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一片蔚蓝色的湖；白云，似一朵朵多情的睡莲开在湖面，仿佛在倾听，仿佛在徘徊，仿佛在期待。
     望着机窗外的天空，我的心也似云朵般舒展。 我们一行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飞往万里以外的贵阳，长长的旅程，难抵书瘾的侵袭，遂取出随身带的一本书来读。
     哦，一篇好温馨的文字！读着，我仿佛走进了一朵轻柔的云朵里。
      一对异国情侣，一场偶然的相遇，一段完美的爱情。她叫聂华芩，他叫保罗•安格尔。一对生活在地球两端的人，因为共同的爱好，因为彼此的欣赏，因为不幸的婚姻使两颗沧桑的心靠近。
     第一眼见到她，他便被她的温婉、清纯和娇媚的中国性格所倾倒。“脑子性感，身子聪明”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的真诚评价！这是作为一个女子最高的智慧，也因此赢得了浪漫诗人火热的爱意。那年，聂华芩三十八岁。从此，保罗开始了漫长的追求与等待。他写给她满怀敬意的诗——《致聂华苓》：“你教我从水中取木，你把一切神奇的爱的真相指点给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你把中国的心指给了我。”
     爱情无不从欣赏开始。正如林徽因在一首诗里写的“如果你要听鸟般的歌唱，那就是我静候你的赞赏”。
     为了他心目中神圣的女神， 每一天他都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前世飘零，二世危迫，三世遇见保罗的聂华芩意识到自己真正找到命里的“那棵松”！她被保罗的真情打动，这对有情人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苦恋。那年，她四十六岁，他六十三岁。在爱荷华河边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伊甸园——鹿园。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他们像一对年轻的情人，在弯弯的河道上，保罗为聂华苓亲手植上了杨柳树，为的是让她能在爱荷华看到中国的江南。
     我想象着，那美丽多情的爱荷华河水日夜不停地流淌着，一如他们的依恋和缠绵。他们的甜蜜没有丝毫暮年气息，他在楼上打字，突然停下来，喊道：“华苓！”听到她答复后，打字机又响起来了。有时他不喊，而是走下楼，将手搭到正在写作的她肩上，说：“我只想知道，你在这儿。”
      这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情话。暖暖的，恰似一支藤蔓，可以轻轻绾住你一生！生命是一次寻找的过程，然后默默地相守，诗意地度过，这便是完美的爱情。  
      读到这里，我将目光移到机窗外，这时的天空如一张绢制的蓝笺，写满云朵感恩的诗篇。蓝天和云朵多像一对亘古的爱人！如果没有云朵，天空会是多少寂寞？如果没有蓝天，云朵就没有了轻盈的歌唱。
      日子像流水一般逝去，而保罗身上流淌的诗人浪漫的情怀丝毫没有褪色。他动情地写道：“在那迷茫和苦恼的时刻，我想，中国啊，您把美丽的妻子给了我，我在暮年，只好把可怜的骨头给你！”在《中国》这首诗中，他这样欢天喜地地描写1980年的中国：“现在生命飞过中国像一只鹤，现在生命像雨水向中国洒落，现在生命像金黄的麦穗在中国生长，现在生命洋溢在中国城市的街道上，现在生命向中国滔滔流去，又响又急，现在生命就是中国，死亡都成为过去。”
     爱一个女人，并将对她的爱扩大到爱她的国家和民族，这是一种怎样深沉的情感啊！她跟他相处一世，他的爱照亮了她的三世，也照亮了她身后魂牵梦绕的故土。“最快活的日子，将是我启程回家的那一天！”他看到路边早开的桃花，会摘下一两朵，寄给她；看到巴黎大街上时髦的衣服和帽子，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寄给她。他嘱咐聂华苓接待他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朋友，也嘱咐这些朋友，给他心上的女人带去快乐：“我保证让她给你喝最好的酒，但拜托你多逗她笑，她的笑声很好听。”是的，当你爱一个人，你会挂牵她的一切，甚至是那里的天气预报。你希望你的爱人永远生活在暖意的地方！
     阳光撤出机窗，天空更加静谧了，蓝天像一位宽厚仁慈的爱人，似水的眼眸里，盈满了柔情和爱怜，这是令云朵永远眷恋的地方。云朵的心永远是年轻，她总是以花的姿态，不断地变换着容颜，一会儿是娇羞的牡丹，一会儿是妩媚的海棠，一会儿又是相思的百合。我想，无论云朵变成什么，也一定是蓝天最喜欢的模样！
    天为谁春？爱，可以使一切生命都是如花般的摸样。她是他的玫瑰，他的香。除夕夜，鹿园冰雕玉琢，红楼里一炉红火。保罗为聂华苓斟了酒，说：“华苓，祝我们俩健康快活！我要再重复一遍——和你一起的生活，真是好，没有多少人有我这样的生活。我还要重复一遍——你的脑子很性感，身子很聪明！”六十六岁的聂华苓笑得像一朵怒放的花。他是她的终身伴侣，爱她，宠她，为她翻译作品，为她写诗，那道不尽的绵绵情话，几人能得?
     相爱的人，说一二句情话不难，而难的是于万千变化中说不变的情话。弹指芳菲暮。人生本苦短，我们要将每一天过成最后一天。对心爱的人，要来不及地去爱，来不及地去说。不要等到明天，也许明天，明天又隔天涯！
    有位台湾女作家曾经幽幽地说过，“如果我们能爱什么人，如果我们要对谁说一句感恩的话，如果我们要送礼物给谁，就乘早吧，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表达了。”
     不久，83岁的保罗带着无限的幸福和满足，安静地走了，走向了梦里的天堂，她没有太多的悲伤，他留下的爱足够滋养她的余生。从此，聂华芩更是躬耕不辍，后来便有了一部情满人间的自传《三生三世》，成就了一段爱的神话。
      飞机像一只船，在碧波浩渺的云海里滑翔，我的思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苏武是中国历史上以刚烈节义著称的铁血男儿，这是他出使匈奴前，写给妻子的《留别妻》诗里的最后两句。我为这样的男人浩叹!这是一个男人给予一个女人最重的誓言！
     为了这样的誓言，我可以用一生去守候！
     人说，多情简单，专情很难。“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卓文君却用柔情和坚贞的一首《白头吟》唤醒了深陷红尘的梦中人。这是语言的魅力，情感的魅力，更是人格的魅力！   
     张学良和赵一荻举办婚礼时，新娘已年过半百，教堂里鲜花、掌声，众人云集，祝贺一对生生世世的恋人。有人让张学良讲几句话，良久，他对赵一荻动情地说“你是我永远的姑娘”。让我泪湿了眼角。这才是人间至纯至真至美的爱！
     因为懂得，所以爱情。爱情是生命中最动情的风景！这样的爱情，让我们终身眷恋，就像云朵永远爱恋着蓝天。因为，云朵，从来不问方向；云朵，只想做你的那一朵清纯的诗句！   
          2012.11.22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