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
文/四把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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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站
沿着铁路向北走
小石子已经认不出我的模样
青山环抱田野
铁桥流水悠然
油菜花在风中轻轻摇摆
阳光暖暖地抚摸着
瓦上一只瞌睡的猫
岁月多么温和
而我却止不住心慌
——这几年
母亲的眼睛越来越浑浊
仿佛被人投放石灰
父亲的关节炎时常发作
儿女在外
能给他的孤独镇痛的只有酒了
每次回家
我都要在门外站一会儿
才敢推门
没人发现一个游子片刻的迟疑和不安
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故乡,远在千里之外》
文/四把伶
那么多蛮横的山
没能把我们拦住
那么多掏出黄金的油菜花
也没能把我们留下
许多年来
沿着掌纹顺流而下
我们渐渐划出了
刘三姐的歌谣
首先是哥哥
在柳州甩掉尾随的蛙声
然后是妹妹
远嫁桂林的山水
而我
在深圳与另一个县城之间
来回搬运乡愁
剩下的黄牛,犁,铁耙,翻滚的泥土
才是父亲在春天能够把握的事物
夏至,秋分,白发,关节炎
比儿女更亲切
越来越瘦的母亲
仿佛被时间剔得只剩骨头
她的目光老得
翻不过一片低矮的庄稼
离村头不远的
是爷爷奶奶的坟墓
墓碑迟迟未立
刻刀还在耐心地等
几个婴儿的哭声
《逃犯》
文/四把伶
在云南边陲小镇
差点爱上一个傣族的姑娘
在郑州火车站买红旗渠
路过一个驻马店的女人
在山西的公共澡堂
迎接我的是浮动的一片油光
还在福建的茶行里喝过茶
在江西的电影院里等过车……
别误会,我不是在说旅游的事
我只是想说这么多年
为了谋生,我到过不少地方
为了谋生,我活得像个逃犯
我躲在地图不上同的角落
害怕风声,不敢久留
惶惶不可终日的我
仿佛是为了逃避故乡的缉拿
《死神是个细心的农夫》
文/四把伶
藏得再好,也没用
长得再像稻禾,也没用
死神挽起裤管
有鹰一般的眼睛
从田垄上走过来
不一定都拿着镰刀
不一定都会疼
但涌出的哭声会很冷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还有老家下葬不久的邻居
微风吹过的田野里
我们的名字都叫稗子
《他很忙》
文/四把伶
他拿着鞭子
狠狠抽打转动的陀螺
总嫌它不够快
直到把自己也抽得遍体鳞伤
他是施虐者
同时也是受虐狂
他不信,诗歌是药
不信草的绿以及窗外的鸟语
可以治疗内分泌失调
他只相信最贵的油
配最好的米
才能煮出苹果的味道
他没时间做梦
没时间拥抱镜中的自己
没时间关心落日和潮汐
他没时间停下来
等一场温吞的爱情
他甚至没时间
参加自己的追悼会
作者简介:四把伶,本名刘美广,籍贯:广西罗城,仫佬族。现居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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