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1、建筑工地，日，外

一辆轿车驰来停在门口，水根下车，门卫和他打了个招呼，递给他一顶安全帽后又指给他青岗的位置。

水根踩着简易楼梯往上走，青岗在上面看见他，挥手示意上面危险，指着门边的沙堆要他到那里等他，水根退到砂堆旁，青岗下楼。

青岗：水根，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水根：（掏烟）中汉一家来了？

青岗：中汉？全家？皮面笑也来了？

水根：除了皮面笑。

青岗：小叶跟他们和好了？

水根：小叶不知道他们来找我，我偷偷地暂时安排他们跟服务员住在一起了。

青岗：那个大榕……青岗，这下你的麻烦来了。

水根：麻烦？看你说的。

青岗：我是说皮面笑和小叶（做互相掐），还有那个大榕也太不省油。

水根：走一步算一步了，但都是乡里乡亲，忙还是要帮的。我今天来找你，就是看你可不可以帮柱子在这里找个工作？

青岗：这里？这里只有苦力活哦。

水根：力气活柱子应该没问题，我看他憨厚壮实的样子，应该能干活。

青岗：就是，他跟我们一样也没读几天书，不靠卖力气还能干什么。

2、酒店，日，内

小叶在前台摆弄架上的酒，翠香在拖地，叶繁走进来。

叶繁：妈。

小叶：你今天不是要带团去桂林吗？

叶繁：下午的飞机。妈，志平说想自己开个旅行社。

小叶：那好啊。（突然醒悟）要开你们自己开啊，别打我和你爸的主意。

叶繁：（腻）妈！

小叶：走开，走开，我就知道黄鼠狼上门决没什么好事。（指翠香，小声）嗯，你爸什么时候新招个服务员？

叶繁：那你要问爸了。

小叶：你爸现在真能了，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声就把服务员招来了。（对翠香）喂，你过来。

翠香拿着拖把怯怯地走过来。

小叶：你是谁，是谁招你到我们店的？

翠香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水根：（从门外大步进来）是我招她的。

小叶：（小声）店里人手足够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招人，你钱多的发烧啊。

水根：哦，就昨天……昨天晚上给妈过生日。

小叶：给妈过生日你就要招人？

水根：不是，是……是那个…昨天那个李嫂说她腰痛不干了，刚好她来找工作，我听她口音像我们宁西人，就留下她了。

小叶：你是宁西人？

翠香：是。

小叶：你是宁西哪里的？

翠香：是……

水根：她家是里塘的。

小叶：（热情）你是里塘人？

翠香：嗯……是……

小叶：那我们就是老乡了！小老乡，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一声。

翠香：谢谢老板娘。

水根见小叶接纳了翠香，刚松口气手机又响了。他打开手机警觉地看小叶一眼走到门口。

青岗：（画外音）水根，你叫柱子来，我们这里正缺一个工人，老板同意他来。

水根：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告诉他。

小叶：谁打的电话？有什么事？

水根：没什么事。说完拔腿就走了。

小叶：肯定又是跟那帮狐朋狗友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叶繁：妈，有你这么个纪检书记在家里，我爸他能干什么，莫非就是去喝酒打牌。

小叶：你呀，什么事都向着你爸，怪不得人家说养女儿对女人来说就是养了只白眼狼。

叶繁：（搂小叶）妈，人家都说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

小叶：行了行了，搂的我痒痒的。

3、工地，日，外

中汉、大榕和柱子好奇地站在正在修建的高楼下。

青岗：柱子，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负责装卸吊斗，吊车不工作的时候，你就把地面的东西归整好，保持工地整洁。

柱子：行。

大榕：（仰望吊车）天哪，那个什么东西那么高，绳子那么细，万一上面的东西掉下来砸中柱子怎么办？

青岗：（撇大榕嘴）就这么个空缺也是别人老张家出了事，他回家了才空出来的。柱子，你做还是不做？不做我就没法帮你了。

柱子：我做我做。

4、啸天家，日，内，外

床上堆满衣服，文珊拿起一件比比，觉得不满意又拿起另一件，回头见啸天在收拾行李。

文珊：你真的不跟我去啊。

啸天：你们高中同学聚会我去做什么？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又嘴笨不会说话。

文珊：说好大家都带家属的，你不去我好没面子。

啸天：你就对他们说我出野外了，不在家不就行了。总之明天我也要走了。

文珊：我才不拿这个理由做晃子呢？平时她们就在我面前显摆她们出双入对，恩恩爱爱，背地里笑我影单形只，孤枕寒衾，我还拿你出野外做理由，给别人送笑柄啊。

啸天：我看你是多疑了，别人那有那么多闲心管你的事。再说，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像我们这样经常闹点离别的，才促进感情升级呢，古人都知道说小别胜新婚，你看，我那次出野外回来不是……嗯，那个……把失去的损失都补回来了？

文珊：你就是会说点好听的话来哄我，真正实惠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享受到你的，我呀，嫁给你真倒霉透了。

啸天：（笑）倒霉也是你自找的，是谁说当年对我是一见钟情的。

文珊：那是因为年轻，不知道生活中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啸天：那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文珊：哼（对镜子抹抹脸挎起包）你真的不去了？

啸天：我还是不去的好。你们是给出国多年的男同学接风，我去了也无聊。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那个人还曾经追过你，我去了，不是要影响你们叙旧？

文珊：（砸啸天）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不去就算了，还酸我，小心我跟人跑了。

啸天：你跑了我再找个更年轻漂亮的，岂不更好？

文珊：你别尽想美事，这个世界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你这个地质佬守活寡。我走了。（到门口回头）你看着点杨浩，别让他又出去打游戏。

啸天：我知道，你放心去玩吧，好好玩。

文珊换上鞋出门走了。啸天把行李箱提到书房，坐到桌前打开电脑。这时，杨浩轻轻打开房间门，又蹑手蹑脚溜到书房门口，伸头见啸天埋头在电脑上敲字，蹑手蹑脚溜出门，然后一溜烟跑下楼。

5、别墅前门，夜，外

出租车驶到一幢花园别墅前面停下，文珊下车后出租车开走。

文珊看着别墅和别墅前停放的一溜串高级轿车正不知进退时，一个服务生模样的男士迎上来。

男士：请问，您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文珊：是。

男士：哦，这边请。

文珊跟在男士后面进了别墅。

6、别墅厅，夜，内

文珊亦步亦趋跟在服务生后面走进来，看见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厅惊得停下脚步。

服务生：（鄙视的笑意）女士，这边请。

文珊局促地跟在服务生后面走到后院。

7、别墅后院，夜，外

服务生把文珊带到后院草地边，说了声“女士，您请”转身离开。

文珊目瞪口呆地看着过去只是在电视上才见到过的贵族聚会场面，因为没看见吴刚，她不敢贸然走进端着盘子优雅地边吃边细声交谈的、三三两两成堆的人群，想走开又觉得不合适，正进退维谷时，见有个新来者直接走向摆满西式餐饮的长桌，想想给自己壮了壮胆也走过去。

文珊刚走到桌旁，立即有伺者递给她盘子，她接过盘子时伺者打量了她一下，她紧张地接过盘子，拿起餐夹哆嗦着夹切成块的苹果，神情像是在非法窃取他人的财物。这时，身后传来议论声。

男人1：看来他是咸鱼翻身了，听说生意都做到了东南亚。

男人2：是啊，要不怎么把市长都请来了，到底还是钱的威力大呢。

男人1：（压低声音）市长来了又怎么样？胡长青还是省长呢？

一阵不怀好意的低笑。

文珊觉得不自在，正想走开一杯红酒伸到她面前。

吴刚：老同学，欢迎你。

文珊：（有点慌乱地接过酒杯）你……你好。

吴刚很绅士地与文珊碰杯，有意无意地显示他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戒指。

吴刚：你好，好久不见。

文珊：是啊，有十多年了。

吴刚：一个人来的？怎么没带先生来？

文珊：他……他忙。（看人群）吴刚，你不是说同学聚会吗？

吴刚：你我俩不是同学？

文珊：你这人，怎么还是和过去一样……哦，不一样了，你现在是百万……哦不，你怎么才是百万富翁，应该是billionaire，亿万富翁了。

吴刚：不管我是百万富翁还是亿万富翁，在你眼里我还是俗人一个，我说的对不对？

文珊：你是在讽刺我？

吴刚：那敢，你看你，我们十来年没见面了，还是那么与众不同，高雅淡洁，清新脱俗，还是那么……

文珊：（看看周围珠光宝气的女人们）我还是那么地不入流。

吴刚：说什么呢？我是想说，有你在这里，她们就都是庸脂俗粉。

文珊：你还是那么会懂得让女人开心。

吴刚：（挑逗地）我说的是真心话。

文珊避开吴刚的目光。

8、别墅楼上阳台，夜，外

吴刚和文珊端着酒杯依着阳台栏杆看着楼下草地上三五相聚的人们。

吴刚：唉，我现在终于知道一个道理了。

文珊：什么道理，说来我听听。

吴刚：我现在终于知道，原来后悔是膨胀剂，而且是时间越久，它就膨胀得越大。

文珊：那你就当它是气球，用针刺它一下，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吴刚：针刺啊？那是要让自己受伤的。

9、啸天家厅，夜，内

文珊进屋后三下五除二脱下高跟鞋，把自己和皮包一起丢在沙发上，啸天闻声从书房出来。

啸天：回来了，同学聚会怎么样？玩得开心吧？

文珊懒懒地睁开眼，坐起来看见啸天身着松垮的睡衣，手上拿着一块石头和放大镜，脑子里闪过吴刚笔挺的西装和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又在心里把自己的屋子和吴刚金碧辉煌的别墅相比一番，又回头看着啸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啸天：怎么了，玩得不痛快？

文珊：怎么不痛快？当然痛快，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玩得那么痛快过呢。杨浩呢？他作业做完没有。（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他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啸天：可能还在做作业吧，我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文珊：（急忙到书房）没声音，是不是又溜出去打游戏了？

啸天：（跟来）不会……吧。

文珊推开杨浩房间门，房里没有杨浩踪影。

文珊：天哪，我就知道他又跑出去打游戏了。（对啸天）你是个死人啊！

10、游戏吧门口，夜，外

啸天和文珊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又出来。

11、另一间游戏吧，夜，内

啸天抓住一年轻人的肩。

年轻人：（回头）搞什么？

啸天：对不起，我看错人了。

年轻人：（甩开啸天赶紧敲键）去你妈的，害老子输掉几个币。

啸天握紧拳头，咬牙转身和文珊掀门帘出去。

12、街上，夜，内

啸天和文珊走出一个游戏吧又进另一个。

13、启智游戏室，夜，内

啸天和文珊走进去，杨浩正打得欢快，两人相视一眼叹口气走到他身后。

14、啸天家，夜，内

浴室，杨浩满不在乎地哼着歌洗澡。

15、啸天家厅里，夜，内

文珊：连儿子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还能做成什么大事？你说，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大出息吗？

啸天：这能怪我吗，他都那么大了，有手有脚的，是看能看得住的吗？孩子要有自觉性，关键是要教育，你成天守着他，都教育他些什么了？

文珊：我怎么没教育他？你成天在外面瞎混，混够了回来就把儿子当宠物一样玩，我苦口婆心灌输给他的东西，一下子就给你玩没了，我再怎么努力又有什么用？

啸天：你要弄清楚，我在外面是工作，不是什么瞎混。我辛辛苦苦地工作，不也是为这个家吗？

文珊：你……

杨浩擦着头出来，满不在乎地看着啸天和文珊，文珊咽下到口边的话。

杨浩：吵啊，怎么不吵了。说完进自己房间。

文珊：你倒是说的好听，为这个家？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你看看这个家，那样比得上别人？连姐的家都不如，更不用说跟……

啸天：还要跟谁比？你嫌这个家不够有钱不够富有，那你……

杨浩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

杨浩：爸，妈，你们慢慢吵，我走了，（开门回身挥手）拜拜。

文珊愣住。

啸天：（急步上前抓住杨浩）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杨浩：（挣脱啸天，边说边下楼）你们放心，我不会去游戏室的。

文珊：（追到门口）那你到底要到哪里去啊？

杨浩：（楼梯拐角处）为了不影响你们剧烈地交流感情，我去奶奶那里睡觉了。说完跑下楼。

文珊：你给我回来。

杨浩哼着歌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远。

文珊：（回头）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追。

啸天拿起车钥匙，打开门冲下楼梯。

16、街道，夜，外

杨浩神情索然地刚抬脚踢飞一块石头，啸天的车停在他身边。

啸天：（摇下车窗）上来吧。

杨浩：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啸天：我送你去奶奶那里。

杨浩犹豫一下上车。

17、车里，夜，外

杨浩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眼里闪起泪花。

啸天：（拍杨浩手）儿子，对不起。

杨浩：（看看啸天回头）爸，我能理解你。

啸天：还是我们男人理解男人。

杨浩：可我也理解妈妈。

啸天：嗯？

父子俩一阵沉默。

啸天：儿子，其实我也理解你妈妈，是爸爸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但爸爸的工作性质就这样，也需要你们的理解。

杨浩：当然理解，所以，我这辈子决不会搞地质。

车颠簸一下。

18、雨虹家，夜，内

雨虹和立凡关了电视准备睡觉，门铃响。

立凡：（开门）谁这么晚了还串门。

门开了，杨浩进来，后面跟着啸天。

杨浩：（扔书包到沙发上）爷爷奶奶，我今天睡这里。

立凡：睡这里？怎么这么晚才来？

雨虹：知道晚了还哆嗦什么，让他赶快洗洗睡了，明天还要上学。

杨浩：（进洗涮间）我已经洗澡了，撒泡尿就睡。

雨虹：（对啸天）又跟文珊吵架了？

啸天：每次我一说出野外她就发神经，真受不了她。

立凡：你要多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雨虹：是啊，她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杨浩也不容易，你也要多体谅她一点。

啸天：我还要怎样体谅她？你们说让杨浩住在这里你们照顾他，她又不愿意。

立凡：文珊不愿意让孩子离开她身边也有她自己的道理，你妈不是也经常说，没有亲眼看着你大姐长大是她一生的遗憾吗？你要多从她当***角度去考虑问题。

雨虹：是啊，我理解文珊。你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支撑这个家也不容易，记住出差回家要表现好一点，多给她一些安慰和关心，多干点家务活。

立凡：你妈说的对，凡事都要替对方多想想。

啸天点头。

雨虹：好了，我们也不哆嗦了，你快点回去多给文珊说点好话。

啸天：我知道了，妈，爸，我走了。

雨虹：快走吧。杨浩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啸天走了，雨虹关上门回头叹气。

立凡：这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生活总是不那么协调呢？

雨虹：我看就是价值观念的差异造成的。

19、啸天家，夜，内

啸天回到家，见文珊不在，掏出手机打电话。

20、文珊娘家，夜，内

文珊刚进门，手机响，接听。

文珊：（边接听边脱鞋）我在我妈家，今晚不回来睡了。

啸天：（画外音）回来吧，我开车来接你？

文珊：杨浩到他奶奶那里了，他不在家我回来干什么？

啸天：（腻腻地）你说呢？老婆。

文珊：（看看她父母，压低声音）别这样叫我，我没心情！

啸天：老婆，我明天又要出差了，这次出差的时间肯定很长，你就回来吧。

文珊：行了行了，别再哆嗦了，明天我直接从妈这边去上班，你要走就自己走好了。说完“啪”地一声关了手机。

21、啸天家，夜，内

啸天仰天倒在沙发上。

22、文珊娘家，夜，内

文珊妈：怎么，两人又吵架了？

文珊：这个人，一点用处都没有，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文珊爸：杨浩出什么事了？

文珊：还能出什么事？我去参加同学聚会，让啸天看着他，结果他只顾搞他的什么破劳什子论文，杨浩跑出去打游戏他都不知道。

文珊妈：那你还不快去找，跑回来做什么？

文珊：找回来了，嫌我们吵，又到他奶奶家睡去了。

文珊爸：那你也要回去。啸天他工作那么忙，你作为妻子，应该理解他支持他，把杨浩照顾好，把家照顾好才对。

文珊：爸，你又来了，你这些话把我耳朵都听起茧了。哎呀，我累了，想睡了。说完进内屋。

文珊妈：你这人，怎么总是手倒肘往外拐，什么时候都是责怪自己的女儿，我看啸天他也有问题。

文珊爸：他有什么问题啊？男人就是要有事业心。女儿都是给你惯坏了，自私任性。

文珊妈：怎么是我惯坏了，你……

文珊：（摔门出来）爸，妈，你们安静点行不行？难道我就找不到一个清静的地方！

23、桃溪，日，外

几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开向桃溪。笑梅和桃溪村民伸长脖子看着车驶过水塘，簇拥而上。车

停在榕树下，枫桥镇党委书记李成田推开车门下车，笑梅迎上来。

笑梅：李书记。

啸天推开车门走下来。

李成田：田支书，这下我可是把专家给你们请来了。（转身）来，我介绍一下，这是……

笑梅扭头，看见啸天呆住。

李成田见两人百感交织地辩织对方，识趣地住了口，小王意味深长地撞了李桐一下。

笑梅：是你……真的是你，啸天！

啸天：（伸手）是我。笑梅，你还好吗？

笑梅：（握啸天手，盈泪）好，我好。啸天！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啸天：（眼睛湿润）笑梅，你不是做梦，真的是我回来了。

村民们也百感交织地看着啸天和笑梅，凤枝偷偷擦泪。

李成田：（打破局面）赵博士，田支书，原来你们认识？

笑梅和啸天有点难舍难分地松开手。

李成田：哦，对了，我怎么忘了赵博士也曾经是桃溪人。

啸天：不是曾经？我就是喝珍珠泉水长大的桃溪人。

李成田：对对对，赵博士本来就是桃溪人。

村民围上来招呼啸天。

笑梅：啸天，李书记说国家要派专家来我们这里开发地下水，治理石漠化，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带队的是你。

啸天：李书记说要先打个电话给你，是我不让打的，我是想……想吓你一跳。

笑梅：你这个家伙，还是那么……你还真吓了我一跳。哦，不，你应该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给了我们大家一个惊喜。

大家笑。

水源：（拉啸天手）啸天，真的是你回来了？

啸天：水源大哥，您好。

水源：好，好，日子过得真快啊，你走的时候还是……转眼回来就成一个大专家了。

瑞林：（指啸天）你是谁？

啸天：我？（感叹）唉，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笑梅：你是说我老了？

啸天看着笑梅眼角的鱼尾纹，一时哑言，笑梅躲开啸天的目光。

小王：李桐，我敢确定，那个女支书是你老师的青梅竹马。

李桐：你别乱说话。

小王：我的眼睛很准的，他俩肯定是青梅竹马，不信我们打赌。

凤枝：（杵着拐杖挤进人群）啸天，啸天，是你回来了？

啸天：凤枝姨，我回来了。您老身体还好？

凤枝：好，啸天，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你妈呢？她怎么不跟你一起下来？我做梦都经常见她呢。

啸天：我妈很好，她说过几天等我们安顿好了就下来看你们，她要我代她向你、还有三娘问好。

凤枝：你三娘走了，这个老家伙，不等我们就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啸天，打电话叫你妈快点下来，来晚了恐怕连我也见不着了。

啸天：哪会呢？凤枝姨，您老身体还那么硬朗。我成山大哥呢？怎么没见他？

凤枝：进城打工去了，青岗也进城打工去了，村里能出去打工的都走了。

啸天：哦？

笑梅：（指村民）怎么样，我这支386170部队不错吧。

啸天：386170部队？什么意思？

李成田：村里青壮年基本上都进城打工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妇女老人和儿童，所以我们的基层干部都戏称自己带领的是386170部队。

啸天：哦。

笑梅：啸天，现在的桃溪，比你在这里的时候条件还恶劣，石漠化越来越严重，缺水缺土，没法种庄稼，大家只好外出打工讨一条生路。

凤枝：没出去打工的也无心种地，成天游手好闲甚至赌博打架，把承包地都撂荒了。

树康：地里不出庄稼，连我也不想种地，要不是我爸拦住我不让走，我也早就和燕子进城打工了。

水源：走！走！走！你们都走吧，走光了没人种地，还不是照样饿死你们？

树康：（嘀咕）你就知道死撑，要不是你们当年学大寨修梯田把山砍光了，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石漠化？是你们搞得这一方水土养活不了这一方人，为什么非要我们挑你们丢下的烂摊子。

水源：你说什么？修梯田是我愿意的吗？

兰花：（急冲冲跑来）不好了，不好了！

凤枝：大呼小叫的喊什么？什么不好了？

兰花：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笑梅：谁和谁打起来了？

李成田：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是谁和谁打起来了。

兰花：南坪，南坪的人和我们桃溪的人打起来了。

笑梅：啊，又打起来了。

村民立即炸开锅，男女老少根本不听李成田和笑梅的劝阻，操起家伙呼喊着向南坪涌去。

笑梅：李书记，啸天，你们看，乡亲们都快被水逼疯了。

李成田：赶快上车赶到南坪去阻止他们，千万别让事态继续恶化。

啸天和大家赶紧上车，几个老乡硬挤进来，几辆挤得满满的越野车追尘而去。

24、南坪地下河出口，日，外

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断断续续地闪着落日的余辉，峰丛洼地边缘的地下河出口处，人们挥舞着扁担棍棒打得难解难分，旁边有人观看有人呐喊助威。

一个老头若无其事地往塑料桶里装好水，放在牛车上哼着小曲晃悠悠地赶车走了，没走几步看见啸天他们的车来了，把牛车停在路边看热闹。

不等越野车停稳，李成田和笑梅、啸天就跳下车大叫“别打了”，但不起作用，啸天返回车前要司机按喇叭，几辆车的喇叭同时响起来，械斗渐渐停歇。

李成田：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动不动就打架，像话吗？

人们小声嘀咕。

南坪男人：都怪他们桃溪的人，他们不跑到我们这里来抢水，我们也不会找他们打架。

南坪女人：就是，河里就那点水，我们南坪都不够用，他们桃溪的人凭什么天天来拉？

桃溪男人：你们南坪的水是从我们桃溪流下来的，凭什么我们不能拉。

南坪人：你凭什么说南坪的水是你们桃溪流下来的？

桃溪人：就是从我们桃溪流下来的，我们就有资格来拉。

两边人说着又开始推攘。

李成田：好了，好了，你们吵什么吵？嗯？国家一再提倡要构建和谐社会，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慢慢商谈，吵架、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吵闹声变成嘟哝声。

李成田：告诉你们，现在国家给我们农民的政策是越来越好，今年连农业税都不交了。大家种地不但不交税，国家还要给补助，种粮的给良种补助，买农机的给农机补助，还有村上干部的开支也由财政支出，也不要大家分摊了，还有……

中年男人：李书记，你说的这些好处对我们有什么用？我们这里一眼望去满山都是白花花的石头，没土又缺水，根本没办法种地。

男人：是啊，现在连人吃的水都不够，拿什么来种庄稼？

中年男人：国家政策再好，还不是美国的太阳，照不到我们这半边球啊。

大家哄笑。

女人：你的那个农机又不下蛋，还不如我家的老公鸡老母鸡。

男人：是啊，老公鸡还打个鸣，老母鸡还下个蛋，没有水，你那个农机我们拿来有什么用。

大家又哄笑。

李成田：乡亲们，乡亲们，大家静一静。

大家静下来。

李成田：缺水的确是我们喀斯特山区发展农业生产的最大障碍，这个问题连党中央国务院都知道了。这不，国家专门给我们派来了专家，（指着啸天一行）赵博士赵教授他们就是中央派到我们这里开发地下水资源，治理石漠化的专家，他们是专门来解决我们的人畜饮水和灌溉问题的。

人们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七嘴八舌问上哪里找水，石漠化怎么治理……

李成田：赵博士，你看，大家情绪这么高，你给大家讲讲你们的工作目标，行不行？

笑梅：是啊，啸天，你给大家讲讲。

啸天：行。

李成田：乡亲们，安静，大家安静。

啸天：（站到石头上）乡亲们，刚才李书记已经介绍了，我们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进行地下水开发和石漠化综合治理。我们野猪弄地下河流域是石漠化最严重的地区……

中年男人：讲什么石漠化？我们要水。

乡亲们：对，我们要水，种庄稼要水，人活下去也要吃水。

李成田：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啸天：乡亲们，我们的第一步工作就是开展水文地质调查，查清我们这里的地下水资源，然后通过工程措施把地下水取出来，解决困扰大家许久的人畜饮水和灌溉问题。

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笑梅看着啸天泪水盈上眼眶。

啸天：在解决大家人畜饮水和灌溉用水的同时，我们还要进行石漠化综合治理，通过石漠化治理彻底解决野猪弄流域的干旱缺水问题。

掌声和欢呼声又响起来。

水源：（对树康）树康，你告诉啸天，哦，不，是赵博士，你告诉赵博士先把野猪弄给我治理好，我要在那里种上贡香米，让你爷爷的灵魂安稳下来。

树康：爸，你放心，赵博士他们肯定会让野猪弄重新种上水稻的。

25、住地，黄昏，内

笑梅把大家让进一幢二层楼房，刘二嫂正在往桌子上摆饭菜。

树康：（指房子对啸天）这房子是我小叔和婶子在你们家原来的地基上修的，婶子说是给我爸妈住的。我爸生气小叔不回来种田，宁愿住旧房也不搬进来，空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啸天：（打量房子）就冲水源大哥对土地的这份感情，我们也要把野猪弄地下河的水开发出来，把整个流域的石漠化治理好。

冯战军：是啊。

笑梅端来水要大家洗手，大家洗完手，小王端起水要倒。

笑梅：（拦住小王）别倒地下，倒在桶里，留着浇菜。

小王把水倒在墙角的木桶里。

啸天：真没想到祖祖辈辈守着珍珠泉的桃溪人居然缺水缺到这个地步。

笑梅：是啊，现在真是水贵如油了。

啸天：小李，小王，你们几个年轻人把行李搬上楼去，安顿好后下来吃饭。

李桐：好的。

李桐和小王几个年轻人开始安置住处。

啸天、李成田、冯战军围着桌子坐下。

笑梅和刘二嫂端来茶。

李成田：田支书，专家们到野猪弄地下河流域开发地下水，治理石漠化，对你们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啊。

笑梅：是啊。李书记，我们一定把握这个机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全力协助专家的工作。

李成田：你们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笑梅：说财力，我们是穷，但要说人力，别看我们是386170部队，调动起来照样可以打一场人民战争。

啸天：笑梅，你说的太对了，地下水开发和石漠化综合治理，打的就是一场人民战争。

树康：赵博士，你都想象不出来，听说你们要来开发地下水，治理石漠化，大家有多高兴，都说我们桃溪这下是福星临门艳阳高照有脱贫致富的希望了。

啸天：哦。

树康：尤其是我爸，这几天都地跟我唠叨，说要专家把野猪弄的水疏干，要让我爷爷在坡上看着他在野猪弄里重新种上水稻。

笑梅：水源大哥的愿望也是所有桃溪人的愿望，野猪弄本来就是村里最好的一块水稻田，现在年年春涝冬旱成了荒地，大家都心疼的不得了。

啸天：你们放心，野猪弄的问题会得到解决的。

刘二嫂：（提起一大塑料桶）笑梅，招呼大家吃饭了。

笑梅麻利地摆上碗。

树康：（提起酒桶倒酒）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就是点粗茶淡饭加自酿土酒。

啸天：（闻酒）嗯！好久没有喝过我们桃溪的品牌酒了。

笑梅：（端酒碗站起来）啸……赵博士，李书记，各位专家，今天这点水酒不成敬意。我在这里代表我们村委，哦，不，体表桃溪的全体父老乡亲表个态：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专家们的工作，听从安排，争取早日让我们的山绿起来，让珍珠泉千秋万代永远流淌，永远恩泽我们这一方水土。

大家叫好，碰碗。

26、水塘边，夜，外

李成田上了车，从车窗里向啸天和笑梅挥挥手，车发动开走了，啸天和笑梅看着车开过水塘，转身相视无语，默默走到当年两人种的香椿树下。

笑梅：赵……赵博士……

啸天：赵……博……士，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笑梅，你还是叫我啸天吧。

笑梅：那怎么行，你现在是大专家了，我应该尊称你才对。

啸天：这么说，我也应该叫你田支书了，田……支……书。

笑梅：（笑）哎哟别叫了，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啸天：这就对了。这样，我们达成协议，我不叫你田支书，你也别叫我赵博士。

笑梅：那不行，我还是应该叫你……

啸天：我不接受不平等条约啊。

笑梅：你呀！

笑梅仿佛又回到从前，情不自禁屈起手指弹啸天的额头，但手到半途转向停在树干上，开始上下摸索。

啸天：（摸着刻痕）我先找着。

笑梅：我也找着了，看，我的还是比你的高。

啸天：它们都比我们高许多了。

笑梅：二十多年过去了。

啸天：是啊，怎么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年了呢？

笑梅和啸天：（异口同声）我老了没有？

两人笑起来。

啸天：你没老，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老。

笑梅：你别哄我开心，我一脸都是皱纹了。

啸天：至少没我想象的老。

笑梅：怎么？难道你还盼着我已经成老太婆了？

啸天：是啊，谁叫你总要我叫你姐呢？

笑梅：哼，都成了专家了，还是那样。

啸天看着朦胧的月色下笑梅的脸庞一如年少时的模样，一股柔情涌上心头。笑梅看着啸天柔情地看着自己，忍住泪望向水塘。

啸天：笑梅，这么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笑梅：（回头）我……当然很好了，青岗在城里打工，女儿上大二了。

啸天：哦。

笑梅：你呢？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啸天：我……也过得很好，儿子明年考大学了。

笑梅：大家都好。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笑梅：看见你这个架式回到桃溪，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啸天：哦？

笑梅：忘了当年我们离别时，我说的话了？

啸天：当然没忘。

回忆：

当年啸天和笑梅在石板弄告别。

笑梅：啸天，你别伤心了。听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你，只求你往后好好读书，毕业后好好工作。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所以，只有看到你的成功，我才会觉得我的人生没有遗憾。

返回：

笑梅：我的话应该改一改才对。现在应该说，等我们共同努力改变了桃溪的面貌，我的人生才真的没有遗憾。

啸天：笑梅，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笑梅：谢谢你。

啸天：不用谢，桃溪也是我的故乡。

27、住地，夜，内

啸天刚进门，组员们笑着围上来。

啸天：你们要干什么？

小王：赵工，我和李桐在打赌，你猜我们俩谁会赢？

啸天：你们俩又打什么赌？

冯战军：你们俩别闹了。把事情闹大，让赵夫人知道，还不把他的皮剥下来给我们制图用？

啸天：你们打什么赌？后果那么严重？

小王：你先预测我们谁会赢嘛。

啸天：你们俩成天都在打赌，一般不分仲伯，上次是李桐赢，那这次就是小王赢了。

小王：（跳起来）我没有说错吧？田支书就是赵博的青梅竹马。

啸天：（厉声）说什么呢？

场面立即静下来。

啸天：小王，上楼把地形图拿下来，李桐，把灯开亮点，我们研究一下明天的调查路线。

28、凤枝家，夜，内

笑梅走进院子，刚好遇到凤枝摇着轮椅，提着一桶猪食去喂猪。

笑梅：（接过桶）妈，你的病还没有好彻底，腿脚又不方便，怎么干这么重的活？让我来吧，大嫂呢？

凤枝：你大嫂在地里忙还没有回来。

笑梅把猪食倒进槽里，进屋放下桶坐到凤枝身边。

凤枝：等你大哥回来我让他把你给我看病的钱还给你。

笑梅：算了，这个钱我给了就给了，你问大哥要，大嫂又要跟他吵架。

凤枝：她再吵再闹我也要要回来，他是儿子，这笔钱说什么也是该他出。再说，你们要供一个大学生，日子也紧张。

笑梅靠着凤枝不再说话。

凤枝：（抚笑梅头）都是妈害了你一辈子，妈对不起你。

海玉：妈，你说什么呢？

凤枝：要不是当年我和你爸出事，你就和啸天一样上了大学，现在也应该和他一样，是个大专家坐着小汽车风风光光的了。

海玉：（站起来）妈，你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回去了。

凤枝：天黑，路上小心点。

海玉：我知道了。说着走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