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会员原创/小说

无法绽放

来源:作者:张朝霞时间:2014-09-17热度:0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尽管在将近而立之年,才有幸迈进大学的门槛,但新的生活,并没有激起我多少热情。
入学半个多月了,除本县的几位同学外,只熟悉了一位邻县的李伟同学。他已三十有余,但却十分的年轻漂亮,而且博学多才。由于我敬佩他的才华,所以我们成了好朋友。
今天是星期日,李伟由于身体欠佳而躺在床上,我看见他枕边有一封信。信封上漂亮的钢笔字吸引了我。
“李兄,嫂夫人来信了?”说着,我不由得拿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你怎么不看呢?人常说,家书低万金。保管你一看病就好了。”
“我头疼的厉害。”李伟说着,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那我给你念吧。”我真想看看这绝妙的信中写些什么。
“不,你自己看吧,给我讲讲大意就行”。他的话反而使我不好意思看了。
“这怎能行呢?”
“果果看吧,我们是好朋友。再者也怕信中有急事。”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把信拆开。只见一行行漂亮的钢笔字映入了我的眼帘。
表哥(原来李伟的媳妇是他表妹):
你离家已有半个多月了,没有回信,你知道我的心中是多么的着急啊。今天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个刚从地区开会回来的老同学,他说他遇见了你,并告诉了我你的地址,所以我才能给你写信。
表哥,刻骨的思念之情,用寥寥几页纸是无法表达的。
在我悲哀的生命中,唯一闪光的就是你的爱。而今你也离我而去了,我便又回到了孤独和痛苦之中。
表哥,在这寂聊的深秋之夜,我给你写信,泪水一滴滴落在纸上,你能看到这信纸上的点点泪痕吗?(我看见了)
表哥,寒舍清冷,床铺空空,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边。两年的时间,在一个人生命的长河中,只不过是那么一刹那,而在我年轻寂寞的心中,却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难熬。
表哥,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是工课紧,还是你有病了?
……
读到这里,我便放下那泪迹斑斑的信纸。我激动的心,再也不容我看下去了。
我没有结过婚,不能从中体会到更深的含义。我不明白,一次短暂的离别,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也许,其他同学的妻子的来信都是这样吧。
我已是一个二十大几的男子汉了,但在这二十多年中,从没有倾心过任何一个女人,也没有被一个女人真正爱过。由于我的性格冷漠且暴躁,一般女人是不能容忍的。我虽也有一米八高的身材,但满脸沧桑,看上比大我几岁的李伟要显老得多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从门口飘进了同县的女同学李丽。
“哎,张果果,你在冥思苦想什么?”银玲般的声音过后,一阵法国香水的香味直扑我的鼻中,睁眼一看,那倾国倾城的李丽,已来到了我的床边。
这位同样大我几岁的女人,在复习考试等待通知已及入学来的几个月中,已经和我混得相当熟了。对于她的过去,我有所了解,结过三次婚,现在仍然是孤家寡人。她曾对我说,她讨厌那些满脸脂粉的多情男人。言外之意,是喜欢我这个冷漠的人。特别入学以来,她在我的宿舍,频繁出入,惹得一些同学说我爱上了她。
“怎么,不欢迎?”李丽见我没理睬她,便大声问到。好像对于她这样的漂亮女人,所有须眉男子都应拜倒在她的脚下。
“那敢呢?”我不无嘲讽的说。
“李伟怎么啦?”李丽看见昏睡的李伟,便惊奇的问。
“病了。”我没好气地说,李伟的家信,在我心中引起的酸楚,一点也没有因为李丽的到来而减弱。
“厉害吗?”李丽着急地说。
“你自己去问吧。”由于我的原因,他们也相当熟了。
“李伟,你怎么烫成这样。”李丽用洁白的手,在李伟的头上摸了一下说。
“李丽,是你?”李伟睁开了眼睛,脸上出现了喜悦,并柔声地说到。
我的心中,突然觉得不是滋味,他妻子的来信并没有引起他的快慰,而李丽的到来却使他这样的高兴。
在他俩亲切的交谈中,我把那看了一半的信装入信封,放在枕头下走出宿舍,来到秋风吹拂着落叶的校园小树林中。
大约又过了两周的时间,我又在李伟的床上,看到了他妻子的来信。
“李兄,嫂夫人又来信了?”看到漂亮的钢笔字,我不由的又问到。李伟的那半封家书曾给我带来过烦恼,我发誓再也不看别人的信了,而今本能又使我抓起了这封信。
“是啊,真够烦人的了。”李伟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第一封信,他让我给他讲大意,我只看了一半,就还给他,我能讲得清吗?
“李兄,你怎能这样对待她的一片爱心呢?”
“我实在是没有时间”。
“你还没有给她写回信?”我不禁奇怪地问到。我想,如果我有一个真爱的人,说不准一天给她写一封信。
“是啊,我还没有看第一封,又来了第二封。”李伟十分厌烦地说。
“她是由于想念你,才这样的。”
“我能理解,但今天还是没有时间。这份材料,我还得加夜班抄。”由于他的字写的特别的好,所以他常常有这样的差事。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我有些气恼地把信放在桌子上,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果果,求求你了,你看一看里面有什么要紧事,替我写几句回信。”李伟来到我的床边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把信放到我的手中。
我没有吭声,怀着无法说清的心情,又打开了林雅的信。我已经知道她叫这名字了。
表哥:
去信不知是否收到,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难道你不想回信给我?我不敢这样想。
离别已有一个多月了,我无时不在想念着你,我知道你的心中苦,但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强守在一起让两个人痛苦呢?
表哥,求求你做出果断的决定吧。
林雅洒泪拜上。

林雅简朴的来信,又一次引起了我深深的思索,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李兄,还是你亲自读一读吧。”
“不读也明白,林雅是搞创作的,小说成功不了,她也有些神经质。你就帮我写几句回信,免得她又来信。”李伟的话,真让我的心酸透了。是的,再也不能让林雅空悲切了。想到这里,我便拿起笔替李伟写起了家信。
真见鬼,活该我这一生中要有这一场风流韵事。
说真的,当我拿起笔的时候,不禁感到柔情万般,心中的话如潮水般的汹涌着,仿佛收信人,就是我热恋中的情人。(好在李兄不知道我的想法)
林雅姐姐:
(如此亲切的称呼一个女人,我还是第一次)
我是李伟的好友张果果。由于李兄有病,我就代他给你写信。写的不好,请原谅。
你的两次来信,我都拜读了。你真不愧为一个写小说的,就连我这个学中文的所谓大学生,也是望尘莫及。
李兄的病不重,由我照料,请不要挂念。
事业的失败,心底的孤独。我能理解,李兄更能理解。
希望你振作起来,好好努力,成功是有希望的。
李兄祝你一切都好!
请多保重!
愚弟张果果于宿舍

“哎,李兄,信写好了,请你过目吧。”
“ 不了,果果。你办事,我放心,寄去吧。”
不知是为了李伟,还是为了林雅,我把信给寄了。

由于学习很紧张,替李伟给林雅写信的事,很快就忘掉了,没想到她却直接给我来了信。
果果:
你的名字很好听,你爸爸一定是一个果园主,才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是吗果果?(是的,林雅真聪明)
来信收到,非常感谢。
你的信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李伟不给我写信,我能理解。是的,我太使他失望了。
果果,你是一个好人。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也许,这一生中,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出生在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小山村,母亲生下我不久就去逝了。奶奶把我抚养到八岁也去逝了。父亲不堪继母对我的蹂躏,便把我寄养在县城工作的姑妈家。
姑父早逝,家中只有表哥和姑妈两个人,我们相持着过活。感谢姑妈让我读完了高中。但高考时我落选了,而表哥却考上了师范,我们全家为此很高兴。
我原打算继续复习,可姑妈突然得病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我便理所当然地照料起了她。
我一边照料姑妈,一边干零活挣钱供表哥上学。
在本县读师范的表哥,这时已长成一个英俊漂亮、身材伟岸的小伙子。有一天他从街上给我买回一件米色短袖衫。
我虽然非常喜欢那件米色短袖衫,但那时候的我是没有任何欲望的,因为我们家太穷。于是我就到商场给表哥换了一件白色短袖衫,自己继续穿补丁衣服。对此表哥非常感动,在我帮他穿短袖衫时表哥偷偷的吻了我一下。从此我们开始恋爱了。
 表哥毕业不久姑妈就去逝了,姑妈临走之前把表哥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我们明白姑妈的心思。表哥对姑妈说他会永远爱我的。
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把这位养育我们成人的老人安葬了。
从此,在我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表哥一个亲人了。
事后,我才知道,表哥也是个弃儿,是好心的姑妈收养了他。
姑妈去世百天后,我们两颗相爱的心结合了。然而睛天霹雳,就在新婚之夜我才发现……
啊,果果,请原谅,我不能再写下去了……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
林雅洒泪停笔

就像看神奇的连载故事一样,我不得不怀着余味无穷的心情,放下林雅的信。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她忽然悲痛停笔是什么原因呢?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收到林雅的信,也没有看到她给李伟的信。我的心中不禁产生疑惑,林雅说她是个不幸的人,而又是什么样的不幸使她不能向世人倾吐呢?
春节快到了,我很想和李伟说说他们的事。恰巧李伟也来和我说林雅的事。
“……”
“李兄,你和林雅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果,希望你不要参和到这场不愉快之中”。李伟猛吸了一口烟,对我说。
“可我,就有些放心不下。我觉得她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就这几封信,我敢断定。”有时候,人会毫无知觉地陷入某种感情的旋涡之中。这时的我就是如此。
“是的,她只能是一个优秀的人才。”一股浓浓的烟雾,从李伟的口中呼出,使他英俊的面孔在我的眼中朦胧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十分冷淡的说。
“你是不是变心了?”这是大学生和家庭妇女中常有的事,尽管我们是进修大学生。
“这于你何干?”由于我的干涉,李伟发火了。
“我的良心和责任感。”我有些激动了。
“难道良心和责任感,是唯系夫妻之间真正的纽带吗?果果,你还小,你不懂”。李伟随即又耐心地对我说。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是该明白的时候了”。
“但你真正的明白之时,只有在结婚之日”。
“不,这一生也许我不会爱上哪个女人?”
“你才是真正的狂妄自”。李伟突然扔掉烟头,大声说到。
“你说明白些。”
“李丽不是在追你吗?”李伟说着,聪慧的目光中出现了少有的柔情。
“我不爱她。”我直言不讳。
“真的?”他紧问一句。
“是的。”我肯定无疑地说。
“爽快!我还担心……”他大度地捋了捋黑亮的头发。
“担心什么?”
“担心果果和我决斗。”说着,像外国骑士一样,做了一个决斗的动作。
“这么说,你已经爱上她了?”我松了一口气,为了她,我决不会去决斗的。
“是的,一见钟情。”李伟毫不掩饰的说。
“我有预感,但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爱情是一种神秘的东西。有时真让人难以预料。我想大概是上帝恩赐于我的吧。” 
“你了解她吗?”
“不,就像她不了解我一样。”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 
“但只要是一个女人,何况她很美,而且也称得上是志同道合。” 
“那么林雅呢?”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我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这些。”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吗?”我愤怒地说。
“单凭美好的道德,是不能维持一辈子的。我这样做是一种解脱,把两个人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你难道真的不爱她了。”
“是的,我曾经爱过,但那已成为过去。”
“为什么?”
“天知道。”
“你这是对纯真爱情的亵渎。”
“随你怎么说。”
“你浑蛋。”我说着就打了他一拳。
“果果,你的行为已触犯了法律,但我感谢你。孤苦无援的林雅总算有人为她抱打不平了。是的,我对不起她,但我想得到幸福。”
李伟的话,使我觉得他心中一定有什么不能告人的隐私。也许我对他有点过分了。
“李兄,刚才,我太激动了。”
“我能理解。”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是的,春节,我不打算回去了,你就给林雅写一封信,把这五十元钱寄给她。”李伟说着拿出五十元钱放到我手中。
“这么说你们已经……”我实在也不想说出“离婚”二字。
“我们已经办了手续。”李伟痛苦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假慈悲。”我把钱掷到他的身上。
“果果,她对我对我们家都是有恩的。我们不是夫妻了,但她还是我的表妹。懂吗?她无靠无依,我得给她生活费。这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仅存的一点良心。”李伟说着流下了泪水。
“收回你的良心吧。”我真不明白,他这是何苦呢?
“不,没有她的帮助,我是不会有今天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用力抓住他的双臂,仿佛要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
“罢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他痛苦地把我推开,仿佛是我不能理解他一样。
平白无故,我被卷进了一场痛苦的纠葛中。

春节到了,李伟真的没有回S县,而是和李丽一起回到了我们县过年。
不平和疑惑之余,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便怀着一颗莫名其妙的心,来到了S县。
恕吼的西北风,卷着鹅毛大雪,袭击着我的身体。我好不容易才在城郊的一个小溪边,找到了林雅的家,这是李伟留给她的。
一个小院,两间草房。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一股冷气直扑脸面。啊,屋里和屋外一样冷。
窄小的屋内,放着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柳条小箱和一些日用家具。
写字台上堆满了草稿和书籍。
床上侧卧着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纤细女子,我想这就是林雅了。我的心中一阵剧痛,仿佛看到了久别重逢而倍受煎苦的亲人。
“林姐姐。”我颤声喊道。
“……”没有回声,难道她?我放下提包来到床前。
“林姐姐。”声哽咽喉,我不能自抑了。有谁看到这破屋弱女,能不落泪呢?
“林姐姐。”我用力捋着她,半天,她才睁开了泪水闪烁的眼睛。
“你是谁?”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我是果果。”
“啊,你是果果!”她颤抖着,用爬满青筋的手抓住我的手。
“是的!是我。林姐姐,我看你来了。”我的泪水流了下来。
“看我?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从第一次看了你的信,就没有忘过。”
“谢谢你。”
“你为什么不再给我写信了?”
“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我明白她指的是李伟和她的关系。
“不,林姐姐,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亲人?”她欣喜地接着又忧伤地说:“我已好久没有想过这两个字了。?
“林姐姐,你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是不会沉沦的,我正在拼博。”她指着写字台上的那堆书稿说。
“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但你要好好地生活。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任何成功之说都是一句空话。”望着饥寒交迫的林雅,我真的是感慨万千。在大千世界里,真还有这样生活的人,一个万念俱毁毫无生路的弱女子,仍然在从事着伟大的事业。
我扶着林雅躺下,觉得屋里太冷了,可生火时才发现柴煤俱无,缸里没水,而她空空的钱袋里也只有几个钢币,也许,这就是她的全部财产了。
我不由的一阵心酸,但还是装出一付高兴的样子,我不愿让林雅看出我的内心。

在陌生的S县,我奔跑着为林雅买了一担柴,一平车煤,两袋白面和一些日用品。
火生起来了,立刻家里就温暖如春。
“果果,你给我带来了温暖。”林雅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她才真正是一个绝色佳人,身材阿娜,青丝如云,黛色长眉,特别是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睛,仿佛有无限的愁思隐藏在里面,让人一看就产生极大的同情和爱怜。
“林姐姐,你觉得很孤独吗?”
“是的,孤独的就像地球上只有我一人了。你的到来,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我陪你住一个月。”
“别傻了,你还是回去和亲人团聚吧。”
“不,我来的时候,已安排好了。”
“为了我,你不值得这样。你能来看看,已够我一生回忆的了。太多的幸福,反而会给我增添烦恼。”
“……”我什么也不想说。
一顿丰盛的饭后,林雅就能站起来了。也许是由于身体中增加了热量,她的脸不像我刚来时那样苍白了。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完全是一种不幸的象征。而忧愁的神色,却给她增添了一番神态美。

暮色降临之际,我来到大雪纷飞的大门外,心中的感慨怎么也不能使我安静下来。
在人生的重大时刻,我作了这样的选择,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苦苦地思索着。
“果果。”是林雅,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在大雪中几乎要倒下去了。
“林姐姐,你出来干什么?你是耐不住这冷风吹拂的。”我心疼地拥着她回到家中。
“果果,你听我说,现在你去住旅店,明天一早就回去。”他象对一个小弟弟一样,用纤细苍白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不,我好不容易才来,怎么能这样快就走呢?”
“听话。”声音温柔的像从大雪中飘来的。“果果,我感激你,你的深情厚意,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和力量。
“……“我的心中只想哭。
小说里,电视中,曾有多少生死离别的场面,都不曾让我落泪,而今,在这个低我一头的女人面前,我这一米八的男子汉禁不住泪如泉涌了。
我想陪她住一夜,请相信,这决没有一点非分之想。我只觉得她太孤独了。
入夜了,我坐在床前,让她躺在床上。
“林姐姐,你安静地入睡吧,我守着你。”
“果果,我现在觉得好多了,让我起来,你躺下吧。”
“不,我身体好。”
“那也不行,你今天太累了。”不由分说,她起来,把我按在床上,给我掖好被角,亲切地抚摸着我的连腮胡须。
“林姐姐,我是个粗人。”
“不,你才真正具有一个男子汉的风度和热情。”
“林姐姐……”我心中激情滚滚,但不知说什么好。
“果果,你睡吧。”她拿了一本书,坐在我的身边。一手拿着书看,一手梳理着我的头发。我顿觉心神安定,幸福无比,很快就入睡了。

夜半醒来,林雅已不在我的身边。暗黄色的灯光中,她伏案疾书的身影是那样的孤独。也许,她常常是这样孤灯相伴写到深夜,而她得到的是什么呢?是遗弃,是退稿。
为什么这样一个德才兼备又多情美丽的女人会是如此的不幸。
“林姐姐。”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叫了一声。
“果果,你醒了?”听到我的喊声,她来到床边。
“林姐姐,你不觉得冷吗?”我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习惯了,我常常不生火写到深夜。写作是一种享受,写到高潮中会觉得热血沸腾,那里还有寒意呢?”她说着,那令人销魂的眼中出现了对未来的追求和憧憬。我想失恋的痛苦一定会被这种崇高的理想所代替的。
“林姐姐,你的身材太单薄了,需要格外注意休息和营养。”
“我不会倒下去的,我要用成功来弥补我的不幸。”
“林姐姐,除了失去李伟的爱之外,你还有什么不幸?”我终于鼓足勇气,向她那深不可测的心底,投了一块石头。
“啊!不,果果,你是一个好人。你应该得到幸福。明天,你回去吧。”提到这件事,她突然痛苦而慌乱地对我说。
“林姐姐,难道你还不把我当作亲人?”
 “是的,你可以做我的亲人,但只能是弟弟。”
“……”我不能再问下去了。

我本想让她依在我的怀中痛哭一场,倾吐痛苦之情,从而得到安慰和力量,可现在我们只能像姐弟一样相依着。
“果果,快上路吧。”窗户刚刚发白,她就对我说。
“林姐姐,留下我吧。过了春节,我就走。”我几乎成了陷进感情泥塘的小青年。
“不,走吧。”她坚定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从她那柔弱的身体中发出来的。
“难道你觉得我很讨厌吗?”我可怜巴巴地说。
“不,果果,什么也别问了。你走吧,不然我会死的。”仿佛有巨痛在压着她,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好吧,林姐姐,你要多加保重,我还会来看你的。”
“你要好好读书,别再来了。”
“林姐姐,你一定要给我写信,我会给你寄钱的。”
“不用了,开春后,我会自己劳动挣钱的。”
“林姐姐,你要多保重。”我含泪说到。
“再见了,果果。”林雅也是泪水盈眶。

踏着厚厚的积雪,我艰难地走向车站。走了好远,好远,我回头望去,只见她那孤独的身影,还站在飞雪中。我不由又返到她的身边。
“林姐姐,留下我吧。一个人过春节是很痛苦的。”我扑到她的身上,几乎是哀求地说。
“果果,你走吧。我只要想想你,就不痛苦了。”她为我整了整衣服,面带微笑说到。
“我不放心你。”我觉得,没有我,她就会在地球上消失的。
“我会自己保重的。果果,希望你冷静,不要在感情的沼泽里难以自拔。这样会毁掉你的。”
无奈,我回到了父母身边。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过了一个痛苦不安的春节。

新学期开学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林雅写信。
在我给林雅写信的时候,李伟来到我的身边。自从他和林雅离婚后,我们几乎成了路人,本来李丽家离我家很近,但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们,并声明不让他们在春节期间来我家。
到校后,我从原来的宿舍搬出来,无论他们夫妻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隐情,但我总认为是他抛弃了林雅。
“果果,你去看过林雅了?”李伟问我说。
“这与你何干?”我气愤地说。
“我谢谢你。”李伟真挚地说。
“收回你的鬼话吧。”
“只是我后悔当初,不该让你代我给她写信。”他仿佛十分的惋惜,大概是指把我带入了这场痛苦之中。
“这我倒要感谢你。”是的,我一点也不因为认识林雅而后悔。
“她是一个谁见了也会爱上的女人,但最终她会让你失望的。”李伟深有感触地说。
“不,我决不会步你的后尘。你认为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家庭妇女之间,就不会有真正的爱情?”
“算了,你正处在激动之中,我和你说不清。”李伟仿佛十分的懊丧。
“我也没有时间奉陪你。”我也十分厌烦地说。
“林雅她怎么样?”他走到门口,又返回来问到。
“她活得很好!”我没好气地说。
“她身体好吗?”他又接着问到。
“非常健康。”我高声答到。
“这我就放心了。”他仿佛轻松了许多。
“你早该放心了。”我不由又发火了。
“你像个疯子。”李伟愤怒地指着我说。
“你才是真正的神经病。”我也怒视着他。
我们大干一场,他愤愤而去,我愤然难宁。

这期间,李伟和李丽已相处如胶似漆。两人很少来我的住处。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白天紧张的学习,累的我透不过气来。每到夜深人静,林雅那在灯影中伏案疾书的孤独身影,还有那双林黛玉一样的眼睛,就浮在了我的眼前,我在深深地思念着她。
一个月过去了,林雅没有回信。
思念伴随着我又度过了一个学期,寄出去的十几封信,都退回来了。
在快放假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从S县发来的电报。
果果:姐病危速归。林雅。
“是林雅发来的,难道……”我不敢多想拿着电报的手在颤抖着,正好被一位同学看见
“哎,果果,你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一位林姐姐呀?”那位同学打趣地问。
“你管得着吗?”我大声说到。
我神情恍惚地走回宿舍,直到头碰到门上,才回过神来。
我本想告诉李伟,但又觉得没意思,便火速来到S县。
当我来到林雅的小院时,心中觉得十分恐惧,她现在怎么样呢?
在门外,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林雅,你觉得怎么样?”
“……”听不到回声,我便推门而进。只见林雅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
“啊,你是果果吧?”她看见我,惊喜地说。
“你是……”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我叫齐祈,是林雅的好友。”
“林姐姐,她怎么样?”我急切地问到。
“刚醒了。”
“林姐姐,你好些了吗?”我来到床前,抓住她那皮包骨头的手。
“果果,你怎么来啦?”她看见惊奇地说。
“我……”我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
“是我给他发的电报。林雅,你不是很想见他吗?”齐祈说。
“我怕影响你的学习。”
“不会的,我们明天就放假了。”我安慰到。
坐了一会儿,齐祈对我说:“你还没有吃饭吧,你先和林雅说说话,我给你做饭去。”
“麻烦你了。”
“那里的话,你是林雅的弟弟,我是她的妹妹。原本是一家人嘛。”齐祈愉快的声音,多少使我着急忧愁的心松驰了一下。
齐祈去厨房了,我便依在林雅的身边。
“林姐姐,我给你来了十几封信,为什么都退回去了。”我不知道如何描绘每次接到退信时的那种痛苦心情。
“十几封信,怎么我连一封也没有收到?”
“真的?”
“是的,我无时不在等待你的来信。我想,我也许又失去你了。人情淡泊,我已经看透了,特别是象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有谁还会记得呢?”
“不,林姐姐,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只以为你不喜欢我,才不看我的信。”
“你是不是写错了地址?”
“我写的是S县林雅收,这不行吗?”
“你真是个傻果果,S县这么大,谁知道有个苦命的林雅?”
“我知道以前的地址不是你的,我想直接把信邮到你的手中,就……”
“我是没有地址的。不幸的人,上帝也不会可怜。文化局,是齐祈的地址,我的稿件和书信来往都是写她的地址。”
“是嘛,林姐姐,是我不好。”
“不,是我给你增添了麻烦。”林雅又伤感地说。
“别再说这些了。由于时间太紧,我来的时候什么也没买。只在车站买了点桔子。”
“又让你破费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新鲜的,你吃点吧。”我把一块桔子瓣放到她的嘴里。
“果果。”她突然扑进了我的怀中。
“林姐姐,你受苦了。”我激动的拥抱着她。
“不,我是幸福的。只是心底太寂寞了。”
“林姐姐,我这次可以住五十天。我毕业后要求分到S县,这样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果果,你真是个可爱的傻果果。那是不可能的。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我的一种希望。但这种漂渺的希望,可以伴随我度过最后的日子。
“不,这是真的。”
“那能呀,你是要结婚的。”
“我永远也不结婚。林姐姐,我爱你。”
这句话,有的人可以随便的向任何一个异性讲,但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女性讲过。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在爱上过谁,也没有任何一个女性向林雅一样让我难以忘怀。我想了多少,也许就是那种真正的爱。尽管这种爱来的这样迟这样不会被亲友和世人理解,但我却格外的珍惜。
“果果,别说傻话了,我是不值得爱的。”
“爱,是没有理由和条件的。林姐姐,你是搞创作的,你应该明白,一个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那他是不顾一切的。”
“可爱要有它的实际意义。懂吗?果果,我不具有这种能力。”
“你有。你是一个优秀人才,更是一个优秀女人。”
“不,你不要折磨我了。“这是林雅第一次对我发火。
“我是真心实意的。”我心中一阵委屈。
“我明白,但我不能……”
“林姐姐,你有这种权力,也有这种能力。”
“果果,求求你了。”林雅说着虚弱地倒在了床上。
这时,齐祈端来了饭。
“果果,吃吧。”
“你也吃吧。”
“不了,我回家再吃。”
“那林姐姐呢?”
“她不吃这样的硬饭。”齐祈说着来到了林雅的身边。
“林雅,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
“你怎能一点东西也不吃呢?”
“齐祈,你回家去吧。你已经两天没回去了。”
“也好,我晚上再来。”齐祈说着站了起来。
“不用了,今晚由我陪林姐姐。你放心的回去吧。”我毫无顾忌地说。
“那就拜托你了。”
“我们同样是她的亲人。”

炎夏的夜是闷热而难熬的,但小溪边的林雅家里,却是这般的清凉而宁静。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屋里不开灯也是一片明亮。
在这绝妙的夜之怀抱里,柔情脉脉的林雅躺在我的怀中。
“果果,月夜这般美好,我从无雅兴欣赏,今夜却是这般的留恋。”
“林姐姐,人生恰如月夜,是值得留恋的。”
“果果,是因为有了你,我心中的月夜才变得这样美好。”
“林姐姐,我也是因为有了你,才觉得人生是这样的美好。”
“我感谢你。”
“我也感谢你。”
“为什么?”月光中,她那泪光涟涟的眼睛是那样的迷人。
“我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从来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被谁爱过。”
“今后会有的。你是一个好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好姑娘爱上你的。”
“不,林姐姐,我的心中只有你。”
“果果,同情不等于爱情。”
“不,不幸的人需要同情,但更需要爱。我不是同情你。说真的,我第一次代李伟给你写信时,就有爱的因素。如果只是同情,我也许只给你邮几个钱来。懂吗?钱是买不到爱的。”
“果果!”林雅猛地把脸贴在我的胸前哭了。
有时候,语言同样能让人感到不能自抑。
“林姐姐,请接受我的爱吧。”我深情地抚摸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我想她的腰围一定没有我的大腿粗,她瘦得让人不忍……,此时此刻,我与林姐也称得上是异体相溶,然而我心中的情爱胜过性爱。千真万确。我没有一点越轨之想,这决不是说我的情绪没有达到爱的沸点。而是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达到了超越性爱的崇高境界,仿佛那样才无亏于这种纯洁的爱。
有时候,人的思想境界,同样可以影响人的行动。
“果果。”此时此刻的林雅只会说这样一个单词,足见她的内心激动达到了人类幸福的顶峰。
“林姐姐。”我的内心也只允许我作这样简单的呼唤。她抚摸着我,我能感觉到那其中的眷眷之情。我们本不是什么圣人,而是一对普通的凡夫俗子,但彼此的理解和热爱,使我仿佛到了超尘脱俗的圣洁世界。
“果果,我们不说点什么吗,在这个美好的月夜。”她仿佛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林姐姐,你想说点什么?”
“现在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我所追求的事业没有成功。”
“会成功的。”
“来不及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林姐姐,只要我在,你就会幸福健康的。”
“果果,你的到来,已经延续了我的生命。我早就到了黄泉路上,只是想再见见你。”
“我来了,你快好的。”
“不,果果,善良的心愿可以延续生命,但挽救不了生命。”
“可爱的生命,在情人的心中是不会结束的。”
“自私的占有,会给可爱的人带来痛苦。果果,帮我烧掉那些草稿吧。”
“那是你生命的象征。”
“我不想留在世上什么,包括我的手迹。”
“林姐姐,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是学中文的,我一定要让你的作品与读者见面。”
“其实,我也谈不上什么创作,只不过是一个孤苦的女人,借纸倾吐衷情而安慰自已罢了。”
“我要让世人明白不幸在毁灭着人类。”
“果果,让我吻一下你吧”我把嘴送到她的嘴边,她轻轻地吻着我,她已没有了那种热烈亲吻的能力。
由于两心的撞击,林姐激动的几乎停止了呼吸。我见她面色苍白,气息奄奄,便吓坏了。
“林姐姐,林姐姐。”我大声喊着。
许久,许久,她才睁开眼睛。
“果果,我不行了,你不要太悲伤。就让我这样躺在你的怀中走吧。”
“林姐姐,你不能走啊。”我哭喊着。
也许是我的哭声惊醒了她,她又活过来了。“果果,谢谢你。”说完这句话,她就永远地闭上了那美丽的眼睛。
无论我怎样的哭喊,她再也没有回答。可我一点也不以为她已离去。我一直把她搂在怀中,直到天亮,齐祈来了才惊呼到:“果果,你真真是个傻果果,林雅她早已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只以为她睡着了。”
“是的,她永远地睡去了。果果,我们料理后事吧。”望着林雅一贫如洗的屋子,我们不由的哭出了声。
“啊,林姐姐,你是怎样过活的呢?是该死的李伟毁了你。”
“果果,李伟固然可恨,但林雅她太不幸了。”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雅,她是个实女。”
“我不明白。”
“就是生理上有毛病,不能……”
“天呢,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有比性生活更崇高的精神纽带吗?”我呼喊着,诅咒着。

不知什么时候,李伟也回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看到失魂落魄的李伟愤恨地问。
“表妹,你这么快就走了呢?”李伟没有理我,扑到林雅的身上痛哭起来。
“你有什么脸哭她?你给我滚。”说着,我一把抓起他,摔到门口。
“……”一股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但他没有去擦,又扑到林雅的身上,那顿足捶胸的痛苦样子一点也没有引起我的同情。
“寻找你真正的爱去吧。”我怒吼着,又扑向了李伟,齐祈把我拉住。
“表妹,我对不起你。”
“你不配说这样的话。你的行为只能玷污她。”
无论我怎么样的痛骂,李伟都没有反抗。
怀着悲痛的心情,我们把林雅安葬在她的小屋前。

一周过后,我用柳条小箱,装了林雅的全部财产——退稿和草稿。临走之时,我又来到林雅的墓前,看着她孤零零的墓堆,我不由的又流下了泪水。
“啊,林姐姐,我真傻,春节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离去呢?在这个世界上,你得到的太少了。难道就因为你没有这种能力,而被世人唾弃?被亲人抛弃吗?这是不公平的。林姐姐,你为什么不敞开灵魂,让亲友理解,而要把隐情压在心底,一个人痛苦呢?”
“林雅的隐私,只有李伟和我知道,结婚之前她也不懂。她母亲去逝的早,祖母死时她还小,所以没有人告诉她。当她知道这不幸之后便万念俱毁。本想在事业上成功来维持一生,没想到,她这样早就走了。”不知什么时候齐祈也来到墓前。
“齐姐姐,她得的是什么病?”
“也许是忧郁成疾。她从来没有看过。她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她对我说,她只得到过你的恩赐,是你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就是说你的出现,才使她维持了这半年的时间。”
“啊,林姐姐,我给你的太少了。”
“林雅,她十分爱你,但她只能把这种爱深藏在心底,倾吐在纸上。果果,你会在她的小说里,看到一颗血迹斑斑的思念之心。”
“林姐姐,安息吧,我会永远怀念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李伟也来到了墓前,几天时间他仿佛老了许多,我理解他心底的痛苦,但却不能容忍他的行为。
“果果,”他已经很久不这样叫我了,在我悲哀的心中,顿觉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我眼含泪水看着他,什么也不想说。
“果果,谢谢你在表妹最后的日子里,给了她温暖和幸福。我对不起她,我要在这里守她五十天。不,也许是一辈子。”李伟说着又流下了泪水。
“那李丽她……”我怕不幸言中。
“她只是一个女人。”李伟痛苦地说。
“李兄”我猛地扑上去,和他拥抱在一起。啊,两个所谓的大学生,两个为了共同的爱而痛苦的断肠人又和好了。
“林姐姐,李兄是爱你的,齐姐姐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你不会孤独的。”

洒泪告别了李伟,齐祈。我踏上了归程。
回头遥望,只见林雅的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林姐姐,再见了。
一个人一生中真正的爱只有一次,以后无论我将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但对林雅的思念是永恒的。她就像一朵无法绽放的花蕾,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中。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