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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双

来源:作者:韩春山时间:2014-09-01热度:0

  王小双十四岁那年母亲因癌症去世。当时双胞胎的哥哥大双读初二,小双刚刚升初一。从此后,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父亲一个人张罗。伺候着从生产队上分得的七八亩薄地,以供全家人的生活和两个儿子的学费。好在学校就在邻村,哥俩放学回来,还能帮着父亲干点农活。这样,小双爸也倒是不觉得多累。但两人上了高中后,家里的日子就有些紧巴了。一来是孩子们大了,花销也多了;二来是读高中在县城,离家有十多里路的行程,况且哥俩都住校。家里的农活也只有等到暑寒假和每月一个周末的休息日才能帮得上。
  中考时,兄弟俩人都是以学校前十名的成绩先后被县里的重点高中录取的。因而即使日子过的有些紧巴,小双爸也总觉得生活很有奔头。特别是在村子人面前一提起这俩孩子时,小双爸脸上总是有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
如果孩子以后真要是出息了,咱也对得住他早走了娘啊,小双爸常常这样心思着。所以,对于中年就失去了妻子、家里的里里外外缺少个洗衣做饭的女人的小双爸来说,心里很充实。想起一双儿子,快乐的心情也就时常挂在脸上。
   转折点是在小双读高二后的下学期,那时的哥哥大双已经到了高考的冲刺阶段。这一年的春天雨水少,北方农历四月的小麦正处在灌浆期,河里的水一天比一天见底。小双爸也和别人一样,争抢着河床上那点维持不了几天的黄河水。心急火燎的他在抽水设备的安装中不慎被柴油机砸断了腿,随后被乡亲们用拖拉机送进了县医院。在医院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兄弟二人轮流伺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被兄弟俩接回家后的小双爸,生活根本不能自理。大双、小双还得轮换着守护在父亲的身边。这样下去,哥俩的学习就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大双,离高考一天比一天近,在打理家里生活的过程中,时常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天晚上,小双爸把兄弟二人叫到了饭桌前:“我这腿啊,没有个仨俩月是好不利落了,你们俩的学习都这样耽误着也不是个事。”
    三人沉思了一会,小双先开口说:“爸,哥哥还有不长时间就要高考了,不能耽误他啊,我请个长假在家照顾你,实在不行,我就在高二留一级。你安心养病,等你腿好利落了我再去上学不迟。”
    小双爸听后,叹了口气,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圈顿时红了。
大双小双虽是双胞胎,但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很大。大双性格憨厚、内向、不善言谈,而小双呢,机灵、活泼、嘴甜。虽然对自己的学习有些不舍,但看着炕上不能自理的父亲,想想地里明显比别人家矮一截的庄稼,心里也就安生了。就这样,小双回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在家除了料理父亲的生活之外,还要在父亲的指料下,忙着地里的农活。有时邻里的叔叔大爷也过来帮一把。但每到周末,小双算计着哥哥大双该回来时,早早的就站在村口的路边上,朝着哥哥回来的路上张望。接上哥哥后,更是不住嘴的打听着学校的人和事。
有一天晚上,小双兴致勃勃的在家听哥哥谈论着学校新近发生的奇闻趣事。正当哥哥说到兴头上时,忽然发现弟弟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哥哥心里明白,这是小双想念学校了。于是,大双就安慰小双说:“等过了麦秋,爸的腿好利落了,你就可以回学校了。”小双听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转眼麦收就要到了。和往年相比,虽然收成有些影响,但有小双爸的指点、乡亲们的帮衬,主要还是小双本人的勤快好学,产量总还算说得过去。整个麦秋下来,小双人整个瘦了一圈,面容也较之前粗黑了许多。随着农活的紧张,也随着时间的流失,小双在哥哥面前表现出的已再不是过去那种对学校的留恋了,只是有时偶尔打听一下学校的一些情况。心思已被农村生活的氛围完全笼罩了起来。


玉米芽很快从地里冒了出来,像一个个小矮人整齐的列队站在那里,裂着嘴笑着。也笑在了小双爸的心里。
自从摔伤后,小双爸还是第一次出门到田间里来看看。虽然还离不开双拐,但总算能下地走一走了,这对恢复身体也有好处,更主要的一点是放不下地里的农活。用小双爸的话说:一个半大孩子,还能把地捣扯到啥地步啊。但当他看到田间的秧苗时,心里就有些宽慰了。但也有些难过,心想:再熬些日子等丢下双拐,让孩子再去读书吧。这样想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爸,你怎么能到地里来呢?医生让你逐渐下地活动,也没让你跑这么远的路啊。”小双的声音打断了小双爸的心思。他回过头来赶忙用手擦了一把眼睛。
   “爸,你眼睛乍了?”
   “噢,可能老是不出门的原因,让风吹的。”小双爸掩饰着。
   “爸,你快回家吧,我去县城了。”
    昨天晚上吃饭时小双就和爸商量,按着往年的规律,再过几天,化肥就要涨价了。现在先买下来存着,这样一袋下来能省四五块的样子。小双爸琢磨着也是这么个理。于是安排小双第二天约上几个邻居合伙租一辆拖拉机,到城里把化肥买回来。
  小双和爸打过招乎后,载着他们的拖拉机就“突突”的远去了。这时的小双爸望着坐在拖拉机后斗上的儿子,和其它几个人相比,已看不出学生气来了。泪水再一次从小双爸的眼眶中溢出。
小双爸天天盼着自己的腿能快点好起来,也好让小双早一天回到学校去读书,但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大双的高考成绩下来了,被省城的一所师范院校录取。在开学前的一个多月里,小哥俩一块下地,一块收工。同干一种农活,哥哥时常被弟弟落在后面。大双心里觉得很惭愧,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弟弟。有次大双开玩笑说:“小双,你快成了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了。”说罢望着小双脸上复杂的表情,话说出来了,又有些后悔,想咽回去,又来不及了。懂事的小双只是嘿嘿一笑,但心里却有很大的不甘和无耐。
对小双来说,大双开学前的这段时光是美好的,但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在送走哥哥上学后的那个晚上,小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课堂上。梦做的很不扎实,一会儿在学校的阅览室,一会又在听语文老师讲鲁迅的《故乡》。那个鲁迅笔下的闰土仿佛变成了自己,面对着多年未见的同学伸过来的柔软细嫩的小手,自己不敢去握。一会又到了高考的考场上,面对难度不大的考题喜的小双合不上嘴。
在似睡似醒间小双有时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总想着要把这个梦做下去,永远做下去,不想再醒为止。最后梦到老师对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劝其退学时,小双在梦里抽泣起来……。
    小双的抽泣声惊动了睡在另一间屋子里的父亲。
    “小双,你怎么了?”连续喊了几声后小双才从梦中真正的醒过来。
    “爸,我做梦呢!”
    “快点睡吧,天一亮你不是还要去帮着村东头靳家去拉棒子秸吗。”
小双爸说的靳家是本村的一个老亲,自从小双爸摔伤后,人家没少帮着小双家干活,小双爸下不了地,小双对农活不懂,人家短不了田间地头的给小双指料指料。
    “我知道了爸。”小双看了看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于是他又很快沉浸在对梦的美好回忆中,再也没有睡着。

冬天很快来到了。这半年里,小双看上去身体结实了不少。小双爸的腿也逐渐好了起来,不但双拐不用拄了,还能干点基本的家务活。
一天,爷儿俩在院子里为水缸加保温层。小双在爸爸的指点下,先是用砖沿着水缸围了一圈,再用麦秸填充在水缸与砖之间。小双爸在给儿子打着下手。一双破旧的手套戴在小双的手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磨出了两个窟窿。小双干脆把手套脱下,两只冻得有些红肿的手被裸露在爸爸的眼前。小双爸望着那很是粗糙的一双手,有些心疼。沉思了片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双啊,我的腿现在基本好了,眼下也没有多少农活了,你回学校吧。”
小双听罢没有答言。
小双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在学校时,每次课堂上回答问题他基本上是第一个举手。每一次考试成绩下来,如果之前排名靠后的同学超过了他,他都会寝食不安,在同学面前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这些日子小双也经常想再回到学校的生活,但落下的课程还能不能赶的上。越想小双越觉得心里没有底。随着在家呆的时间的漫长,对学习的兴趣也就天天在减少。可不回学校继续学习出路又在哪里呢?小双心里乱糟糟的,也理不出个头绪。
正在小双想着心事时,小双爸又说:“今年征兵开始了,我听说今年从咱们乡里征的是武警,在部队考学比在地方要容易些,不行你也去试试吧。咱们村的大军子听说就考上军校了。”
大军子考上军校的事,小双早就听说了。大军子和小双的哥哥大双是同班的同学,两人的成绩也不相上下,但大军子从小就想当兵。读初中时就心里痒痒,只因年龄的原因没有去成。到了高二下半年还差几个月满十八周岁,就被部队接走了。原因是部队也愿意招文化程度高的、学习优秀的。按照接兵首长的话讲,这样的战士有培养前途。但没想到第二年就考上了部队的院校。想到这里小双有些心动,说:“爸,我走后你自己在家也能行?”
“那有啥不行的啊,你看我的腿不是没事了吗。”说着,小双爸把那条受伤的腿在地上轻轻的跺了两下。
 “医生说了,我的这条腿啊,再有一个月就能和原来没区别了。你走后,我一个人能忙的过来。况且,咱的地离家又近又齐整,方便的很啊。”
说起自家这块七八亩连成片的承包地,小双爸就有些得意。原来,自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起十来年的时间里,村子从来没有调整过土地。开始分地时,由于考虑地块的位置、墒情等因素,当时的生产队把原来集体的每一地块都安人头分到了各家各户,村子没有预留地。因此,地块大的地方每户两三亩,小的地方也只有几分,并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签定了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婚丧嫁娶可以自行调整,不想种的可自行转让,也可以退到集体,集体再根据各自的需求再进行分配。这样,政府的一切集资提留等就要按每户所种的亩数交纳了。因此,家里劳动力多的就想多种一点,少的就想少种一点。当时的村集体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才显示公平,老百姓才不会有意见。但由于承包地过于分散,这样的分配大家在耕种的过程中却很不方便。小双家就住在村子的西头,起初分地时有一块地就在西头的村边上,也就是说出了家门就是自家的承包地。这样小双爸在随后几年里,走东家、跑西家。按照成片方便的原则,把那些位置好的、地肥的在交换时遇到地碴弱的就多换点,反之就少换一些。没有几年的光景小双家的承包地就连成了一大片。因此自然的条件也帮了小双家在生活中的一个忙。
    爸爸的一席话把小双心底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1989年的冬天,王小双告别了家乡,一列绿皮的火车载着他和他的新战友们,也载着小双的希望一起走进了离家乡有几百公里之遥的警营。
对于王小双来说,警营里的生活是新鲜而又紧张的。由于当年国内形势的需要,新兵集训一个月后,就把他们分到了各个县市中队。边训练的同时边执行着各种勤务。虽然入伍没有些日子,小双确已是中队的名人了。办版报、编写中队通迅、代表新兵发言等,大多由小双来操刀。所有这些还得缘于小双入伍后发生的一件事说起。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新兵中队开展了内务卫生比赛。班长在检查时,发现小双叠的整齐的被子比别人高出了一部分。因为是大通铺,这在直线加方块的环境里显的格外碍眼。班长掀起被子下面的褥子,发现有七八本高中课本平整的摊在床上,隽永秀气的“王小双”三个字写在书本的扉页。新训班长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因为新兵集训前,他所在的平陵县中队领导就让他在新兵中注意发现人才,把一些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新兵在集训结束时挖到自己的中队上来,以弥补老兵退伍后人才的断层。
班长随意翻了几页后就吩咐人把正在操场上训练的王小双叫了来。等小双来到面前时,刚才挂在新训班长脸上那种欣喜的表情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指着那些书本铁青着脸问小双:“这是你的东西?”
    王小双用他那不太标准的军人姿式站在那里,脸上怯怯的,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不敢说是,又不敢否定,就这样呆立着。
   “你是来当兵的还是来上学的?”班长继续发问。
    这时的小双更不敢吱声了,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把这些东西统统的给我扔掉,要是这次内务评比咱班落了后,我天天罚你整理内务(注:整理内务是部队对室内物品放置及卫生清扫的统称)。”丢下这句话后,班长就走出了宿舍。出了门后悄悄对跟在身后的副班长说:“这是块好苗子,帮着把他这些东西规置一下,先找个地方放好。”

王小双是带着全部的高中课本踏进警营的。
临行前,高中时的班主任听说小双去当兵后,专程到家看了看小双。并和小双一起分析了当前的高考形势,并鼓励他要在当一个合格的战士的同时,不忘多看看书争取考上部队的院校。因为班主任非常了解小双的潜能,认为这孩子要是不考学怪可惜的。
离开家的头一天晚上,村子里的叔叔大爷们也都纷纷来看小双。这家三元,那家五块的,说是孩子要出远门了,买点东西啥的。这些对于王小双来说,即是乡亲之间的一种亲情,又是一种压力。
小双就要走了,孩子朝着自己的理想又迈出了一步。望着镜框里小双娘的照片,小双爸似乎有了某些解脱,但孩子真的要走了,部队的生活小双能受得了吗?这孩子在这一年里没少吃苦,但那是在自己的眼前,现如今真要出远门了,小双爸还真有些不舍了。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小双爸坐在椅子上发呆,那支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纸卷旱烟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白线,袅袅缭绕,最后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桌子上,一把带提心的老式茶壶摆在中央位置,壶盖显然是搭配的,因为盖子的颜色与壶身有些不搭,并且盖子边沿还有一个豁口。大小不一的茶碗布满了整个桌面。杯子里面或多或少都留有残茶根。其中一只杯子里的茶水溢出后在桌面上肆意的流着,流到桌面上的洼处后又顺着桌子的边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地上丢满了烟屁股,有的还丝丝的冒着青烟。小双家好久没来这么多人了,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半年前小双爸出院的那一天。
替爸送走客人后的小双回到屋内,发现父亲还呆坐在那里,就动手收拾起桌子来。瓷器相互碰撞的响动打断了小双爸的思绪。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一早你还要赶路呢。”
“马上就好!”小双边干活边回答着爸爸的问话。
收拾完后,小双坐在炕沿上。爷儿俩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凝重。昏暗的灯光下,小双爸灰白的头发更显的有些凌乱,目光也有些迷离。此时此刻,爷儿俩的心情都处在一种对未来生活不可预测的纠结与担忧之中……。
牲口棚里,那头老黄牛“悉悉索索”的吃草声这时显得格外的清晰,并间杂着牛蹄子刨地的响动。
   “爸,我走后,咱那头牛就不要再喂了,还是卖了吧。喂牲口最占人时间。”
   “你放心走吧,我能忙的过来,刚才村主任不是说了吗,以后咱就是军属了,乡里村里的,还会照顾咱呢。”
    小双爸心里清楚,那头牛是万万不能卖的。因为每年一个牛崽,就能给家带来一两千元的收入。大双的零用钱,家里全年的生活花销就基本够用了。虽然有几亩地,但一年到头除了化肥农药、集资提留的也剩不下几个钱。何况万一小双在部队不能立足,还要给孩子娶妻盖房呢。

  那一夜,小双爸始终没有合眼,而另一间屋子里的小双也在爸爸的几次叹息声中久久不能入睡。他不但牵挂着这个家,牵挂着爸爸的身体,还牵挂着就要踏入的未来。

新兵训练结束半年后,王小双就当上了中队的通迅员兼文书。而所在的中队也正是新训班长的原中队——平陵县中队。
半年的时间里,小双比原来更黑了,也更瘦了。一身警服穿在身上,松松夸夸的。但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军事训练科目除了射击是弱项外,其它门门在中队都是拔尖的。
小双要强的个性在部队的生活中也逐渐显露出来。
自从新兵中队被班长批评后,小双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训练之中,只是哥哥大双来信谈起考学之事时,才会激起小双心中的涟漪。但紧张的部队生活又很快把这些抛到了脑后。部队的文书就相当于地方一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只是没有地方办公室那么多人,大小事全由文书一人兼了。即使这样,中队每逢射击训练课,小双都会挤出时间来参加战斗班的训练。另外,小双急于提高射击技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平陵县中队的射击科目是全支队的强项,每年支队年终军事训练考核,射击项目的冠军也非平陵中队莫属。中队长是全省武警总队射击考核的姣姣者。有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因此,支队防暴队每年的阻击手选拔也大都出自平陵中队了。防暴队员的职业特点是具有挑战性的,做为正值豆蔻年华、血气方刚的战士们来说,哪个不动心呢,小双也就更不例外了。
经过不懈的努力,小双的射击成绩终于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这对小双今后在部队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转眼小双入伍已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的冬天,全军响应江泽民总书记提出的: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的号召。全军和武警部队上下一起开展了大比武运动。小双和支队的其它两名战士一起代表支队参加了全省的射击比武。在速射、夜间课目、抵近射击等五个规定考核项目获得团体亚军。
  这一天,小双回到中队,战士们在门口敲锣打鼓,迎接胜利而归的英雄。中队长见面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后就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双正在发愣之际,卫生员大刘把小双拽到一边说:“队长上午刚刚收到嫂子的来信,他的弟弟好像离家出走半个多月没有回去了,队长心里很烦燥。”
  小双参加比武期间,手头的一些工作全交给了大刘。本来卫生员也算队部的人员,这样就和中队领导接触较多。因此队长的一些私人生活方面的信息也就了解的多一些。
  其实小双对中队长这个弟弟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记得还是刚从战斗班调到队部时间不长。一天,小双有事到队长的住处,正赶上队长的家属来部队探亲。在老家务农的队长爱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小双进门后打了声招呼脚还没落稳,就指着小双对队长说:“你看他像不像咱家虎子?”
  虎子是队长的弟弟。队长听罢又重新认真的打量了小双一番,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是有些像。小王属什么的?”
  “属猪的。”
  “嗯,和虎子同岁。”说着,队长把目光移向桌子上面的一张璃玻板上。顺着队长的目光,小双望过去,只见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年轻人照片。特别是那两只很有特色的大耳垂和那双大大的眼睛和自己极为相似,只是面部表情有些古怪。大概是在主人不知情时无意中拍下的。由于长的和自己很相像,因此这张照片在小双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嫂子是在那次探亲假未满时突然回去的。至于回去的原因也是小双后来慢慢听说的。队长兄弟俩个,他大弟弟八岁,在弟弟十来岁时父母先后去世了。因为那时队长已经参军到了部队,所以虎子从小到大都靠嫂子拉扯着。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在家。高兴时在家帮着嫂子干点农活,不高兴时就东游西逛的。在哥哥面前,虎子表现的中规中距,一切都是好好好、是是是。但一离开哥哥的视线,虎子就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规迹。因而哥哥的一年一次探亲假,也就成了虎子表现最老实的时候。为此,嫂子每次给队长的来信,大半个篇幅都是关于虎子的故事。看后队长也只是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那次队长嫂子的突然离队是虎子因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这一次,看来又够队长烦心的了,小双这样想着。

关于考警校的事,小双在当文书期间的大半年里,偶尔也翻翻书。虽然部队生活紧张,但他心底那团理想的火苗始终没有熄灭,只是经过部队培养后的小双从思想意识上对哪是主哪是次更加分明。
这天,中队长把小双叫到办公室,明确告诉他:根据他的个人表现,经中队支部研究,向支队推荐他参加1991年度的部队院校考试。从此后,小双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安心学习了。也由于小双在比武中的优异表现,支队很快就有了批复。这样,离全国的部队院校统一考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时间,对小双来说,有些紧张。因为他要重新梳理一下高中学过的全部课程。当然,考式科目较地方也少了几门,军事训练成绩占了一定的比重,这对在训练成绩都占优的小双来说,是一个优势。

    1991年的春节,天气格外的冷。正月十五的一场大雪除了给大地罩上一层厚厚的白被之外,也仿佛束缚住了人们出行的腿脚。小双躲在部队营房后面的家属院里已有十余天了。
春节期间,部队放了几天假,中队长就特意嘱咐小双有事随叫随到,没事你就安心在这里学习。
这里原本也是部队的营房。由于部队多年来,随着随军家属的增多,再加上转业到地方的一些干部还没来的及搬走,这样逐渐把整个一排平房占满。虽然每户只有一间,但为了能够维持日常基本的生活用房,家家户户就在各自的房子前加盖了一间厨房。由于受到空间的限制,厨房的面积也只有四五平方的样子。同时也为了和营房分开,在这一排房的东西两头各垒上了一道墙,在西墙上留了一个小门。春节期间,大多住户回老家过节,这样整个院子也僻静了不少。
    小双是通过介绍,借用了一间小厨房来复习功课的。
厨房里除去灶台、煤气罐和一些杂物存放外,剩下的空间也只能放把折叠的圆桌和一个方橙。屋子里没有取暖设备,一块带花条条的布帘代替了门上掉下来的两块玻璃。冷风有时轻轻的把帘子吹开,钻进厨房内。小双干脆找来图钉把帘子的下面固定住。棉帽、大衣、大头鞋把小双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部队发放的绿色唐瓷牙缸盛满热水后,成了小双的御寒物件。捧着手暖,喝一口心热。这也无形中增加了他小解的次数。
虽然条件艰苦,但小双是充实的。化学课本中化学能与热能、物理课本中内能和热量等知识都让小双从心理上感觉到温暖。有时小双也会对着厨房里的自来水管和煤气罐发一会呆。因为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城里人生活的像征,自己将来以后是不是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呢。父亲信上说,春节前乡里的民政助理到家里去慰问,带去了大米、白面,还有五百元的慰问金。这让小双很是欣慰。因为这些东西,已经抵过了家里那头牛的一年产值。父亲的身体也早已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这些都让小双对家乡的牵挂少了几分。虽然离开家一年多了,也时常思念着家乡的一切,但每当这种思念涌上心头后,又很快融化进了眼前的书本之中……。



    支队来中队挑选防暴队员的工作是在警校考试过后一个月的事。
这天,支队司令部内训股的于参谋和政治处组织股程干事来到了平陵县中队。到中队后先和中队长进行了座谈,这次是把王小双做为支队防暴队的预备队员前来考察的。做为一名防暴队员,不但要求军事过硬,还要有机敏的思维,灵活的头脑,并且在政治上、思想上都要过关才行。因此,于参谋和程干事除了在中队领导中进行了一番调查了解之后,又深入到战士中间。调查结果也是另人满意的。大家除了一致评价小双这孩子聪明、勤快之外,中队的政治学习及作风纪律等方面也样样走在别人的前头。在提到进入防暴队会很苦很累,甚至还有可能流血牺牲时,小双满不在乎的说:“咱是农村出来的,苦点累点咱不怕,当兵就是要有流血牺牲嘛,否则和老百姓有啥区别呢。”
    在送王小双去防暴队时,中队长很是不舍。不但是小双在当通迅员兼文书期间和中队长培养了兄弟般的感情,工作上用着顺手,最主要的一点是小双长的很像自己的亲弟弟虎子。
    
王小双来到防暴队一个月之后,就迎来了一次实战的考验。
    午夜,防暴队驻地上空响起了紧急的警报声。队员们按照处制突发事件的紧急预案迅速在操场集合完毕。
由于时间紧急,任务是在去现场路上的防暴车里传达的:有一歹徒,在当地杀害了一名公安干警并抢夺枪支后,流窜到我市平陵县境内,在我公安干警的追捕过程中,劫持了一名中年妇女做人质,要求提供车辆出逃,现被包围在一居民院内。上级要求我们一定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击毙罪犯。王小双也是在车上受领了这次担任阻击手的任务。
    小双虽已不是第一次应对突发事件,但是担任阻击手还是第一次。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是从平陵县中队走出来的防暴队员,对这里的一切较为熟悉的缘故。
王小双他们赶到现场时,平陵县中队的战士们在中队长的带领下已先期到达了那里,并把院子外面的各个路口全部封锁。和老领导分别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俩来不及寒暄,在查看完地形后一起来到了伏击位置。
    这是个临街的四合院,街上的路灯把院子照得通亮。四间北房,只有最西侧的那间灭着灯,虚掩着的一扇窗子上面,有几块玻璃被击碎,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就是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伏击地点在大门口北侧一段矮墙下面,距那扇窗子有十多米的样子。小双按着动作要领完成了举枪瞄准后,等待着上级的命令,也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自从歹徒被包围在这个院子后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由于对犯罪嫌疑人的具体背景缺乏些了解,因此公安机关的政治攻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屋内被劫持女人时不时传出凄惨的哀嚎声也挑动着在场的每一位参战人员的神经。
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时,公安局长传来指示:寻找时机,击毙歹徒,确保人质安全。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整个现场在短暂的平静后又传来了那名女人的抽泣声。这时,王小双紧盯着的那扇窗子动了一下,有半只脑袋探了出来。
“好熟悉的面孔,在哪儿见过。”小双重新调整了一下枪指向的位置。这时,听到中队长轻声“啊”了一声,呼吸顿时也变的急促起来。在小双走神的同时,一声枪响突然从那扇窗里传出,接着是歹徒的咆啸:“我数三个数,如再不答应条件,我就杀了这娘们。”
    “小双怎么样?”中队长低声问着。
    小双感到左肩呷有些发热,他没有理会,重新把枪瞄好。
  “我没事。”
  这时,队长想起小双刚下中队时实弹射击怯场的毛病,鼓励着小双:“沉住气,果断一点。”队长说着,紧咬着的下唇,渗出血来。
    “一,二……。”歹徒的脑袋再次出现在窗口时,小双手中的枪响了。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时的小双也躺在了血泊之中。中队长赶紧抱起小双,急切的呼喊着小双的名字。
有气无力的小双,对着中队长,嘴里喃喃的问:“那是虎子吧?”
    小双出院的那一天,他接到了警校录取通知书。



姓名:韩春山
电话:15964156666
毕业于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政工系,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签约摄影师。其小说、散文散见于鲁北文学、齐鲁晚报、德州晚报、国土资源部作家网站等。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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