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砚雕家洪鑫和他的聚砚斋
    见到洪鑫之前，我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在我的印象中，但凡从事砚雕并有相对艺术造诣的，要么白须飘飘，要么长发飘飘，一身对襟马褂或长袍，手拿一把刻刀，仙风道骨，凝神贯注对着一块砚石……总之，一看就应是满身的“艺术范”。
    河西披云路“聚砚斋”的主人洪鑫，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一些条件。敦实的身躯，老成持重的性格，实在不像一个有着前店后坊的砚雕家所应该具有的样子。
    简单地寒暄之后，洪鑫带我参观他的作品。一只式样独特的鱼缸砚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只有着花斑的鱼缸，由两只豹子合围而成。洪鑫告诉我，这块石头是一种不多见的豹皮石，是他在昱岭关下无意间得到的。石头圆滑，造型笨拙，于是他琢磨着利用豹纹的特征，依石走势，雕刻出“双豹嬉鱼”砚雕，两只豹子窥视着鱼缸里的小鱼，伺机而动的情景跃然石上。
    “我们徽州砚雕界，讲究的是一种‘不雕而雕、不刻而刻’的艺术境界。也就是利用石头的各种自然造型，依据自己内心感受，因材施艺，表达出心中的感情、意境，力求达到天人合一的效果。”一谈起砚雕话题，洪鑫似乎变了一个人。“我有两件作品，因为石头是我们徽州非常名贵的老坑龟背，纹理清晰，古朴典雅，折现出自然界最为神奇的雕功，所以我对这两块石头几乎没做什么大的雕刻。”
    洪鑫边说边打开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砚雕作品。一块椭圆形的石头，透露出柔、润、洁、纯，像一方静谧的水潭，一朵荷花在水面上绽放，散发出徐徐清香，自然的龟纹穿插其间，水面上波纹点点，恰如雨后初晴，这岂不就是“留得残荷听雨声”吗？
    另一块老坑龟背的作品，呈长方形。“这一面，我一刀没动。”洪鑫轻轻地拿出，像捧着一个孩子。在对我展示之后，他轻轻地将砚品翻转身，“这一面，根据石材，我只是简单地雕刻了几许春兰。”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面光滑的龟背上，这块似雕非雕的作品，让人浮想联翩，似乎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思想和艺术境界。
    说起自己的砚雕作品，洪鑫表现出了谦谦君子的形象。在交谈中我得知，洪鑫在2006年进入歙县行知中学徽雕班，专业学习徽州的砚雕技术。在校时，洪鑫就以他的认真、刻苦，对作品的领悟力和因材施刻的创造力，受到老师的极力赞扬。2009年徽雕班毕业后，洪鑫并没有立即走进滚滚而来的市场经济大潮中，而是拜砚雕大师江立明为师，继续狠下苦功学习雕刻技艺。又是一个马不停蹄自我深造的三年之后，水到渠成的洪鑫在河西的印象徽州，租了一间店面房，自立门户开创了“聚砚斋”。
    歙砚始于唐，盛于宋，衰退于元，复兴于近代。歙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唐宋时期一直是皇家文房贡宝，在历史上曾是诸多名人雅士案头之好。歙砚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用于雕刻的砚石是龙尾砚，曾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心爱之物。龙尾砚石质优良，莹润细密，有“坚、润、柔、健、细、腻、洁、美”八德。除了这些，歙砚的名声远扬，更重要的是制砚艺术上的独具特色，好的创意、工艺是成就砚之精品的关键因素。雕刻师可以在看到石块后，根据自己内心的感受，因材施艺，将石之天性与人、文意境合二为一，达到点石成金的效果。
    洪鑫的砚雕，虽然还没能达到这般高度。但细观洪鑫的作品，在天然的石材中融合着深厚、雅致的徽州人文情怀，还带着一个90后小伙子在传承徽州砚雕技艺时的大胆创新，融合了更多的时代风采。
    在洪鑫的砚雕作品中，一方《十八罗汉》的砚雕让我惊叹不已。鹅卵石模样的砚石上，祥云飘荡，似有流水之痕，亦有清风拂面，十八罗汉或坐或站，或举钵或托塔，或挖耳或沉思，或降龙或伏虎，或静坐或过江，每个罗汉脸上表情丰富，浑然天成。石间一方浅浅的砚池，不像是人工运刀，却似一静静的江面。凝神观之，顿感杂念全消，让人心意沉静。这方几近天然的砚台，令人感动的不是佛意浩淼，人间大爱，而是制砚者所表现出的一份自信和勇气。
    细观洪鑫的另一方砚台“问路”。初见是一块平淡无奇的山石，细品却是一方柔静高深的砚之精品。长须拄拐的老丈向骑在牛背上的牧童问路，老者或许是寻友，又或许是迷了路，焦虑之情溢于言表，而牧童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老者的焦虑，天真浪漫，笑吟吟地似答非答。远处的山峦上，白云氤氲处，古幽的亭子斜刺伸出。这岂非就是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真实写照？
    歙县南乡杞梓里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王茂荫就是从这里走进马克思的《资本论》，而且是第一个收录进《资本论》的中国人。杞梓里还是个极美的所在，粉墙黛瓦，错落有致的马头墙，典型的徽州民居掩映在如诗如画的山水中。出生于杞梓里的洪鑫，无疑吸收了南乡的精髓。山青水绿、人与自然交融和谐的山水和文化的无形浸润，也滋养了洪鑫潜在的艺术才华。短短大半年时间，他的砚作获得了业界的普遍好评。山东、浙江成了洪鑫作品的落脚点，除此之外，洪鑫的作品更是远销北京、上海，福建，最远的竟然到了新疆。
    在创作间，洪鑫告诉笔者，现在正在创作一幅由11块砚台组成的《十八罗汉》大型砚雕作品，这是黄山市第一家私人博物馆定制的。“除了保留传统的仿古表现手法以外，我还想在十八罗汉的雕刻过程中，加入一些其他元素，譬如四川的镂空雕法。另外，博物馆大门的两个门神——秦叔宝和尉迟恭也正在雕刻之中，到时，我的作品就在博物馆站岗放哨喽。”说起这些，23岁的洪鑫一脸自豪。
    走进聚砚斋，只要静静地感受，在洪鑫的砚雕作品中，那些古朴细腻、温润敦厚的质感，那些苍凉横亘、意态万千的造型，似乎归为一句：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洪鑫的温和平淡，洪鑫的老成大气，洪鑫的刻苦钻研，在这个出生于90年代的年轻人身上，我们看到了徽骆驼精神的一种延续。也许，在通往徽州砚雕大师的路上，洪鑫还需要走很长很长一段征程。我们希望从这个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手上，能够创作出更多的砚雕作品，我们也希望洪鑫能够迅速成为新一代砚雕的领头羊，将徽州的砚雕技艺进一步发扬光大，创作出更多更好会唱歌的精美砚雕。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我们相信，年轻的洪鑫会让这些石头唱出更多更好听的单曲，这些精彩的单曲合在聚砚斋，一定会汇聚成一首首恢弘大气的交响乐！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