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故事发生。后来王俊君上了高中,他妻子上了中专,2003年,经另一个同学撮合,他们走到了一起。刚开始的时候,妻子的父母对他们的结合并不支持,原因无非就是怕王俊君一年到头不着家,将来自己闺女受委屈。但是,有着一股子牛劲的王俊君却让妻子爱得深沉,她就看中了他的踏实可靠。2006年,王俊君又要去新疆施工。临行前,他“撺掇”妻子去把结婚证领了。而当时,妻子的父母仍然对两个人的结合持反对意见。善良的妻子瞒着父母与他领了结婚证。

“我当时想法很自私,因为要求新疆呆7个月,中间还不一定能回来,真怕年底一回来,媳妇没来,所以就鼓动我妻子先跟我把结婚证领了”。说起两人的结合,王俊君有些“得意”地说。

为让妻子跟他领结婚证,这一年的“三八节”,王俊君还做了至今唯一的一件浪漫事:给他妻子买了一束红玫瑰。这让妻子感动不已。想起自己的“小计谋”,他还是有些“自鸣得意”。

事实上,他的妻子确实是个贤内助。据他说,每年他在家呆的时间屈指可数,家里全靠妻子一人照料。对于这些,妻子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是经常嘱咐他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家里有她,不用担心。他的父母也都夸他找了个好妻子,他们也有一个好儿媳妇。看到女儿一家其乐融融,岳父母也认可了王俊君,在他外出时经常到家里来帮衬一下。结婚9年了,家里家外顺顺利利。这一切,王俊君都记在在了妻子头上。每年休假回到家中,他都抢着干家务。对他来说,只有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才能弥补他对家人的亏欠。

今年上半年,王俊君先后多次往返于新疆、云南等地。就在不久前,5岁的女儿打电话跟他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我要买你给我买蛋糕到幼儿园里跟大家分享。”他说,听到这番话,他当时感觉心都碎了,不禁自问:我是一个称职的爸爸吗?但是工作当中的责任心又驱使他不得不舍小家顾大家。

“我现在最怕接我女儿的电话,最怕女儿问我:爸爸,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呀?”王俊君有些动情地说。

2013年,山东正元地质勘查院根据市场开发的需要,决定将原属于烟台分院的钻探业务独立,成立第一分公司。王俊君作为钻探技术人员,也到了第一分公司。

搞了十多年的钻探了,王俊君已经从组最初一无所知的毛头小伙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钻探技术工人。他热爱钻探事业,想着继续在钻机的方寸之间展示自己的身手,渴望继续钻探大地的深度。他甚至想着一直干下去,争取能够再创造几个记录,争取能够再发现几个大矿,争取能够为单位获得更多的效益。至少在这一年,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领导岂会放过这样一个好苗子,他的舞台可不仅仅局限于钻机那块巴掌天。经过研究,他被任命为第一分公司市场部副经理。领导给他一项新任务:由你负责西北地区的市场开发工作,获得的新项目,你亲自任项目经理,组织施工。

最近网上有一段话,说关羽从来不问刘备我们的兵为什么那么少,张飞从来不问刘备我们的粮还有多少,赵云接到进攻的命令时也只有四个字:攻下城池,可他手上只有20个兵,等到刘备赶来赵云已攻下了5座城增了2万兵。结论是:优秀的员工从来不问有多少资源可以支配,如若万事俱备,你的价值在哪里?

王俊君似乎就面临着和赵云一样的困境。由野外回到机关,再到西北地区跑市场,王俊君脱下野外工作服,换上了很少穿的西装。他手下有一个人、一台车,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他可用的资源。半年后,他回来向单位领导汇报:新获得了2个项目,合同额过千万,对方承诺工作完成得好,还有后续项目可以追加。

我问起他揽到项目的秘诀,他却说了一堆自己的不足:普通话水平差、语言表达能力差、人际交往能力差、市场营销方面的知识少……听起来他真是“一无是处”。但他说,我只坚持一点,不论啥事,先做再说,说得再多,不如踏实去做。

踏实,肯干,这是带过他的老师傅们给过的评价。如今,他又把这个特质用在了跑市场上。每获得一个项目,对方几乎都会说:就冲你这踏实劲,我选你。

而每次与客户交谈,他都要求自己同行的人必须穿西装打领带。他说,穿衣服正式,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也许这些,都是在机台上养成的习惯。他重视细节,他朴实厚道,他喜欢将心比心,他总是愿意为别人着想……他说,我现在虽然不具体负责机台工作了,但我仍然负责项目管理,每每看到职工哪些地方做得不对,我都会细心解释,把真正道理说明,偶尔还要组织机台人员培训。机台是一个小的团队,只有管理到位、技术做强、质量做好,才能得到甲方的认可。

这些道理,也正是他在跑市场的过程中坚持的原则。

采访最后,我问他:“实事求是地讲,你觉不觉得工作辛苦。”

“说心里话,我这些年做得真挺苦的,”他说,“干钻探,一天经手的钻杆重量少则2吨多则5吨,夏天还要在烈日下不停地忙活;干市场,我老婆快生孩子了,我还在西北忙得回不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也不是没有动心过。”他讲起了一段往事。“2005年在贵州施工,当时甲方也有机台钻机在那打钻,比我们早去的。我们虽然去的晚,干完却比他们快。甲方很佩服咱们的管理和技术水平。有一回下雨,甲方安排解放车吊给咱们搬家,司机师傅驾驶不小心,车辆发生侧滑,几乎滑到悬崖边上。甲方经理接到电话后带着风镐、倒链来了。他准备在路的对面钻洞,下地锚,然后用倒链拴到车上绷紧,防止车继续侧滑。我一看明白了,就主动扶着风镐钻起来,甲方经理也跟我一起把住风镐。后来顺利脱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甲方经理说:小王,你不仅打钻打得又好又快,今天也是多亏了你,看得出你是个好材料,做事果断、麻利。要不你到我们单位来吧,我给你开年薪10万,怎么样?要知道那时候我作为机长一年也不过才拿5万左右,而且那时候家里正缺钱,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我很快明白过来,我这10万的身价,也是单位给我的,我不能做对不起单位的事。于是我们就说:谢谢您的好意,单位给了我平台,培养了我,我不能做不道德的事;单位领导对我的成长帮助很大,我不能对不起他们。就这样,我放弃了拿高薪的机会。”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后来我们的刘院长也问我:你为什么能坚持下来?我说,是单位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放弃,我对单位有感情的。不仅是对单位有感情,我对我的师傅们,我的同事,我都有感情的。”

勇于挑战自我,才能攀上人生一座又一座高峰。王俊君用了十年时间,诠释了一个普通的钻探工人对于工作、对于理想信念的执着追求。

王俊君说,每当他高质量完成了一个项目,得到了领导的肯定或是甲方的认可,他都感到非常自豪和满足。而这种自豪和满足也引领他一路向前,成就了他对人生价值的追求,也见证了他成长为一名国家级技术能手的心路历程。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