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1、公社，日，内
牛板筋坐在院子中间：哎哟，不得了了，黄三担要杀人了！
公社干部们纷纷从办公室时探出头，外面的群众很快涌进来围住牛板筋看热闹。
刘文山挤进人群：皮婶，你说些什么？黄三担不是桃溪的大队长吗？好好的他怎么会杀人？
牛板筋：这个天杀的黄三担，他跟那个老右乱搞被我儿子撞见，他要杀他灭口。
群众议论纷纷。
刘文山：皮婶，你不要胡说！黄三担怎么是那样的人？
牛板筋：你想他是什么人啊？（对大家）告诉你们，他黄三担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女老右一来，他就被她迷住了，队里不管什么事都是她说怎么办，他黄三担就怎么办。（拉住刘文山）干部，你们要为我们贫下中农做主啊！
王书记从办公室出来：谁在那里大呼小叫？发生什么事了？
刘文山挤出人群伏到王书记耳边说了句什么。
王书记吃惊：啊？真有这个事？
刘文山：要不别人怎么会闹到公社？你看这影响多不好。
王书记：这个黄三担！你赶快去把他给我叫来，看我不收拾他！
刘文山：好。说着拔腿走。
王书记：把那个赵雨虹也一齐叫来。
刘文山：好好好，我马上就到桃溪。说着就往外跑。
王书记：站住！
刘文山站住。
王书记：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指牛板筋）那个牛板筋也不是什么好角色，你去把她给我弄走。
刘文山蔫气：是。
2、会议室，日，内
妇女主任：黄三担，我说你这个共产党员，大队长到底是怎么当的？工作上听那个右倾分子的煽动不说，还和她不清不楚地扯上男女关系？
刘文山赶紧记录。
3、公社院子，日，外
雨虹低头站在院子中央接受武装部长指着鼻子训斥，一个背枪的民兵警惕地押着她。
4、会议室，日，内
三担：我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关系！各位领导，你们要搞清楚，是牛板筋儿子痞子厚……
王书记：等等，牛板筋？痞子厚？什么人取这么个奇怪名字？
刘文山：痞子厚本名叫皮则侯，牛板筋是他妈。
三担：各位领导，你们只听大家给他们娘俩取的这个外号就能猜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
王书记：说正事。
三担：好好好，我说正事。就是那个痞子厚，他违反队里的规定上山乱砍柴被赵雨虹撞见，赵雨虹制止他，他不但不听她的劝告反而打她，我碰巧撞见拉开了他们，然后我就照队里的规定罚了痞子厚。事实就是这样！
与会干部面面相觑。
三担：我敢拿我的党员资格做保证，我和赵雨虹是清清白白的。
王书记：可是群众不是这样反映的。
三担：你说的群众是谁？就是痞子厚和牛板筋啊？他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
妇女主任：我们听贫下中农说的。
三担：难道我不是贫下中农？
王书记：但是你是在替右倾分子辩护！
三担：我没有！
5、公社院子，日，外
武装部长：赵雨虹，你胆敢再以姿色勾引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小心我马上再给你戴上一顶坏分子的帽子！
雨虹：报告部长，我没有勾引哪个干部！
武装部长：你没有勾引干部？为什么群众会把事情闹到公社？难道人民群众还会诬陷你！
雨虹：总之我没有做错什么事。
武装部长：你还要狡辩？你再狡辩下去，就不是只给你一顶坏分子帽子那么简单，就是直接抓你去劳改！
雨虹不服气地咬着牙没回答。
武装部长：你不服气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对民兵）把她押到后面关起来。
民兵答应，押着雨虹走了。
6、会议室，日，内
武装部长进来。
妇女主任：赵雨虹认罪没有？
武装部长：顽固不化，死不承认。
三担：她本来就没有犯罪，你们要她认什么？
武装部长：黄三担，你阶级立场到哪里去了？怎么替阶级敌人狡辩？
三担：我怎么是替阶级敌人狡辩，本来就是牛板筋和她那个混蛋儿子痞子厚诬陷我们。
妇女主任：你说他们诬陷你？无风不起浪，他们怎么不诬陷我？
三担：你……你……你讲理不讲？
妇女主任：你居然敢说我不讲理！
三担：你讲理？那你说我做错什么了？我不就是觉得赵雨虹说的封山育林可以防止水土流失有道理，在桃溪实行了封山育林。我封山育林错了吗？我错了吗？
王书记拍桌而起：黄三担，你给我住嘴！
三担不满地闭了嘴。
王书记：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刘文山小声：是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党委会上刘文山没有发言权，王书记不满地瞪刘文山一眼，刘文山识趣地闭了嘴。
王书记指着三担：自从赵雨虹到桃溪，我就不断听到群众反映，说你对她言听计从，纵容包庇！你这是丧失了阶级立场，知道没有？
三担：我……
王书记：你还敢顶嘴！出去，你给我出去。
三担负气地拔腿就走，刘文山得意地暗自笑了笑。
王书记恨铁不成钢：你们看看这家伙，简直就是和尚打伞，无发无天了。
妇女主任：还有那个赵雨虹，我一看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王书记：桃溪这个事情的经过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大家看看该如何处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妇女主任：对赵雨虹，必须好好制裁她。
武装部长：这个黄三担嘛，真不好说，他为人正直也有工作能力，就是脾气不大好。
王书记：黄三担是有点混账，但他对党是绝对忠诚的。
妇女主任：王书记，您的意思就是不处分黄三担了？
王书记：我没说不处分他，他立场不稳阶级阵线混淆不清，必须对他敲敲警钟，防止他被敌人利用。
刘文山满心欢喜。
王书记：不过，他能在桃溪率先进行封山育林，这一点还是应该受到表扬的。
刘文山不满地动了动嘴。
王书记：我建议，大队长还是继续让他当，给他个党内记过处分，刹刹他的霸气就行了。
武装部长：我看行。
其他党委成员点头，刘文山泄气。
王书记：这个赵雨虹……（对武装部长）你们武装部门要督促桃溪的民兵对她严加管制，只准她规规矩矩，不准她乱说乱动！而且，不经允许不准她离开桃溪半步！
武装部长：是。
妇女主任：就这样放她过关了？我看应该扣她一个月口粮！
大家不吭声。
王书记：这个……现在大家都吃公共食堂，不准私自煮饭，扣她一个月口粮不太现实吧？
大家点头称是。
王书记：我看这样，就每天扣她一餐，扣一个月，大家说行不行。
大家点头。
王书记：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桃溪的事故就这样处理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封山育林的事，我认为桃溪的封山育林还是值得在全公社推广的。
7、食堂，日，外
雨虹微腆着肚子排在女人身后。
女人把碗递进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炊事员的勺子，勺子巅一下，女人的身子就抖一下，碗递出来，女人接过碗不满地嘀咕着走了。
雨虹递碗进窗。
炊事员推碗出来：接上面通知，从今天起，中午没有你的口粮。
雨虹：为什么？
炊事员：我只知道扣你一个月的中餐，其他事情你别问我。下一个。
痞子厚挤上来把碗递进窗口，得意地回头看着雨虹：看你还敢不敢跟贫下中农斗？
雨虹拿着空碗不屈地看痞子厚一眼，转身离去。
8、雨虹家，日，内
雨虹坐在桌前看着空碗，揉揉肚子端起碗站起来走向水缸，见水缸没水，挑起水桶出门。
9、珍珠泉，日，外
珍珠泉水细若游丝。
雨虹费力地打起水，掂掂感觉太重了，又倒掉一些才挑起来。
10、村边，日，外
雨虹挑水走来，看见路边的地里有条四五厘米宽的地裂缝，放下担子开始追索，一条……两条……裂缝延伸到村子里。
11、黄东民家，日，外，内
雨虹追着一条裂缝走来。
地裂缝从黄东民家房角穿过，泥巴墙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雨虹沿着地下和墙上断断续续的裂缝追走到门前，犹豫一下敲门，等了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黄东民吃惊：怎么是你？
雨虹正要开口，瞥见屋里皮面笑的身影闪进内屋，愣了。
黄东民紧张：你……你来干什么？说着关上门。
在门快被合上的瞬间，雨虹瞥见屋里的地上散落不少玉米。她犹豫一下又重新敲门，门又拉开一条缝，小叶和小松挤到门缝。
小叶冲雨虹笑了笑，雨虹回她一个微笑。
黄东民：你到底想干什么？
皮葵英拉开门：你这人没毛病吧？
地上的玉米收拾干净了。
雨虹：我……我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家的房子可能不安全，恐怕……
黄东民：恐怕什么？
雨虹：恐怕地面塌陷，你们……
葵英：你说什么？我们的房子要塌陷？放屁！
黄东民：这个房子已经住了我们黄家好几代人？你凭什么说它不安全。
雨虹：你看，你家地上墙上都有裂缝……
黄东民：裂缝？今年天那么旱，哪里没有裂缝？你家的房子不是也有裂缝？
葵英：是啊，你怎么不说你家的房子要塌陷？安的什么心啊。（拉黄东民和两个孩子）走，我们别理她！神经病！
黄东民关门。
雨虹把住门：你们还是小心点的好，最好赶快搬家，要不然……
黄东民：要不然我告你散布反动谣言，搅乱人心，破坏社会主义。哼，老子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葵英：是啊，赵雨虹，你红口白牙地跑到我家来诅咒我家的房子要塌陷，你也太缺德了吧。
雨虹：不是……是……
葵英：你快走吧。说完“砰”地把雨虹关在门外。
葵英画外音：莫明其妙地跑来对我们说这种倒霉话，真晦气。
皮面笑画外音：二妹，往后你离她远一点。
葵英画外音：我从来就没有理过她。
雨虹气得拔腿就走，走两步看见墙上的裂缝，又返身推开门。
葵英：你怎么又来了？脸皮还真厚啊！
雨虹：你们还是搬家吧，如果塌了……
葵英：我说了，我们家房子塌不塌不关你什么事。
皮面笑：是啊，赵雨虹，你还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
雨虹：我看，你们还是快点搬家吧，真的很危险。
葵英：你这人，自己的屁股流鲜血，还给别人医痔疮！真的很讨厌呢！
雨虹瞪着葵英说不出话。
12、雨虹家，日，内，外
雨虹推门进来，拿起盆收拾脏衣服，自言自语：真是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雨虹端着盆锁上门往珍珠泉方向走两步又停下，想想打开门放下盆走了。
13、三担家，日，内，外
雨虹刚走到三担家门口，巧妹拉她进屋，从碗里拿起一只红薯递给她。
巧妹：雨虹，没吃饭吧，给。
雨虹：我……我吃过了。
三担拿过红薯塞进雨虹手里：别说假话了，你拿什么东西吃。
巧妹：牛板筋这个恶婆娘，害得你没饭吃，她怎么不早死？（对雨虹）来，坐着吃。
雨虹：不坐了，队长，我来找你，是有急事。
三担：你出什么事了？
雨虹：不是我的事。是这样的，刚才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见村里的地和墙干裂得很利害，尤其是黄东民家，墙都裂到屋檐下了，我担心发生地面塌陷……
三担吃惊：地面塌陷！什么是地面塌陷？
雨虹：地面塌陷……是我们喀斯特地区常有的地质灾害。
三担：地……质……灾害？
雨虹：对，地面塌陷是我们喀斯特地区常见的地质灾害。我们这里的地下有很多土洞，平常这些土洞都装满了水。这半年干旱太利害，土洞里的水位降低了，如果土洞上面的土层干裂得太利害就会塌下去。我觉得黄东民家的房子周围地裂得很严重，很担心会不会发生地面塌陷。为了保险起见，请队长你去做做他们的工作，动员他们尽快搬家。
巧妹：雨虹，听你一说，我还想起真有这样的事，听我娘家老辈人说，好多年前我们家后山有一家人的房子就是塌进了地下河，全家人都死了。
三担：啊，那我去看看。
巧妹拉住三担：不准去。他们那一伙子刚刚才把你们两个害得那么惨，你何必去关心他们的死活。
三担：没听雨虹说啊？如果塌陷发生，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掰开巧妹手）我得尽早安排他们搬家。
雨虹：是啊，巧妹，我们去了啊？说完和三担走了。
巧妹追到门口：两个都是缺心眼的东西。
14、黄东民家，日，外
葵英指着三担：那个右倾诅咒我们家房子要垮，你们就想着它要垮。她是盼着我们贫下中农过不上好日子，你们也跟着瞎起哄，巴不得我们连家都没了，安的什么心啊？ 
雨虹忐忑地站在旁边。
三担不理葵英：东民，你们家的墙也的确裂得有点邪乎，要不，暂时搬到队里仓库住一体段时间再说吧。
黄东民：我看没什么问题，搬家麻烦死了，我不想搬。
六叔背着手过来：我转了一圈，的确到处都有裂缝。
黄东民：天太旱了，有几条裂缝有什么好怕的。不搬，人都快饿死了，哪有力气搬家。
三担：我看你们还是搬的好。要不，我让队里的人来帮忙。
葵英：不搬，不搬，就是不搬，怎么啦？
黄东民冲她挥起拳头：你这个死婆娘，瞎喊什么？看老子不收拾你！
葵英冲上来：你打，你打，打死我也不搬家。
15、立凡家，黄昏，内，外
立凡背着包走进屋里，看见细竹在灶前张罗，以为自己进错了门，退后看看又疑惑地走进来。
细竹看见立凡进来，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想想拿起篮子从立凡身边挤出门。
立凡奇怪地看着她。
立凡妈从里屋出来：立凡，你回来了。
立凡：回来了。（指门外）刚才那个……是谁？
立凡妈：哦，是这样的，她是……
立凡妈把事情告诉立凡。
立凡：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不行！
立凡妈：怎么不行？这阵子我仔细观察了，细竹人坯子不错，现在是瘦了点，但那是饿的，长胖点肯定就水灵了。
立凡：妈，我不是说这个。
立凡妈：那你说什么？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心眼也好，对咏天照顾很周到，做事手脚又麻利，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立凡：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就是仙女下凡也不行。
立凡妈：凡儿，你就别那么固执了，听妈的话，和细竹处处。
立凡：妈，你就是说到天上去我也不会接受她的。我现在出去一趟，她回来后你就叫她走，最好我回来的时候不要见到她。说完就要出门。
立凡妈拉住立凡：你别着急走，听我把话说完。你实在不喜欢她，妈也不勉强你，但你不能赶她走。
立凡：为什么？
立凡妈：妈实在开不了口赶她走。
立凡：你开不了口我说。
立凡妈：不行，你也不能说。
立凡：到底为什么？
立凡妈：人家姑娘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到的我们家，现在你把她赶出去，你叫她怎么活下去？
立凡思忖片刻：如果是这样，那就让她暂时住在我们家。不过，妈，我要说清楚，等自然灾害过去，你马上劝她离开。你不要好心做了坏事，耽误人家嫁人。
立凡妈：好好好，妈听你的。
16、立凡家，夜，内
一家子围着桌子吃饭，立凡身子不自在地扭着，细竹的头快低到碗口，咏天不解地看看立凡又看看细竹。
立凡妈：咏天快吃饭，吃完了做作业。
吃完饭，立凡刚坐到凳子上，细竹立即给他端来洗脚水，立凡迟疑一下开始洗脚，同情地看着细竹在灶前洗碗。
立凡洗了脚进卧室看书。
立凡妈照顾咏天睡下，出门看见细竹低着头站在门口：细竹你？（从门缝看立凡一眼，对细竹）你去把被子抱到我这边来，我们祖孙三人挤挤好了。
细竹迟疑一下进了立凡房间，立凡警觉地站起来。
细竹：我来抱被子到大妈那边睡。
立凡：哦。
细竹抱被子出门，立凡如释重负地坐下，想想又起身走到隔壁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看见细竹正在往窄窄的床上放被子，想想回到自己房间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到隔壁房间门口：妈，你出来一下。
立凡妈出来：有什么事？（看见被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立凡：妈，那么小的床怎么睡得下你们三个人？这样，我到办公室去睡好了，你让细竹到我床上睡吧。哦，不，你让咏天睡我床。
立凡妈：你睡办公室行吗？
立凡：怎么不行，总之我在家也呆不了几天，熬熬就过去了。
立凡妈：唉，看来只有这样了。
17、办公室，夜，内
立凡把几个凳子拼在一起，放上被子枕头躺上去，想想从口袋里掏出化石，画外音：雨虹，你到底在哪里？难道我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18、三担家，夜，内
几声滚雷响过，暴雨骤然而下。
巧妹站在门口拱手：阿弥陀佛，老天终于下雨了。
三担从外面冒雨跑进屋：下雨了，明天珍珠泉一定有水流出来了。
巧妹：有水了就赶紧播稻子育秧苗。
三担：不用你提醒，我这个队长还不知道。老天爷啊，你终于发慈悲了。
19、雨虹家，黎明，内，外
东方微明，晨曦渐露，暴雨依然。
雨虹醒来，忽然听到远处有异常声音，披衣下床走到窗前，看见有人打着火把向村南头跑，念了声“出事了”，打开门踩着积雨顶着雷鸣向村南头跑去。
20、榕树下，黎明，外
雨虹跑来，牛板筋拦住她，不由分说就要给她磕头。
雨虹拉起牛板筋：你这是做什么？
牛板筋：他们都说你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看见地龙作怪，（拉雨虹）活神仙，求你去帮我家看看，看我家的房子会不会也被地龙拱翻。
雨虹：什么地龙活神仙？你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牛板筋语无伦次：黄东民家的房子，都死了，说有地龙，拱倒了。
雨虹大惊失色，推开牛板筋拔腿向黄东民家跑去。
牛板筋冲着雨虹：活神仙，我过去对你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21、黄东民家，黎明，外
黄东民家的房子只剩西边大半壁墙和半掩埋的柜子，其余全部塌进大水坑里。
三担、皮面笑和一帮男人在张罗打捞救难。
男人叹息：好惨啊，全家都完了。
凤枝：是啊，太惨了。
巧妹： 如果他们前两天听了雨虹的劝告，把家搬了不是就躲过这一劫了？
雨虹跑来，人们带着敬畏退出一条路。
雨虹对着塌陷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坚持要他们搬家的，都怪我。
三担：这不怪你，要怪也该怪我当时也没有全信了你的话，没有坚持要他们搬家。
雨虹：怪我，怪我，都怪我，我知道要发生塌陷，知道有危险，我应该坚持的，我本来是可以救他们一家人的！
痞子厚：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好利害。
金蝶：怪了，她怎么知道地下要塌？是不是她真有什么法术。（对皮面笑）这赵雨虹是个什么妖人啊？是不是她施了法术让……
皮面笑压低声音：不准乱说话。
金蝶赶紧闭嘴。
墙角废墟传出微弱的哭声，大家还在发愣，雨虹扑上前循着哭声扒起来，三下两下她从柜子角落拉出小叶。
雨虹抱住小叶：小叶，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
小叶懵懵懂懂地看着雨虹和打着火把的人们，抱着雨虹的脖子哭起来。
凤枝：可怜的小叶，爹妈都死了，她怎么办？
三担：皮面笑，你妹妹和妹夫……我看只有你把小叶领你家了。
皮面笑正要表态，玉珍咳一声，皮面笑赶紧闭嘴。
三担：怎么？你们不领她？你们不要她谁要？你是她舅舅，她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皮面笑：我……我……照理说应该是我们……但是我们……我们……
玉珍：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怎么敢要她。要她来还不是跟我们一起挨饿。队长，你忍心看她跟我们一起饿死吗？
人们悄声指责皮面笑两口子冷酷。
小叶见大家指着她议论，害怕地抱紧雨虹的脖子。
三担指着皮面笑和玉珍：小叶是你们的亲外甥女，说到哪里也是该你们收养她，把她领回去吧？
皮面笑犹豫着伸手接小叶，玉珍暗中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皮面笑缩回手：这个……这个……
小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雨虹：小叶乖，别哭，有我呢。（对三担）队长，这孩子就归我了。说完不等三担同意，抱着小叶走了。
大伙吃惊地看着雨虹走远。
皮面笑面露尴尬神色，玉珍喜出望外。
22、立凡家，日，内
细竹正在往桌上放菜饼，看见立凡进来赶紧上前接过他的包。
立凡：谢谢。我自己来。
他把包挂在墙上，回头看细竹委屈地站着，立凡妈不满地看着自己，咏天偷偷地观察三人表情，咧开嘴笑了笑：不是饭菜都上桌了，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吃饭。
餐桌上。
立凡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这是什么菜，味道不错？
立凡妈拿饼给立凡：这是细竹从山里挖来的野菜。
立凡：我是说，过去没有吃过。好吃。（吃饼）这菜饼也好吃。细竹，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杂粮野菜到你手上就变成美味佳肴了。
细竹低头：杨工你别夸奖我了。
立凡妈：细竹，你怎么还叫他杨工，就叫立凡好了。
立凡：哦？对对对，就叫我名字好了。
细竹细声回应：嗯。
立凡妈：现在这么困难我们的日子还能撑下去，全靠细竹操持安排，没想到她这么能干。
立凡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立凡妈：怎么就吃那么一点点？
立凡站起来：我真的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进屋。
立凡妈看立凡和细竹一眼，悄悄叹气。
23、咏天卧室，夜，内
咏天从蚊帐后面拿出雨虹的伞抱在怀里，眼泪渐渐盈上眼眶。
立凡敲门，画外音：咏天，睡没有？
咏天赶紧把伞放进蚊帐后面：没有。爸爸进来吧。
立凡进门发现咏天脸上有泪痕：咏天，你怎么了？
咏天擦泪：我……我没什么。
立凡瞥见蚊帐下的雨伞，轻叹口气：我进来拿本书，你赶快睡了。他说着打开书柜找书。
咏天蹭到他身边。
立凡：你有什么事吗？
咏天：爸，你真的要和细竹阿姨结婚？
立凡：谁告诉你我要和细竹阿姨结婚的？
咏天：没人告诉我，是我看出来的。
立凡：你？你能看出什么？咏天，你还小，大人的事你还不懂，别想那么多。
咏天：我已经长大了，你们大人想做的事我都知道。是奶奶想让你和细竹阿姨结婚，你不同意！
立凡：看来我还真不能小看你呢。那我问你，你同意我和细竹阿姨结婚吗？
咏天瞥蚊帐下的雨伞一眼：我不同意。
立凡继续找书：那不就行了。
咏天：爸爸，你要坚持。
立凡：我会坚持的，我一定会等到你妈妈回来。
咏天：我……我也不要妈妈回来！我恨她！说完上床拉被把自己埋起来。
立凡看着咏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24、立凡家，日，内，外
立凡妈正在收拾屋子。
立凡兴冲冲地进来：妈，我们要调到南方去了。
立凡妈：到南方？
立凡：对，南方发现一个大型矿床，上级调我到那里负责矿区水文地质工作。
立凡妈：调你？是你自己要求去的吧？
立凡：这个……我是向队里提过这个事，书记也说正准备调我去。妈您真聪明。
立凡妈：你那点心思，妈还不知道。
细竹挎着野菜篮子走来，听到立凡妈的话，悄声停在门口。
立凡：我就是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在那里还真能找到雨虹。当然，我去那里主要还是为了工作，毕业分配的时候我就想到矿山去搞矿床水文地质。
立凡妈顿了片刻：立凡啊，有句话这段时间一直在妈嘴边，想说又不好说。
立凡：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对您儿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立凡妈：你看……妈知道雨虹她是个好女人，但是……毕竟……你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立凡不吭气。
立凡妈：你要到南方去工作妈支持你，但在走之前，你跟细竹把婚事办了，这样大家生活上也方便一点。
门外，细竹靠近门边。
立凡：妈，你知道我心里只有雨虹一个人，如果我和细竹结婚，那不是害了她吗？
立凡妈：但是，咏天她妈妈像风一样地消失了，你确定到南方就能找到她吗？如果找不到她，你这样单身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立凡：实在找不到她，我就这样过下去。
细竹在门外流泪。
立凡妈：你呀，总之我说不动你。我的身体一向就不好，现在你这个样子，我活一天帮你一天，万一哪一天我眼一闭……
立凡：妈！看你说些什么？你身体那么好，一定是长寿的。
立凡妈：再长寿也有个头啊。你妈又不是戏里的老妖精。
咏天从里屋跑出来：奶奶，谁是老妖精？
立凡：咏天，爸爸要调到南方去工作了，我们全家都去。
咏天：慕成他们家去不去。
立凡：去，他们也是一家都去，曲叔叔一家也去。
咏天：瘦猴叔叔去不去？
立凡：瘦猴叔叔的家搬不走，去不了。
咏天：哦，我要去找慕成，告诉他我们要到南方去了。她说着跑出门。
立凡妈看着门外：我们倒是说走就走了，细竹怎么办？
立凡：就是这件事让我为难。丢下她，她又往哪里去？让她跟我们走，我又觉得不妥。
立凡妈：是啊，挺为难的。
立凡：要不，就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立凡妈：唉，看来只有这样办了，让那么好的姑娘再去流浪我也不忍心，也不放心，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南方吧。
门外，细竹流泪走开。
25、办公室，日，内，外
立凡正在伏案写什么，立凡妈慌慌张张地进来，把立凡拉出门。
立凡：妈，出什么事了？
立凡妈：细竹在收拾她的东西，说她要走。
立凡：不是说要她跟我们一起去南方的吗？怎么又要走？
立凡妈：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一个大姑娘，你又坚决不娶她，她怎么能总跟我们住在一起，还要到那么远的地方？
立凡：说的也是。这怎么办呢？
立凡妈：我也是为难啊。留她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立凡：这……走，回家看看去。
26、立凡家，日，内
细竹挎着包袱正要出门，立凡和立凡妈回来。
立凡：细竹，不是说好跟我们去南方的吗？怎么又要走。
细竹：我……我老家有个姐妹托人带话给我，她要约我一起去新疆，说那里好找工作。
立凡：真的还是假的？原来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细竹：他是昨天才告诉我的。
立凡：哦。说完给他妈递了个眼色。
立凡妈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细竹，你成心要走我们也留不住你，这点钱你带在身上，万一……
细竹拒绝：大妈，我不要。这段时间你们把我当成家人一样照顾，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立凡妈：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们，真正该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好孩子，听大妈话，这钱你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好受。
细竹：大妈，我真的不能要。
立凡从立凡妈手里拿过钱，拿过细竹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细竹，你要到新疆去，路程那么远，这点钱就当是我们送你的盘缠好了。
细竹：这？
立凡：如果你不收下这钱，我们怎么放心让你走？
立凡妈：是啊，细竹，你要走那么远的路，身上带了这些钱，我们也才放心啊。
细竹捏紧钱流泪鞠躬：谢谢你，杨工，（对立凡妈鞠躬）谢谢你，大妈。
立凡妈流泪扶起细竹：这使不得。
立凡同情地看着细竹。
27、稻田，日，外
雨虹端着碗牵着小叶走过榕树，望向水塘边的稻田，她肚子已经微突，脸色更憔悴了。
稻田远景：绿浪翻滚。
稻田近景：阵风吹过，杂草里正在灌浆的稻子露出头。
三哥和几个男人蹲在树下边吃饭边聊天。
三哥：听说里塘公社发现了一个什么大矿，来了不少外地人。
家富：是啊，听说都是地质队的。
雨虹停下：地质队？家富，你说里塘来了地质队的人？
家富：是啊。雨虹，听说你以前是地质队的，你会不会看矿？听说那些地质队的人，眼睛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眼望去就知道地下有没有矿石。
雨虹没有回答家富的话，径直往家走了。
家富奇怪地看雨虹一眼，回头继续和大家议论矿山。
28、雨虹家，日，内
小叶在外屋喝玉米粥。
雨虹在里屋从柜子里拿出《水文地质基础》，轻轻抚摸着，眼泪开始往下流。
雨虹回忆：
（1）雨虹和大家唱着“勘探队员之歌”从林中走来。
（2）冬瓜架下，雨虹和思佳花着脸顶着锅蹲在地上。
（3）雨虹、丁振邦和岳东一行背着行李穿行在喀斯特森林里，停在地下河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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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喝完粥，眼谗地看着雨虹的碗。
雨虹从回忆中惊醒，走出去端起碗把粥倒进小叶碗里。
29、矿区，日，外
立凡和丽华等人站在山垭。
山脚下，一溜串简陋的帐篷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矿区领导指着群山：这是新发现的大型铅锌矿，经我们初步勘查，矿区主要分布在里塘公社南部，也有可能延伸至枫桥公社北部……
30、雨虹家，夜，内
雨虹饿醒了，下床用拳头顶住胃像饿狼一样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着吃的，咽了几下口水，想想又抽开抽屉拿出《水文地质基础》坐在床边看起来，刚翻两页又饥饿难奈，把书扔到床上依着床头望着窗外。
31、野外，日，外
立凡、曲凤志和一个年青人在查看地质地形图。
立凡看看图指天冲顶：那个最高山头就是图上的天冲顶。
曲凤志：那一带也是我们的调查范围吗？
立凡：那里已经是矿区外围了，但还是要去踏勘一下。
曲凤志收起图：天冲顶那边是枫桥公社的桃溪大队。
立凡：哦。
他们坐下从包里拿出菜饼吃起来。
一个老汉走来。
立凡站起来迎上去：老乡，我向你打听一下，你们附近有没有一个……
老汉的眼睛紧盯着立凡的菜饼，喉节不断蠕动。
立凡递饼给老汉：请问，去年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女……
老农抓过饼咬一口：女人？有有有，来过一个。是从贵州那边跑来的，听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挺漂亮的，白给了麻仔这个混蛋，真是糟蹋了……
立凡失望地坐下。
老汉走了。
曲凤志：还在打听你爱人的消息？
立凡点头。
曲凤志：我劝你算了，不要再找了。你想想，中国这么大，一个人像一粒尘土，她要有心躲开你，你怎么找得到？
立凡：我知道我这样找她像大海捞针。但是，我真的很担心她。你想想看，现在像我们这样的国家干部日子都过得这么困难，她一个女人，还背着那么一个政治包袱，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曲凤志：你说的也是。但是，你再担心也没用啊。我劝你还是多花点心思照顾好你自己，你看你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你倒下，大妈和咏天她们怎么办？大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立凡红着眼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我责任重大，但心里就是放不下咏天她妈妈。
曲凤志拍了拍立凡的肩膀表示理解。
32、雨虹家，日，内
屋檐雨水如注。
雨虹在补衣服，小叶揉着肚子摇着她哭着喊饿，雨虹搂过她绝望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想站起来，披上蓑衣，戴上草帽叮嘱小叶：小叶，你好好在家呆着不要出去乱跑，妈妈上山去看看能找点什么能吃的东西。
小叶点头，哭泣变成抽泣。
雨虹冒雨走了。
33、皮面笑家，日，内
玉珍端出玉米饼，中汉抓起一个啃起来。
皮面笑：只准吃一个。
玉珍：为什么？又不是没有？
皮面笑：你笨啊，你想想看，现在大家都饿得面黄肌瘦的，我们再怎么样也不能吃得个肥头大耳吧。
玉珍：说的也是。她拿过中汉手上的玉米饼，中汉委屈地咧起嘴。
皮面笑：今天晚上刘文书要到我们队突击检查私自煮食，你准备点什么吃的东西招待他。
玉珍：知道了。
34、山坡，日，外
雨后的群山，乌云挂在远处的山峰，太阳从云缝中照射出万道光芒，大地水气氤氲，山峰架起了彩虹桥，气象万千。
远景：雨虹孤独的身影攀援在陡峭的岩石上。
近景：雨虹费力地挖出悬崖上的铁树头，靠着岩石削铁树叶子。
立凡一行走来。
年青人指着崖壁上的雨虹：崖壁上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好危险。
曲凤志：她在挖铁树。
立凡扫一眼雨虹，脑子里突然闪出雨虹的身影，定睛一看，分明是一乡下孕妇，摇了摇头。
年青人：看来她日子过得不错，还有闲情逸致做盆景。
曲凤志：她肯定不是为了做盆景才挖铁树，十有八九是挖铁树根吃。
年青人：铁树根能吃吗？
曲凤志：饿极了，什么东西不能吃？
立凡：铁树根含有大量淀粉，煮熟了可以充饥。唉，老乡确实比我们困难多了！
曲凤志：一个铁树根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立凡：是啊。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