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藏族朋友

来源:作者:海潮时间:2012-09-25热度:0

    西藏是一个风景壮美的高原,不是秀美,是壮美,是一个充满灵性和大气的高原。有人就这样写过西藏:“西藏,现代化与古老共存;西藏,神话与现实共存”。这其实也是我对西藏的感受。正是因为这种壮美的自然景观给人一种心灵的纯净感,一种精神的震撼感,凡是到过西藏的人,都会被蓝天白云和非常纯净的自然风光所陶醉,这种陶醉正是现代人非常向往的,是一种心灵的洗礼,让人有一种超脱自我的释然。当然,西藏最吸引我的还是那里的人,生活在西藏高原的藏族朋友。
    藏族同胞由于与这种风景独特的高原联系在一起,加上高海拔,那种世界屋脊上俯视天下的眼光和感受,使得他们的性格非常的豪迈和爽快,而且待人非常真诚。我在西藏地质系统工作的十多年间,与众多的藏族朋友或深或浅交往,我从内心感受到藏族同胞确实是一个善良、热情,待人真诚的民族。其中下列六位藏族朋友,存留在我记忆的影响尤其深刻。

                                           旦增曲扎

    旦增曲扎,我进藏工作接触的第一位好朋友。拉萨市人,家在布达拉宫角下,汽车修理工。旦增曲扎是典型的拉萨城市男子汉形象,皮肤透红,头发自然倦曲,轮廓及其分明,鼻梁长而直,个子高大,属于不多见的英俊阳刚型男,比我大五、六岁,当时也就二十出头。
    我对西藏的民俗和文化很尊重,也很热爱,对藏族朋友也很友好。我觉得,在西藏工作,只要真诚,一定能换来同样的一份真诚和友谊。初次接触,我对藏族朋友充满了好奇,旦增曲扎会一口流利的汉语,但时常操着我听不懂的藏语戏弄我,好奇心也促使我想学习藏语,于是,旦增曲扎就教我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像什么弓卡姆桑(喂,你好);吐吐其(谢谢);呀古都(好);广达(对不起);嘎苏徐(欢迎)等等,间或他还教了我一些其他用语,其实全是骂人的话,旦增曲扎也不告诉我,等我有一次无意说出时,一个汉族老西藏才告诉我是什么涵义,弄得我十分尴尬。说来也怪,藏汉两种民族语言差异很大,但是骂人的话我们这帮小伙子学的超快,至今依然可以脱口而出。
    在与旦增曲扎接触的过程中,他时常邀请我去他的宿舍玩耍,并常给我讲一些布达拉宫的轶事趣闻,我们俩的朋友之情也日益增长。记得有一次,他主动拿出影集让我看,并指着其中的一对青年男女的合影告诉我,这是他的哥哥与嫂子,他们是北京地质学院的校友,毕业后一起来到了西藏,属于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旦增曲扎自豪地说:“莫逆(我到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这样亲切称呼我),你仔细看看,我的嫂子可是上海美女啊!”我仔细看看了,果然是汉族女子,气质优雅,形象端庄,显得很有灵性,从照片上看,他的哥哥显然比旦增曲扎长得要懦雅绅士了许多。我有时在想,是不是这种汉藏姻缘,让他与我之前的交往更亲近了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五、六后,当我从长春地质学院毕业安排到拉萨地质局机关工作后,竟与旦增曲扎的哥哥与嫂子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交往。旦增曲扎的哥哥洛桑次旦,大约40出头,副局长;旦增曲扎的嫂子在科技处从事技术工作,是地质局机关汉藏“团结族”最相配的一对。
    说起汉藏“团结族”简单介绍一下,当年十八军进藏时,大部份的战士和中下层干部都是没有家属的。几十年后,加之全国各地来的汉族有一些职工与藏族联姻,于是西藏就出现了一个自称为“团结族”的群体:进藏的干部、战士、职工娶了当地藏族姑娘或嫁了藏族汉子所生的子女。这些团结族的孩子在家庭教育、个人修养、学习能力方面明显不同于其他藏族孩子。在民族认同上,他们一般不认为自己是藏族,但也不完全认为自己是汉族。他们称自己“团结族”时是带着一种自豪感。汉藏团结族也许是血缘远的关系,他(她)们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身材匀称,腿挺长的,脸上轮廓比较深,睫毛又长又卷,皮肤大多很白晰。旦增曲扎哥嫂所生的两个女儿从小就在上海姥姥家,长的尤其出众。
    旦增曲扎的哥哥与嫂子生活和睦,工作超众,他们之间的结合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洛桑次旦是个非常善解人意、温柔敦厚和会体贴的男人,而旦增曲扎的嫂子,也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上海女人那种妩媚、娇柔、精致的性格,反而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美。记得当时机关工作人员,经常要坐飞机去全国各地开会和出差,唯一的通道就是拉萨—成都的空中航班,每天一、二班,几乎什么时候飞机票都紧俏,遇有紧急任务必须找自治领导签字批条。有一次,在民航售票处,我与满大厅的人正在焦急地等着出票,偶然间看到旦增曲扎的嫂子风风火火地从外闯入,用她那上海味的普通话对着售票员大喊:“我有毛主席的签字,你一定给我留一张明天的机票啊。”如此语调,满大厅的人先是匪夷所思,然后是哄堂大笑,她却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啊?你们看啊,自治区毛如柏副主席亲自给我签的字。”还有,每到周末,我们都能看到,旦增曲扎的哥嫂总是从机关食堂打上七、八个荤素菜,然后笑逐颜开携手前往位于布达拉宫角下的家中,与旦增曲扎家的老人共享天伦之乐。
    天有不测风云。就是如此恩爱的夫妻,上苍有时也会无情无义的。有一年,旦增曲扎的哥嫂从上海将大女儿接回拉萨上中学,像格桑花一样绚烂美丽的女儿,让机关大院的人们投向的不是夸赞声,就是羡慕的目光。一次,从学校归来,娇嫩的女儿告诉爸妈想转回上海读书,原因是同学经常用“团结族”的话茬儿调侃,自尊心很强的她难以承受。忙于工作的爸妈并没有在意,随便地劝说了几名句,谁知第二天恶耗传来,像格桑花一样绚烂美丽的女儿服毒自尽了,实在令人扼腕痛息。从此以后,人们很难看到这对夫妻笑逐颜开的样子,再后来,听西藏工作的同事说,旦增曲扎哥嫂退休后一起回到上海定居,没有几年旦增曲扎的嫂子因患病故去。一个曾经令人羡慕的“团结族”幸福家庭就这样解体了……                                         

                                            洛桑公布

    西藏高原,人们之所以赞誉它为“世界屋脊”,是因为它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还有世界上最高的山脉。当你坐飞机进出西藏时,你只要从机窗俯视下面高原的景象,一定会惊叹不已:那此起彼伏的万山丛岭,白雪皑皑,银光闪烁,仿佛是一个银色的世界;那一道道冰川峡谷,相互交错,就像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条条花纹,晶莹闪亮,婀娜多姿,与湛蓝的万里长空相映生辉,形成一种奇特的景致。
    洛桑公布,我在西藏工作期间接触时间最长的朋友。日喀则市人,团委书记。洛桑公布与我的年龄相差不大,一幅胖乎乎的模样,憨厚中透露出机灵,淳朴带着热情中,奔放中不缺乏浪漫。长期的机关办公室工作,他很注重仪表和仪容,上班时总是西装革履,鲜艳的领带,头发纹丝不乱,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笑容可掬。我从没有见他穿过藏装,唯一的一次,是他作为中国青年团成员访问朝鲜时,要求穿藏装出发,以体现民族特色。我影响很深刻:他头戴皮帽,上身内穿着色彩鲜艳的长袖立领右衽短衣,外穿大领右衽长袍,长袍落及膝盖,系上雕有佛像等图案的腰带,然后让袍的上部滑落腰间,再将两只袖筒交叉扎于腰前,人显得很神气。从朝鲜归来后,他自豪地拿出照片给我看,因为这身藏装,让他受到了特殊的礼遇:金日成主席接见了中国青年访问团与他们合影时,他有幸被安排在了突出的位置;与此同时,访问团中的一些大名星像歌唱家蒋大为、蔡国庆等,也和他单独留影纪念。
    说起洛桑公布访朝的经历,我也想起了当时我的一项重要使命。为了培养少数民族专业人才,国家地质部在昆明地质学校(现为云南省旅游学校)开办了藏族中专班,每年从农牧区子女中选拔录用,毕业后返藏工作。我参与了当年的录取工作,并被确定全程护送藏族中专班赴昆明地质学校报到。记得当年录取了30多名学生,大多数是偏远的农牧区子女,在临行前往拉萨贡嘎机场集合时,我被前来送行的热情的藏族学生家长团团包围:青稞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敬献的哈达系满了脖颈,祝福的话语温暧了的心田。我知道,他们这是在用藏民族最高的礼节表示对我的诚挚敬意和对自己孩子路途的吉祥祝福。这批藏族学生,生平头一次走出草原,走出高原。他们大多数生活在地广人稀的农牧区,生活简朴,自然环境恶劣,但却恬谧无华,自由自在,除了父母不知他人,除了锅灶不知他物,俨然“香格里拉”。这种生活本身除了给人以悠闲之感外,也养成了他们自由、散漫的习惯,一遇到守时、守纪就感到拘束之甚,而不愿受此制约。然而,在我的率领下,这批藏族学生很有礼貌,听从指挥,相互配合,实现了众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布达拉宫;第一次坐上了飞机;第一次在成都坐上火车;第一次住进了高楼宾馆……
    言归正传。洛桑公布与我有许多共同的爱好,比如在办公楼和宿舍养花、养草;比如在宿舍门前的空地种花、种菜;比如参加交谊舞会;比如喜欢摄影、打乒乓球等等。我离开拉萨的前几天,有一天中午,洛桑公布很有心计地陪我去布达拉宫广场,他耐心地从不同角度选择画景,为我拍摄了几十张以布达拉宫为背景的珍贵照片。
    拉萨人酷爱养花,洛桑公布这位生长在后藏“最好的庄园”的日喀则人也酷爱养花。如果注意你就会发现,拉萨藏式住宅楼窗口前几乎家家都养花、养草,夏天走在八角街,僻巷幽幽,曲途自通,宫厦套着百屋,傍着古寺,弥漫着浓郁的藏族文化气息;八角街两侧,飘扬着经幡,荡漾着桑烟,柳树依依,白杨葱翠,格桑花飘香,吊金钟怒放,犹如一幅幅丹青,极目纵览,似诗如画,不知是人在画中走,还是画在心中移。我离开拉萨前,将10多盆花草送给了洛桑公布,其中有一盆还是我从出差贵州黄果树时采摘的仙人掌。不曾想到,这颗适合热带或亚热带地区的肉质生植物的仙人掌,经我悉心照料,在高原强烈的日光照耀下,盆栽后的仙人掌巍然屹立,多姿多彩,甚为壮观。在机关组织的花卉展中获得大奖。当洛桑公布得到这盆心仪已久的仙人掌后,欣喜若狂的心情写满了脸颊。
    洛桑公布曾在北京中央民族学院读书,期间跑了内地不少地方,眼界开阔,思想新颖,加之从事共青团工作,也为不少汉藏青年牵线搭桥,促成了多对美满的婚姻。他自己一直想寻找一个汉族女友,要求也不高,南北方均可,只要相亲相爱,安安心心帮自己操持一个家就好。我曾经也为他当过媒人,虽然没有结果,但他依然很执著,后来找到了一位半藏半汉,也就是“团结族”的女子结婚生子,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其乐融融……

                                             志玛拥宗

    西藏,是一块诱惑人的地方,8000万年前的造山运动,使这里由一片海洋上升为世界屋脊,成为历史最短的世界著名大高原,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而珠穆朗玛峰、雅鲁藏布江和布达拉宫的魅力,以及那纯朴的藏民和极具特色的藏族风情都令人向往。
    藏族主要聚居在西藏及青海海北、黄南、果洛、玉树等藏族自治州和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甘肃的甘南藏族自治州和天祝藏族自治县、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甘孜藏族自治州和木土藏族自治县以及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
    志玛拥宗,50出头,云南迪庆人。“迪庆”藏语意为“吉祥如意的地方”,是云南省惟一的藏族自治州,位于云南省西北部,地处滇、川、藏三省区结合部的青藏高原南延地段,是举世闻名的香格里拉和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腹心区。
    我不知道志玛拥宗何时与老公索根一起从云南来到“圣地”拉萨安居乐业的。从我到地质机关工作和内调回山东时,她就一直稳坐在西藏地质局工会主席的交椅,而她的老公索根却先后担任过地质局总务处处长和机关党委书记等职位。我应该尊称他们为前辈藏族朋友了。
    后来我了解到,志玛拥宗和索根均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志玛拥宗身材矮小,快人快语,办事风风火火,说起话接来常常是藏语夹杂着汉语,汉语夹杂着藏语;索根则相反,身材高大,办理稳重,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有板有眼。他们三个孩子的面容酷似尼泊尔人,皮肤棕红,长相耐看,尤其是表演和歌唱的天份很高,每次举办舞会和文艺演出时都少不了他们三个人的身影,也许和志玛拥宗、索根从事的工作有关吧。总之,这是一个充满欢歌笑语、喜乐融融的一家人。
    由于我在地质局政治部工作,与志玛拥宗、索根常有工作往来,但凡工会要组织大型活动时,我和团委的洛桑公布都是志玛拥宗主席当仁不让的得力助手。而索根后来当选为机关党委书记时,我则被选举为机关兼职党委委员,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是那段时间,我基本成了志玛拥宗两口子的兼职秘书,大事小事均少不了我的参与。
    有两件事让我影响极为深刻:一次是地质部在拉萨召开“西南五省(区)工会理论研讨会”,作为东道主,志玛拥宗让我负责秘书处的工作。理论研讨会的致辞和总结报告均由我执笔、志玛拥宗来讲。由于总结报告是在会议结束前完稿的,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志玛拥宗熟悉讲话的内容。为了临阵磨刀,我在当天的中午,单独对她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强化封闭训练:从身体动作、讲话的语气和层次、讲话的速度和表情等逐一地进行了辅导。果不其然,志玛拥宗下午所做的总结报告字正腔园,铿锵有力,获得了与会者啧啧称奇。还有一次是,索根让我参加“自治区直属机关党建工作会议”,会议结束前,有幸聆听了时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胡锦涛的主题讲话。当时由于没有讲稿,我们与会者全靠手笔记录,好在我的基本功还可以,记录的很完整。我回去稍加整理向全体党员传达时,与后来下发的文件基本精神不差分厘,被索根书记好一阵夸赞。
    拉萨是整个西藏食宿条件最好的地方。其膳食主要分为藏菜,川菜和西式风味,还有一些旅店内的餐厅同时也供应尼泊尔和印度菜。藏式的进餐其实非常考究,主客各自坐在自己的厚垫上,前摆藏桌分开进食。藏式菜肴有风干肉、奶渣糕、人参果糕、炸牛肉、辣牛肚、灌肠、灌肺、炖羊肉、炖羊头等。主食有酥油糌粑、奶渣包子、藏式包子、藏式饺子、面条、油炸面果等。藏餐的口味讲究清淡,平和,很多菜,除了盐巴和葱蒜,不放任何辛辣的调料,这也体现了餐饮文化返朴归真的生活情调。
    在拉萨期间,经志玛拥宗、索根的邀请,我参加了他们一个藏族亲戚的婚礼。举行结婚仪式的头一天,男方派人把一套漂亮的服装和服饰用绸缎包好,送到女方家中,让新娘穿戴。迎亲这天,男方家要找一位有身份的人,带上一队人马和彩箭,彩箭上有明镜、璁玉、珠饰等,并牵上一匹与女方属相相吻合且是怀孕的、打扮考究的母马以供新娘乘骑,前往女方家迎接新娘。女方在马队到达之前,要举行敬“切玛”、酥油茶、青稞酒等告别仪式。当男方迎新队伍进门之后,先把彩箭插在新娘背上,接着又将璁玉放上新娘头顶,表示新娘已属于男方家人。男方在新娘到达之前,必须装扮大门,专为新娘下马准备锦缎,面上用麦粒画成笨教的标志符号。家人手捧切玛和青稞酒在门口迎候。传统的进门仪式繁琐,从下马、进门、上楼到入厅,每次都得唱一次颂歌、献一条哈达。新娘入厅后坐在新郎下首,迎、送亲队伍也依次坐定,接着便献切玛,敬美酒,一对新人向佛像、父母和房中的柱头献哈达,善唱之人唱歌祝颂。这时,前来贺喜的亲友宾客排着队向新人献哈达,敬喜酒,送礼物,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永远幸福。同时专门有一队男子穿着古装,为新人表演歌舞,以示隆重热烈的祝贺。
    新房的装潢设计也体现了民族特色。“狗蹄”木桌、“铁皮”火炉、“八瑞”瓷碗、藏式蒲团、吉祥图与壁画及靠窗沿墙摆着一圈“藏式卡垫”等,尤其是家俱以直率和绚丽的色彩,以富有藏传佛教神话色彩的图纹,形成了一片独特的风景线。所有这些都体现了藏民族的精神追求。开始吃喝时,几十大盘各式藏餐荤菜不一而足,但基本以牛、羊、猪、鸡肉及内脏为主,像咖喱炖土豆、萝卜炖牦牛排骨、虫草峰蘑菇、芝麻羊排骨、凉拌藏猪皮、四味生肉酱等任由你选用,有些类似现在的自助餐。除了正餐外,还一些小吃也独具一格:如酸奶子,酸甜适度、营养丰富;人参果感觉不错,其实它的学名叫蕨麻,是高寒地区的一种草本植物,具有较高的营养价值。一般将其煮熟后浇上酥油汁,加上白糖,其色泽暗红,味道甘美无比。
    酒足饭饱后,不分男女老小,所有人在院子里拉起手形成圆圈,并请一个善唱藏戏的人高歌,即婚礼吉祥收尾,同时进行拉桑仪式,即集体煨桑和向天地撒糌粑的祭神祈福仪式。
    藏餐作为一种非常独特的饮食,虽然没有跻身什么“菜系”,但它确有独到之处;歌舞声中的藏式婚礼也别具一格,热气腾腾。到西藏来的内地客人,如果能尝尝藏餐,参加藏式婚礼,感受一番浪漫的藏族文化和风俗,不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吗?

                                               德 乃

    西藏是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太阳和月亮的地方。藏族是一个非常崇敬大自然、非常热爱大自然的民族,他们在阳光下长大,在寂静的雪山中学会感受;他们怀揣着一种虔诚,披着星光和月亮所涂染过的梦幻与冥想,与大路、野狐、风尘为伍;他们从很远的草原上走来,从听得见星星眨眼的高地走来,从阳光灿烂的谷地走来;他们带进城市的气味,无论如何,都使人们感到亲切,让你在城市里想起广阔的草原、带劲的风、有力量的雪,以及天空下的呼哨。因为,这一切都是纯真的,这一切都是原生态的,这一切都是美丽的。
    突然有一天,我所在的地质局政治部空降了一位大员,他就是与我相处并共事三年多的又一位藏族朋友——德乃。
    德乃,给我的第一影响极其不同凡响:一米八以上的个头,英俊潇洒的脸庞,白净的肤色,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分头,加一副宽边眼镜显得非常儒雅,尤其是他一口字正腔园的京腔,让我丝毫找不到藏族同胞的特质。
    后来我了解到,德乃系高干子弟,比我大五、六岁,正是而立之年。他阿爸是自治区教育厅厅长,他从小与阿妈一直生活在北京,除了魁梧的身材外,已经被汉族同化了,他蹩脚的藏语,连正常与自己同胞交流也显得困难重重了。他调地质局机关之前,毕业于昆明地质学校,在物探队做了几年技术工作,后来又考入北京地质管理干部学院深造。此次,他是作为民族后备干部而调入现岗位培养的。
    因为德乃的调入,地质局政治部又划分出了一个部门——宣传教育处。从此,我与德乃有了工作分工与合作,我侧重负责教育,他侧重负责宣传,出差也有了区域分工:以长江划线,长江以南我承包,长江以北他承包。我心知肚明,这种划分自然是给他借机回北京家中提供方便。因为不久我就揭开了秘底:他已与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阿佩·阿旺晋美的小女儿结为伉俪并在北京安家。
    关于他的个人婚姻,德乃一直耿耿以怀的是,前几年,曾在物探队工作其间,与一位黑龙江的汉族美女相恋了很能久,他说的这位美女我也很熟悉,长相类似歌唱家彭丽媛,云盘大脸,相貌、身材绝对一流,在政治处工作。德乃说这是他的初恋,每每想起来,甜甜的味道涌上心头。只因为女方父亲的坚决反对最后不欢而散。再美的初恋,也摆脱不了德乃心中灰色的感觉,因为这最终是一桩失败的恋爱,他与她最终都成为了别人的爱人。德乃经常对我说,这是他一生也摆脱不了的梦魇,痴情的他曾经不屑一顾地对我说:“藏族固然有个别落后的习俗,但我却是藏族人民优秀的代表。”我深深理解他恋恋不舍这段超越民族的深沉爱情。
    我与德乃在随后的三年时间配合默契,相互尊重,生活上相敬如宾,工作上相映成趣,由此收获了众多工作业绩:出版了西藏地质局第一份内部宣教刊物;与武汉地质学院、成都地质学院联合在西藏地质职工学校开办了系列短培训班和学历班;组织召开了“地质部西南五省(区)思想政治工作理论研讨会”;协助全国地质院校完成了历年在西藏的招生录取任务。这三年,我先后参加了地质部北戴河职工教育年会,率队出席了在四川峨眉山、乐山;贵州贵阳、安顺;云南昆明等地分别召开的“职工教育年会”和“思想政治工作理论年会”。屈指算来,这三年是我出差最频的岁月,在西藏工作生活的时间每年平均不超过半年。因为西藏特殊的气候条件,每次出差可以提前10天在成都西藏办事处体整,返回时也一样,如果遇到飞机票紧张,在成都住一个月以上也是不足为奇的。回到拉萨后,统一规定休息一星期再上班。我由于年轻气盛,精力充沛,有时第二天就跑到办公室工作了。
    德乃由于家庭条件特殊,许多人说他性格高傲冷漠,不好接近。其实,他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随和、很随便的人。记得我每次从内地出差返回,他知道我一定会从成都带回许多好吃的东西,在拉萨单身生活的他肯定要到我家,让我妻子准备几个凉菜,再炒上几个荤菜,然后与我一起猛吃猛喝。德乃是地质局机关有名的啤酒肚,每次不喝上十五、六瓶上海啤酒绝不罢休。他对素有“液体面包”之称啤酒的钟情令人瞠目。记得有一次,有位下属单位的职工,为了让我关照录取他的孩子上大学,给我往办公室送了两箱上海啤酒,我当时严厉地给退了回去。后来,德乃戏言我,多好的“液体面包”啊,你怎么如此拒之门外啊?以后他也多次在东堆朗杰局长面前美我:“说我是共产党派来的优秀清廉汉族干部”。
    我内调回到海滨城市烟台已有二十多年,经常有人问我:藏族朋友是否好交往?我的体会是,朋友其实是不分民族和地域的,友情最重要的不是接收爱,而是奉献爱。只要懂得尊重和真诚,你敬藏族朋友一寸,他一定会回敬你一尺的!

                                               单 增

    藏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古老文化的民族。藏族的姓氏也很有特点,它折射出了西藏社会历史的变迁,也是反映出了独树一帜的藏文化。 
    一般藏族平民的名字没有姓,只有名。如:“多吉次旦”、“索朗旺堆”、“更堆群佩”等。平民起名字,都有一定的含义,寄托自己一定的思想感情,堪称丰富多彩。一种是用自然界的物体做自己的名字的,如:达娃(月亮)、尼玛(太阳);也有用小孩出生的日子作为名字的,如:朗嘎(三十日);还有用小孩出生的星期起名的,如尼玛(星期日),也作“日”,“太阳”解,达娃(星期一),也作“月亮”、“月份”解。不少父母在给孩子起的名字中,寄托了自己的感情。如父母嫌小孩太多,想结束生育,便给小孩起名“仓木决”,意思是终止。“穷达”的意思是最小的,表示再不要小孩。如果父母想生男孩,给自己的初生女儿起名“布赤”,意思是“带男孩”。藏族民众崇信佛教,大多请高僧、活佛为自己的孩子取名,或者将佛教教义所宣扬的代表“善良、美好、吉祥”等事物作为自己的名字,祈求一生幸福美满。因为没有姓氏加以区分,重名现象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说藏族的姓氏带有深刻历史印记的符号,是因为西藏和平解放前,藏族的姓氏具有一定特权性质,像阿沛、拉鲁等既是姓氏,又是庄园的名称,而像帕巴拉、策墨林等则是活佛的封号。随着西藏和平解放和封建领主的消失,藏族人民实现了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平等,代表特权的贵族姓氏也开始随之淡出藏族人的视线。
    在西藏名为“单增”、“旦增”和“丹增”的人很多,我想这也可能只是翻译成汉语后的不同写法而已。“单增”意为“主宰圣教、掌执佛教的人”。我之所以要浪费笔墨介绍藏族的姓氏及其历史,是因为下面要出场的这位朋友的名字与此有关。
    单增,我的另外一位藏族朋友。拉萨市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小车驾驶员,后担任小车班班长,是地质局机关公认的“美男子”: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眉清目秀,肌肉发达而均衡,肩宽臂圆,体力充沛,体质健康。我没有考究过单增名字的涵义和来历,但是地质局机关的人都知道,单增出身在贵族之家,其阿爸、阿妈定居加拿大并经营咖啡厅和餐馆,家境富裕,他与在青岛长大的“团结族”小于结婚后并在地质局分配的住宅安家。由于家庭的熏陶,单增的商品意识很强,很早就在地质局临街的北京东路开有咖啡厅和美容厅,主要由妻子经营,下班后他的集力也转移到了这上面。
    在机关小车班开车,伸缩性很大,除了每天拉机关工作人员往拉萨郊区、郊县的几个下属单位跑车外,就是接待来自国家部委机关进藏考察工作的各级领导用车。由于单增驾驶技术娴熟,人脉关系广泛,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加之其藏汉语熟练,常常充当翻译,所以,一般重要的接待用车均少不了单增。我因为工作关系,先后与他合作接待过地质部两任部长、著名电影导演谢飞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领导和宾客,跑过了西藏的山水山水,看遍了西藏的名胜古迹和寺庙。
    我影响最深的是,时任地质部朱训部长考察西藏时,我与单增贴身服务,我负责摄影和报道,单增则负责开车。自治区江措副主席因准备与朱训部长随后赴冰岛考察地热地质工作,也一直陪同并安排朱训部长在藏期间的考察行程。由此,我有幸在羊八井目睹了地下200多度罕见地热井喷射的场景;在布达拉宫走进了常人难以接近的五世达赖喇嘛灵塔。布达拉宫红宫是达赖的灵塔殿及各类佛堂,共有灵塔8座,其中五世达赖的是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据记载,仅镶包五世达赖喇嘛灵塔所用的黄金就达11.9万两之多,灵塔镶钳的宝石、玛瑙和翡翠让人眼花缭乱、并且经过处理的五世达赖遗体就保存在塔体内。
    单增的家庭前背景和构成很特别,他的岳父于工是青岛人,地质工程师,他的岳母白玛来自藏北草原,出身牧民,文化不高,从事收发员工作。单增的岳父母是地质局机关为数不多的汉藏联姻家庭,也是各方面差异最大的一对。家庭的布置和餐饮完全藏式化,我们常开于工的玩笑,说一个受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却让牧民给同化了,他听后总是一笑而过。白玛也曾与于工去青岛探过亲,他们的几个子女均在青岛长大,别看他俩的模样不怎么俊,可是他们的几个子女个个出落的一表人才。我曾经随意地问过白玛,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回山东探亲,到时我们烟台和青岛也好相互走动走动。白玛气势汹汹地对我说:“我再也不想回青岛了。老于他姐姐是个势力眼,刚到的一段时间待我可亲了,因为我腰包鼓鼓的,等我钱快花完了就冷若冰霜,真没劲。”
    后来,老于的哥哥从台湾回大陆想见见于工和白玛,于工想提前用三个月的年假与白玛回青岛,白玛死活不肯。没有办法,于工自己一人回到了青岛,白玛则赴藏北草原老家享受自由自在的牧民生活了。三个月后,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原本黑不溜秋的老于在内地养得白白净净,加上在有钱的台湾哥哥精心包装下,西装革履,衣着光鲜,平时不修边幅的人显得颇为精神;而原本并不白净的白玛却满面放光,在黑脸的衬托下,白惨惨的牙齿越发醒目,一身天然的山羊皮藏袍,并将头发分辫成无数根小辫,还将松耳石、玛瑙、珊瑚、琥珀等直接穿串固定在发辫中,一幅纯正藏北牧民的扮相。虽然他们婚姻的差异较大,可是在外人看来,于工和白玛却也是相爱相守,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我很欣赏美国心理学家萨提亚的一句话:“我们因相似而在一起,却因为差异而成长,家庭关系不仅需要共同欣赏彩虹般的温馨,也要有在暴风雨中化解差异的勇气。完美和谐的家庭,会因为差异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丽。”这句话用在单增岳父、岳母身上颇为贴切。

                                               向 秋

    历史学家认为,人类历史最早是从原始人群开始的,即人类是由古猿转变而来的。无独有偶,猕猴变人的故事,在藏族民间也广为传播,并记录在古老的经书之中,还搬上了布达拉宫、罗布林卡的壁画之上。在拉萨罗布林卡新宫南殿的壁画上,从西沿北一直到东,用连环画画的形式表现出了的一部西藏简史。我多次去过,从壁画上了解到了藏族的起源:西藏传说中的古猕猴,满身长毛,面赤,起初与其它猕猴及飞禽走兽居住在西藏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大森林里,以采摘果实为生。不知过了几百万年,他们与其它古猕猴,由于身体结构和生活习性上的差异,逐渐分支,脱离森林,转移到林间草原上生活,此时他们已经能够直立行走,以树叶为衣,以不种自收的野生谷物为食,居住在山洞里。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与自然界作斗争,打制一些粗糙的石器,开始有目的的劳动,逐步进化为原始人类,这就是藏族的祖先。
    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是全国十个藏族自治州之一,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南与四川阿坝州相连,西南与青海黄南州、果洛州接壤。我的藏族朋友向秋来,就来自甘肃甘南,40出头,劳资处干部,属于极具个性的一类:她自我意识很强但不孤僻;她说话尖刻但热情爽朗;她中等身材,梳着短发,总是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她一双浓黑的眉毛下,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平时,她的嘴角上总是带着甜蜜的微笑。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与向秋在工作上有了共同语言,总之,在地质局机关,我们处室的这帮小伙子与她有着天然的亲切感,更别说与她有着说不完的话茬儿。工作上看不惯的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总是直言不讳,生活上看不顺眼的事,她也直抒己见。或许正是由于她的这种个性,无意中得罪和惹怒了一些人,她的仕途之路走的并顺畅。
    其实,我眼中的向秋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并独具人格魅力的藏族女性干部,她老公在自治区文化厅任厅长,所以她没有在地质局机关大院居住,每天上下班,总能看见她带着太阳帽,骑着自行车从地质局大门进进出出。用她的话说,可能是居住所产生的距离,加之她不善于利用业余时间拍马屁,也不擅长阿谀奉承,所以长期以来,一直在现岗位原地踏步,是个从来也不进步的人。说句公道话,凭向秋的业务能力,当个处长绝不在话下,加之她为人忠诚,胸襟开阔,热情而不轻浮,大方而不傲慢,言行举止得体,待人接物风度翩翩,拥有大量人脉资源,天生的一幅当官丕子,可就是天不随从人愿,怀才不遇的机会偏偏让她撞上了,让我们这帮小青年也对她的境遇耿耿于怀,抱打不平。仔细想想,这种现象不仅以前,就是当下也很普遍。君不见,各行各业都是一些勤跑勤送、趋炎附势的不学无术之徒容易得到提拔重用,真正有德有才之士却难得一展抱负的机会。
    向秋作为藏族女性的优秀干部之所以无法脱颖而出,固然有其自身的内因,但我以为复杂的外部因素起着关键的作用。好在向秋是个乐天派,她可以开心敞怀的接受失败,也可以每天以笑颜迎接朝阳,更可以眯起双眼享受日落中无望的等待。这种等待持续到我内调前也没有踪影,更谈不上有什么结果了。
    向秋也有她的另一面,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寻找到心里上的平衡。记得1985年9月,蓝天白云下的雪域高原迎来了西藏自治区成立20周年的庆祝节日,自治区文化厅长的向秋老公担任了庆祝筹备组负责人。好风应好景,盛世对华年,在西藏自治区成立20周年之际,中央组织了强大的明星阵容在西藏慰问演出,有布达拉宫露天广场的大型文艺演出,也有拉萨剧院、西藏体育馆和拉萨市劳动人民文化宫内的中、小型文艺演出,所有慰问演出的票均由向秋老公批准派发。记得每次演出前,向秋都给我等下达命令:“地质局发的票不要去领,并且要让别人感觉你是在显示高姿态。弟兄们的票全包在我向秋身上好了。”我们当然心照不宣,心中有数,因为向秋每次发送给我们的票都是贵宾席的位置,我们也因此尽情欣赏了包括成方园、蒋大为、蔡国庆、万山红、赵本山、冯巩、牛群等当时众多明星的精彩表演。但是,让我们感到难堪的是,在演出现场,我们地质局的主要领导常常坐在比我们差的位置上。有时演出结束后我们提醒向秋,下次再发票时,可以稍差一点,不要让地质局的领导太失面子。向秋哈哈大笑:“我费尽心机,想要达到的就是这种效果啊。” 
    
    在西藏工作期间,我常听到过西藏的内地人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在西藏,除了美丽,什么都没有看见。”是啊,我在美丽西藏生活、工作的岁月虽然很短暂,但它却成了我的一个珍藏,它默默地潜伏在心底,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浓得化不开。西藏生活、工作岁月的意义深奥得无法言说,它一一镌刻入我的灵魂深处,经久难忘:神圣的西藏、庄严的西藏、圣洁的西藏、多彩的西藏、绚烂的西藏、美丽的西藏……在那个也许是中国最后一块没有被污染的土地上,金碧辉煌的寺庙,苍凉神奇的城堡,星散草原的帐篷,风格独特的民宅,藏北草原规模盛大的赛马会,神圣而又玄妙的藏传佛教仪式,所有的这些,都让西藏披上了神秘的面纱。过去如此,今天如此,将来还是如此,西藏永远有着一种迷人的色彩,有着一幕永不消失的风景……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