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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村庄》等8首

来源:作者:袁春龙时间:2020-04-22热度:0

投稿诗歌8

 

           作者:袁春龙

 

 

 

走进村庄

 

走到村口,天还没亮

就听到公鸡挨个打鸣,打成一片

听吧,还有木柴不断被折断的咔嚓声

这一声声脆响,足以将最后一抹黑暗驱散

折木柴的是个妇女,她头上扎的白头巾

在擦黑的清晨发出微弱的光

折木柴的妇女一声不响

她身体里蓄积着强大的力量

能够把黑夜折弯

 

转过身,一对夫妇已经走到我身后

他们是披着月色归来的牧人

他们肩膀上各挂着一套马龙头,马嚼子

他们总是天不亮就到山里撒马

他们把时间视如珍珠

 

 

村子里飘散着炊烟的味道

大杨树上扎堆吵闹的麻雀

正在讨论古往今来的人间烟火

我就像是个哑巴,只有倾听

没有插嘴的份

 

走到一家农户门口,他家亮着灯

屋里传出老人艰难的咳嗽声

这样的咳嗽

院子里几只站立的大白鹅早已听习惯了

它们一声不响,甘愿把命运交给这熟悉的乡音

 

天亮了,村庄像个苍老的女人

她是残碎的,也是母性的

马槽里剩下的,被铡刀切碎的秸秆

是昨天夜里,马匹和星辰共享的晚餐

 

猪圈门口,一个扎白头巾的妇女正在喂猪

肥头大耳的两头猪,支撑着丰腴的日子

等到年根,它们被妇女喂得再胖一些

有一头就会被卖给收猪匠,听候发落

另一头会被主人宰杀,用来祈福或者祭祀

 

村子里的黄土墙,石头墙

被岁月打磨成一张张老照片

只有在风中褪色的春联和福字

能够证明它们虽然老了,筋骨尚且硬朗

 

 

我渴望找回自己的真身

 

 

剥开清晨的迷雾

我看到整个森林

剥开一棵桦树的皮

我看到坚硬的躯干

剥开肥厚的土层

我看到无比沉默和倔强的根

将大地抓的更紧

 

我渴望沿着万物生长的方向

找回自己的真身

 

我把怯懦与勇气

磨成一把锋利的刀

剥开自己的皮,我看到了

辽阔的草原,清澈的河流

坚硬的骨头

和躲藏在骨头里脆弱的命运

 

 

九月

 

九月的黄叶

九月的初雪

九月的真金白银

散落辽阔的人间

足够我打开精神的枷锁

在尘世购买一分良田

一头耕牛和一间草房

 

买来一分良田

不种土豆,不种麦子

种狂风暴雨中隐忍的光芒

买来一头耕牛

不耕田地,不耕荒年

耕电闪雷鸣后厚重的乌云

买来一间草房

不收留白天,不收留黑夜

收留被白天与黑夜卡在中间

无家可归的太阳

 

九月,我做了一个富足的人

 

 

雪后的清晨

 

刮了一夜的风,停了

留下一望无垠的雪

清晨过于安静

安静的从脚底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它来自天空,抚摸过月光与星辰的雪片

 

我爱这苍茫大地

正如我爱雪层之下,枯黄的草海

死亡是一种假象

只为衬托活着的光芒

 

极目远望,高耸的山峰下面

一定流淌着温暖如春的乳汁

 

 

故乡



一块石头是一个点
一匹马也是一个点
牧人时常在石头上
撒一把盐
两个点被连成一条线段
我叫它故乡

我的骨骼里站着一块石头
我的血液里奔跑着一匹马
我的双眼常含盐水
我的脚步把我
一次次带给异乡

繁华的九月
落叶起舞,百草金黄
生机隐于大地,我独处高原
仰望漫天的飞雪
它们流离失所

故乡是一条线
我也是一条线
我们彼此平行

 

 

 

秋日

 

秋日的阳光格外灿烂

被割过青草的河岸

重新泛绿

这仿佛是另一个春天

一种真实的错觉

沿着吐力根河曲折的身形

涌向天边

 

面对牧羊人的吆喝

和接二连三的鞭响

羊群只管低头

啃食最后一茬青草

填饱肚子

这是对生命的赞美

 

神秘的经文隐于青草

被羊群咀嚼 发酵 反刍

然后长成一尊尊充满慈悲的佛

 

借助

 

 

清晨借助羊的嘴啃食青草

黑夜借助羊的胃反刍月光

 

山谷借助羔羊的双腿跪下来

允吸母羊的乳水

星辰借助村庄的鸡叫

退隐江湖

 

我借助母亲的眼神

把余生照亮

 

 

 

冬日的乡野

 

冬日的乡野,紧挨着村庄

她们共享鸡鸣犬叫,红白喜事和人间烟火

或者说,她是村庄的母亲

村庄是从她身体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们血脉相连,她们相依为命

 

早饭过后,瘸腿的羊倌就把羊群赶到土豆地

冬日的土豆地捉襟见肘

荒草是它献给羊群珍贵的礼物

生硬的白毛风席地而起

并没有堵住羊群的嘴

它们一边啃草,一边叫喊

这是命运恩赐弱者,唯一的特权

瘸腿的羊倌呆滞的站在羊群里

像个罪人,低头不语

接受羊群的审判

 

乡野最丰富的物产就是黄土

黄土坎子根本不像风景,倒像一块块伤疤

从被宰割的马匹身上,爬到村外

令怀有内伤的人看了心痛

黄土还忠实的扮演着两种角色

一种是扮演村里的院墙

一种是扮演村外的坟冢

 

乡野站着两块年迈的石头

从前他们抱在一起,成为磨盘

他们相互磨合,把村民丰收的黄豆

磨成泪水,磨成河流

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如今他们分离,东一块,西一块

像极了蜷缩在村外的两位孤寡老人

 

冬日的乡野

是凄凉之地,也是重生之地

一些在村庄停止生长的人,都别无选择

把家从村里搬到村外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