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会员原创/小说

火热的盛夏

来源:作者:田景轩时间:2014-12-05热度:0

火热的盛夏
田景轩
“老实说,你是喜欢江成还是喜欢我?嗯?说话大声一点嘛,蝇蝇嗡嗡的,是蚊子呵?”
“你才蚊子呢……不说,就是不说。你们男生呵,没一个好人,只晓得欺负人。”
“欺负人?——呵,我知道啦……嘿嘿嘿,你们这些小女人,就是爱装,吊人胃口。明明是想嘛,还装得这么害羞。我都替你害羞,害羞害羞害羞……死了。” 
“哎!麻子,不许支脚动手哈!我是老老实实喊你哥哈!人家……那个,江成,就不像你这样。——毛手毛脚的,还是技术员呢。”
“呵,这是江成说的?我不找他拼命!”
“拼命?你看你的块头还不及他半个人头呢!不服气呀?他走路都带风!哪像你,走路没声音,像个特务似的。”
“特务?我是怕吓着你嘛。矮个子是精华,你没听潘长江说呵?——浓缩的都是精华。”
“那是潘长江,不是你。要是……”
“要是什么?要是我是潘长江,你就跟我好?不可能了……你都让我亲过了,还……装。”
“放手!我真生气了!人家……还没想好嘛。你们城里人,靠不住,嘴上说了,掉身又走了,哪个认得哪个呢?还认得我姓秋……哼,我清楚得很。”
“我认得你姓花,还叫麻……水仙花,巴蕉花,喇叭花……你看这周围,真的有好多喇叭花呢?小时候,上山放牛,我们就去掏喇叭花,豌豆花……”
“一个男生,还喜欢花,像女生样……你们大学女生多不多?”
“不多,学地质的女生少。所以我们才这么稀奇女生嘛,才稀奇你嘛……”
“你不像个大学生,像个……流氓。嘻嘻……”
“你不要跑,不要跑……就让我像个流氓样,看你怎么办……”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从半山上下来,有的同事在午睡,有的在画图。吴天宝走进堂屋,坐在桌子边,一边喘着气,一边满心里想着花婷婷娇嗔的笑脸。在半坡胡侃了半天,只得拉了一下手,感到遗憾得很。不过,凡事得慢慢来,不能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吗。哼,江成……他的脸沉了下来。
“老大,今天不上山了?继续整我的图哈?”
“是喽,小伙子,我怕了你了喽,整天不见人影。你看人家江成,都从机场编录回来了喽……你也太像猴子啊嘛,小心哈。哪天我跟小花讲,你小子……”
“算了嘛算了嘛,老大。抽烟抽烟……来,江成,抽一支。”
“不抽。——天宝,你那里还有采样标签没有?”江成一面埋头整理他的岩芯样,一面喊道。
“标签?……我找找看。”他走进寝室,一会儿又咚咚咚地跑了出来。
“没得。”
“你找他要,怕你想得出哟。给,我这里不是?”老陆说着,从一个样品袋里掏出一叠标签纸递给江成。
“谢谢哈。陆工。”
“江成,你是成心出我丑不是?害我白跑一趟,老大明明有现成的吗。陆老大,今天鸡窝乡赶场,我们去买只鸡来吃嘛哈?——我和小花去,再称斤卤肉,晚上喝酒。”
“去嘛去嘛。天宝,我说过,不要叫我‘老大’,真正的‘老大’来了,看你又不敢叫喽。你的图叫喔!要赶时间哈。月底就验收,现在都要10号了,我们真正的‘老大’都催了好几次了。”
“晓得喽,老……陆工。顺便借点钱嘛。”
“又没了?悠到点,不要‘羊肉没吃到,光惹一身骚’。要多少?500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哈。老大,噢,陆工。”
“喊陈师开车去。”
“要得。”
乡场很热闹。满街上都是穿着灰蓝布衣服背着背箩的乡下农民。街两边则是各种衣服啦、菜蔬啦、锅碗瓢盆等等的小摊。小花和天宝、陈师三人朝肉摊走去。老远,听到叫甩卖手机的声音:“300元,300元啦 ,300元换一部新手机……”走拢一看,是一些老旧的破手机。天宝在心中“哼”了一声。小花却在歪着头好奇地看。
“看什么?喜欢呵?这么老旧。要不我送一个给你?”
“哪个要你送。我是看看这个还实惠。卖给老人家用。”
“哦。”
他们又朝前走。
晚上大家喝得高兴。天黑尽了。小花洗过碗后,走到院坝,摞下袖套,一面在身上扑打。小宝一嘴酒气地走了过来,抱到她就要亲嘴。小花歪过去了,用手扇打着扑面来的酒味。
“哎呀,讨厌死了,死天宝……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去。哦,等等,有样东西送给你。”说着,就咚咚咚地跑回寝室,一会儿手里抱了一样东西出来。
“什么呀,这么神秘兮兮的。”
“回家看吧,回家看就知道了。怕不怕?要不,我送你。”
“不用。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哪个旮旯不知道?不用……”
回到寝室。天宝在想,她回家后看到这个“老旧”的手机会作何感想呢?——在街上时,趁他们两人称肉时,他折回来交了300元领了一个手机,心中的确有让她“惊喜”的意思。——她会高兴吗?还是不屑呢?八字还没一敝呢,就想到给“丈母娘”卖礼物了……想到这里,他笑了。
第二天,待天宝他们从山上下来,刚在寝室换好衣服,江成走了出去。小花进来了了,笑嘻嘻的。
“天宝哥,我妈好高兴哦……谢谢你的手机哈。——嗯,给。”说着,把一双用报纸包着的薄薄的东西放在他的床上,转身蹦跳着走了。
天宝的心咚咚地跳了几下。哗哗地揭开报纸一看,是一双鲜红的鞋垫。上面还用各种彩线绘的字,左鞋垫是“青春”,右鞋垫是“纪念”。“青春纪念。”天宝黔念了一遍,赶快把鞋垫放进他的旅行包里,用衣服盖上,生怕别人看到似地。
再看到小花时,天宝的脸上有些羞涩涩的味道。而小花则每次给他以桃花样透亮的一笑。在一起时,他不再大咧咧地涎着脸要亲她的嘴,而是脉脉地注视着她,脸上挂满了一丝哀婉的愁绪。哦,我们的天宝有些腼腆了,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本干干脆脆的一个人,变得忧郁了。这让江成觉得不可思议。
“这干吗呢?几天了,整天像在写诗一样。”
“能写诗就好喽,把心中的感觉发泄出来。唉,怪自己从来不喜欢文科。”
“今天小花家很热闹,像办喜事似地。听说,她男朋友回来了。”
“她男朋友?没……没听说过呀!”
“那只是我们没听说过嘛。听说都定婚两年了。儿子仔出去打工就是赚钱结婚呢!开了一辆新崭崭的摩托车,买了他妈的好多东西哟……今晚上小花可能都不来煮饭了喽。”
“……”天宝一时无语,感觉脑呆都空了。“哦……有这样的事呀?这小姑娘不简单呢,瞒得这样深。”
“不能说瞒得深,小花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呢。”
“是呀……”
晚上的时候,果然不是小花煮饭。
第二天,小花又来了,欢蹦乱跳的,像没事人一样。中午饭后,同事们都不在周边,天宝逮着个机会,问小花:
“昨天家里好热闹。来亲戚了?”
“没有呵,哦……是以前的一个熟人。……天宝哥,你中午不休息呀?”
“小花,你……长得真漂亮,嘿嘿。”
“哧,又来了……你们回城里要好久时间呀?是不是很远呵?坐车累不累呀?——我从来没坐过你们那种小车出远门。我走得最远处就是我姑姑家,在另一个乡,有二十里路呢。记得小时候,我爸爸带我们去,走了四个小时。难走死了;但我们大了,却好久好久没去过了……我爸爸一走,就和这些亲戚都生疏了……”
“小花……我走了哈,想去休息哈。现在晚上都加班呢!中午不补觉不行。走了哈,哈?”
“嘻……天宝哥,你好好耍哟,讲半天还没动。”
“我这就动,我这就动,嘿嘿……”边说着边往后退。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一天,吴天宝回队部取样品化验单,停留了四天。待他回到项目部时,发现给他们煮饭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了。
“咦,小花呢?”
“小花?——走了,你走的第二天就走了。跟那个男的走的。对了,走之前还来过我们寝室呢。问你好久回来,好像有话要说呢。我问她,有哪事?要我转告不?她只是四周看了看,没说话,就走了。骑那‘老者’的摩托车走的,扛了个大铺盖,就像那些外出打工的那样,——那样子的彩条布裹着的,老远看去,小花真像个大人了。唉,穷人家的娃儿早当家啊,别看她才十八岁……十八岁,城里娃儿还在读高中呢!天宝,你不在这几天,可发生些大事情了……”
“什么大事情呵?……”
“第一,小花走了;第二,还是小花……”
“小花咋啦?你咋说话这么艺术呢?会撂包袱,卖关子了。看不出,老江,变化大呢?是不是小花走了,你特高兴啊?特舒畅呀?……”天宝感到自己的心要从喉咙蹦出来一样。
“天宝,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决不会幸灾乐祸。老实说,跟那个‘老头’,小花是冤得慌;但人家小花,人虽小,讲义气,讲信誉,真像个大人,有担当……你绝想不到吧?新来的大嫂说的,小花是‘卖’给这个男的。”
“卖?小花不就是当地人?哪里被拐来的?”
     “不是。……两年前,小花不满十六岁,她爸爸得肺癌,没钱住院吗。她姑姑的邻居,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光棍,晓得这个事后,主动找她姑姑,愿意一次性给她家五万块,只要小花答应嫁给她。她姑姑还不是救哥心切吗,就答应试试。谁想小花竟哭着答应了,还说,只要能救活她爸爸,马上嫁给他都行。男方还算有良心,说,不用急,等救了人再说。这个事情不晓得啷格让她爸爸知道了,把她姑姑实实在在地骂了一通,死活不医了,要出院。家里人哪肯呀。结果是自己悄悄跑回了家里。……不到半年,就死了。”
“这我知道。她说过。”
“她说过?对,但那五万块钱用完了呀。她家哪有钱还人家。那男的对她家不错,不但没催她家还钱,还主动帮她家办了后事。还说,不用急,他出去打工,挣够了钱,就回来跟她结婚。——老实说,这样的男人还真难找。”
“他这是在‘赌宝’呢!……不过,倒也是。”
“唉,算了,睡觉吧,太晚喽。
睡觉前,天宝想整一整床铺,刚拿起枕头,却看到枕下有个东西,一看包装盒,就晓得是MP3。翻开盒盖,有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小心拆开纸,上面有一句话,写道是:天宝哥,让歌声伴你天天开心。天宝看看江成,他正歪过头专心看书,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MP3放在枕头边,然后洗漱上床。
灯灭了,邻床传来江成均匀的酣声,显得夜格外的安静。吴天宝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把黑洞洞的屋内看得像白天一样明亮。他想起常在小花身边唱着的那支《潮湿的心》: “是什么淋湿了我的眼睛,看不清你远去的背影,是什么冰冷了我的心情,握不住你从前的温馨……谁能用爱烘干我,这颗潮湿的心,给我一声问候,给我一声叮咛……”
“小花……你会过得好吗?……”他仿佛感到小花就在他的面前。他的声音喃喃地,仿佛就要脱口而出了……他感到自己的眼泪湿湿地流到枕上,把他的心浸湿了。
第二天,他破天慌起得很晚,起床后,同事们都在屋子里忙碌开了。他洗了把脸。当他抬起头,直视前方小花经常来去的那条小径时,不禁愣住了,那不是小花吗?正朝他蹦跳着跑来,一面喊着:“天宝哥……”
“天宝,天宝,”江成边喊着边走到他面前,“陆工叫你呢。你的化验单呢?结果如何呀?还有半个月就要验收了,大家都着急上火呢。”
“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拿,这就去……”
中午,新来的中年大嫂在饭桌上摆闲时谈到了小花,说:
“小花这下好喽,那男的在街上买了房子,又找了一间门面,小花这下成老板娘了喽。听说过一阵还要把她妈接去一道住呢……”
“哦,这样好呵。小花真有福呢哈?”不知是谁接了一句。
天宝挟了一大挟菜,起身走到门外。外面正是盛夏的太阳,火辣辣的,空旷的野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蹲在屋檐下,忽然发狠似地,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仿佛是吃进了一团团阳光,很快额上就冒出了汗。
(编辑:作家网)

上一篇: 我要结婚

下一篇: 售楼处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