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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斯特的那山那水

来源:作者:范爽秋时间:2016-07-27热度:0

第十四集

1、珍珠泉边,日,外

雨虹看看四周没人,迅速把铁树头的皮削掉蹲下清洗,刚洗好。痞子厚挑着水桶走来。

痞子厚:哈哈,今天我终于抓住你了吧?

雨虹:(藏铁树头在身后)你抓住我什么了?

痞子厚:(放下桶抢铁树头)你居然敢上山偷生产队的东西,你反了你!

雨虹:(躲闪)这不是队里的庄稼!是我在山上挖的铁树头,我不是偷。

痞子厚:你以为不是地里种的就不是生产队的?我告诉你,桃溪一草一木都是生产队的!(抢)把铁树头给我,快点给我,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雨虹:痞……皮则侯,你就放过我吧。我这也是为了小叶,小叶饿得快不行了。求求你就当没看见,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了。

痞子厚:放过你,休想!你不知道私自煮东西就是反对公共食堂,反对人民公社。

雨虹:我没有……

痞子厚:我都抓住你了你还狡辩。说着抢过树头。

雨虹:(扑上去)你这个混蛋!我好不容易才找着的,还给我!

痞子厚:(举起铁树头)还给你?没门儿!告诉你,这个我没收了!说完他打起水哼着歌走了。

雨虹咬牙切齿地看着痞子厚的后背。

痞子厚:(回头)今天运气真好,回去可以饱吃一顿了。

雨虹盯着痞子厚的后背怒火中烧。

回忆:

小叶:妈,我饿,(揉胃)我这里好难受。

返回:

雨虹大叫一声冲着痞子厚后背撞去,痞子厚猝不及防被撞倒在田里,铁树头甩出去好远。

雨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忘了动弹。

痞子厚:(爬起来扑向雨虹)你这个骚女人,坏女人,右倾反革命,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贫下中农,敢打人民群众。

雨虹突然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着痞子厚乱抓乱打乱叫起来。不知道痞子厚是给打懵了,还是被吓懵了,居然被雨虹推倒在田里不敢动了。

雨虹:(捡起铁树头时捡起一块石头)你要敢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小心我砸烂你的狗头。说完蹬蹬蹬地走了。

痞子厚爬起来还想追雨虹,看见远处有人挑桶过来,不甘心地放弃了。

2、皮面笑家,夜,内

刘文书、痞子厚和皮面笑一家人围在一起大嚼大咽。

刘文书:(放下酒杯)今天晚上,公社布置统一查私煮,你看从哪家开始查。

痞子厚:先到赵雨虹家,我今天看见她挖了一棵铁树根,说不定现在正在煮呢。

皮面笑顿时来了精神。

刘文书:(站起来)走,抓她现行去。

痞子厚:(嘻嘻笑)有好戏看了。

3、雨虹家,夜,内

雨虹在床后面的几块石头上用搪瓷碗煮铁树头,不时警惕地看窗户一眼,小叶在旁边哭哭啼啼地喊饿。

雨虹:小叶乖,不哭了,妈妈马上就煮好了,啊?

她话音刚落,响起雨点般的打门声。

痞子厚:(画外音)开门,开门,赵雨虹,我知道你在里面偷偷煮吃的,快开门!

雨虹急得乱转,慌乱之中抓过棉被盖在火上。

4、雨虹家,夜,门口

雨虹拉开门,火把照映出刘文书和皮面笑诡异的面孔。

雨虹:你们……

痞子厚无不幸灾乐祸地看着雨虹。

刘文书盯着雨虹露出几分贪婪,几分猥亵的目光。

痞子厚:赵雨虹,赶快把铁树头交出来,不然绑你到公社示众。

雨虹: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痞子厚:你装什么装,我今天在珍珠泉边亲自抓到你的,你还想抵赖?

雨虹:我……

屋里飘出浓烟。

皮面笑:什么东西燃起来了。

雨虹叫着小叶冲进里屋。

5、榕树下,日,外

雨虹身上挂着熏黑的搪瓷碗和烧破的棉被罚站在榕树下,小叶拉着雨虹的手不断哭泣。不少人同情地小声议论,痞子厚幸灾乐祸凑到雨虹跟前,雨虹厌恶地扭过头。皮面笑打饭出来看见小叶似有不忍,但马上被玉珍拉走。

雨虹抗不住昏倒在地。

小叶:(趴在雨虹身上哭喊妈妈)你起来,小叶的肚子不饿了,小叶的肚子再也不饿了。

6、雨虹家,夜,内

雨虹醒来觉察到小叶呼吸异常,赶紧坐起来摸她额头又摸自己额头。

雨虹:小叶。

小叶迷迷糊糊地哼一声开始呕吐。

雨虹赶紧穿衣下床,抽开抽屉拿出全部钱,想想又翻出手表戴上,背起小叶出门走了。

7、诊室,夜,内

雨虹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叶焦急地看着医生。

医生:(放下化验单)确定是急性脑膜炎,得赶快住院。

8、收费处,夜,内

一阵算盘珠响过。

收款员:五十元。

雨虹:多少?

收款员:(不耐烦)先预交五十元。

雨虹:(掏出全部钱)同志,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能不能让我女儿先住院,明天我一定把钱交齐。

收款员瞥一眼桌上的零钱后冷冷地盯着雨虹。

雨虹:同志……

住院单从窗口飘出来,雨虹捡起住院单,绝望地跑向诊室。

9、诊室,夜,内

雨虹进屋就给医生跪下,医生慌忙把雨虹扶起来。

雨虹:(掏出钱)医生,我带来的钱不够交住院费,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给求求情,先让我女儿住院,等天亮了我一定把钱交齐。

医生:住院费没交够不能住院,这是医院的规定,我求情也没用。

雨虹:医生,你看我女儿已经病得快不行了,你们就不能变通一下吗?等天亮了我一定会缴齐住院费。

医生:这个……

雨虹:(抹手表)要不我把我的表押给她,你看行不?

医生:这个恐怕不行。

雨虹:天哪,怎么办啊,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我女儿就这样死去吗?要不这样,我……我把这块表押给您,劳您借点钱给我,我要我女儿快点住院。

医生:(推开表)这个不行不行。(打量雨虹片刻掏出钱)这样,我先借钱给你,你把孩子的入院手续办了再说。

雨虹:谢谢谢谢!说着要给医生跪下。

医生:(拉起雨虹)快去交钱,孩子的这个病很凶险,多拖一秒钟就多一秒危险,你要快。

雨虹赶紧跑出门。

10、钻机,日,外

立凡示意工人停钻,钻机停下后立凡和工人一起起钻,他抬头看见顶上有个部件脱落,冲过去把工人推开,部件掉在他身上。

11、病房,日,内,外

小叶挂着吊瓶躺在床上,雨虹看了看小叶,对旁边病床的陪护说了句什么后往外走了。

12、医院门口,日,外

雨虹匆忙走出医院大门。这时,几个男人抬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立凡急冲冲地跑来,雨虹连忙侧身让道,她没有认出伤员是立凡。

13、街道边,日,外

雨虹:(向行人卖表)买手表,九成新的瑞士手表……

街上几乎没行人,偶尔来人也只是看雨虹一眼就走了。

雨虹:(拉住一男人)同志请你买了我的手表吧!我女儿生病住院,我……我要钱……

男人猛吃一惊,看一看雨虹蓬头垢面,挣脱雨虹骂了声疯子走了。

雨虹绝望地半跪在地哭着喊起来,哭声终于引来几个男女,好奇地指着雨虹悄声议论。

雨虹:求求你们,我女儿病了,急需钱……

一对衣着整齐的夫妇带着五六岁的儿子围上来。

儿子:爸爸,那个女的,她是不是在讨饭。

男人:她不是讨饭,是穷的无路可走了在卖家当。

女人:(蔑视地)我看她气质不错也不像普通人,到底是怎么混的,居然穷到沿街卖家当的地步,真是斯文扫地。

雨虹羞得低下头,抬头见这一家人衣着光鲜,便不顾一切拉住女人。

雨虹:同志,帮帮忙吧,我女儿生重病住院钱不够,求求你们买了我的手表,帮我凑点医药费。

女人:(生气地挣脱)哎,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面露恻隐之色。

雨虹:(拉住男人的衣角)求求你们帮帮我,买了我的手表吧。

男人犹豫。

儿子:爸爸,你就买下阿姨的手表吧,我看她好可怜。

雨虹:(不住地作揖)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

男人犹豫一下拿起表。

14、收费处,日,内

雨虹忐忑不安地把钱递进窗口。

收款员:还差六块七。

雨虹:同志,我就只能凑这么多钱了。

交款单飘出窗口。

雨虹:同志,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收这么多,剩下的钱我一定尽快凑齐交来,行不行?

收款员:不行!

雨虹:那……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时,一个医生走过,一个护士从后面追上来拦住他。

护士:王医生,昨天晚上送来的那个矿山的人再不输血可能就没救了。

王医生:那就赶快输血啊。

护士:医院没有现成的血浆了,其他人的血型都与他的不合。

王医生:那你快点去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卖血。

护士:这……这年头谁还会卖血啊?

雨虹:(拉住护士)医生,你们要买血?我卖,我卖,我是O型血!

护士:(打量雨虹的肚子)你?

雨虹:是我,抽我的,我要卖血,我是O型血。

护士:你不行,你自己怀着孕,怎么能卖血?

雨虹:没关系的,医生,真的没关系。

护士犹豫。

雨虹:抽我的血吧。我女儿住院,不够钱交住院费,就当你是帮我个忙吧。

护士看王医生。

病房女人:(画外音)王医生,这个病人快不行了。

王医生:那就抽她的吧,你们要快。

护士:(对雨虹)你跟我来。

15、病房,日,内

鲜血一滴一滴地流进立凡的血管,守在旁边的立凡妈、咏天和其他同志的眉头舒展开来。

16、收费处,日,内

雨虹脸色蜡黄,交完费没走几步抱着肚子顺墙蹲下。

路过的护士:同志,你怎么了?

雨虹: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17、产房,日,内

新生儿响亮的哭声响起,雨虹失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医生:是个男孩,三斤七两。

雨虹:谢谢。

医生:别看小家伙那么瘦小,哭起来声音还挺大的。

雨虹:那……那就叫他啸天吧。

18、坝子,日,外

榕树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

雨虹和三担头戴草帽,背挎粪筐,赶着五六头牛走到坝子中间,牛要往外走,两人去赶,露出背上白布缝的“右倾分子”和“走资派”。

刘文山和皮面笑骑着自行车拐上坝子,痞子厚急冲冲地从村里跑出来迎接刘文山和皮面笑,这时,一头牛离开牛群跑向刘文山,雨虹吆喝着追过去,牛突然转身撞上皮面笑的车,皮面笑倒下时把刘文山撞到,自己倒在他身上。

痞子厚骂骂咧咧上前扶起刘文山。

皮面笑:(爬起来冲到雨虹跟前)你是怎么赶的牛?成心想谋害革命干部啊?

雨虹瞪着皮面笑不吭声。

三担哈哈大笑。

皮面笑:你笑什么笑?

三担:我看见赖蛤蟆爬在牛背上喊亲妈,你说好笑不好笑?

皮面笑:黄三担,你……

三担:我怎么?难道我笑也要经你大队革委会主任批准?

痞子厚:你这个走资派,居然敢这样对皮主任说话。

三担:我怎样跟别人说话干你什么鸟事?你给老子滚远点。

痞子厚:老子现在是生产队长,你敢让老子滚?

三担:别以为你夺权当了队长就是个人了?什么时候在我面前也没你说话的地方?

痞子厚:(举手)你……

刘文山:(拉住痞子厚)算了,用不着和这些阶级敌人计较,走吧。

雨虹和三担吆喝着牛走了。

刘文山和皮面笑指着原来的食堂,现在的仓库说着什么。

19、矿山,日,外

大喇叭在广播毛主席语录歌:革命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矿山全貌远景:矿山已经初具规模。办公区和住宅区房屋成片,绿荫成行。

矿区近景:工地上一片狼藉,电缆电线电闸毁坏,矿车停在道口,工具和安全帽横七竖八。

“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工人阶级领导一切”、“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标语随处可见。

20、办公室,日,内

王力雄身穿黄军装,腰扎皮带,戴着袖套,神气十足地在一群流里流气造反派面前指手画脚。

王力雄:上面有指示,把那些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地富反坏右和阶级异己分子、牛鬼蛇神通通关进牛棚!一个也不准漏网!

21、牛棚,日,内

稻草搭成的大棚子,中间是走道,两边像厕所一样被分成约一米宽单格。

大门边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威武造反派看着男女“牛鬼蛇神”拥进,乱哄哄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女人:哎,怎么不分男女,都住一个屋啊?

不少人应:是啊?这像什么话嘛?

威武造反派:(拉枪栓)不准说话!

棚里静下来。

威武造反派:是人才分男女,你们是人吗?

愤怒声小声响起,越来越大,有人大声骂“你他妈的才不是人”。

立凡肩挎行李挤过人群一路寻找,看到棚上“反动学术权威,杨立凡”几个字,嘴角轻蔑地咧了咧把行李扔到草地上,又从包里拿出一块布挂在门口。

很快,一溜串门上挂起五颜六色的布帘,一时间孔雀凤凰牡丹腊梅争奇斗艳。

22、雨虹家,黄昏,内,外

雨虹出门倒水,远远地看见荷枪实弹的痞子厚和两个年青人押着一个男人停榕树下,退到门里往外看。

男人身形高大,虽然被反捆着双手,但还是显得从容淡定。痞子厚打开仓库门,两个年青人给男人松了绑,然后一脚把他踹进门,随之把他的包袱扔进去,扬长而去。

雨虹疑惑地退进屋里,放下盆坐到灶后烧火。

小叶和啸天在屋里打闹。

雨虹给灶续一把柴,视线落在小叶身上,小叶十一岁了,读小学四年级,长得眉清目秀,一付聪明伶俐样。

雨虹欣慰地笑笑又把视线落在啸天身上,啸天快八岁,上小学二年级,长得像一棵养份不足的小树苗。

雨虹:小叶、啸天,你们今天的家庭作业做完了?

啸天:妈,你怎么又糊涂了,我们都好久没有家庭作业了。

小叶:是啊,我们学校的红卫兵……

啸天:红小兵,中学才有红卫兵。

小叶:对,红小兵司令说,家庭作业是资产阶级教育制度的产物,是老师迫害学生的手段,早就被革掉了。

雨虹:什么歪道理,温故而知新是古人传下来的学习经验,不做家庭作业,课堂上学习的知识怎么能稳固。(起身)你们两个把课本给我,你们老师不布置家庭作业,我布置。

啸天很乐意地拿来书包,小叶似有不情愿,慢吞吞地打开书本。

雨虹指着书给两个孩子布置了作业,看两人开始写字,走到灶前揭开锅,见饭还没熟又坐在灶后续柴,然后看着燃烧的火苗发呆。

回忆:

痞子厚打开门,两个年青人给男人松了绑,一脚把他踹进门,随之把一个包扔进去,扬长而去。

返回:

雨虹叹口气,回头见锅冒气了,站起来揭开锅。

雨虹:饭好了,把作业收了,吃饭。

小叶和啸天收作业的时候,雨虹打开门探头往外看,见榕树下一片黑暗,担忧地关上门。

小叶:妈妈,仓库里是不是关了一个反革命分子。

啸天:不是反革命,是走资派。

雨虹:(揭开锅)什么反革命分子走资派,小孩子家别乱说话。

啸天:我听中汉说的,他爸是大队革委会主任,他说那个人反动透顶了。

雨虹:什么是反动?你们还小,还闹不明白,也不要跟着别人瞎起哄,好好读书是正事。快点吃完饭把作业做完,我要检查的。

小叶和啸天:知道了。

雨虹:另外,我也要宣布,从今天起我每天都给你们布置家庭作业,还要检查完成情况,完成的好,我有奖。

啸天爽快答应。

小叶:啊?

雨虹:你啊什么?增广贤文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现在正是打知识基础的好时光,千万不要蹉跎了岁月,好好学习文化知识。

小叶:可那些造反派都说,知识越多越反动。

雨虹:别听那些颠倒是非的宣传,听妈的话,一定没错。

小叶:哦。

雨虹摆好饭桌,想想拿出一个大碗装好饭菜。

雨虹:啸天,仓库里的那个……叔叔可能还没有吃饭,你把这碗饭给他送去。

啸天答应,接过碗打开门走出去。

雨虹和小叶刚端起碗,啸天空手回来。

雨虹:这么快,你给那个……叔叔了?

啸天:我叫门,他不答应也不开门。我把碗放在他门边就回来了。

雨虹叹口气,想了想走到门外,又转身回屋。

23、雨虹家,夜,内

厨房角落的简易床上,啸天睡着了。

里屋,小叶躺在雨虹身边睡着了。

雨虹:(手抚化石靠在床头)立凡,这场政治运动诡异的很,不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真让人担心啊。

小叶:(蹬开被子)溜走了,溜走了,啸天,你快来抓呀!

雨虹给小叶盖好被子。

雨虹:(慈爱地抚摸小叶的脸,画外音)咏天,宝贝女儿,你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也应该有小叶这么高了吧?

24、雨虹家,晨,内,外

雨虹站在门内,看着啸天在仓库门口赶走舔碗的大黄狗,捡起碗往回走。

三嫂:(路过)雨虹,出工了,还不走啊?

雨虹:走,我马上就走。说完从门后拿出锄头。

啸天拿着空碗回来。

雨虹:(接过碗)你这孩子,让你去给别人送饭,你倒好,把碗放在门口就走了,怎么样,给狗吃完了吧?

啸天:妈妈对不起。我……我再给叔叔送一碗饭去。

雨虹:好,你赶快去盛饭,等会儿等出工的人都走了,你再悄悄送去。

啸天:好。

雨虹:(扛起锄头)我上山了。(走出门又回头)这次一定要把饭送到叔叔手上,看着他吃下去。

啸天:知道了。

25、石板弄,日,外

社员们在玉米地除草,痞子厚不是抓手臂就是挠脸,一付苦不堪言的样子。

水根和笑梅几个小孩在洼地边的灌丛里躲迷藏,啸天急冲冲跑来,见雨虹向他招手,便跑到她身边。

雨虹:(压低声音)那个叔叔,他吃饭没有?

啸天:他睡着了,没吃。

雨虹:哦?你去玩吧。

痞子厚:休息了。

大家呼啦一下子走出玉米地,男人们坐在坡上喊着要打牌,女人们立即拿出针线。

痞子厚:大家不要吵了,现在开始学习毛主席语录。

大家闹哄哄地发起牢骚。

痞子厚:吵什么,谁反对学习毛主席语录?站出来。

人们静下来。

三哥:痞子厚,谁说我们反对学习毛主席语录了,我们是要你给我们读。

大家起哄,非要痞子厚读语录。

痞子厚:老子就不读。(叫)旺仔,你来读。

旺仔很不情愿地接过语录,磕磕巴巴读起来。

女人们马上一边聊天,一边飞针走线。

雨虹一边纳鞋底,一边细心听凤枝和三嫂议论昨天押送来的走资派。

凤枝:听说他是县水利局的肖局长。

三嫂:哦。

凤枝:听说他在解放前读大学的时候就参加了地下党,是个老革命。

三嫂:(肃然起敬)这样啊。

凤枝:他老婆在妇联工作,是县里有名的美人,(对雨虹)听说他刚被揪出来,他老婆就跟他离婚了,没多久就和县里的造反派头头结婚了。

雨虹:哦!

笑梅和啸天拿着石斛兰跑来。

笑梅:妈妈你看,仙草花。

凤枝:哟,你们在哪里摘的?

笑梅:(指山脚)泉水边,是啸天送给我的。

啸天:我这儿还有一朵更漂亮的。(对笑梅)笑梅,这朵也送给你,来,我给你戴上。

啸天:(给笑梅戴上石斛兰,退后一步端详)笑梅,你戴上仙草花,真好看。

笑梅:真的吗?我们到泉水那里照照看。

两个小孩拉着手跑了,雨虹和凤枝开心地看着两人跑远。

26、泉水边,日,外

笑梅站到泉边往水面探头照头上的花。

青岗和中汉扯着草走来。

啸天:好看吧。

笑梅:真好看。

青岗:我看一点都不好看。

笑梅:你瞎说,就是好看。

中汉:哦,戴花了,小两口戴花了。

孩子们开始起哄。

笑梅:(追中汉)你讨厌,再乱说话你一辈子都娶不到新娘子。

中汉:(跳着脚喊)小新娘,好模样,手牵手,入洞房。

小孩子们跟着喊起来,笑梅急得快哭起来。

啸天:(拉起笑梅手)笑梅,你别理他们,我还就要你当我的新娘呢。

笑梅:(甩开啸天手)啊,你也来欺负了,我不跟你玩了。

啸天:(哀求)笑梅,跟我玩嘛。

笑梅把头扭到一边。

啸天:我再摘一朵更大的花给你,你跟我玩,好不好?

笑梅:(点头)好吧。

两人又一块去摘石斛兰,啸天用力过度,拔起了一株。

笑梅:根都拔起来了,它是不是就要死了?

啸天:我们又把它种起来好不好?

笑梅:好啊。

笑梅帮啸天把石斛放进原来的石缝里。

笑梅:这儿是你的家,你要乖乖长活哦。

啸天:这儿土都没有,我去捧点土来。说完站起来看见旁边有堆牛粪,捧来培在石斛根上。

笑梅:是牛粪啊。

啸天:牛粪更肥一点。笑梅,你要记住,这棵仙草花是我们两人种的,今后它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笑梅:当然了,(指旁边)你看,这里还有。

啸天:那边也有。

笑梅:这些全都是我们的。

啸天:对。全都是我们的。

水根和小叶走来。

小叶: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在搞什么名堂?

笑梅:我们在种仙草花。

水根差点踩着石斛。

啸天:(推开水根)水根哥哥你小心点,别踩住我们的仙草花。

27、坡上,日,外

雨虹:(看了看笑梅和啸天,回头)凤枝,我看你们家笑梅很喜欢种东西,将来上大学能学生物就好了。

凤枝:上大学?学校三天两头地停课闹革命,能把小学读完就不错了,大学连想都别想。

雨虹:这个……我看这样,你晚上让她到我家来,我给小叶和啸天辅导作业的时候也顺便辅导她。

凤枝:(喜出望外)好啊,我先谢谢你了。

雨虹:谢什么,我也是顺带的。

凤枝:顺带的也行啊。雨虹,我们家笑梅的将来就拜托你了。如果她能考上大学,就让他学……学你刚才说的什么?

雨虹:生物。

凤枝:对,学生物。

28、泉边,日,外

啸天:(扶着一棵香椿树苗)这棵树长大了又高又直,我们把它拔回去种在水塘边,好不好。

笑梅:好啊。

29、雨虹,日,内,外

收工了,人们扛着锄头陆续回来。

雨虹担忧地看了看榕树下紧闭的房门,走向自己的家,她虹已经把房子北边的地开垦成菜地,靠墙搭建了猪圈和鸡舍。

雨虹打开门把锄头放在门后,提起猪食走到猪圈倒进槽,又把鸡关进鸡舍,进屋挑起桶,出门又看了看榕树下紧闭的门。

30、水塘边,日,外

笑梅:这棵树也是我们两个的,我们要看住它,不要让人拔了,让牛吃了。

啸天:我知道,我家离这里近,它的安全就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雨虹:(挑桶走来)笑梅,我和你妈妈商量好了,往后你就到我们家和啸天,还有小叶一起做作业,你愿意吗?

笑梅:我愿意,当然愿意。谢谢赵姨。

雨虹:不用谢我!赵姨没别的意思,就希望你们抓住年少时光多学点文化知识,将来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笑梅: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

啸天:笑梅,走,我陪你上你们家拿书包,然后上我们家做作业。

笑梅:好。

两人高兴地往笑梅家跑了,雨虹挑起桶往珍珠泉走去。

31、雨虹家,夜,内

雨虹往桌子上摆好饭,伸头到门外,见榕树下依然是一片黑暗,回头叫小叶和啸天先吃饭,自己盛好饭菜拿着油灯出了门。

32、肖任祥家、夜,内,外

雨虹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动静犹豫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她进去后把碗放到地下,然后拿出火柴点燃灯,借着灯光,她看见肖任祥歪躺在柴堆上大吃一惊。

雨虹:啊!是肖……肖局长,怎么会是你?

肖任祥睁开眼看雨虹一眼又闭上。

雨虹:(放下灯扶起肖任祥)肖局长,肖局长。

肖任祥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又昏睡过去。

雨虹:(摸肖任祥额头,被烫得缩手)发高烧了,这怎么办才好?

她想想端起地上的碗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33、肖任祥家,夜,内

雨虹端水进来,扶起肖任祥喂水。

肖任祥:(迫不及待喝完)同志……哦不,老乡,你赶快走吧,要不然……要不然……

雨虹:要不然怎么着?

肖任祥:我……我现在是……是……

雨虹:我知道你是走资派?

肖任祥:知道了还不快走,要不然我会连累了你的。

雨虹: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知识分子,你是老八,我是老五,我比你还反动,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肖局长,你发高烧了。来,多喝点水,再把这个药吃了。

肖任祥努力睁开眼,看见雨虹陡地精神一振。

肖任祥:赵雨虹,怎么是你?

雨虹:肖局长,你在发高烧,来,先把这些药吃下去再说话。

肖任祥:原来他们说的那个老右就是你?雨虹,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这里?

雨虹:(点头)肖局长,你还是先喝点水,把药吃了再说话。

肖任祥接过水吃了药后把碗递给雨虹,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雨虹:(拿过饭碗)肖局长,你都两天没有吃饭了吧,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凑合着吃一点。

肖任祥:(接过碗)他们口口声声说这里已经有个老右了,我还以为是个什么老头,没想到是你。

雨虹:那个……(笑)我入另册的资历的确是比较老了。

肖任祥:(看着雨虹,画外音)果然我没看错人,她就是个坚强乐观的人。(问)你在这里过得怎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雨虹:肖局长,你吃完饭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肖任祥扒饭。

雨虹:真没想到,往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肖任祥:(苦笑)你说的对,往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雨虹:(打量屋子)痞子厚这个王八蛋,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把人扔到这里就不管了,真缺德。说着开始收拾屋子。

肖任祥:雨虹,你别忙,吃完饭我自己来。

雨虹:肖局长你好好吃饭就是了,别管我,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雨虹手脚麻利地搬来两条板凳,又捡起几块木板铺床。

雨虹:肖局长,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肖任祥:是啊,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小。

雨虹:你和思佳什么时候调到宁西工作的?

肖任祥:已经四年了,可惜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如果知道就早来看你了。

肖任祥吃完饭,雨虹已经把床铺好。

雨虹:(拿起空碗)肖局长,你需要好好休息,今天安心地睡一觉,明天再看看生活上需要什么东西,然后告诉我,我先走了。

肖任祥:谢谢你,雨虹。

雨虹:肖局长,不是说我们往后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吗?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客气?

肖任祥:还说我客气?雨虹,往后你也不要再叫我肖局长,我早就被打倒了,你就叫我肖任祥就是了。

雨虹:那好吧,肖局……哦,我干脆叫你老肖吧。

肖任祥:行,就老肖。

肖任祥:(送雨虹到门口)雨虹,你就不问问我……你的那个同学,我……我的妻子林思佳……

雨虹:(转过身)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故事的当事人就是你们罢了。

肖任祥看着雨虹,眼眶湿润了。

雨虹:肖局……老……老肖,别想那么多,尽管我们现在的生活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但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肖任祥:(赞赏地)雨虹你说的对,太阳会照常升起。

雨虹对着肖任祥点点头转身走了,肖任祥久久地看着她坚强的背影。

34、办公室,日,内,外

王力雄正和胡娟等几个男男女女猜拳行令,喝酒作乐。

胡娟拿着酒杯醉态十足地走近王力雄,王力雄淫笑着拧胡娟的脸,胡娟哇地一声吐了王力雄一身。

一群人下流地笑起来。

一个猥琐男上来扶胡娟,王力雄一把推开,众人又嘲笑他吃醋了。

王力雄:老子就是吃醋了,怎么样?哎,告诉你们啊,今后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碰她。

男人们点头哈腰。

王力雄:(脱下上衣)他妈的……这个(见立凡在外扫地,冲着窗外)哎……

立凡听王力雄叫停止扫地。

王力雄:叫你呢?进来。

立凡咬了咬牙,把扫帚放在门口走进办公室。

王力雄: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再给老子把衣服也洗了。

35、浣洗间,日,内

立凡刚把衣服扔进水池,丽华端着盆进来。

丽华:这不是王力雄的衣服吗?你怎么……

立凡没吭声,拿过衣服洗起来。

丽华:是王力雄让你洗的?

立凡点头。

丽华:(指着污渍)这是不是那个妖精吐的?

立凡不置可否地继续洗衣服。

丽华:(负气地把龙头开到极限,拿过衣服)我来吧。

立凡:还是我来吧,不然王力雄知道了又找你麻烦。

丽华:找就找吧,总之……我现在反而不怕他了,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

立凡:丽华你可别这样想。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慕成想啊。

丽华:(使劲捶衣)不是为了慕成,我早就跟他离婚了。

36、坡上,日,外

几头水牛在野猪弄的半坡上悠闲地吃草,雨虹、三担和肖任祥坐在树荫下说话。

一只牛抬起头看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注意它,便偷偷摸摸地往玉米地方向走去。

三担:(对牛)嘿,站住!(对雨虹和肖任祥)别看它是畜生,心里明白着呢。说完起身赶牛。

雨虹回头看见旁边有棵树倒了,走过去扶起来,肖任祥捧来土培上。

雨虹:(指青山)我刚到桃溪的时候,我们队的山刚经过大炼钢铁,被砍得一片荒凉。

肖任祥:哦?

雨虹:后来三担队长带领我们实行封山育林,看来成效还不错,这才几年,山上的树木又开始成林了。

三担:(返回)大炼钢铁以前的林子比,差远了。

肖任祥:老队长你别担心,我们南方雨水多,光照好,树木植被长得很快,只要没有人为的破坏,几十年以后森林又会像过去一样的繁茂。

肖任祥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几个人背着柴走下山。

三担:唉,我看难了。现在,那帮龟孙子整天就知道忙着造反,哪有心思管理山上的树木。

雨虹:是啊,从文革开始大家又开始乱砍滥伐,王家岩那一片靠村子近的地方,树木都被砍得差不多了。照这样乱砍滥伐下去,恐怕森林又会被毁坏掉。

坡下的又牛走向水田。

三担:(追过去)这个畜牲,又想偷吃秧苗了。(走几步回头)这个什么鬼文化大革命,闹得我的心快死了一半。(指野猪弄),我剩下的一半心就守着这片水田,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把山砍光,还能把这片水田也毁了。说完匆匆走了。

雨虹:这片水田可是老队长的命根子,他有事没事都要到这里来转一转,捧起土闻一闻。

肖任祥:中国的农民对土地的感情最深厚最执着。

雨虹:是啊,有时候我想,如果野猪弄这片水稻田遇到什么不测,那肯定会要了他的命。

37、野猪弄,日,外

秧苗在微风下像嫩绿的海洋,社员们散落在秧田里薅秧。

肖任祥:野猪弄的确是块好地方。

雨虹:在喀斯特山区,有这么大一块旱涝保收的水稻田实在是难得,加上有地下河保证灌溉,这里年年都是旱涝保收。

肖任祥:野猪弄地下河流域是宁西县最大的一条地下河流域,他的灌溉作用对全县的粮食生产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凤枝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三嫂,要她看雨虹和肖任祥,两人别有意味地笑起来,皮面笑却恨得咬牙又切齿。

雨虹:我初步调查了一下,野猪弄地下河的补给范围还真不小,我们桃溪在地下河流域上还处于中上游地段,珍珠泉只是它的一个溢流天窗,水量都这么大,真不错。

肖任祥:雨虹,你真不愧为水文地质专家,三句话不离本行。

雨虹神情暗淡下来。

肖任祥:又想起了在地质队的日子?

雨虹眼圈红了,点头。

肖任祥:对不起。

雨虹:没关系,已经快十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望着山野快乐起来)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就十年了。

肖任祥:这样的日子你还觉得过得快。

雨虹:是快啊,我刚来的时候,啸天还没有出生,现在都上小学二年级了。

肖任祥: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日子苦?

38、山垭,日,外

雨虹和肖任祥站在山垭,身边放着装满粪的担子。

雨虹:(擦汗)苦!?怎么说呢?苦与乐都是自己的感受,你觉得苦它就苦,你不觉得不苦它就不苦。

肖任祥点头。

雨虹:你还记得苏武牧羊的故事吗?(望着远方轻声念)苏武牧羊北海边,雪地又冰天,羁留十九年,渴饮血,饥吞毡,野幕夜孤眠……

肖任祥欣赏地看着雨虹。

雨虹:(回头)和孤身一人在冰天雪地的贝加尔湖边牧羊的苏武相比,我的苦又算什么呢?不管怎么说,我还置身于人类社会中,身边还有三担队长、凤枝这些关心我照顾我的乡亲,而且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肖任祥:话是这么说,但你能熬这么多年也真的不容易。

雨虹:不是才九年吗?还没有苏武的一半时间长呢。

肖任祥:万一要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呢?

雨虹: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肖任祥:可是,谁承认你的忠了?

雨虹: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切都留给后人去评说好了,我一生能求得个“问心无愧”四个字就足够了。

雨虹说完,像一尊塑像远眺群山。

肖任祥悄悄从挎包里摸出相机,对着雨虹美丽的剪影按下快门,雨虹听到声响吃了一惊。

雨虹:你怎么还有这个?

肖任祥:你还不知道吧,我一直是个业余摄影爱好者,这个相机是我攒了好多年的钱才买下的。红卫兵抄家的时候,我把它放在垃圾筐里才躲过一劫。

雨虹:小心别被痞子厚看见,否则相机被他没收,还又列你一大罪状。

肖任祥:(放相机进包里)往后真还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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