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1、天冲顶，日，外
小叶：（哭着冲到台上）不准打我妈妈！不准打我妈妈！
她微弱的叫声被施虐者的咆哮声淹没，情急之下她抱住痞子厚的腿咬了一口,痞子厚扭过头见小叶在咬他，抬腿把她踢出老远,小叶爬起来又扑上去抱着他胳膊咬，痞子厚抬手给了小叶一掌，一缕鲜血立即从她嘴角流出来，他觉得不解恨又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拧起小叶。
痞子厚：你这个小狗崽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叶：（挣扎）我不是狗崽子，你才是狗崽子！
痞子厚：哦对了，小叶，你不是狗崽子。（放下小叶）赵雨虹不是你的妈妈，你的亲妈早就死了。
小叶：（指着雨虹）不对，她就是我亲妈，你们不准打我妈妈。
痞子厚：小叶，赵雨虹真的不是你亲妈，她是个反动派！
小叶：不对，你胡说。
痞子厚：我没有胡说。小叶我告诉你，你再跟着赵雨虹，小心总有一天她会把你卖到台湾去，说不定她还把你卖给美国鬼子！
小叶：我不相信，你骗人！我妈妈她是好人。
皮面笑：（走来）小叶，听舅舅说……
小叶：谁是我舅舅，我没有舅舅！
皮面笑：小狗崽子，你不认我也是我外甥。我告诉你，赵雨虹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是我妹妹，她早死了。
小叶：不，她就是我妈妈，她是我亲妈妈！
痞子厚：小叶，你别那么傻，别认那个右派做妈，还是认你革命造反派舅舅吧。
小叶：不，我就认她是我的亲妈妈。告诉你，皮面笑，我就是当狗崽子也不认你。你才是坏人，大坏人！
皮面笑：臭丫头，简直跟赵雨虹一样又臭又硬，再这样下去，将来一定是个小反动派！小叶，你再跟着赵雨虹当狗崽子，我们今天就把她斗死！
小叶：别……别……
皮面笑：不斗她也行，除非你喊一声“打倒右倾分子赵雨虹”，然后跟我回家。
小叶：（挣脱皮面笑连连后退）不，不，我不喊，我就不喊！
雨虹：皮面笑，你有种就冲我来，不要欺负孩子！
痞子厚：你不喊是吧？好，我们就把她打死，（大声）文革，你们跟我往死里斗赵雨虹。
一伙人又扑向雨虹，雨虹一声声惨叫。
小叶：（突然跪下拉住皮面笑的裤腿）我求求你们了，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了，我……我认你，舅舅，我跟你回……回家还不行吗？
皮面笑：（推开小叶）行啊，不过你必须喊打倒赵雨虹，我才会原谅你对我的不敬。
雨虹：皮面笑，你这个畜生！
皮面笑：你喊不喊打倒赵雨虹？不然……（又示意痞子厚打雨虹）
小叶：你们别……（对皮面笑）我喊，我喊。
皮面笑把小叶拉到雨虹面前，会场一下子静下来。
皮面笑：喊啊！
小叶：（流泪）妈……
皮面笑：（抬手给小叶一巴掌）叫你喊打倒反动派赵雨虹！
雨虹：皮面笑！你还有人性没有，她是你亲外甥！
皮面笑：（打小叶）就因为她是老子外甥女，老子愿打就打，怎么样？（对小叶）你喊不喊，不喊就连你一起打死！
小叶不动。
皮面笑：（指雨虹）文革，给我打！
小叶：你们别打我妈妈！我喊，我喊！
皮面笑：那你喊啊？
小叶憋得脸都红了，但就不开口。
雨虹：小叶。
皮面笑和痞子厚：（凶神恶煞）喊啊！不喊我们又打了。
小叶：（哭）你们别打！（憋足劲）打……打倒反动派赵雨虹。她喊完哇地一声哭着跑开，水根赶快追上去。
2、珍珠泉边，日，外
水根帮小叶洗去嘴角的血。
小叶：（哭）水根哥，怎么办？我没有家了。我喊了打倒妈妈的口号，再也没脸面见我妈妈了。
水根：是啊，这怎么办呢？
小叶：我不能回家了，不然皮面笑又要斗我妈妈，我不能再害我妈妈了。水根哥，你说我怎么办？ 
水根：小叶你别哭，（自己开始抹泪）要不这样，我们跑吧？
小叶：跑？我们往哪里跑？
水根：（挠头）这个，我也没有想好往哪里跑，不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小叶：水根哥，你真好。
3、雨虹家，日，外
啸天和笑梅拉着手站在门后哭泣，小叶和水根推门进来。
啸天：姐，妈妈呢？
小叶抱着啸天哭了，一时间四个小孩哭成一团。
小叶：（擦干泪又替啸天擦泪）小天，姐要走了，和水根哥一起走了。
啸天：姐，你到哪里去？
小叶：不知道。总之我走了，皮面笑和痞子厚就不会带人来欺负妈妈了。
啸天：哦。
小叶：小天，我走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要替我保护好妈妈。
啸天：好。
水根拉着小叶跑了，啸天和笑梅扶门框，看着小叶和水根走远，哭起来。
4、雨虹家，夜，内，外
天上乌云堆积雷声轰鸣，眼看又要下雨。
雨虹蹒跚着走到门前，一道闪电照出她脸上的伤，啸天扑上去，娘俩抱着哭起来。
雨虹：小天，别哭了，妈妈没事的。
娘俩进了屋，啸天还在不住地哭。
雨虹：小天，别哭了，妈妈真的没事。怎么没见你姐呢？ 
啸天：姐她……她走了，和水根哥哥一起走了。
雨虹：走了？她们上哪儿去了？
啸天：我不知道，她说她再也不回来了。
雨虹：啊！为什么呀？
啸天：姐说她走了皮面笑和痞子厚就不会带人来欺负你了。
雨虹：这孩子……她走多久了。
啸天：下午就走了。
雨虹：啊！天哪，这怎么办？
5、三担家，夜，内
凤枝来看望三担，三担从躺椅上抬起左手要凤枝坐。
凤枝：队长，你好一点没有？
三担呀呀呜呜说不出话。
巧妹：见天就为皮面笑刨树开山修梯田的事生闷气，身体怎么好得起来，没见什么好转。
凤枝：皮面笑那个王八蛋，不得好死！（对三担）队长，皮面笑他现在要做什么，我们再生气也是拿他没办法，你还是养好自己身体要紧。
三担点头。
凤枝：巧妹，队长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往外走）我还要去看看雨虹，皮面笑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在山上指使痞子厚往死里打她。
巧妹：我也听说了，过一会儿喂三担吃了药我也去看看她。
三嫂：（急冲冲跑来）巧妹，不好了，不好了！
巧妹：什么事不好了，你别急，慢慢说。
三嫂：小叶和水根离家出走了。
巧妹：啊！这两个小杂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嫂：那个丧尽天良的皮面笑，今天在山上非要小叶喊打倒雨虹，小叶不喊，皮面笑就说把雨虹斗死，小孩子嘛，逼不过就喊了。
凤枝：这小丫头，肯定是喊了口号觉得没脸再见她，就离家出走了。
巧妹：看来别人的孩子还是养得熟的，小叶还算是有情有义。
三嫂：你们家水根也是个小情种，也跟着小叶跑了。
巧妹：啊！水根这个糊涂蛋，怎么不劝劝小叶，反而跟着跑了呢？天哪，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呢？
凤枝：走，我们到雨虹家看看。
6、雨虹家，夜，内
肖任祥、凤枝和家富、三嫂和三哥、巧妹和一些好心人聚在雨虹家。
巧妹：这两个小祖宗，会跑到哪里去呢？
雨虹：她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还那么小，在外面怎么生存？我要马上去把他们找回来。她说着往外走。
一阵劲风刮过，随着“轰”地一声炸雷响起，群山响起一连串的回声，又要下雨了。
凤枝：（拉住雨虹）雨虹你别去找！要找也要他皮面笑去找！小叶是他外甥女，他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雨虹：他要认这个外甥女当年就认了，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发生。（推开凤枝）小叶她现在就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要不然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亲爹亲妈。
凤枝：雨虹你真是菩萨心肠。不行，不能太便宜了皮面笑，我这就去找他，要他自己去找小叶回来。
7、皮面笑家，夜，门口
皮面笑：（吹着烟锅）小叶跑了？小叶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玉珍：是啊，小叶早就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离不离家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凤枝：没关系？不相干？皮面笑我问你，小叶她是不是你妹妹的女儿？这么多年，赵雨虹辛辛苦苦地帮你们把她养大，你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要迫害她，你们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吃了？
皮面笑：哎哎哎，凤枝，你要把话说清楚，批斗赵雨虹和她抚养小叶是两回事，你可不要混淆阶级斗争啊。
玉珍：是啊，自从她小叶投靠了赵雨虹那个右倾分子，就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凤枝：你们！
皮面笑：还有，小叶如果和赵雨虹过的好好的，怎么会离家出走？是不是赵雨虹虐待她，她过不下去才跑了？
玉珍：是啊，你这话到是提醒了我。元孝，你去找赵雨虹，让她把小叶交出来，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凤枝：你们……你们这对猪狗不如的东西！
皮面笑：你敢骂我？
凤枝：今天姑奶奶就骂你了！猪狗不如的东西！狼心狗肺的畜生！
皮面笑：你就不怕老子斗你！
凤枝：你斗我？姑奶奶我祖祖辈辈都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贫下中农，你有什么资格斗我？皮面笑，要不是你老子解放前抽大烟把家抽败了，你现在还是个地主分子的孝子贤孙呢？
皮面笑：（恼羞成怒）你你你！
凤枝：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要不问问桃溪的父老乡亲，谁不知道你家的底细？（转身对着渐渐围上来的人群）哎，大家……
皮面笑：（拉住凤枝）好了好了，你别喊了，我不跟你斗了。
凤枝：你敢跟我斗？你就敢欺负人家赵雨虹孤儿寡母！
皮面笑：（推凤枝）我不跟你说了，你走，你快点走！
凤枝：（甩开皮面笑）我当然要走，你别以为我愿意呆在这个牲畜呆的地方？说完转身走了。
玉珍还要追骂凤枝被皮面笑拉住。
8、雨虹家，夜，内
巧妹：三担还躺在床上，淑芳还没出月子，我家里离不开人，真是要急死我了。
雨虹：（提起包）巧妹，你就在家照顾三担和淑芳，我去找小叶和水根。
肖任祥：你上哪里去找她们？现在正在搞什么清理阶级队伍，对流动人员查得很严，万一被当成盲流抓住后果就严重了。
三嫂：对啊，那些造反派抓住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往死里打，雨虹，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雨虹：那怎么办？难道就不找他们了？就让他们在外面流浪？说完她挎起包打开门。
痞子厚：（用枪拦住）想跑？没那么容易。赵雨虹，（指肖任祥）还有你，肖任祥，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我们要对你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没有皮主任的批准，你们不准离开桃溪半步！
9、凤枝家，夜，内
凤枝气呼呼地走进家里，端起桌上的凉水就喝。
家富：去找皮面笑？不是等于自讨没趣？有话要找人说，他们两口子是人吗？
凤枝：再怎么说小叶也是他亲妹妹的孩子，俗话说，外甥有五十根头发是娘舅的，他身上有一半是他们皮家的血脉，他怎么就狠得下心呢？
家富：你没看见，今天皮面笑在会上要小叶跟他回家吗？
凤枝：是啊，这就怪了。难道他们两口子还会善心大发？
家富：他们有善心，除非狗不吃屎。他们当初不认小叶，是因为小叶还小，认去了是累赘。现在要认小叶，是看小叶长大了，可以当个劳动力使唤了。
凤枝：原来是这样，真可恶。
家富：前一阵子玉珍就放话出来，说要把小叶要回去替他们挣工分。
凤枝：这两口子，真他妈是人精，不，是魔鬼！
10、雨虹家，夜，内，外
暴雨倾盆。
雨虹：（抱着啸天望着门外）你姐和水根哥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两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说着娘俩抱着哭起来。
啸天发现自己的脚被水浸了。
啸天：妈妈，水！
雨虹：哪来的水？
里屋的瓦漏水了，雨水如注地灌下来，流到蚊帐顶上，又从蚊帐上流到床上流到地上，一直流到外屋啸天和雨虹的脚下。
雨虹赶紧从屋角拿起塑料布披在身上，又从墙角搬起梯子出门。，啸天立即很配合地拿起一根长竹杆。
雨虹顶着狂风把梯子架在屋檐赶忙往上攀爬，快到屋檐时，一阵狂风把梯子吹得直摇晃，吓得她扑在梯子上不敢再动。
啸天见状丢掉竹杆冒雨扑到梯子上，雨虹低头见啸天压住梯子，快速爬上屋顶。啸天见雨虹上了屋顶，回头拿起竹杆进了里屋，费力地举起竹杆捅动漏雨的地方。
密集的雨滴打在瓦上，溅起的细密水珠在屋顶形成一层浓浓的水雾。雨虹脚下的瓦易碎又太滑，她摇摇晃晃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炸雷打得趴下来，身上的塑料布被吹得飘扬起来，雨水立即浇透了她全身。
雨虹挣扎着站起来，突然又是一声炸雷，她又趴在屋顶上，任由暴雨冷酷地抽打她，狂风残暴地撕扯她，惊雷闪电猛烈地轰炸她……
屋里，啸天吃力地举着竹杆捅瓦，雨虹在屋顶爬着慢慢寻找漏雨的地方，费了好大一阵子才看到一片瓦片在动，她把瓦重新安好，摸索着慢慢往下撤，刚到屋檐，“啪”的一声响，梯子被风吹倒在地。
雨虹在屋顶呆住，啸天见不漏雨了，赶快转到门口，见梯子倒在雨地里，丢下竹杆去搬，但梯子纹丝不动，他想想赶紧往肖任祥家跑去。
11、肖任祥家，夜，门口
啸天拍开肖任祥的门，指着自己家的方向对肖任祥说了几句什么，肖任祥顾不上披雨具跑出门。
12、雨虹家，夜，外
又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雨虹双手伸向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肆虐的黑暗长空。
雨虹：（绝望地）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啊？
肖任祥和啸天跑来。
肖任祥把啸天推到屋檐下后从雨地里搬起梯子搭在屋檐上，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绝望无助的雨虹看见肖任祥，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歇斯底里地嚎哭起来……
13、雨虹家，夜，内
雨虹换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取下毛巾递给肖任祥。
肖任祥：（接过毛巾擦头）你怎么一个人上房呢，还冒这么大的雨，太危险了，万一滑下来摔伤了让我心里……
雨虹：（躲开肖任祥的视线）没想到风雨这么大，闪电那么长，雷声也那么大，真吓死我了。
肖任祥：傻瓜，这种事你就应该叫我啊。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上房揭瓦呢？
雨虹鼻子一酸又要掉泪。
肖任祥：（扶着雨虹的肩头）下次可不敢一个人上房了，啊？
雨虹含泪点头。
14、雨虹家，夜，内
啸天在里屋睡着了。雨虹把一大锅热水倒进大木盆，然后脱了衣服坐进去，木然地往身上浇水，泪水似线。洗完澡，雨虹擦掉身上的水珠，慢慢走向挂在墙上镜子，看见镜子里的脸，惊得退了一步。
雨虹：天哪！这是我吗？（上前对着镜子抹脸，画外音）赵雨虹，你才三十多岁，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你摆出这付苦大仇深的样子给谁看啊？你要开心一点，要笑，无论怎样苦难的日子都要笑才对。（对着镜子绽开她固有的灿烂笑容，画外音）对了，就要这样！莫道乌云终蔽日，寒冬过尽绽春蕾，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15、皮面笑家，夜，内
玉珍睡得呼呼响。皮面笑眼睛转了转，又看了看玉珍，贼头贼脑地摸下了床。
16、雨虹家，夜，内
雨虹套上一件宽松的罩衫，又对着镜子把长发随意地盘到头顶，然后开始收拾衣服，看见衣服上那块写了“右倾分子”的白布疤，一刹那，屈辱从心头起，愤恨由胆边生，抓起那块疤用力地撕扯。无奈那布疤缝得很牢，她扯不下来便抓起针线筐里的剪刀一阵猛剪。
突然，大门响了一下，雨虹顾不上放下衣服和剪刀，叫着“小叶”一把拉开门。门外皮面笑。
皮面笑猛然看到雨虹粉面桃腮，云鬓高耸，薄薄的衣衫下曼妙的身段一览无余，惊呆了，张开的嘴合不下来。雨虹见皮面笑色迷迷地看着自己，一阵恶寒马上关门。
皮面笑：（迈脚挡住门）小叶呢，你让她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雨虹：小叶！？小叶她睡了。
皮面笑：（强推门进屋）睡了？你叫醒她，我现在就要见她，带她回家。
雨虹：小叶……小叶她……
皮面笑：（逼近雨虹）小叶怎么了？你说，你把小叶怎么了？
雨虹：是……是……
皮面笑：她离家出走了，是不是？
雨虹：这……这……
皮面笑：（步步紧逼）小叶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是不是你虐待她，她受不了了，所以离家出走了。
雨虹：（退到屋角）我……没有……
皮面笑：没有，你没有虐待他，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雨虹：（厉声推远皮面笑）行了，皮面笑，小叶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难道你不明白？这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皮面笑：（耍无赖）我就是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你能把我怎么样？少说废话，把小叶给我交出来。
雨虹：我告诉你，小叶她是我的女儿，跟你没任何关系？你没资格问我要她。
皮面笑：我……（看见雨虹手里剪烂的衣服）好啊，你竟敢剪掉……你竟敢以这种方式反抗无产阶级专政！
雨虹赶紧把衣服藏到身后。
皮面笑：你不用藏，没关系的，我没有看见。只要你……唉，赵雨虹，你今天这么一打扮，真漂亮，像仙女一样，（手伸向雨虹脸）比电影明星还漂……
雨虹：（打开皮面笑的手）请你放尊重点。
皮面笑：放尊重点？尊重你？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没做什么啊，只是来要我妹妹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小叶？
雨虹：我已经说过，小叶她是我的女儿，跟你没任何关系。
皮面笑：怎么没关系？（朝雨虹扑去）有关系。自从你收留了小叶，我们就有关系了。
雨虹闪开：你……你……你干什么？别过来！
皮面笑红了眼，饿狼一样扑上去抱住雨虹。
皮面笑：我的心肝，我想死你了。你刚来桃溪我就喜欢上你，可是这么多年你都对我不理不睬的，我……我为你心都碎了。
雨虹：（奋力推开）你滚！你这个混蛋！流氓！我要叫人了！
皮面笑：（扑上去）你叫，你叫啊？我才不怕你叫呢。人来了，我就说是你勾引我，想我让你在运动中过关，不再批斗你。到时候看他们听谁的！
雨虹：（煽皮面笑一耳光）你无耻！
皮面笑：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耻，我早就想对你无耻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的机会。今天没有人保护你了，三担成了一个废物，你就是我的了。
皮面笑涎着脸向雨虹扑来，愤怒的雨虹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力量，一下子把皮面笑撞倒在灶门口的灰烬中。灶台上的盆被皮面笑带翻，汤水浇了他一头一脸。
雨虹：（抓起锅铲朝着皮面笑一阵乱打）看你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我打死你，打死你……
17、肖任祥家，夜，内，外
肖任祥在床上翻了几个身。
回忆：
屋顶，雨虹扑到肖任祥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返回：
肖任祥隐约听到远处有吵闹声，翻身起床打开门，远远看见雨虹家似乎有什么动静，抓起衣服披上出门。
18、雨虹家，夜，内，外
皮面笑躲着雨虹的锅铲爬起来。这时，啸天被吵醒后赤着脚从里屋跑出来，他看见皮面笑满脸灶灰和血水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吓得扑到雨虹的腿上哭起来。
皮面笑疯了一样朝雨虹扑去，雨虹和啸天与他对打起来，危急时刻，肖任祥冲进来。
肖任祥：（照着皮面笑的脸挥去）我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女人？
皮面笑爬起来又被肖任祥打倒在地，他知道自己不是肖任祥的对手，躲着肖任祥的拳头往门口爬，爬到门口站起来突然强硬起来。
皮面笑：肖任祥，你竟敢打我，竟敢殴打革命造反派，你……你……你反了天了！
肖任祥：（又抡起拳头冲上去）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样？
皮面笑：（往门外退）你敢打我！看老子……老子不……
皮面笑被门槛绊住倒在门外。
皮面笑：（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指着雨虹和肖任祥）你们……原来你们早就勾搭成奸了，啊，你们两个……看我不斗死你们两个破鞋！奸夫淫妇……
雨虹端起一盆水朝皮面笑泼去，皮面笑像一条战败的赖皮狗，噢噢叫着跑了。
村子里陆续响起轻轻的关门声和压抑的讥笑声。
19、枫桥镇，夜，外
小叶和水根孤伶伶地走在枫桥镇又细又短的街道上，两侧高大紧集的群峰仿佛要把他俩连同阴暗的街道挤进黑暗的地心深处。
街道上没有路灯，门缝里漏出的微弱灯光照着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面和“打倒×××”、“揪出×××”、“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彩色标语。
小叶：水根哥哥，我肚子饿了。
水根：（捂着肚子看着紧闭的店铺）我的肚子也饿了。说完看见前面一户人家的门缝漏出一缕光，拉起小叶走了过去。
20、雨虹家，夜，门口
雨虹送肖任祥到门口，肖任祥看着雨虹欲言又止，雨虹冲着他凄婉又坚强地笑了笑。
肖任祥：关好门，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雨虹：嗯。好的。
21、枫桥人家，夜，内，外
小叶和水根隔着门缝往里张望，屋子里，一家老少七八口人围着桌子在吃饭。一个和小叶年纪相仿的女孩说了句什么，全家人都笑起来。坐她旁边的女人亲了她一下，夹起一块肉放进她碗里。
水根的喉头蠕动，小叶不停地咽口水，抹泪。
回忆：
雨虹慈爱的脸、还有一桌子的热饭热菜、温暖的被窝……
返回：
小叶：水根哥哥，我要妈妈，我要回家。
水根：（拉起小叶的手）好，我们回去。
两人牵手跑了。
22、雨虹家，夜，内，外
小叶和水根悄悄走到门前。
雨虹：（坐在床沿盯着窗户，画外音）小叶，你这个傻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叶举手准备敲门。
皮面笑：（画外音）如果你再跟着赵雨虹当狗崽子，我们今天就把她斗死！
小叶垂下手，水根上前要敲门被小叶拉住，两人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23、枫桥镇，夜，外
小叶和水根靠着先前那家人的门睡着了，突然，几条黑影围住两人，两人刚要叫，但马上被按住。
24、溶洞深处，夜，内
火堆边，小叶和水根被放开。
水根：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高个：老子们是梁山好汉，哦，不，是绿林好汉，你识相就赶快留下买路钱，要不，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利害。
水根：我没有钱。
小叶：我也没有钱。
高个：谁听你们罗嗦，跟老子搜！
几个小孩围上来搜小叶和水根的口袋，但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高个子：（推水根）他妈的你们也是穷光蛋。
小叶和水根不知所措。
高个子：我看你们俩也是被逼得离家出走的人，干脆跟我们干，怎么样？
水根：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跟你们干什么？
高个：干什么？天亮上街你们就知道了。
鼻涕虫：你们只要好好跟着我们干，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有的是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过。
水根：我知道了，你们是扒手，是小偷，我不干。
小叶：水根哥哥，我们不当小偷，（拉水根）我们走。说完两人拉手往外走。
高个：站住！（对鼻涕虫）你们把他们给我看好，晚上不准他们跑了！
鼻涕虫几个把小叶和水根往山洞里推。
深夜，一群小孩身上盖着大字报和标语旗帜，横七竖八地躺在稻草上睡着了，小叶和水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到洞口。
高个：想死就快跑吧！
小叶和水根站住，高个过来给了水根一拳后把两人拉回来扔在稻草上。
高个：给老子老老实实地睡好，再跑老子把你们扔出去喂狼！
小叶吓得靠在岩石上哆嗦。
水根：小叶，别怕，有我呢。
25、雨虹家，日，门口
雨虹背起行李打开门。
痞子厚：（用枪拦住雨虹）想往哪里跑！
雨虹：我……
痞子厚：遵照公社革委会的指示，从今天起，对你们这些管制分子实行强制监督劳动改造！
肖任祥扛着锄头被两个背着枪的年青人押着走了过来。
雨虹把行李扔桌上，到门后拿起扁担。
痞子厚：（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雨虹：（拿竹筐）你说我要干什么？
痞子厚：（尴尬地转过身支使两个喽罗）你们两个，把顽固不化的右倾分子赵雨虹给我押上山。
雨虹被押走了，痞子厚进屋乱翻起来。
26、稻田，日，外
高个子带着小叶和水根等一伙孩子从半坡上的洞穴跑出，穿过刚收割的稻田向镇上跑去。突然跑在前面的鼻涕虫惊叫起来。
高个：什么事？大惊小……啊！
稻田里，散落着断肢残体和被鲜红染红的破衣服。他们目瞪口呆地站了一下，呼拉一声撒脚就跑，直到跑不动了才气喘嘘嘘地停下来。
鼻涕虫：这个好汉一定是从外地来的，不懂得野狼的厉害，稻草堆里怎么藏得住人？难怪了要被狼吃了。
高个：（指小叶和水根）看见没有？要是昨天夜里让你们两个跑出去，说不定那田里的就是你们两个！你们应该谢谢我。
小叶吓得抓住水根胳膊。
水根：谢谢。
高个子：不用说谢，跟老干就是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小叶看水根，水根给小叶递了个眼色。
水根：干就干。
27、野猪弄山坡，日，外
肖任祥和男人们在搬石头垒梯田，女人们则把弄里的土挑到梯田里。
三嫂：（凑到凤枝身边）凤枝，昨天晚上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凤枝：没有？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几个女人凑过来，三嫂躲着玉珍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三嫂：（放大嗓门）把皮面笑打得今天都不敢出门了。
女人：肯定是脸上开花了。
玉珍：（凑上来）你们说谁的脸上开花了？
女人们吃吃地笑着躲开她，分头干起活。
雨虹挑着担子停在肖任祥身边。
肖任祥：（看了看监视他们的年青人）看来一下子走不了。
痞子厚肩上扛着枪神气十足地从坡下走来。
雨虹：是啊，你说，这俩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如果他们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队长一家，还有小叶死去的父母交待？
肖任祥：这两孩子没出过远门，我估计不一定走多远，可能就在枫桥镇附近，是要想办法尽快出去把他们找回来。
雨虹：但我要脱得开身啊。
肖任祥：你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雨虹：好。她弯腰挑起筐。
痞子厚拦住雨虹。
雨虹：你又要干什么？
痞子厚：（晃了晃枪尖上雨虹剪烂的衣服）老子我今天终于抓住你！（对大家）社员们，大家来看啊，这就是反动右倾分子赵雨虹抵抗无产阶级专政的铁证。
玉珍：则侯，那是什么东西？
痞子厚：赵雨虹把她衣服上的反动牌子剪烂了。
金蝶：啊！这个人真是狗胆包天，还没有把她斗倒啊！
三嫂：（用帽子煽风）哎，谁放的屁啊，怎么这么臭？
社员们哄笑。
痞子厚：你们笑什么笑？赵雨虹抗拒无产阶级专政，铁证如山！
凤枝：铁证如山？痞子厚，你凭什么说这牌子是雨虹剪烂的？有谁看见了？
痞子厚：我……我……
女人1：是被半夜偷食的黄鼠狼抓烂的吧！
男人：不对，是被野猫抓烂的！
痞子厚：不是抓烂的，真的不是抓烂的！是赵雨虹昨天半夜三更剪烂的。
三哥：痞子厚，谁看见赵雨虹半夜三更剪衣服？
痞子厚：这……是……是……
玉珍：则侯，是不是你小子昨天半夜想去偷食，那牌子是被你扯烂的？
雨虹感到屈辱，泪水立即溢进眼眶，肖任祥悄悄握了她的手。
痞子厚：（急）二婶，你不能把二叔干的事往我身上赖啊？。
玉珍：则侯，你刚才说什么？你二叔干什么坏事了？
痞子厚：我……我什么都没说。
玉珍：（拧住痞子厚的耳朵）你说不说！男人一个，敢做不敢当。
痞子厚：（护住耳朵）二婶，真的不是我。您想想看，赵雨虹是二叔看上的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乱来啊。
大家哄地一声笑开。玉珍的脸由看热闹的兴奋变成惊诧，又从惊诧变成委屈，再变成愤怒。
三哥：皮面笑呢？今天怎么没见他上山？
男人：对了，今天皮面笑怎么不斗人了呢？
女人：是啊，往天有事没事都要乱叫几声，今天怎么悄没声息了？
玉珍拔腿往山下走。
三哥：（拉住玉珍）怎么还没收工就走了？着急回去跟你们家皮面笑跳忠字舞啊？
大家爆炸似地笑起来。
玉珍：（甩脱三哥）你们两口子才跳忠字舞呢！说完扛起锄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跑下山。
三哥冲着玉珍背影：哎，玉珍，你消消气，回去可别给你男人脸上刻上个“忠”字啊，男人是要脸面的！
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岔气闪腰。肖任祥突然计上心来，伏到雨虹耳边说了句什么，雨虹连连点头。
28、皮面笑家，日，内
玉珍冲进卧房从床上抓起皮面笑，皮面笑左右躲闪，但还是暴露了脸上的青瘀和伤口。
玉珍：（抓起枕头扔向皮面笑）怪不得早上蒙起头赖在床上装病不起来，原来是偷腥被打了嘴！皮面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半夜三更从老娘的床上跑出去打野！阴沟里翻船了吧？你活该！
皮面笑任由玉珍打骂，不敢吭声。
玉珍：（抓起柜子上的镜子扔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家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跟你拚了，不活了。
皮面笑急了，挥起拳头，见门口围了不少老人和小孩看热闹，不敢打下去。
玉珍：你还敢打我，你打啊，打啊，丢人现眼的混帐王八蛋，你居然还敢打我！（埋头撞向皮面笑）老娘今天就死给你看！我不活了……
皮面笑：好了，好了，别再胡闹了。
玉珍：是谁在胡闹，你说是谁在胡闹？
皮面笑推开玉珍。这时，一头猪仔跑过来，皮面笑抬脚踢它一脚，小猪叫着跑了。玉珍对着皮面笑的小腿骨踹过去，皮面笑抱腿蹲到地上。
29、街道，日，外
街上人来人往，两边摆满家禽和菜蔬。
高个见几个人围着一只公鸡讲价，跟身后的鼻涕虫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靠上去。
小叶看见鼻涕虫的手慢慢伸向老太太的口袋，吓得紧紧拉住水根，水根暗示她别怕，就在鼻涕虫的手伸进老太太的衣服口袋时，水根猛地撞向旁边的男人，男人被撞得转了个身，正要骂水根时看见鼻涕虫正在掏包就大喊抓小偷，鼻涕虫见事情败露迅速抽出手，然后像个泥鳅钻进人堆里。
水根：抓小偷，小偷往哪边跑了。
人们闻声追去，满街一片混乱。水根拉着小叶钻进旁边的小巷子。
30、镇外，日，外
小叶：水根哥哥，我们怎么办？
水根：走。
小叶：往哪里走，我肚子好饿。
水根看着旁边的红薯地，拉起小叶走进去刨，突然，一只黑狗窜出来冲着他们狂叫，水根慌乱地抓起一根红薯，拉着小叶就跑，黑狗追上来，水根突然停下，弯腰捡起一根棍子，吓退了黑狗。
院子里的人喊着“抓小叫花子”追出来，水根不顾一切拉着小叶跑远。
31、珍珠泉，黄昏，外
雨虹和肖任祥身边放着锄头和箩筐扁担，在泉边洗手洗脚。
肖任祥：现在全国到处都在清理阶级队伍，外面很乱。
雨虹：我会小心的。
肖任祥：听说前段时间矿山上有个盲流被造反派抓住，硬被当成流窜犯打死了。你这样一个人出去，我怎么放得下心？。
雨虹：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肖任祥看着雨虹欲言又止。
雨虹：老肖，你就放心吧。
肖任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雨虹：你不能走，皮面笑一伙见你不在生产队劳动，还能放过你？
肖任祥：现在外面太乱了，你一个女人家……
雨虹：也许因为我是女人更好蒙混过关一点。老肖，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见机行事的。只是啸天要麻烦你照顾了。
肖任祥：这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32、榕树下，夜，外
肖任祥提着篮子猫着腰往南边跑去，躲在树下的痞子厚拉动枪栓，喊叫着追过去。
33、雨虹家，夜，门口
雨虹拿着行李出门，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34、菜地边，夜，外
痞子厚：（拉动枪栓）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要开枪了。
肖任祥站住。
痞子厚：（走到肖任祥跟前）你这个反动走资派，想往哪里跑？
肖任祥：（举起菜蓝指菜地）我摘菜。怎么，我到自留地摘菜也要皮主任批准啊？
痞子厚：你摘菜不好好走，绕着圈子跑什么跑？
肖任祥：谁规定我摘菜必须一步步走，就不能绕道跑？我偏要跑，我现在就跑，有种你开枪打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痞子厚：你……
肖任祥：好了，皮队长，这是误会。您就别生气了，怎么样，我摘点新鲜瓜菜回去，我们喝一杯。
痞子厚脑子不够使地眼睛乱转，肖任祥看着浓浓的夜色松了口气。
痞子厚：糟了，肖任祥，你……你……我以后再找你算账。旺才，我们快点走，那个老右一定跑了。
痞子厚一伙鼠窜而去，肖任祥胜利地笑笑转身走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