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与毁灭:贾平凹《极花》的乡村悲剧写作

来源:作者:杨广虎时间:2016-01-05热度:0

生存与毁灭:贾平凹《极花》的乡村悲剧写作

                           杨广虎

     花了二个晚上,在2016年第1期《人民文学》杂志上看完了贾平凹老师的新作,长篇小说《极花》;恰在此之前,在古玩市场淘的1979年第4期《人民文学》,上面有贾老师的短篇小说《林曲》。这些年,爱看一些东西,看着看着,心里自卑,都不敢自己下手写东西了。

贾老师是公认的“劳模作家”和一位受人尊重的作家,高产且每次都在寻求创新。仅我对他小说有限的阅读,我觉得他从70年代的“假声写作”到90年代的都市写作,现在的乡村叙事,一步步在创新,走着属于自己的道路。《林曲》或许他已经忘记,因为年轻,写的清新明快,可以看出有些单薄,单一的价值观比较强烈;《废都》引来争议,写尽都市生活、民间人士的破败,因为性写作遭到批评;现在的《极花》,又关注农村妇女拐卖这一社会畸形现象,重新回归乡村写作。《白夜》、《怀念狼》等,仅我个人喜好,不喜欢,没有读过。世情小说《废都》经过17年后解禁,算是证明了一切,无需多言。1993年,我躺在床上,用了一晚上,在《十月》杂志上读完了贾平凹老师的长篇小说《废都》,身为他的判断眼光和写作胆识而佩服。

贾老师在《后记》中写道,“现在小说,有太多的写法,似乎正兴时一种用笔很狠地、很极端地叙述。这可能更合宜于这个年代的阅读吧,但我却就是不行。我一直以为我的写作与水墨画有关,以水墨而文学,文学是水墨的。”而且讲到,“当今的水墨画要呈现今天的文化、社会和审美精神的动向,不能漠然于现实,不能躲开它。和其他艺术一样,也不能否认人和自然,个体和社会,自我和群体之间关系的基本变化。”看完《极花》,我觉得贾老师写小说越来越自然了,看不到任何的技术处理,语言质朴,主人公胡蝶,这个被拐卖的妇女,在与生活抗争,却又怀孕生子,在社会流言中被裹挟,像“极花”,这种冬虫夏草的植物一样,在自然万物、枝枝蔓蔓中生存,本应该平静的生老病死,却因为农村光棍性的需要、子孙繁衍的需要被被拐卖、被毁灭,这种毁灭不仅仅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的摧残,这样的故事,在中国的农村,过去在上演,现在仍在一些地方上演,甚至出现了被买了的“越南妹”骗走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钱财之事。这些问题出现的根源在哪里?中国农村改革、城镇化建设、共同奔小康的道路怎样走?值得深思。

小说毕竟是小说,仅仅从道德层面来结构;不是法律,铁面无私,毫不讲人情。小说需要充满人性的东西。胡蝶的拐卖,还有麻子婶、訾米以及黑亮、老老爷、村长等人物的呈现,让我们看到了现在真实的乡村,虽然是个案典型,但也带有普遍性。对“极花”贪婪的采挖,对“血葱”疗效的夸大,都是一种病态的掠夺,是乡村的悲剧。过去千百年来建立起来的乡村宗族、道德秩序在市场大潮中正一步步坍塌;每次回到家乡农村,看到千疮百孔,老弱病残,荒地野草,我的心里遭受到了一种断崖式的崩塌,重力加速度般下沉。

和以往的小说不同,在《极花》中,少了意象、少了荒诞、少了神秘,故事性也得到了强化,主人公形象也很丰满,结构也很紧凑,少了散文化的松散。贾老师除了对胡蝶被拐卖后的心理细节描述,我还读到了陕北乡村的风俗民情,世事纷繁,使得小说耐人阅读。他所展现的生活画卷,是“水墨画”的,重重浅浅,留有飞白,模糊而又意境。我对书画不懂,但是从中可以读出来,小说是自然呈现,少有作者的观点和议论。

“极花”胡蝶,慢慢地被社会绑架了。我们呢?不愿晕晕碌碌,反抗生存尴尬,是要毁灭还是要重生?

已过花甲之年的贾平凹老师,对一切事情看的淡然了;写作的最终,我觉得要让读者感受到文字背后的人性温暖和善良,也就是说,写作需要人性关怀。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有时候现实比小说更复杂,《老生》、《带灯》之后的《极花》,在一定程度上讲,是作者对现代乡村日渐衰落的悲切关怀,乡愁哪里寻?何处寄乡愁?这些扪心自问的话题,多少次让我们心痛而毫无办法。

深有乡土情结的贾平凹老师也一直在反思,虽然他浸润在都市多年,乡村生活只能成为记忆。

说到底,贾平凹老师骨子里还是农民,乡村的沉渣冒泡一样在他心里泛起。源于对乡村的关怀和探察,源于一个作家精神在场,写作上不断创新的贾老师,写就了《极花》,虽然读起来没有过去《秦腔》等小说的厚实,有点中篇小说的感觉,但也让人深思,中国农村,到底怎样改革。

“我原以为这是要有四十万字的篇幅才能完的,却十五万字就结束了。兴许是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兴许是我的年纪大了,不愿她说个不休,该用减法而不用加法。十五万字好呀,试图着把一切过程都隐去,试图着逃出以往的叙述习惯,它成了我最短的一个长篇,竞也让我喜悦了另一种的经验和丰收。”贾老师在《后记》中这样写道。我认为,这种写作态度是值得肯定的,花开花落,自自然然,写作应该遵从内心的选择和行文的需要,千万不可“注水”。过去贾老师的小说细密、冗长,要有耐心方可读完。“极花”、“血葱”、“剪纸”甚至“老老爷”,我觉得都有很深的寓意,但就整篇而言,《极花》又是灵动的,有贾老师的道学精神,不是简单寓言式的,充满底层人民生活的气息和烟火,带点社会记录,悲剧中也不乏人性自然的流露。

                    2016年元月3日夜于南山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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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