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懂得所以敬仰——牧子(秦锦丽)散文集《月满乡心》读后

来源:作者:张柯平时间:2014-07-07热度:0

因为懂得所以敬仰
——牧子(秦锦丽)散文集《月满乡心》读后
张柯平

    几年前,我们去陕北吴堡县搞煤田勘查。项目部驻扎在一个叫做慕家塬的村子里,钻机分别在周边的几个村子施工。钻孔是根据地质勘查设计布设的,村口的,村中央的,山坡上的,黄河滩的,不容挪移分寸。打钻必要占地,开钻前得交老乡一定的用地补偿费。有一个机台的钻孔刚好布设在下三畔村子正中,打完孔,搬家撤离时,遇到了麻烦——老乡们拦住要五万块补偿款,磨了一天时间,给了五千块钱,放行了。那是煎熬和愤怒的一天,是地质勘查施工不测遭遇之一种。去年的某天,我这个“勘探队写匠”,回忆了一些细节,把这点事儿写成了文字,发到中国国土资源作家网“大地原创”栏目。第二天,国土作家群里一个陌生的qq号问我,下三畔的事儿具体是怎么回事,告诉我,我可以帮助解决。我一愣,你知道陕北有下三畔?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早已撤出陕北。对方说,我老家是吴堡的。老乡们太不像话了,矿产勘查造福一方呢,怎么能纠缠地质队,真给我们丢人。哦,我被对方的古道热肠和侠骨义气打动,忙回应说,不能全怪老百姓,跟当地补偿款的分配机制也有关,业主补得充足,可到村民手里不见多少。进一步深谈才知,这个网友是 “大地原创”的编辑牧子,本名秦锦丽,在甘肃地矿系统工作,我的近邻。
    进一步认识牧子是读她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月满乡心》,在她的文字里倾听黄河涛声,游览大地山川,感受故土乡情,虽未谋面,已为神交。这篇读后感不评其文字的优美和真情,因多位评论家都写过了,说点儿别的。
    收到牧子寄来的《月满乡心》后,我从最后一页往前翻,这是我读书的习惯。恰好,后半部分有七八篇是关于国土资源系统的人事,写的并不是地质勘查场面的事儿,这可能和牧子从事的岗位有关系,毕竟不是一线勘查作业人员。这些文字有敬仰老一辈地质人的,有歌咏年轻地质队员的,有赞美地质家属的,也有描写地质队员业余爱好的。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牧子的文字给了我启示:地质队也可以这样写的呀!
    我在业余写点儿文字,自诩为“勘探队写匠”。常常写和地质队员一起出野外的工作经历,历险的,遇阻的,跋涉的,思乡的,坚守的,文字写得很“野外”。然而,我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地质队员虽被叫做“野人”,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七情不绝、六根不净的正常人,除了工作,他们也懂生活,生活里的地质队员才是最最真实的,尽管都有些出世。我惊诧牧子如此理解地质队员,理解他们的缺失,理解他们的别离,理解他们的思念,理解他们的苦闷,是因她自己就是一位地质队员家属?在河西走廊,小两口蜗居土坯屋,粉刷“鸡窝”厨房,春离冬聚,候鸟般生活。进城后,住地质队基地大院,然后搬新家,住高层。这和我的经历何其相似,和所有地质队员的经历何其相似。在地质队家属院的传统氛围里,团结互助、友爱相帮是主题。地质兄弟们在荒山冷水中跋涉,也是这样彼此携手,互相鼓励,慢慢前行的。我常说地质队员都是闷葫芦,只管干,不爱说,这个行业老是显得神秘兮兮的,人也有些神经质,比较孤僻。在野外拼,不被人理解,尤其是不被家人理解,最为痛苦不过。我的兄弟们中间,因各种原因,离异的,分手的,见得多了。阿武和我同钻机,唠嗑的时候,也提起一些苦恼,爱人老是说你看你们同学谁谁谁咋样咋样的了,很烦恼。我知道无非是别人有钱有闲,能陪家人,自己又苦又累,还不能在家陪着,能怎么回答呢?阿武最终还是选择分手,虽说几年后又复合,但毕竟是一次带伤痕的复合。年轻地质队员越来越多,队里考虑到队伍的稳定,在条件允许的项目区,以变通的形式允许家属随队一阵子。在青海湖,阿其在打钻,离家三百里,“五一”假期,媳妇来看他。知道打钻生活的,应该熟悉地质队员的野外装扮,下班后,一般都是光着膀子,外面套着件绿面的棉袄,趿拉着拖鞋,穿着衬裤瞎转悠。青海湖紫外线强,湖上反光漫射得厉害,谁也挡不住,整天照着,满脸黧黑的阿其,像极了藏族同胞。媳妇一看这打扮,当下就哭得稀里哗啦。她不知道,在城里陪自己在品牌店里精挑细选时装的老公,在野外竟会是这个模样,意外也罢,寒酸也罢,这就是真实的勘探队员。不料,类似的情节在牧子的文章里也有。小薇,牧子的受访者之一,作为地质队员家属,将这夫妻野外相见的情节演绎得更极致。牧子用第一人称讲了小薇和勇的故事。小薇鼓起勇气执意西去,翻越5200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去西藏探视做野外调查的勇,这举动,在地质队家属里可说是一次壮举。我虽忝为勘探队一员,却只当过半年钻工,所去工区,海拔最高的不过五千米刚过,那也是整天头晕脑胀,满嘴溃疡,一脸疔疔。我不得不佩服,这是一位唯地质队中才有的女汉子!“高反”是一种折磨人的生理反应,经历过的人终生难忘。翻越唐古拉,她几度昏迷,车最终没能按时到达拉萨。按照约定,勇早早来到车站,久等不见人,从天亮盼到天黑,种种担忧,种种牵挂,纠结绕心,便不管不顾,在小薇可能经过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喊小薇的名字,孤独地穿行在拉萨的夜风里……读到这里,我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我想牧子写作前,一定早已为此痛过。痛过,才懂得。
    甘肃地质系统流传着一对老地质夫妻的故事。当年条件艰苦,两人在地窝子里成婚,不想妻子感染湿毒,最终导致不育,一生孤苦相依。她听了,“那么想走近”他们,多年一直关注他们。终于得了一次采访他们的机会,她的心却沉重得有点窒息,可又分明感觉到,血在燃烧,“他们的地质,我的地质,我们共同爱着的地质,在这一刻重叠。” (《那么想走近她》)。因为懂得,所以敬仰。地质兄弟们为找矿事业,奉献了躯体和尊严,她采访他们,始终心怀慈爱,包裹着他们,“许多次,在他们出征的号角中,在他们攀爬的野外,在他们奋战的矿山,在他们屈居的帐篷,我的心,默默举起,向他们深深敬礼。”(《向地质兄弟敬礼》)。读到这里,我欣慰了,牧子的满怀乡心里,也包括“地质心”。怪不得她看到我《下三畔》一文中地质队员受气,就想帮一把。
    文字都是从作者的心里流出来的语言。读一本书,就是和一位作者交流的过程。这些天,西宁天高风清月明,我夜夜捧读牧子,仿佛和牧子同沐月色,促膝交谈,没有隔阂。“月满乡心”,读舒坦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