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木河吟（组诗6首）黄军伟

1.塔里木河：不忍卒流

河入沙地  金黄色夕光泼在水面

水上沆漭  气势短促

汩汩浊水  洄沙渚而转

像沉思老者  亲见了  不免阔手  要心生祝福

聆听这遥响的来客  塔河身带嘱托

岩石  把褶色一并投给了远方

这里  曾经是中华文明  印度文明  希腊文明

波斯文明的交汇地

纵使遗迹被风干了  可它得到了诸神的原谅

因为  它将迎娶另一座雪峰山上

投来的绿意盎然

2.追问：生命的禁地

风枯燥中似乎又带点热闷的火丝  像引线

塔河流到了脚下  成了禁区

浅黄的枯草或者荆棘将分身一部分气质

用来对抗日渐焦灼又疲劳的目光

感慨总是微不足道的生命

抒写了几近荒芜心灵的最后一道道屏障

风响  沙响  掀掉了沙走步的土壤

与之呼应的壮怀

这只是鄙视压抑落寞之后回响的第一个巴掌

发现了生命隐蔽的另一种敞亮

它们的虔诚给邪风恶语之流以致命的痛击

生命抒写意志  意志写照关怀

英雄跳跃  在时代隐处如数奋飞  呈现

胡杨树苍劲  红柳丛贴地而行

沙枣树不甘示弱  芦苇死水微澜

和农牧  绿洲相遇  这里众生的命运休戚相关  

塔里木河不停地奔流转向    

一路挥发  一路把骨感的翅膀插入夕阳

我震撼  还有戈壁与荒漠的奔放

幸运已然来到  温暖曾经关怀不到的野战场

塔里木河无休止地  和风沙角逐流浪的距离

是她生命里最亮的一抹唱和

3.乱河：追源

见恶徒一人或一伙突然狰狞的面目

还有数典忘祖  和恶语八月流毒

这于30几万平方公里定性的沙漠

忽然没了苍凉与绝望有什么分别

循昔日草灰蛇线   描摹过的城邦西域

于流火盆里  寻找高高的戈壁

只为灼热的眼睛能看清楚  

谁是邪恶迷踪的歹徒

放沙漠与瘦小的塔河于深处

一边任性汲养  一边却切割  勒索

烈焰的心啊  赤地千里

我把手放得低低的   贴地而行

匍匐于阵地曾经寒冷过的大漠深处

深秋可以越冬了吧

我居然发现了夜凉  还有被折断的翅膀

它们都在路上  都是昆仑山北坡和天山南坡下来的  

可能也会不知去向的信马由缰

神解开了  驽马的口嚼子

驽马奔跑  脚踩过的夕阳射下来花朵

还有水珠  乌云  追不及自由的风  旋旋而起

那是游子的炊烟  塔里木河像老祖母  美了  乱了

静静地淌着  于大漠归途而言  它们战胜了自我

4.谁灭了我：我便成冰，灭火

浅了  水走偏了  走远了

季节性改道  升起的洼床

像背叛一个突厥的好人  携水入沙漠

2500公里奔袭  拯救于水火

维吾尔，我，人说是耕，与火

所幸  我戴了笼头

天山南麓与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

埋入了无数豪言壮语

我殿后  追赶着成群的牛马羊入草坡

追我而来的野骆驼  马鹿  野驴

还有羚羊  我放开栅栏  请他们尽情吃喝

这是奔跑与枷锁之间的选择

这是男人和动物之间的选择

这是视野与沉默之间的选择

这是绿洲与沙漠之间的选择

醒了  天亮了

玛扎塔格峡谷安魂

篝火也熄了  我带着一只余冷未销的桶

来倒河  河流入了我的身体

我便在河水里  看你  听你

念你  盼你  我惊喜

孤胆的野猪  胆怯的跳鼠  神疑的沙狐

泼洒的野兔  弹跳的鹅喉羚

还有高飞的行侠们  苍鹰  云雀  百灵  猎隼

都来了  

掠过和田河面的风信子澜起了夕阳皱波 

我知道提成我的某种神秘也该来了

塔里木河在八百里外  等着

5.昆仑，昆仑：有楚歌涉河

孤城伶俜  颓废  涩涩的风扫过沙棘丛

英雄亚历山大大帝东征  呼风唤雨

于葱岭  戛然而止

登天的雪峰寒气逼人  银光刺目

像神威逼投诚

帕米尔高原拥着两姐妹峰

围之相对巍然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

再挪过一点视线  稍南端箍来喀喇昆仑山的乔戈巴峰   

像秦王  怒波如涛  枕戈待旦  他重拾了荒野

啊  昆仑神  英雄俯身的敌人

不可逾越的山峰

  

“回去吧，东方有昆仑！”

屈子歌：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玉英……

昆仑神虚  爱皇民一样爱众生

木讷刚毅  磅礴气势  这才所向披靡

6.胡杨：一树两叶制

深秋  暖暖的塔河  柔柔的

2617公里的秘境

为赶黄昏  缩减羁旅  绕过一段流域

壮烈  雪水奔河入夕过猛  染成血色

这九朵雪莲和一个太阳铸就的  汹涌  澎湃

不驯的身躯  在此遇上了知己

死了  还不能死  还要接着怒放生命：

生而不死一千年，

死而不倒一千年，

倒而不朽一千年！

魅惑  横夺了我的所有自私

在望不断的沙路上

我被剥夺了标榜  与陪葬都够不着的苍凉

一树两叶制  

长干行  夫妻  理应同声同气

侬家五至十五龄  叶宽如柳

十五得树冠  叶宽如扇

……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