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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初秋高气爽的一个午后，一架波音747客机轰鸣着降落在滨城机场。亨利左手臂上搭着一件蓝色的风衣，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提箱春风满面地走下旋梯。
    候机大厅里广播通知，来自北京的CA5658号班机已经降落。商英公司的部门业务经理周天和鹏程针织厂的经营经理方冬早就在大厅等候。又等了不到一刻钟，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亨利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出来。
亨利是优尼卡贸易公司的业务经理，四十出头，高大英俊，戴着一副精巧的金丝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玩家。
    周天和方冬均30多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周天毕业于经贸大学，中等身材，天性开朗。一表人才的方冬自学成才，精于算计。
    欢迎亨利先生来滨城。周天迎上去与亨利握手。这位是鹏程针织厂的方经理，转过身来，呵，这位是优尼卡贸易公司的亨利经理。方冬和亨利握手寒暄。
    周天前不久参加国际服装博览会时见过亨利，亨利对周天的专业知识和英语水平很赞赏，当即就说要来中国和他做生意。
    三人晚餐后，周天和方冬将亨利送进宾馆。
    第二天清晨，周天到宾馆接了亨利后，直接去了滨城郊外的鹏程针织厂。
    在方冬的办公室里，亨利开门见山谈起了业务。
    早听说滨城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商英公司，并在国际服装博览会上有幸认识了周先生，幸会，幸会！亨利开诚布公。
    欢迎亨利经理来我们滨城。经商经商，诚信当先。万事开头难，希望我们的合作成功！周天由衷表示。
    好！我这次带来的是针织扎染订单，这种技术现在欧美很流行，销售也颇可观。亨利显得漫不经心地说。
    噢，好呀！只要有市场，我们大力配合。周天有些兴奋，他转头问方冬：如何？能干吗？
    呵呵，这种技术听说过，但我们厂还没有干过。方冬直言不讳。
    啊，这不要紧，这种技术我就交你们了！亨利听了周天的翻译后，忙不迭地大包大揽。
    果真？呵呵，亨利先生真是多才多技呀！方冬感慨。
    啊，小菜一碟，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亨利直摆手。

                                                2

    在车间里的一个大案桌上，亨利认真地做着示范动作。 
    只见他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汗布衫，铺平在桌面上，从衣服的下摆开始，一公分一公分地向前推进，等距离地捺折后再用线绳绑起来；还有一种是任意揪起汗布衫的一个部位，用线绳系紧，再在另一个部位揪起来一部分布系牢，如此这般，在不同的部位布好局一一扎牢，等将这些用线绳扎好的衣服下到染色的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再拿出来晾干，那些原先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汗布衫立马就艺术性地展现出其魅力。平衡捺折的那件变成色织的海魂衫，揪着扎紧的那件有色衣服上的则变成了一朵朵绽放的白色菊花，总体效果非常好。 
    呵呵，很简单，大家试试看！亨利搓搓手，很轻松地说。 
女工们纷纷效仿着忙碌起来。 
    哎？怎么看着亨利先生做得这么轻松和简单，怎么自己一经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一个女工抱怨。就是、就是，大家纷纷叫苦连天。 
     周天看见那些在缝纫机上飞针走线得心应手的女工们，这会却显得束手无策笨手笨脚了。经她们扎出来的衣服，歪歪扭扭，东倒西歪，如果就这样丢进色缸里，根本就出不了预料的效果，更不要说变成神奇的“艺术品“了。 
    这回工夫，女工们唧唧喳喳闹个不停，谁也不服谁。 
    啊，大家静一静，都听亨利先生的！方冬赶紧出来招呼着。 
    呵呵，这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技术活，但不练上一阵子也是不行的。熟能生巧，大家再跟着我的手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再来一遍，慢一点，不要着急，慢慢就会越练越灵巧，越扎越熟练了。 
    亨利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分解开来做，热情不减的女工们也在比着葫芦画瓢，严肃认真，一个个竟练得汗水涔涔......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女工们的扎染工夫突飞猛进，更有甚者用亨利的话说，有的女工扎的活比起亨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连亨利自己也有些惊奇。
    过了几天，扎好的各种扎染针织产品摆放在案桌上，有横条状的，有各式大小不一圆圈的，有两色的，三色的，甚至四色或五色的，总之五彩缤纷，五颜六色。其实，几种颜色就在色缸里染几遍，无非工序多些罢了。
很好！根据目前的扎染水平，我决定第一批货的订单是一万件，男女款各半，分S、M、L、XL四种规格，颜色二至五色不等，具体款式和配比我明天一早拿出来。亨利断言。他草图画的很好，惟妙惟肖。周天知道到时他一定会拿出来。
哇，太好了！这下子咱们厂可有活干了。加油呀！方冬兴奋地冲着欣喜若狂的女工说。这些刚进厂不久的年轻女工愿意接受新事物，她们不愿意跟在老工人后面，亦步亦趋，墨守成规。
    看着这些有模有样的扎染样品，周天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又来了一个不请自到的客户，而且还带来了新产品，真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周天心里窃喜。
    购纱、织布、裁剪、缝制、绑扎、段染、晾干、烫熨、验检、折叠、装袋、打箱，经过一系列工序，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二个月后，一万件扎染针织衫如期出货。拼箱装COSCO中远货轮飘洋过海，一个月后到达目的港。这批货经过亨利的精心运作，竟然在欧美市场风靡一时，大获全胜。
    周天先生，这批扎染衣服很畅销，我马上要飞滨城，预计下十万件的扎染订单，因为款式多可能要多住一阵子。亨利兴奋地打来越洋电话。
    这次，周天将亨利安排在滨城四星级大酒店（当时最好的），顾不上休息两人就跑到鹏程针织厂找到方冬洽谈订单事宜。
    呵呵，上次一万件是试做，二美元一件我不计较，但这次数量大，价格一定要便宜一些。亨利开口便说。
好的。方冬，你先算一下收购价，含商标、吊牌、尺码表、洗涤标等。周天对方冬说。
    好。用20S/1半精梳纱，衣服常规男胸围52，身长74，加上消耗，还有缝纫线、胶袋、纸箱等，再加上管理费和增值税，产品成本最低也需要多少多少。方冬一边拨拉计算器，一边嘴里嘀咕着，很快报出工厂的出厂价。
    啊，USD1.9/1PC，CIF。周天换算成美元价报给亨利，一件1.9美元。
    NO——，NO——……亨利一个劲儿又摆手，又摇头。
    亨利低头摁了一阵计算器，脱口说：1.8/1PC，就这样吧！他以强硬的口气讨价还价。
    这个……，周天故意沉思一会儿，他心里明白，现在这个价格对他和工厂都很好，可能是新产品的缘故吧，亨利的利润空间肯定也很大，所以他就没必要使劲压价了。
    好吧！就这价！周天好像下了很大决心。
    VERY GOOD！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3

    合同按部就班地执行着。
    一般款式没问题，但有些款式的扎染花型很复杂，就连亨利也不知怎么鼓捣了。突然亨利想到，他的师傅曾告诉他，中国南方的一些城市是扎染的鼻祖。于是，亨利打了电话，确认后便招呼周天跟他去趟南京。
    南京是是中国著名的四大古都及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千百年来，奔腾不息的长江不仅孕育了长江文明，也催生了南京这座江南城市。南京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山川秀美，古迹众多。春秋战国时期，南京地处“吴头楚尾”，为吴国置冶城于此。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践灭吴后，令越相范蠡修筑越城于秦淮河畔，为南京最早古城。公元前306年，楚威王灭越，尽取吴故地，筑城于石头山，置金陵邑，遗址就在今石头城,。
    亨利和周天乘飞机到达南京城后，先游览了雄伟的中山陵和街市，又专程乘船游玩了秦淮河畔，尤其是十里秦淮，六朝金粉，如今已是妖娆无觅处，秦淮河畔无风月了。深秋的午后，两人游荡在秦淮河畔，街边一树银杏，金黄满枝。夜深，火红灯笼映红了河面，映红了两岸轩窗，一片桨声灯影。他们听着小曲品尝了当地小吃，还给方冬准备了著名的盐水鸭。
    那家南方的扎染工厂在南京郊外，第二天一早亨利和周天便乘车前往。
    南方扎染工厂的产品真是五花八门。花型各式各样。有吊带衫段染，有五六种颜色，有长领无袖衫，上面的图案有各种动物，有几何形画图，有些抽象的歌星、电影明星等等，几乎包罗万象。
    亨利、周天和该厂吴厂长相互交换名片后，亨利说是自己扎染的前辈里根介绍来的，吴厂长说和他是老相识了，尽管参观，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吴厂长带着两人在扎制品车间转，女工们都在认真地绑扎着产品。她们手法娴熟，动作麻利，针织衫在她们手里就像变魔术，刚才一件好好的衣服，转眼间就变得形式各样了。在扎染车间，真正的魔幻出现了，刚才还绑扎的很难看，现在看到的晾在长长竹竿上的扎染成衣上的图案变得形象各异，小狗、小猫、老虎、狮子、大象等动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些圆形、长方形和无规则形的图形变幻莫测，构图奇妙。
    眼前的景象，连通晓扎染的亨利都被迷住了。他一边看，一边不停地问操作的女工，有时还记在小笔记本上。周天在一旁跟着看，也觉得挺神奇，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当然，在现场女工们不可能手把手教亨利，但亨利忍不住，还是经吴厂长同意后，花大价钱买了不少扎染样品。
哈哈，回去后用处就大了。在往返的车上，亨利兴奋地举着扎染样品向周天炫耀。
    回来后亨利带回的扎染样品真是起了大作用，使鹏程工厂的生产如虎添翼。
    呵，亨利先生在扎染方面造诣不浅哟。趁亨利和周天在车间品检，方冬不无感慨地奉承。
    呵呵，我是四十岁之前拼命干，四十岁以后干着玩。这点工夫都是以前舞龙的呀！亨利不掩盖自己的好玩。
    喔，怎么样？为庆贺这次南京之行，晚上我请客，祝贺一下。方冬看这个订单如此顺利，便邀请两位小坐。
    好呀！到哪里？周天问。
    亨利想吃点什么？方东也问。
    随便。我对吃不太讲究，但比较喜欢玩。亨利直言不讳。

                                               4

    岛城深秋的黄昏很静很美，但下班高峰期，城市主要干道上仍是车水马龙，车灯与高楼的霓虹交相辉映。
    三人打车来到海边的海上人家酒楼，酒足饭饱后出来，周天看见海天上悬着一轮圆月，通透的晕黄色仿佛近在咫尺，令人兴奋心情大好。太美了！周天感叹。good，good！亨利连连赞叹。Let’sgo！周天一摆手，三人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又来到水世界游乐园。在池水清澈的泳池里，戴着红色泳帽的亨利泳姿矫健，速度极快，他一马领先，将周天和方东落下一米多远。
    喔，亨利先生游泳真是神勇呀，连我们身强力壮的都追不上你呢。方冬由衷佩服亨利的游泳技术和体力。呵，你的速度快赶上美国飞鱼菲尔普斯了。周天也诙谐地赞扬道。
    呵呵，我哪敢和飞鱼比呀。不过，我在大学就是游泳队的，可是受过专门训练，自由泳总得第一哟！亨利也不谦虚，如实说。
    啊，难怪，难怪，看你那姿势，体魄，就是游泳的高手呀！周天感叹。
    就这速度，就是到奥运会上，也能进决赛吧！芳东更能拍马屁。
    哈哈……亨利听了赞扬，在偌大的泳池里更是如鱼得水，变换着各种泳姿驰骋起来。他的蝶泳似鲲鹏展翅，勇往直前，他的自由泳如蛟龙入水，游刃有余，他的仰泳悠闲自得，动作娴熟，他的蛙泳形象逼真，起伏跌宕，他的侧泳随意优美，媲美芭蕾。
    噢——，噢——……在场的人们也停下不游泳了，目光都聚焦在飞鱼亨利的身上，还有不少人看的入迷起着哄，也有观众兴奋地鼓起掌来。
    第二天清晨，周天到宾馆接亨利，发现这小子穿着运动装正在宾馆的海边木栈道上跑步，哼哧哼哧直喘粗气，看来是跑了一阵子了。
    亨利，这么早就起来锻炼呀！周天停下车，老远就和他打招呼。
    呵呵，在家里每天都跑呀，跑跑真舒服，这个海滨城市真是个好地方！亨利边跑边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是呀，等你发了大财，就在岛城买个别墅吧！周天也跟着跑起来，边追着他边说。
    呵呵，会买的，在我们那里挣了钱在你们这里花，多合算，何乐而不为呢？亨利这会儿慢了下来，凑到周天耳边小声说，怎么样？周先生，给我配个漂亮的女外销员吧，我的业务会越做越多的。
    噢，当然可以考虑。周天答应地很痛快。其实周天心里想，这家伙肯定要提这个问题，要不怎么说是个“玩家“呢。但周天不会马上这样做，那样亨利整天光知道玩了，这业务还能做好吗？嗯，就先拖着或应付他，哄着他先将业务真正做上去再说。
    亨利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周天自然会有办法应对他。

                                                    5

    为了住在岛城方便，亨利特意在市内设立了一个办事处。说是办事处，其实就亨利一个人，他就是一个光杆司令的办公室主任。
    这天，周天和亨利吃完晚饭，突然亨利要求去一下华天花园后面的酒吧俱乐部，说是要再和周天去喝点洋酒，并与那里的陪酒小姐聊聊天。
    本来，周天不想给亨利创造太多条件，让他花天酒地地光想着玩了，那他就会对业务分心。呵，今天就不去了吧，明天还要上工厂验货。周天劝道。呵呵，没关系，产品质量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说了算。今天，可一定要去呀！不然，就憋死我了。亨利的话遇非常坚定。
    没辙，周天就只好叫住一辆出租车，不多会儿，便在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吧俱乐部前噶然而止。
    欢迎光临！一个穿紫红色旗袍的婀娜多姿的小姐跑出来迎接。
    哈罗——，亨利打着招呼，神情飞扬。
    欢迎先生来这里消费，我会以最好的服务招待您。那个穿旗袍的漂亮小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竟用非常流利的英语与亨利对话。
    呵呵，非常高兴能认识这位端庄美丽的小姐，喔，没想到你的英语这么流利，一定是外语学院的高才生哟！脸色有些发红的亨利显然酒劲还没有过去，显得异常兴奋。
    呵，一般般，我还在上夜校呢。旗袍小姐显得很坦率地说。
    哦，学外语语言环境非常重要，以后我经常来和你对话，你不要拘束或怕说错，和我说就是了。亨利有些迫不及待表白讨好。
    好呀，今天我就陪你啦。旗袍小姐也很乐意，心想，我干的就是陪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钱谁不赚。
    只要你过的比我好……周天看亨利聊得兴致正浓，便不去打扰他们，反正两人也不需要翻译，就自顾自拿着麦克哼了起来。
    房间那边一个角落里，亨利一边品着法国轩尼诗X O. Hennessy 洋酒，一边吐沫星子乱飞地在和旗袍小姐吹胡着，泛红的脸上闪着亮光。亨利知道了旗袍小姐名字叫殷红，原来她的真正身份是还在校的英语系大学生，开始说自己上夜校，只不过是刚见到新客人的托词而已。殷红发现亨利很直爽，可交，便说了实话。
    这阵子，这位“校花”级的女大学生并排与亨利坐在长长的沙发上，她锐利惠智的目光直视亨利的双眼，本来就是尖子生的她英语说的流流利利，脆脆的音扬顿挫的语调更是让亨利着迷。
    哇哇，你的纯英语语调很想播音员呢。听起来就像寂静山林里的翠鸟在溪边的树枝上啼鸣，婉转而悦耳，动听又缠绵……亨利仿佛在作诗了。看来，人在精神爽的时候，曼妙精灵的语言会禁不住从嘴里溜达出来，简直有点令人所思非夷了。
    亨利也奇怪，平时说话比较笨拙的自己，面对异国的“红颜”，权当就先这么认为吧，嘴皮子竟难以置信地溜道多了。

                                                 6

    打这以后，亨利一来岛城，就打电话给殷红。有时，业务工作还没等处理利索，就猴急地要和她见面。
    因为两人可以直接用英语沟通，也就免了周天的麻烦。暗地里，周天却悄悄和
    殷红联系，说都是中国人，我给你协商一下，老外不会真心喜欢你，亨利来岛城找你，也是因为暂时的寂寞和对中国女孩的神秘感。当然，我当然明白，我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挣老外的钱罢了。殷红坦言。哦，我找你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你最好做到不是每次找你你都答应他，这样他会更加渴望见到你，到时候如饥似渴的他也会多给你一些小费。更重要的，这也是帮我的忙，这小子来岛城是下订单，如果在男女私情方面让他太分心，占太多的时间，对我的工作不利。周天坦诚相告。
    呵呵，这对我有什么关系，我照你说的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殷红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却有些娇恬地故意这样问。当然有好处啦。届时我请你吃大餐，陪你喝酒。呵呵，这还差不多，你知道，我对山珍海鲜还是颇能消受的哟，一言为定。殷红表示出热心并欣然接受周天的说辞。两人在电话里一拍即合。
    由于殷红和亨利一来二去熟了，亨利约她时有时候就不想老在酒吧见面。怎么样，今天没事吧？学校的功课只要上课时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就行了，实在旷课了就抄别人的笔记，考试时能应付即可。没什么急事，就顺便来我的办事处一趟吧，我请你喝刚从国外带来的正宗法国人头马XO洋酒。亨利急急地在电话里说着，殷红几次爽约，已经让亨利浑身难受实在按耐不住了。呵呵，说的轻巧，考试不及格，我就毕不了业？！殷红吓唬他。吼吼，不会吧，我知道中国的大学不是这样的。噢，再说了，如果你愿意，将来可以到我的公司工作嘛。亨利一着急，什么话都从嘴里溜达出来了。哈哈，说的也是，等你当了大老板再说吧。殷红毫不示弱戏谑般激他，但殷红隐隐约约感觉出，亨利还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好吧，我考虑一下再说。殷红还在吊亨利的胃口，其实也是她自己再作最终的决定。
    几天后的一个月色明媚的晚上，殷红真地去了亨利的办事处住处。
    这天晚上亨利正闲得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桌子上的手机急促地鸣响起来。是谁呀？亨利嘟囔着一跃爬起来抓过手机。诺吉亚手机里传出了女人甜美的声音。喂喂，是亨利先生吗？
    哇，很熟悉的音调。呵，是殷红，亨马上反映过来，呵呵，是我。怎么，真是应了中国的习惯，刚才我还想着你呢，没想到就突然接到你的电话了。亨利有些喜出望外。呵呵，这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说明了咱们的缘分呀！殷红故意逗他。
    是呀，是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亨利兴奋之余，绞尽脑汁想出中国的妙语来对应。哈哈，你对中国的文化还知道一些嘛。呵，我考考你，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听说过这句吗？殷红不紧不慢说。呵？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吗？亨利沉思一会儿，本着很认真的样子说。哦，要断，也应该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的呀！亨利补充道。哈哈，老外了吧，你仔细想想，比如像咱俩，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这是什么成色呀？！殷红像一个高超的老师，基本上点破题。亨利抱着大脑袋好一阵思索……，噢——，他突然恍然大悟，按着殷红的断句一读出来，有心栽，花花不开，高呀，无心插，柳柳成行，妙呀，不仅这个断句厉害，更重要的是亨利悟到了殷红以一个女性的情感细腻和巧妙手法，向自己传递了一个多么令人兴奋和美妙的信息呀！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这真是我有心栽，花花不开，你无心插，柳柳成行，嘿嘿，是你我成行了吗？亨利试探。呵呵，我看你人不错，挺诚实，咱们可以先交交看吧。殷红没有明确答复，但给了他一线希望。好啊，这么说，咱俩也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啦！亨利趁机又拽了一句。呵呵，你在哪里呀？亨利突然想起来问道。
    呵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你楼下。殷红干脆回答。

                                                7

    快上来吧！亨利有些迫不及待了。
    几楼？呵呵……
    8楼。
    哇，这么高呀？怎么我也没有发现有电梯？
    噢，这是新楼，暖气还没有开通呢。
    喔，那我就只好爬楼梯啦！
    咚咚咚，殷红开始敲防盗门。
    “吱”地一声，门开了。怎么不按铃？
    呵呵，走廊灯光太暗，看不清楚啊！
    殷红边说边走进去，很晃眼，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她浑身哆嗦一下。房顶棚长方形的白玻璃吸顶灯雪亮，和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截然不同。
    殷红眯着眼睛，正解着半大很合体上衣的纽扣还没有适应过来，就感觉一个碧眼金发的白鬼张着血红大嘴迎面压过来……
    原来是亨利野兽般地扑过来。
    殷红完全没有防备。在恐慌之余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暖流遍全身。只见一个男子汉赤裸着上身山一般压过来，像泰山压顶。殷红恍惚间只觉得这个男人体魄健壮，肌肉发达，也许他练过拳击，整块胸大肌凸凹有致，尤其是胸大肌中间的外侧、中间沟和下缘油滑钲亮，非常漂亮。这分明是女性热爱、青睐和追求的那种健美。殷红心里“突”地一跳，大脑里一片空白，自己竟然机械地不知不觉迎合上去，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什么脱了个精光……
    殷红喜欢身体健壮的男性，尤其是上身健美的男人。她喜欢看田径运动员的竞技比赛，尤其是当短跑运动员在起跑线上换运动背心，裸露出男性硕壮精美的体形，简直让她疯狂。她自己作为女性，身材已经够丰满了，但她还踌躇满志，想学一些性感女影星去隆胸。虽然，她并不喜欢所谓的丰乳肥臀，但她更不喜欢那些瘦型偏执狂的柴火妞。她曾经去过健身房，为了美胸她甚至像男人一样练过杠铃卧推举，以获得乳房的浑圆、挺拔与弹性的十足。
    可能是亨利阅女无数，他只要看一眼殷红的身材、眼神和气质，就了然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了。亨利是什么样的男人呀，他天生从骨子里有一种浪漫气质，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和事物，这当然包括天生尤物的女人和女体。因为亨利是做服装生意的，所以他接触的人相当一部分是女人，而且是年轻的女人。他曾经也大言不惭地“吹嘘”过，只要让他搂过、摸过或抱过，他便能现场一口说出这个女人的腰围、胸围和臀围，而且十分精确。殷红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嗯，亨利不是个一般的男人，不说他做生意，主要只说他懂女人。殷红这样想。
    其实，殷红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她琢磨，现如今就是大学毕业了也不好找工作。在大学毕业生多如牛毛的今天，工作岗位有限，要么有个好爹，要么有铁的关系，要么用成镙的金钱砸。想开了，找个老外当他的小三，虽然受点委屈，但当自己毕业时，譬如让亨利给自己发个出国邀请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出国门，管他西方富有大国是天堂还是地狱，等熬到绿卡，在一脚将亨利之类的人蹬了，开创点事业，找个年轻帅气的好老公，过自己舒心圆满的好日子，那将是什么成色呀！
    殷红想得美，但也绝对不是不可能。前有车，后有辙，有多少女大学毕业生走的就是这条路，并不艰难，只要开得开，有勇气。殷红觉得自己有才华，有美貌，走这条路应该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就这样，殷红和亨利混在一起了。不管是有点真情，亦或是虚情假意，反正是殷红将自己交了出去。她有时候静下来寻思，自己现在虽然只是个依附于亨利的小鸟，但并不比那些交际花或应召女郎高尚多少，殊路同归，大不了不是为了金钱，就是为了个人的前程。男人女人呀，境际不同，条件使然，冰火撞上了也是要融化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野兽与天使，在有局限的大条件下，是会相融和和谐的，没有绝对的矛盾，矛盾是会转化的，和二为一。
    这些日子亨利是心花怒放的。自己来中国出差，一住多日，挣着两份不菲的工资，业务上有周天顶着，生活上有殷红陪着，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又是什么呢？亨利满足了，自感到没有白来一世。亨利的家里也很富有，老爹是大资本家，在夏威夷拥有带游泳池的别墅，家里“奔驰”、“宝马”等牌子的高档车及高达150万元的雷克萨斯超级LFA跑车简直足以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而且老爹一直嘱咐亨利好好干，将来会将祖业传给他，因为亨利是长子有继承权，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当然，这些情况亨利并没有和盘告诉殷红，毕竟殷红对他来说是外人，他心里自有自己天机不可泄露的小算盘。

                                                  8

    一般说，男人喜欢瘦女人，但他们要的是整体苗条，局部丰满，殷红正是这样的女人。而殷红恰好也喜欢有型的男人，就像亨利，练过拳击，体格硕壮，肌肉棱角分明。
    亨利和殷红有些如胶似漆了。这些日子亨利的业务在周天和方东的照应下突飞猛进，亨利从中获利多多。他用这些钱给殷红买金银首饰，几乎有求必应。突然有些日子，亨利不满足于就在岛城呆着了，动不动还飞个南方某个大都市，原先殷红还以为他在那里有业务，后来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小弟弟累的不行了吗？一次亨利从南方回来后上床倒头就睡，显得极为疲倦，殷红拉下脸质问。
呵呵，生意太难谈了，刚下飞机，实在太累太困了。亨利眼也不睁地应付着。
    哼，少来！原来一上床你就像头野兽，这回怎么啦，阳痿了？想想亨利这小子可能在南方有外遇，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的青春都赌给他了，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还打花食吃。
    没有啦，就是太累了嘛。亨利仍在敷衍。
    殷红听着亨利这别扭的南方腔调，就一股火直往上冒。混蛋，给我起来说清楚！一怒之下殷红给亨利锨了被子，亨利光溜溜地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我，真的就是太累太疲倦了，没有别的什么呀。亨利装出一副很冤枉的表情。
    给我到那墙边站直了，不许动，今天你不说出个子鼠寅卯，就别想睡觉！殷红下了最后通牒。
    亨利果然乖乖地站到雪白的墙根站直了。
    严寒季节，屋里没有暖气，哈气成霜。殷红狠心地将刚装上的空调也关了。
    嗯，就这样老老实实呆着，好好反省，看你什么时候说实话！殷红毫不手软。
    因为亨利太喜欢殷红了，他知道殷红的倔脾气，他不想激怒了她让她一赌气再不理自己了，现在亨利已经离不开殷红。淫红正知道他的软肋，所以不怕他翻脸，当然一般情况下亨利也决不会真的翻脸不认人，失去殷红。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只见仅穿着一个白色三角裤衩亨利已经被冻得哆哆嗦嗦，上牙直打下牙。他双臂抱在一起，小脸刷白，青鼻涕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殷红已经躺在床上厚厚的大被子里眯了一觉，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亨利竟然还得得嗦嗦地立在那里，脑袋不时地耷拉下来，一惊醒又强忍着抬起头来。殷红看着好笑，这个彪子，自找的。她有一点恻隐之心，但闪念即逝。她想，对这样的可恶男人，决不能心慈手软，姑息养奸！
    终于，亨利招供了。
    他说，他和朋友在南方的某个城市合资开了一家小型的洗浴中心，每次到南方都是到那里去。
    那又怎么样？殷红逼供。
    呵呵，就这么回事呀。你说在那种地方除了正常的捏脚外，还能做些什么呢？亨利声音有些颤颤地嘀咕。
少废话，究竟你在那里做什么了？殷红不依不饶。
    哎，你叫我还说什么吗，不就那么回事吗？逼急了，亨利还是那句话。
    殷红看亨利也说出了个大概，反正男女关系就是他不说她也知道怎么回事。好吧，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殷红斩钉截铁地明确道。
    呵呵，当然，当然，一定听小姑奶奶的！亨利一边下着保证，一边忙不迭地爬上床拱进被窝里。
    亨利蒙头装睡，因心虚浑身只出冷汗，他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动躺在一旁的殷红。
    显然，殷红并没有解气，亨利也并没有和盘托出是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了。当然，她自然知道自己和亨利并不是合法夫妻，说白了也就是一对野鸳鸯罢了，可是，殷红还是不情愿亨利这样明目张胆地乱点鸳鸯谱，完全不将殷红放在眼里。她知道不少来国内做生意的老外喜欢捣鼓出所谓浪漫的风花雪月的那点事，但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就在眼皮底下，反正殷红的眼睛里是揉不进沙子的。
    殷红也曾听亨利说过，因为西方国家相对而言对性行为比较开放，所以有时候亨利出差，妻子就特意为他准备好避孕套，并嘱咐他做那事一定要注意清洁和安全。殷红想，可能亨利的妻子知道亨利的毛病，明知道他在外面交桃花运你想挡他做那种事也是徒然，就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做好防范措施了。
    从这以后，殷红就特别留意亨利来中国后的行踪。她一是怕亨利在南方某地乱交，惹上病传染自己，二是她毕竟奉献出自己，情感上接受不了他再和别人乱来，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已经寄希望于亨利，怕他移情别恋，误了自己跳龙门去国外的大事。
    几经追踪，殷红发现这个亨利风流成性果然非常不地道。本来，亨利来中国前都要先和殷红联系，现在事先也不通知了，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先飞南方的那个城市，总要先呆上几天后才来岛城。这个信息是殷红在给亨利洗衣服时，掏口袋时发现机票才知晓的。当时她就气得浑身发抖，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9

    因为亨利每次来岛城，殷红都要前脚后脚来办事处陪亨利，所以亨利外屋当办公室，里屋就成了两个人的安乐窝。为了享受生活亨利和殷红一起专门在专卖店买下红木系列家具，有双人大床、衣柜、书厨及电脑桌等，还在家用电器店购买了液晶彩电、迷你音响、电冰箱和洗衣机等，反正生活方面的用品应有尽有，而且都是高档品。
    这天下午，亨利偷鸡摸狗似的从南方某个城市飞到岛城后，摇身一变又耀武扬威很光鲜地走下飞机。他有些意酥情爽地给殷红打电话，殷红的手机一直接不通，靠，他有些气恼，刚才还昂奋的心情有所收敛。只好，他形单影只地坐上机场大巴回市内。
    原先亨利刚来岛城时，都是周天和方东去机场迎接他，自从认识殷红后，他几乎每次都是给殷红打电话来接。因为这次没联系上，也就没有再通知周天来接他，反正有机场大巴很方便。亨利在开往市区的大巴上无聊地扫视着窗外的景物，远山在雾气中显得有些阴暗，灰白的天空更使他的心情忧郁起来。
    他拖着行李箱哼哧哼哧爬上八楼，打开房门，啊——？瞬间亨利大脑里一片空白。他眼前里外两间大房子空空如也，原先的那些红木家具、高档家电和大办公桌等全部不翼而飞……
    周天先生，大事不好了，你快来看看吧，我的家被人搬了，全锅端了。亨利首先给周天打去求援电话。好，我马上到！周天回答。其实周天当时就在方东的工厂里，虽然他没去机场接亨利，但他知道亨利下午到，亨利在国外早和他联系过。周天和方东很快赶到现场，果真房间里的东西被扫荡一空。
    报警吧？！方东提醒。不！先等等，我看这件事有些蹊跷。周天镇定地说，你们看，房门上的锁完好无损，但屋里的东西却一件没剩，有的物件还很大，必须用车才能拉走！
    大冷的天，亨利却连急带气脸上沁出汗珠，呵呵，还是先……先不要报案为好。亨利心里好象有所“悟”。
    三个人来到工厂的洽谈间。
    亨利先生，事已至此，不要着急。我觉得干这事的不像外人，像内鬼。
    嗯，我觉得也是。方东附和道。周天接着说，你们想想，门锁没有被破坏，很可能作案者是用钥匙开的门。哎，殷红手里有钥匙吗？周天突然问亨利，呵呵，应该没有，亨利想了一下说，不过我来岛城时，我到工厂谈业务，给过她房门钥匙让她去买菜，也许是她偷偷配了钥匙？
    可能，极有可能！方东抢着断言。
    亨利给殷红打电话，依然是忙音无人接听。
    啊，不要再打了。噢，亨利先生，最近是不是你和殷红闹别扭了？周天坦率问道。
    呵呵，挺好呀，喔，……她、她发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呀！亨利吱吱唔唔地回答。他不好意思说他在南方某个城市有“外遇”了。但他自己心里明白，看来是他的“天机”泄露了，这是事十有八九就是殷红办的，不过亨利没有说出来。
    周天是从亨利妞妞捏捏的神态中看出问题，他也断定此事就是殷红所为。周天说出他对这件事来龙去脉的判断：因为她早有防范和预谋，特意配了亨利房间的钥匙，很可能她知道亨利另有所爱的“秘密”，决不会和自己长久厮混，就彻底心灰意冷了，在大白天雇了搬家公司开着大车大摇大摆来搬“家”的。亨利和殷红纠缠一段时间了，殷红已知道亨利太花心，虽然目前他脚踏两只船两手持花，但他哪天玩腻了，就会像扔破抹布一样甩掉自己。于是，殷红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便给他“搬”了家再说，你不仁，我也不义！

                                                10

    亨利吃了个哑巴亏。
    他只好又上岛城的家具城等处购买了全套家具、办公用具及家电，只不过是家具不是红木的了，办公用具简单实用了，家电品质一般般了。
    由于受到这次打击，亨利很少来岛城了，也许他伤心了。同时，订单量也大为减少。而且，他也很少和周天联系业务了。后来，周天几乎和亨利失去联络。周天不知道亨利怎么了，是转移阵地了，还是洗手不干了？总之，周天百思不得其解。
    不久，亨利的助手从大洋彼岸传来消息：亨利住院了，他病了，很重，是一种难以治愈的血液病。
    再过些日子，又传来更不幸的噩耗：亨利死了！
    周天无语。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