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带给我们的力量
雷文
藏族诗人王志国以前曾出版过一册诗集《风念经》,书中的许多作品,较短,多是从纵横两个方向来写,注重场景与情感的交融。最近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春风谣》,绝大多数作品,多以情感方面的诗歌为主,且以纵深的方向,将思念、忧伤与一些触景生情的感悟,层层呈现,就像塑造了一座立体的忧伤群雕,以达到逆向抵御生活中的困惑和痛苦。从日常生活表面看忧伤,大多归为一种负能量。其实,许多忧伤与痛苦都隐藏着一种唤醒,甚至绝地反击的冲动。休谟曾写过一篇美学方面的文章《论悲剧》,认为悲剧是一种激情。他说“没有什么比哀痛朋友的死更能引起对他的爱了。”尼采和黑格尔也都从悲剧中得出乐观主义的结论,甚至尼采在晚年,他就悲剧问题批判叔本华时说“悲剧是一种补药。”
尽管上述两位思想家讲的是悲剧,但是我仍然感觉到这些理论的实用性。通常的忧伤或痛苦,是郁结在内心的看不见,甚至这种情感很难向他人讲清楚,即使讲出来也很难与当时那种感觉吻合。通过阅读《春风谣》后,就会发现:只有诗歌独特的跳跃性语言,符合内心某时伤痛欲绝的感觉。作品《他们都很悲伤》,写的是母亲去逝后的一个夜晚:“终于还是撒手/那个夜晚,在我们兄妹的怀抱里/母亲放下了身体的疼痛和一生的悲喜/从人间退位,像那一串断气的鞭炮/经历疼痛和炸裂/最终把那一束星光还给了上苍//……那一夜,我跪在堂屋的棺木前/像一个灯盏/被拔掉了灯芯”。在这首作品中,志国诗人娴熟地运用“鞭炮炸裂”这个意象,意在说人生很短,但母亲在走时却发出惊艳的光,让他在此刻感到痛苦万分,像没有灯芯的灯盏,置于一片黑暗中追忆与悔恨。这种离别,是每个人一生中必将要经历的。
有人说,逝去一个长辈,我们将成熟一次。《春风谣》第四部分“星星在尖叫”中的大多数作品,都以纪念母亲为主,这种纪念,也是在时刻提醒自己要美好地生活下去,才能满足逝去的母亲的心愿。就像《慢慢地等一封信来》:“对你的思念/是我一生也从你的怀里掏不完的薄荷糖/等一封远方的来信/要慢慢地等,生活的况味/除了生离,还有死别/需要时间一一展读。”这些通过对忧伤的展示与释放,激起的是对过往的反省与纠正,是对未来的一种规划,只有在内心的低谷经历了痛苦的校正,才透露出一种积极力量的言行。也许这就是尼采的所谓补药功效。在此书出版之前,就有诗友在交流时说,读这些诗曾读到流泪。正如诗人卢辉评说:“王志国的《星星的尖叫》由“感官标识”上升到“伦理标签”的笔法十分的老道。”
《春风谣》中作品另一个特点:就是通过对现实中最普通的事物的写作,表现生命的韧性。《雪花的反抗者》就很典型,达到了真正的原创。“只有它不屈服/从第一片雪花落下来/就不妥协//看吧,大地上扔满了白花花的雪片子/毫不费力就获取了山川、草木/隐藏的秘密//只有那一缕炊烟/还那么努力,提着尘世间的房子/满世界跑/像一颗勇敢的心/在寻找英雄”。这首小诗,颠覆了人们一贯写雪用来比喻纯洁,他别出心裁地赞美了炊烟,也赞美了人。其中“只有那一缕炊烟/还那么努力,提着尘世间的房子/满世界跑”与前面雪获取大地的秘密,巧妙运用通感的手法,画面感也十分强烈。在《春风谣》中,像《野花》《黄金的子民》《大风吹过雪山》《晚归的人》《跪在佛前的人》等,都写出了谦卑的生命在逆境中坚韧不拔的共性,就像《顺从》一诗结尾:“我突然觉得,在这个世上/除了不轻言放弃和生命的尊严/其他,草木一样,顺从。”
《春风谣》中的忧伤,多是其他事物对人生存的挤压,而不是自身的颓废。诗人王志国擅长发现人性中的最脆弱的部分,用精准的意象来表现,达到隐秘世界的公开化,其作品就像竖在汽车行驶道路两边的警示牌。这种创作,实际上就是诗人与世界的对抗,只不过他先一步解开了一些生命密码。
寒冬过去,我向春天致敬,亦向《春风谣》致敬。
作者简介:雷文,肢体残疾人,喜阅读,收藏纯文学书籍多年,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选刊》等,著有诗集《乐观》,现为巴中市国土资源局恩阳分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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