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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土所长和一个女人

来源:作者:孟广友时间:2014-08-13热度:0

 

国土所长和一个女人(电影文学剧本)
 
编剧 孟广友 张昌全

人物表:
丁大亮——国土所长,38岁
棉菊——南西村村民,刘东镇的妻子,33岁
小石——国土队员,28岁
暴布——真名包发虎,企业老板,千万富翁,40岁
刘东镇——南西村村民,棉菊的丈夫,老实,木讷,42岁
温坐——柳镇副镇长,38岁
包盼盼——暴布的儿子,15岁
周冬冬——包盼盼的同学,15岁
吕二楞——某铝矿副矿长,35岁
小马——国土队员,25岁
小柳——国土队员,23岁
老康——国土队员,46岁
女会计——国土队员,40岁
胡正——信访局科长,37岁
吕日——吕二楞手下人员,32岁
吕能——吕二楞手下人员,30岁
秦老汉——上访户,72岁
马老汉——上访户,71岁
刘石头——棉菊的儿子,14岁。
刘支书——50岁,南西村党支部书记
谢局长——42岁,市国土局副局长
村民组长,暴布秘书、信访局女工作人员,队员甲,队员乙,群众甲,群众乙、群众丙。
01、秋 日 外
连绵起伏的邙山。蜿蜒的山路。一辆缓缓行驶着的吉普车。
(道白)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国土所长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02、日 内
   吉普车里。丁大亮边开车,边不时用余光梭巡着山涧的矿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石,将头伸出车窗外,望了望阴霾的天空。
小石:丁所,像要下雨了。
丁大亮:麦子刚种上,好雨知季节呀。
小石:现场会的时间还没定?
丁大亮摇了摇头。
小石将头缩回。
小石:丁所,为等这个现场会,咱一天到晚驴不停脚地耗在这山上,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丁大亮:神经过敏?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全市的矿山整顿现场会呀,连县长局长都紧张呢,这时候敢冒出一起非法采矿,你,我,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小石:那是那是。我只是说,就这两架山,半个月里,县里大规模整治整治了两次,镇里小规模整治整治了三次,电视广播天天宣传吆喝,就是有兔子,怕也知道躲枪口,有蛤蟆,也该知道躲端午吧?
03、日 外
一个废弃的铝石坑里,棉菊穿着一件花棉衣,仰脸望着站在矿体石头上,正在撬戳一块矿石的丈夫刘东镇。棉菊的花棉衣看上去已经很旧,细雨飘落在她灰蓬蓬的头上脸上,她用手一抹,露出了白皙满月般的面孔。她的旁边,放着一辆三轮车。
04、日 内
丁大亮:行了!我知道,天羽、华大那几个项目的用地,还有南村新农村建设,也都等着咱呢。你小子是说我工作顾脸不顾屁股吧?
小石:嘻嘻,不敢不敢!
丁大亮猛地刹住车。
 
丁大亮:有情况。
小石愣了下,赶忙跟丁大亮跳下车。
05、日 外
山崖旁。丁大亮指着对面的一座山腰。
丁大亮:你看。
透过天空飘落着的细雨,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对面山腰那个矿坑里,刘东镇和棉菊的身影。
丁大亮:快走。
06、日 内
吉普车里,丁大亮沉着脸,不时地打着方向盘。小石讪讪地瞅着丁大亮。
小石:我靠,还,还真有不怕死的,这回,先狠狠罚他一火再说。
07、日 外
矿坑里的巨石上,敞着怀的刘东镇,往手心吐了口吐沫,两手握起钢钎,使力撬向一块矿石。棉菊不时将撬下的矿石捡起,扔进三轮车的车斗。
远处,一辆吉普车驶来。
刘东镇突然抬起头,身子愣怔了下,接着不由自主地松开撬杠,从石头上滑落下来。棉菊惊叫一声,忙去扶刘东镇。刘东镇望着渐渐驶近的吉普车,身子一动不动地靠在岩体上。
吉普车在矿坑边停下,丁大亮和小石跳下车。
小石:嗨!偷采矿石,胆子不小呀!
棉菊和刘东镇瞅着丁大亮和小石,怯怯地蹲在地上。
小石:问你们呢,咋不说话?
棉菊(迟疑地):偷?俺,俺没偷,俺是来拾石头的。
小石:拾石头?笑话!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电视广播整天都在吆喝,满山遍地刷的都是标语——喏,那,你们没看见吗?
小石指了指旁边的山体。
山体上,一排醒目的大字:严禁盗采矿产资源。
棉菊瞅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棉菊:这矿坑在这一闲多年,俺看着这石头怪可惜。咋?不让拾吗?
小石:我看你是揣着精细装模糊呢。
小石看了丁大亮一眼,随手捡起地上的钢钎和大锤,扔到三轮车上。
小石:既然这样,别怪我们不客气。我们是国土所的,按照有关规定,将对你们进行依法处理。请带上车子,跟我们到所里吧。
棉菊“腾”地从地上爬起,几乎要哭起来。
棉菊:俺祖祖辈辈都住这,过去拾石头砌墙,垒堤堰,不知道现在这石头不让拾了。您不让拾俺不拾了,别罚俺,俺家里没钱,俺俩孩子上学都没钱。
小石的鼻孔哼了一下。
小石:戏就别演了,我见的多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细雨中,刘东镇和棉菊裹着破旧衣衫的身子微微发抖。丁大亮皱了一下眉头,制止住小石。
丁大亮:你们是哪个村的?叫啥名字?
棉菊:俺是南西村五组的,就住前面山坡上,他是俺男人,叫刘东镇,俺叫棉菊。
丁大亮:不管你们知道不知道,都已触犯了法律,处罚还得处罚。这么吧,按照简易程序的最低标准,罚款50元,以后别再来了。
丁大亮示意小石开具处罚通知书。
小石瞥了丁大亮一眼,不很情愿地去掏票据。
棉菊:领导,别罚俺,俺以后再不敢了。
丁大亮瞅着棉菊的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丁大亮:这没办法,你们违了法。
棉菊哭出了声。
棉菊:领导,领导,俺兜里真没钱,别说50,5块也没有,不信,您看您看。
棉菊将身上的几个口袋都翻将过来,里面空空如也。
丁大亮瞅了眼小石,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棉菊。
丁大亮:要不这么,你们的名字我们记下了,回头你们到所里缴吧。
小石还要说什么,被丁大亮制止。
丁大亮:走吧。
丁大亮和小石上了吉普车。
08、日 内
丁大亮开动吉普车。
小石:丁所,这节骨眼上你咋按简易程序处理?违法工具也不扣押?还只,只罚了50?你——也太客气了。
丁大亮:看上去像初犯,也挺可怜的。
小石:初犯?我们查住的哪个不是说初犯?表明傻,内心精着呢。
丁大亮刚要接话,忽然一阵尖利的哭叫声传来。
棉菊的声音:东振,你怎么了?……东振,东振啊!
丁大亮猛地刹住车。
丁大亮:咋回事?
小石:狗吃麦苗,装羊呢!别理他们。
丁大亮:不对,像是发生了啥事。
丁大亮快速倒车。
09、日外
矿坑内。刘东镇脸色蜡黄,在地上蜷曲着身子。棉菊蹲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哭喊着。看到跳下车的丁大亮和小石,棉菊连忙爬起。
棉菊:俺男人……摔着,摔着腰了。
丁大亮欲走向刘东镇,被小石拽了下胳膊。
小石:丁所。
丁大亮挣脱小石。
丁大亮:救人要紧!
丁大亮蹲在刘东镇旁边问着什么,然后扶起刘东镇。
丁大亮:快上医院。
丁大亮将刘东镇背在背上,在棉菊的搀扶下,匆匆走向吉普车。
推出片名:国土所长和一个女人
10、日 外
连绵起伏的邙山。山道上,一辆疾驶着的吉普车。
11、日  内
县医院交款窗口前,丁大亮从口袋摸出一叠钱,点了点,然后又把手伸向小石。
小石:他们是违法者——
丁大亮:有点爱心好不好?你没看他们兜里没一分钱?救人要紧!
小石:这样会惹麻烦的。
丁大亮:快点!
小石不情愿地掏出了钱。
 12、日  内
住院部门口。丁大亮和棉菊注目相对,小石则把目光转向别处。
丁大亮:医生说,两根肋骨有点损伤。这么,你们住几天吧,三轮车我们会想办法给你弄回去。
棉菊的眼里有泪水溢出。
棉菊深情地给丁大亮和小石鞠了个躬。
棉菊:谢谢领导。
13、日 外
缓缓流淌着的洛河。岸边,迎风摆动着的一片柳林。
包盼盼和周冬冬拉着暴布的手,快速穿过柳林,来到河边。
包盼盼:老爸,就是这个地方。
暴布:噢?我不信!一个游泳冠军,咋会在这小河沟里翻船呢?
包盼盼:不是,是河底下有团草,我一个猛子下去,被草缠住脚了。要不,别说一个猛子,十个八个也能洑上来,我一猛子能潜半里地呢。
暴布:我就说嘛,我儿子这么个游泳天才,大江大河都闯荡了,还能在小河沟里翻船?
周冬冬:当时快把我都吓死了。等一会儿包盼盼不上来,等一会儿包盼盼不上来,我就死劲喊人,嗓子眼都喊哑了,总算喊来一个人。
周冬冬用手比划着。
周冬冬:那人呼哧呼哧地瞪着我,问我咋回事,我用手一指,他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就把盼盼给捞上来了。
暴布:那人长得啥样?
周冬冬:是个半大老头,廋高个,拿一把镰刀,戴一顶草帽。
包盼盼:老爸,你可得好好谢人家呀,要不,你和妈现在正哭我呢。
暴布:谢,一定大谢!救了我宝贝儿子的命,那就是我包某人的大恩人。
包盼盼:那你咋找到他呢?
暴布:好办!我估摸着他就住在这一片,咱也来个悬赏找人,贴小广告,我印它一千份。
包盼盼:老爸,你至少拿出十万。
暴布:不,二十万。
包盼盼:不,五十万。
暴布瞅着包盼盼嘿嘿一笑,在他头上拍了两拍。
暴布:好,五十万就五十万,还是我儿子有气魄。我儿子的命何止值五十万呀。
包盼盼:老爸,要是没人认领呢?
暴布:那是傻子!不,现在傻子也爱钱。
暴布的手机响。暴布接电话。
暴布:好,我一会到。
14、日  内
吉普车里,丁大亮一边开着车,一边若有所思地瞅着街上的人流车流。
小石:千古佳话,执法者给违法者垫钱治伤。怕只怕呀,这年头,会揪住麻烦上身哩。
丁大亮:麻烦?啥麻烦?怕她不还钱?
小石:还不还钱我不知道,但我从直觉上感到…
丁大亮:怕她讹咱?胡咧咧!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再说,遇上这样的事,别说咱是公职人员,就是普通群众,能不管吗?能见死不救吗?
小石抓了抓头皮。
小石:那倒也是。不过……
丁大亮:不过啥?放心,我老丁阅人无数,仅从这女人的面相看,就是个单纯质朴之人。我敢肯定,她不但会还这钱缴那罚款,没准还会抱块大匾谢咱呢。
小石:但愿如此吧。
15、日 内
一咖啡馆。卡座。服务员将两杯咖啡放在暴布和吕二楞面前。暴布端起咖啡押了一口。
暴布:怎么样?吕老板,两千吨,两周时间。
吕二楞:这么急?矿山整顿,山上十多万吨矿石都卡在那里,拉出一吨可都困难啊。
暴布:这我不管!我一客户要的,得罪不起!要不,我也不会出这么高的价钱。
吕二楞:不好办啊。
暴布:吕老板,打开窗户透着说,我一块钱也不再加了!要不,我给吕老大打个电话?
吕二楞:算球算球,就这样,就这样吧。
暴布:两千吨,期限两周。
吕二楞:两千吨,期限两周。哎,暴老板,听说你为了谢个人,一下拿出五十万?
暴布:君子爱财,取出有道。人都骂我老鳖一,我就是让他们看看,我包发虎就他妈的这种活人风格。
吕二楞:好,不愧是暴大老板,有气魄!
16、日 外
国土所院子。
初升的太阳透过两棵桂花树,斜射在院中。
棉菊走进院子。
17、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和小石围在办公桌前,研究一个案卷。
丁大亮看了看表,将案卷合上。
丁大亮:不行,我这心总是悬着。走,我们还是上山再走一遭吧。
小石:丁所,你也太——
丁大亮:太啥?那女的就是个教训!
小石:好吧。
小石抬头,往窗外望了一眼。
小石:嘿,邪了!说谁谁到。
丁大亮忙抬头朝外望。
丁大亮:咦?她——肯定是来还钱的。哈哈,我说么,怎么样?
小石:她咋没抱匾?
丁大亮(瞪了小石一眼):你小子!
18、日 外
棉菊在院子里停住脚步。她的目光透着羞怯。犹豫了会儿,朝办公室走来。
19、日 内
丁大亮迎到门口。
丁大亮:来来,棉菊同志,进来吧。
棉菊走进办公室,丁大亮将棉菊让在一把椅子上。
丁大亮:好点了吗?你丈夫。
棉菊(摇了摇头):只在医院住了一天。
丁大亮:咋只住了一天?
棉菊:不敢住,没钱了。
丁大亮:没——钱了?
棉菊:那天花了二千二,除了您给垫的一千八,还借了二百,家里没一分钱了。
丁大亮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同小石对视了一下。
丁大亮:那你今天来——
棉菊垂着头,没有接话。
小石赶忙冲丁大亮递眼神。
小石: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为我们垫的那些钱和那个罚款犯愁呀?我们的那些钱不慌,缓缓再给,只要想办法把罚款先交上,我们好结案。
棉菊抬起头,脸色有些涨红。
棉菊:你们给垫的那钱,我会还的,那个罚款,我也会交的。
丁大亮舒了口气,脸色也舒展开来。
丁大亮:不慌不慌。这么,你家里这个情况,还的确是个事,你可以找找镇里和疾病救助部门,申请一下补助。
棉菊:俺这是伤,不是病。
小石:一样的,一样的,伤和病救助申请程序都一样的。
棉菊:俺不找镇里,俺想找您。
小石:找俺?你弄错了,俺是国土部门,只管土地和矿产,不管救助。
棉菊:俺在家都想几天了,您帮了俺,俺感谢您,但俺还是得把话说给您,俺实在没有办法了。
丁大亮眉头皱了一下。
丁大亮:啥话,你说。
棉菊:俺男人是因为你们才摔伤的。
丁大亮和小石的眼睛霎时瞪得溜圆。
小石:啥?啥?你说啥?因为俺?
棉菊:是。俺男人那天在大石头上站着,是看到你们的吉普车,心里一惊,才摔下来的。
丁大亮:吉普车?你——这么啊,棉菊同志,有些话要想好了才说,可不能一张嘴想撂啥就撂啥。
棉菊:俺没瞎说。俺都问过俺男人多少回了,俺男人说,那天他正在撬石头,猛下抬头看到了您的吉普车,心一哆嗦,就掉下来了。俺男人原来在建筑工地干瓦工,那楼板多高呀,他整天整天在上面站着干活,都没有事。您说,要不是看到你们的吉普车,他咋会掉下来呢?
小石:开国际玩笑!你的意思是,你男人那腰,是因为我们才摔伤的,我们得为你男人的腰负责,看伤,治疗,还有误工费,营养费,是吧?
棉菊:俺不是来讹您的,俺也不想来,俺都在家憋了好几天了,可俺真的没办法了。
丁大亮将拳头狠狠地摁在桌子上,瞅了小石一眼,又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看了看表。
丁大亮:这么,你先回去,这个事你再想想,也再问问别人,不要轻易地下结论。我们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好吧?
棉菊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小石:我们真有关紧事。要不,我们出去,你在这坐着?
棉菊怯怯地瞅了一眼丁大亮和小石。
棉菊:您要真有事,那,我先走了。
棉菊低着头,慢慢地踱了出去。
小石望着棉菊的背影,摇了摇头。
20、日 外
镇街头。一张小广告前,围着一群人。
群众甲:呵呵,现在真是啥稀罕事都有啊?
群众乙从人群外往里挤。
群众乙:啥事啥事。
可以看到小广告上“答谢恩人”四个大字。
群众甲:一个大老板的儿子掉前面的洛河,被一个人救了,大老板出五十万,要酬谢这个人呢。
群众丙:乖乖,五十万?咱咋不摊上这好事呢。要知道大老板的儿子掉河,我提前半天在那等着了。
群众乙:说那干啥?要是知道,我背上被子,提前两天在那等他了。
群众甲:要是知道,都轮不到您,我盖个茅屋,提前半年住那等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21、日 外
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的吉普车。
22、日 内
小石驾着车,看了一眼脸有愠色的丁大亮。
小石:丁所,别生气,这年头,好心落驴肝肺的事多了。
丁大亮:生气?我是有些。但我们并没做错!你说,一个警察,遇到了小偷,小偷受了伤,警察能不先救人吗?
小石:是呀是呀,只是,这小偷也太可恶了。
吉普车路过一个铝土矿区。
丁大亮将头伸出窗外,往里瞅着。
丁大亮:停车!
小石将车停下。
丁大亮:这料场的矿石堆好像动过。拐进去看看!
小石将车开进矿区。
23、日 内
一挂有竹帘子的门里,吕二楞正靠着门晒太阳。吉普车响动的声音,使他立刻警觉地站起。
吕二楞透过竹帘,看到丁大亮和小石走下吉普车。
吕二楞:我靠!真是狗鼻子,闻着就来了。
24、日 外
矿区料场,一堆堆堆积如山的铝矿石。
丁大亮和小石径直走向料场一角。
丁大亮:看,就这儿,矿石至少少了几百吨。
小石:偷运矿石?
小石将目光从矿石堆转向不远处的办公矿区。
小石(扯着嗓子):二楞子!二楞子!
吕二楞从房内走出。他故意地伸着懒腰,仰脸四处张望。
吕二楞:谁,谁呀?
吕二楞转头,瞅见丁大亮和小石,连忙往两人跟前跑。
吕二楞:哟呵,两位大所长呀?大驾光临,大驾光临!
丁大亮:吕老板,这里,咋回事?
吕二楞:那里咋了?丁所,您,眼花了?那铝矿石呀。
小石:二楞子,你别给我驴鼻子里插大葱——装像!你说实话,共偷运出去几车了吧?
吕二楞:偷运?两位大所长都发了话,哪敢呀?哎?这话听上去咋真别扭呢,我们矿上的矿石,何谓偷?偷谁了?
小石:二楞子,我再次正告你,这些矿石虽然是你矿上采的,但大部分是违规所采,在县矿山整顿小组结案前,均属国家所有,你们是不能动一疙瘩一块的。
小石同丁大亮对视了一下,掏出一叠文书,写着什么。
吕二楞(嘻嘻笑着):没动啊?你看到我们动了吗?这里整天清净地连两条狗都见不着,哪来的人啊。
小石:呸!闷狗才咬人呢!给,这是制止违法通知书。还有,你们这个矿“五证”还差一证,在证拿到手之前,绝对不能生产,如果你们偷着生产,一切后果自负。
吕二楞:我靠!你还真给开这么个玩意呀,别吓着我了。
丁大亮:好了,我们把话撂这了,也请转告老板吕大楞,还是好之为之吧。
25、日 内
吉普车里。
小石驾着车,丁大亮在翻看一叠案卷。
小石:这两头驴(吕),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丁大亮:这怕是个重点隐患啊。那老大,吕大楞,干了这么多年企业,有很复杂的关系网。这个吕二楞,原和黑社会有染,吕大楞怕他出事,才把他召回负责矿山。现在铝石屡屡暴涨,他们能闲着吗?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出头说话的。
小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多搞几次夜查,先抓他个现行。
丁大亮:唉!这头是现场会,那头是项目用地,你说得对,两头都不敢耽误呀。从明天起,大家都辛苦辛苦,白天,项目用地,夜里,矿山巡查。
小石:好咧!
26、日 外
一片向阳的山坡上,零乱地住着几户人家。
在一个用石头砌起的门前,棉菊在关大门。她先是扭头瞅了瞅西山坡上的太阳,又朝宅院看看,然后关好大门,沿着一条小路,往坡下走去。
27、日 外
近晚。国土所院子。
一辆吉普车驶进。
丁大亮和小石、小马、小柳从车上跳下。
小石将手中的仪器放在院中一石桌上,和小马小柳互相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丁大亮往办公室走,扭头瞅了一下小石,站下。
丁大亮:天羽公司项目的清点就这样了,明儿转移到南村吧,那里的用地手续也催得急呢。
小石:催?嘿嘿,丁所,别再催了,再催就把人催拉稀了。
丁大亮:别叫苦连天的,喊了也没有。我现在要到温镇那去一趟,刚他打电话叫我。
小石接过小马递过来的毛巾,帮丁大亮绰着身上的灰尘。
小石:温镇?
丁大亮:是,温镇长急得要上树了,一帮群众因为宅基纠纷上午闹到县里去了。这么,你在家做做准备,晚上组织分片夜查。
丁大亮朝所长办公室走去。
28、日 内
所长办公室。丁大亮简单整理了一下办公桌,然后将一个笔记本装进口袋。
院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丁大亮抬起头,看到小石拦着棉菊,两人在说着什么,一怔。
丁大亮:咋又来了?
丁大亮的手机响。丁大亮边接电话,边望着院中的小石和棉菊。
丁大亮:啊,啊,温镇,刚回来,好,等下就去。
温坐(OS):还要等一下?我告诉你丁所长,这可是宅基纠纷引发的信访,火在我这个副镇长屁股底下烧着呢。在这个事上你要犯糊涂,我一把将火引到你国土部门。
丁大亮:哪敢哪敢,好好,马上到马上到。
丁大亮放下电话,瞅着院中,犹豫了一下。他将口袋里的笔记本又拿出,掼在桌上,然后走到门口,给小石招了招手。
丁大亮:让她进来。
棉菊摆脱小石,急匆匆地向办公室走来。
走进门的棉菊揩了把汗,瞅了一眼丁大亮,赶忙垂下头,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丁大亮:棉菊呀,该说的话都和你说了,你,咋又来了?
棉菊:俺男人伤着腰在家躺着,俺不来咋办?
丁大亮:都给你讲过了,有困难找镇里,我们是国土部门,只管土地和矿产。
棉菊:可俺男人是看到了您的吉普车,才摔下来的。您,您不能不管呀。
丁大亮(突然气愤地):管?你想要我们怎么管?我们凭啥管?我给你说句实话吧,那天你们违法采矿,就是看到你家境困难,我才按最低标准罚了你。你们虽然违了法,但看到你男人摔伤,我们还是帮着把你男人送到了医院——
棉菊:您是好人,那天您少罚俺的款,俺心里清楚,俺男人摔了腰,您没有把俺扔下,俺心里感激,但米是米,油是油,俺男人真是看到了您的吉普车,才摔下来的呀。
丁大亮:你说这些有意思吗?说话是要有证据的。
棉菊:要证据吗?丁所长您别急,其实有句话俺早就想说了,这话憋在俺心里已好几天了,憋得俺胸口都疼了,可俺一直不想给您说,俺怕说了您生气。
丁大亮:生气?哈哈,我生气?好,你说吧。
棉菊:其实我想,您怕早知道了。
丁大亮:知道啥?
棉菊:知道俺男人的摔伤是怪您呀?要不那天下着雨,您没有把俺扔下,还帮俺把俺男人背上车,帮俺把俺男人送到医院,又掏钱让俺看伤,您说要是您不知道,您会这样地帮俺吗?
丁大亮一拳头擂在桌上,两眼恨恨地瞅着棉菊。
丁大亮:我们不要再谈了,你走吧。
棉菊:我走?俺的事还没说呀?
丁大亮:你不走我走,我还有事。
棉菊:丁所长,我说错话了吗?我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小石闯了进来。
小石:你没有说错话,丁所也没有生气,你看到丁所生气了吗?丁所高兴着呢,丁所高兴地满脸通红,那是因为呀,你让丁所学到了不少东西,譬如说如何学做坏人别做好人呀?如何提防上当受骗呀?
棉菊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局促不安地看着丁大亮和小石。
棉菊:上当受骗?没有,俺真的没有,俺说得都是俺的心里话。
丁大亮站起身,将本子装进了口袋。
丁大亮:小石,你和她谈吧,温镇长还等着我呢。
棉菊连忙拦住丁大亮。
棉菊:丁所长,您别走,俺说错了话俺不再说了,俺不再说了还不行吗?但您别走,俺的事还没说呢,您走了让俺找谁说去呢?
丁大亮瞅着棉菊,苦笑了一下。
丁大亮:说呀,谁说不说了?你不说我们还要说呢。这么,我给你指个地方,县城发莽街14号,你到那里走一趟,他们会告诉你咋办。完了你再来,我们等你。
棉菊愣愣地看着丁大亮,又看看小石。
棉菊:县城?发莽街14号?
小石:对呀,发莽街14号,他们专门管这事,专门帮人找证据的,肯定保你满意。到时可别忘了把证据带回来呀?
棉菊低着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看丁大亮和小石,慢慢往外走去。
小石看着丁大亮嘻嘻地笑了笑。
小石:我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哎,发莽街?法盲街?我靠,律师事务所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
丁大亮望着院子,思考着什么。
丁大亮:她怎么能这样呢?
丁大亮忽然拍了一下头,迅速将笔记本装进口袋,匆匆往外走。
丁大亮:温镇别看姓温,发起火来也不得了。
29、傍晚 外
棉菊家。
这是豫西一个普通的农村院落。院子有三孔窑洞,两间平房。院中显得有些零乱。平房前停放着一辆三轮车,车旁的房檐下摊着一堆青草。院中央的一个石桌前,棉菊八岁的小女儿在写作业。院子大门的左侧有一个兔圈,圈里十多只兔子挤在一起,瞅着圈外侧的棉菊和刘石头。
刘石头:妈,是那只吗?
棉菊:是,那只能卖十六块,够妈上一趟县城。
刘石头将一把青草扔到兔圈,然后翻身跳入,悄悄靠近兔群,将一只兔子抓在手。
刘石头:妈,非要上县城吗?
棉菊:人家说,那里是说事的地方。
刘石头将兔子放入一只笼子。
刘石头:这是我和俺妹的学费呀。
棉菊:俺儿懂事,您爹要治腰。
刘石头:妈,俺听话,不上学了,跟俺姑父打工赚钱,治俺爹的腰。
棉菊:俺儿懂事。
刘石头突然满脸泪水,大声地哭着给棉菊跪下。
刘石头:妈!俺想上学呀!
棉菊背过脸。
棉菊:俺儿懂事,您爹要治腰。
棉菊的女儿放下作业,哭着扑向棉菊。
棉菊女儿:妈!我不上了,让俺哥上吧!
30、傍晚 内
温坐办公室。
椅子上散乱地坐着几个人,看着温坐。
温坐:好,事就说到这里。我再重复一遍,镇信访办牵头,国土所和南西村配合,谁再出问题就坚决打谁的板子!
镇信访干部:刘支书,回去先给您村那两家上上课,为一宽砖的地方闹喝啥,吃饱撑的!
刘支书:中中,落实领导指示,今晚回去就下他们的毛。
镇信访干部:哎,对了,还有街头出现的那张小广告,也是个不安定因素,处理不好,怕也会引起麻烦。
刘支书:五十万呀,天爷哩。
丁大亮猛地拍了一下腿。
丁大亮:不说我还忘了,广告贴了两天居然没人认领,暴布让我帮他找人呢。他儿子就在街外河里出的事,估计救他的人应该就住这一片。温镇,你也分管着这一块,是不是也帮着问问?
温坐:没人认领也许人家不愿认领,听说那个暴布是你同学,不如和你同学说说,干脆把这五十万拿出来,把咱的中学修缮一下算了。
丁大亮嘻嘻笑了一下。
温坐:怕他不舍得吧?听说你同学老鳖一,三针扎不出一滴血来。我就纳闷,一个连老家修路建桥都舍不得拿出一块钱的人,咋就舍得拿五十万为儿子谢人呢?
温坐用目光扫着屋里几个人。几个人嘻嘻笑着,三嘴两舌地:“不懂,不懂。”
刘支书:温镇长,没事了吧?
温坐:没事了,散会吧。
屋里的人散去。
温坐叫住走到门口的丁大亮。
温坐:丁所长你停一下。
丁大亮:温镇,还有事?
温坐:有个私事,也算公事。
丁大亮瞅着温坐。
温坐:吕家那个矿,积压了不少矿石,这你们都知道。啊,是这么个情况,目前嘛,县里有个重点企业,急需一批矿石原料,想和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支持一下。
丁大亮:这个恐怕很难。这个矿的情况——
温坐:这个矿的情况我很清楚,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保持矿业秩序整治的成果不容易,何况市里的现场会也快开了。不过我想,发展经济与这并不矛盾,放出去一些积压的矿石,既支持了重点企业,也能让镇财政增加一些收入。我这个话嘛,也是镇里的意思。
丁大亮:我尊重镇里面的意见,但我需要县整顿办的书面通知。
温坐:上面自然会有人打招呼,今天嘛,先给你打个招呼。
31、夜 外
天空挂着一轮月亮。
月色下的山路上,一辆行驶着的吉普车。
32、夜 内
吉普车里,驾驶着车的小石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丁大亮不时梭巡着窗外的山涧。
丁大亮:傍晚温镇找我,要我们给吕家矿的矿石放行,说是镇里的意思。
小石:哪那行?哎,你咋说了?
丁大亮:还能咋说?要一纸县整顿办的书面通知呗。
小石:高!丁所就是高!
丁大亮:这个事我也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指示,这个口子县整顿办当然不会开,要求我们坚决依规办事,确保现场会的顺利召开。
小石:就是,这样一弄,两架山上的矿点还不乱了套?
吉普车驶近吕家矿区。
小石:到了。咋办?悄悄地干活?
丁大亮点了点头。
小石将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
33、夜 外
丁大亮和小石沿着矿区巡查。
月色下,矿区静悄悄的。两人围着矿区转了一圈。
小石:看来今夜无事,撤?
丁大亮:撤吧。
34、夜 外
月色下的山路上,缓缓行驶着的吉普车。
35、夜 内
吉普车里。小石放慢车速。
丁大亮和小石默默地望着月色下的山中。
小石:多安静啊。丁所,要不坐会儿?
丁大亮:好吧。
36、夜 外
吉普车缓缓停下。
丁大亮和小石下车,在山崖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小石眺望着远处的山峦,丁大亮瞅着山坡上的一棵桃树。
小石:有意思,农夫和蛇的故事,真是到处流传呀。
丁大亮:什么?
小石:我还是说那个女人。
丁大亮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瞅着桃树。
丁大亮(喃喃地):桃花又开了。
小石:丁所,你今晚怎么了?都秋天了,桃树叶子都要落光了。
丁大亮:是呀,开了落,落了开,四年了。
小石:丁所,你——
丁大亮:今天是你桃花嫂子的忌日。
小石:噢——嫂子真是个好嫂子呀,那么漂亮,那么贤淑。
丁大亮默默地望着月色下的桃树。
(闪回)
山坡上,身着军装的丁大亮和桃花并肩坐在。
丁大亮:你怎么叫桃花呢?
桃花:咋?你不喜欢?
丁大亮:喜欢喜欢!我从小就喜欢桃花,我最喜欢桃花盛开的样子,那个热烈,那个蜂拥,那个醉人。
桃花:你的嘴还怪甜呢。我嘛,俺院子外面有一片桃林,娘生我的时候桃花正开,爹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丁大亮端详着桃花的脸。桃花满月般的脸白中透红。
丁大亮:其实,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像桃花呢。你知道,我在部队最爱唱的是那首歌吗?
桃花:哪首?
丁大亮:在那桃花首开的地方。
桃花:真的?
丁大亮:真的。
月光下,丁大亮朦胧的脸。
丁大亮(画外音):桃花,你啥时嫁给我?
桃花咯咯笑的声音。
桃花(画外音):等桃花开了的时候吧。
丁大亮(画外音):桃花,我转业了,安排在国土所。
桃花咯咯笑的声音。
桃花(画外音):当土地爷了。
一片桃园里。
丁大亮和桃花在怒放着桃花丛中漫步。
桃花:亮子,我也成了土地奶奶了。
丁大亮:那是。不过,土地奶奶跟着土地爷,可要受苦喽。土地爷官小,你没看西游记里,随便哪个神仙拐棍一捣,土地爷就得赶快冒出来。
桃花咯咯笑的声音。
桃花(画外音):官大官小我不稀罕,但有一点,我不许你学那些戴大檐帽的。
丁大亮(画外音):哪些?
桃花:(画外音)就是那些,让人骂的那些。
丁大亮将桃花揽进怀里。
丁大亮(画外音):你看我像吗?
37、夜 内
所长办公室。
床上。丁大亮侧身躺着,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几眼,放下,又拿起。
丁大亮沉思的脸。
棉菊的画外音:
俺没偷,还是来拾石头的。
俺是南西村五组的,俺叫棉菊。
(闪回)
矿坑里。细雨中,棉菊满月般的脸。
果林里。桃丛中,桃花满月般的脸。
两人看上去几乎像一个人。
(闪回完)
丁大亮坐起。
丁大亮的幻觉:
桃花的脸忽然变成了棉菊的脸,棉菊的脸又变回桃花的脸。
丁大亮:怎么能——这样呢?
丁大亮一把将书掼在床上。
丁大亮:不!我没做错!即使这样,我也没做错!
38、拂晓 外
一村庄。棉菊胳膊上擓着一只篮子,在静悄悄的村路上行走着。不时有公鸡的打鸣声。
39、晨 外
镇区街头。棉菊在一电线杆下蹲着,她跟前放着一只篮子,篮子里是一只兔子。
一老妪走到棉菊跟前,抓起篮子里的兔子看了看,同棉菊说着什么。老妪摆了摆手,离开。
一骑摩托车的小伙停在棉菊跟前,两人交谈。小伙递给棉菊几张零币,棉菊将兔子交给小伙。
40、晨 外
国土所院子。
丁大亮在举杠铃,小石和老康在跑步。
丁大亮:今天还上南村,留老康值班,其他全去。
小石:好。
丁大亮:哎,小石,她几天没来了?
小石:谁?
丁大亮:那个,那个,女人。
小石:有个三四天了吧?咋?丁所想她了?
老康嘿嘿地笑了笑。
丁大亮:胡扯!我只是觉得奇怪。
小石:奇怪啥?咱都让她去法盲街了,她傻呀!
丁大亮:说不准真去了。
小石:真去?丁所,你以为她真傻呀?
41、日 内
一辆中巴车里,棉菊靠窗坐着,她的眼睛不时瞅着窗外连绵起伏的丘陵。
42、日 外
国土所院子。
吉普车前,丁大亮和小石、小马、小柳准备着仪器等测量器具。
小石、小马、小柳上车。
丁大亮一条腿跨上车,扭头又对老康交代着什么。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秦老汉、马老汉互相骂着闯了进来。
秦老汉:你屎壳郎爬到案板上,算哪道菜哩。
马老汉:你屎壳郎爬到河滩里,装憋孙呢。
秦老汉点着马老汉的鼻子。
秦老汉:你算个屁,你屎壳郎爬到煤堆上,哪显着你一点?
马老汉拍着屁股跳着。
马老汉:你才算屁,你以为你屎壳郎长了翅膀,就想飞上天呢!
丁大亮瞅了一眼车上的小石等。
丁大亮:你们先等会。
丁大亮下车,迎着俩老汉。
丁大亮:别吵别吵,二老争论屎壳郎,该到昆虫研究所去,咋吵到我这来了?
秦老汉揩了把鼻涕,往鞋底一蹭。
秦老汉:俺说的不是屎壳郎。
丁大亮:不是屎壳郎说的是啥?
秦老汉:你知道。
丁大亮:我不知道。
秦老汉:他太欺压人,砌茅房砌到俺院来了。
马老汉:你血口喷人,那地儿姓秦,你咋不让它答应你呢。
丁大亮:好好,别吵别吵,老秦老马,你们这个事,我们已去过两次,镇里也调解过多次,一块砖的地方,你们还闹到了县里。哎,不是建议你们去法院了吗?
秦老汉:不去!丢人!
马老汉:就是,丢人!
丁大亮:既然嫌丢人就要听我们说。这么,下午,下午我们再去一趟,按照图纸现场勘测,图纸就是法律,如果再说不下,你们只好上法院了。
秦老汉:我同意。
马老汉:我也同意。得法律说了算,不能自个牙是硬的,舌头是软的,想咋说咋说。
丁大亮:那就这样,好吧?
俩老汉冲丁大亮点头笑笑,转身互相瞪了一眼,一厥一厥往外走去。
丁大亮瞅着老康摇摇头。
43、日 内
吉普车里。
小石:丁所,不是镇信访牵头吗,咋又闹到咱这了?
丁大亮:温镇打过招呼了。调解了这么多次,也该水到渠成了。
小石:一块砖的地方,闹来闹去,值得嘛!
丁大亮:农村嘛,就这样。
44、近午 内
律师事务所。
一房间里,棉菊在听一个佩戴着律师胸牌的中年人讲着什么。棉菊不时地点着头。
45、日 外
下午。南西村。村路上,行驶着的吉普车。
46、日 内
吉普车里。
丁大亮将脚下的定位仪拿起,看了眼驾驶着吉普车的小马。
丁大亮:你们把车开回去,我和小石在这下车,去把俩老汉宅基的事处理一下。
小马:好。
47、日 外
棉菊家。棉菊走进院子,将胳膊上的篮子挂在房檐下。
在躺椅上坐着的刘东镇望着棉菊。
刘东镇:咋样?
棉菊提起半筐青草走向兔圈。棉菊抓起青草喂兔子。
棉菊:人家也让找证据。
刘东镇:证据?他们不是专管找证据的吗?
棉菊:人家让咱自己找。
48、日 外
两户紧邻的宅院。两个院子中间是一堵还没砌起的墙。左边的宅院里,堆满了砖、水泥和沙子。丁大亮和小石指着一张展开的图纸,蹲在砖沙旁,在同刘支书和秦、马老汉说着什么。两个院子里挤着一些看热闹的妇女和小孩。
丁大亮:图纸是不会错的,你们俩都错了,院界应在那块砖的中央。
秦老汉涨着脸,刚要说什么,马老汉抢着发了话。
马老汉:我同意,得政府说了算。
秦老汉愣了片刻。
秦老汉:我赞成,谁说了都不算,得图纸说了算。
刘支书:这不妥了?闹来闹去不就这点事?像啥话!
刘支书站起身,两只胳膊像赶鸭子似地轰着院子的人群。
刘支书:都走吧都走吧,凑啥热闹!
49、日 内
一孔半截窑洞内。
暴布在一尊披着黄布的瓷像观音前上香,跪拜。
暴布同观音旁一长须老者交谈。
暴布手机响。
暴布接电话。
暴布:啊,刘总。
暴布同长须老者点了下头,站起踱到窑洞外。
可以看出这是坐落在山涧的小院子。院中几孔同样敬着神像的窑洞,香火缭绕,人来人往。
暴布:已催了吕老板两次。啊,啊,放心,再催再催,我老包办事你还不放心?对!保证这几天货到你手!
暴布收手机。
暴布:我靠!这个吕二楞!
暴布拨打手机。
暴布:吕老板,咋弄的!对,这边等米下锅呢!谁?丁大亮?是!啥?是我同学我也不会找他,那是你的事!不会让我掉底?我说嘛,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吕老板掉过链子!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暴布挂断手机。
香火缭绕院子。暴布迷惘的目光。
暴布返回窑洞,坐在长须老者的身边。
50、日 外
棉菊家。
兔圈旁。棉菊呆呆地望着圈里的兔子。
刘东镇:我说,要不就算了,我熬一熬也就好了。
棉菊:算了?为了你的腰,孩子都上不成学了。你说,你是不是看到他们的吉普车才摔下来的?
刘东镇:那倒是。
棉菊:这不结了?
棉菊将一把青草扔给兔子。
51、傍晚 外
村路上。丁大亮、小石和刘支书边走边交谈。
刘支书:可把这俩倔老头给拿下了,烦死人了。
丁大亮看着村子散落的宅院,拍了拍脑袋。
丁大亮:那个,棉菊住什么地方?
刘支书:不远。喏,那个西坡上,第二家。
刘支书指着不远处一个山坡上的几户宅院。
小石:喂,丁所,晚饭还没吃,肚皮不撑吧?没事问她干啥?
丁大亮若有所思地望着西坡。
刘支书:她家呀,原来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穷。都怪东镇那个瞎眼老娘,老了老了肚里长了个那东西,到医院开了一刀,给开穷了。这不,前年又办办白事,家里就缓不过劲了。
丁大亮:我想到她家看一看。
小石:丁所!
小石刚要阻止,丁大亮已大步往前走去。
小石和刘支书也连忙跟了上去。
52、傍晚 外
棉菊家。院中。
石桌旁,棉菊和儿子、女儿在吃饭。房檐下的躺椅上,刘东镇端着碗,不时瞅一眼儿子刘石头。
丁大亮和刘支书、小石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棉菊一家端着碗,愣愣地看着三位不速之客。
刘支书抢走两步。
刘支书:棉菊,丁所长来看你们了。
刘石头和妹妹慌忙端起自己的碗,逃到刘东镇身旁。棉菊反应过来,连忙将饭碗搁在石桌上,给三人让座。
棉菊:坐坐,丁所长,你们坐。
丁大亮:我们路过,顺便到家看看。大哥的腰伤好点了吧?
棉菊:伤痛好点了,在家躺着呗。
丁大亮愕然的脸。因为他突然发现,石桌上没有菜,没有馍,棉菊的碗里,是黑乎乎的糊涂汤。两个孩子手里也没有馍,只有刘东镇拿着半张烙饼。
丁大亮:你们——就吃这个?
棉菊:好粮食卖了,给他爹治伤,种的一点菜,支应他爹。咸糊涂,也好吃。
刘支书和小石愣了下神,接着摇了摇头。
棉菊的脸上突然兴奋起来。
棉菊:我知道你们会来的。
丁大亮:你知道?
棉菊:你们让我上发莽街,我卖了只兔子,去了。
小石:去了?
棉菊:去了。那里的人说俺这是个案,他们没有帮俺找证据,但他们认识俺孩子他表舅,让俺孩子他表舅帮俺找。他表舅在法院,这几天出差了。嘿嘿,俺正等他呢,没想你们先来了。
小石:刚才都说了,我们是顺路过来看看。
棉菊:顺路?
棉菊脸上的兴奋劲渐渐褪去。
棉菊:不怕,那俺还等他表舅。
丁大亮往平房前瞅了一眼,岔开话题。
丁大亮:孩子都上几年级了?
两个孩子正往这边偷觑着,见丁大亮看他们,连忙又埋下头。
棉菊:闺女读小学,儿子读初一。不准备让儿子再读了。
丁大亮诧异的脸。
丁大亮:不让读了?
棉菊:儿子都十四了,他爹的腰伤着,得替他爹出去打工,活都联系好了。
丁大亮表情沉重地瞅着刘石头。刘石头长得又瘦又小,这时候脸埋在饭碗里,双肩不时地抖动着。
丁大亮收回目光,同刘支书对视着。
刘支书:这么,你们写个申请吧,看镇里能不能给补助一点。
53、夜 外
月色下,一条小路上,丁大亮和小石默默地走着。
小石:唉,这个家,也够可怜的。
丁大亮停住脚步,望着天上的月亮。
丁大亮:小石,我有个想法。
小石:想法?
丁大亮:我想在所里搞一次募捐。
小石:丁所,不敢,可不敢!
丁大亮:你听我说……
小石:丁所,你也听我说一回。按说,碰到这样的事,咱是国家公职人员,是党员,应该帮他们一下,这种事过去咱又不是没做过。可现在咱和她,是执法和违法的关系,关键时候咱那样地帮她,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甚至目前连五十块钱的罚款手续都不履行,这已经是执法复杂化了。如果咱再一味地帮下去,恐怕更会给她错觉,使事情越来越复杂,你没听出她刚才话中的意思吗?
丁大亮:其实,我刚才要拐进她家,也是想履行那罚款手续呢,但看到她家那种情况,没拿出来。小石,这事是咱在执法中碰到的,我总觉得咱并没做错啥,还是我那句话,警察抓了小偷,小偷受了伤,或者有了某种困难,警察能不管吗?至于她丈夫摔伤的事,怕是她个人理解的问题,你没看她——那个样子嘛。从另一个角度,我倒感觉出她朴实的一面。
小石:朴实?都农夫和蛇了,她可真朴实呀。
丁大亮:她家那个境况总是真的吧?
小石:这倒也是,不过,光指望咱——
丁大亮:这么,回头咱开个所务会吧。
54、夜 外
棉菊家门口。
棉菊边束裤带边从茅房走出。
棉菊突然被不远处一矿区的汽车灯光吸引。
棉菊走到坡头张望。
不远处一矿区料场,在车灯的互相照射下,可以影影忽忽地看到一台铲车在装车,几台大货车在出出进进。
棉菊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又笑了一下。
55、夜 内
窑洞里。
棉菊拉亮灯,给熟睡的女儿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
对面床上的刘东镇咳嗽了一下。
刘东镇:晚上就别出去了,窑里有尿盆。
棉菊:心里闷,想出去转转。哎,你知道我刚才在门外看见啥了?
刘东镇:看见啥了?
棉菊:吕家矿灯火通明地在忙着拉矿石呢。
刘东镇:人家有证,人家挣钱是人家的。
棉菊:有证为啥白天不干?我都听说了,他这矿还缺一个证,现在卖矿石是违法的。
刘东镇:噢?
棉菊:明儿我得把这事给国土所报告一下。
刘东镇:管这闲事干啥?
棉菊:这不叫闲事。过去咱是不知道他们采矿也违法,现在知道了,就该管。管违法的事叫闲事吗?
刘东镇嘿嘿笑了笑。
刘东镇:你呀你呀。
56、午 内
国土所办公室。全所在开会。
丁大亮: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今儿中午人齐,大家谈一谈吧。
小马:我不同意。农夫和蛇,咱帮她,她已咬咱左胸脯子一家伙了,再帮,不定还往右边咬呢。
小柳:就是,对这种人,还是少沾惹点好。
老康:我倒觉得,西瓜碰南瓜,一码是一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呀,在咱家还当宝贝捧着呢,可那孩子却要离开学校去打工了。谁让咱摊上这事呢,这个募捐我参加。
女会计:想想都让人心疼,我也参加。
小石:我也不是要反对这个募捐,是怕事情越弄越复杂。她家有困难可以去找政府,找疾病救助中心嘛。
大家三嘴两舌地议论着。
丁大亮望望大家,清了清嗓子。
丁大亮:这么,这个募捐活动是自愿的,谁愿意捐助,衣服,钱都行,两天时间,交会计那里。下午还要下乡,会就到这吧。
57、晨 外
国土所。女会计拿着一叠钱,走进所长办公室。
58、晨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捐了多少?
女会计:全所七个人,衣物七件,现金一千八。
丁大亮:这么多?
女会计:小石、小柳、小马见所长您捐三百,也捐了三百,其他每人二百。衣物都是下班连夜回家取的。
丁大亮:同志们也都不宽裕呀。
丁大亮的眼圈有些发红。
丁大亮:把钱给小石吧,拿出二百,买上一袋米,一袋面,一壶油,下午我们就送去。
59、日 外
棉菊家。平房前,棉菊扶刘东镇在躺椅上坐下,顺手搬起一筐青草,往兔圈走去。
丁大亮和小石、小柳、小马抬着米面油和衣物走进院子。
棉菊瞅见,愣了一下,口中 “呀呀呀”地喊着连忙迎上前。
棉菊接过丁大亮左手拎的油。
棉菊:丁所长,您这是——
丁大亮:快入冬了,这是我们全所同志的一点心意。
棉菊有些茫然,跟着来到院中。
丁大亮等将米面和衣物放在石桌上。
棉菊:丁所长,您这是来慰问俺家的吗?
丁大亮从口袋掏出一叠钱。
丁大亮:算是吧。
棉菊看了一眼平房前躺椅上的刘东镇,又瞅着丁大亮递过来的钱,犹豫着。
棉菊:不会是因为俺男人腰伤的事吧?
小石霎间别过脸,望着大门。丁大亮蹙起眉头,直直地看着棉菊。
丁大亮:是前晚来你家,看到你家这个状况,我们搞了一次募捐,这是全所同志自愿拿的。
棉菊:是你们从家里拿的呀?那这钱俺不能要。东西俺留着,钱您还拿走。在医院您垫的钱俺还没还呢,咋能又花您的钱呢?
丁大亮:拿着吧,这钱就算是给你儿子上学用的。
棉菊:用不着了,我儿子昨清早就跟他姑父上县城打工去了。
丁大亮将钱拍在石桌上。
丁大亮:什么!
丁大亮又缓下语气,瞅了瞅刘东镇,又环顾了一下院子。
丁大亮:你们忙吧,我们还要下乡。我想,孩子能上学还是尽量让他上吧,他才十四岁,不上学以后怎么办呢?
丁大亮同小石小柳小马向大门口走去。
丁大亮在大门口突然站住。
丁大亮(悻悻地):那个证据,你可要操心找啊。
丁大亮等走出大门。
棉菊朝着大门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棉菊抬头时,我们可以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60、日 外
棉菊家大门外。吉普车前。
小柳:我靠!这事弄的!
丁大亮和小石沉着脸,上吉普车。
吉普车刚要启动,棉菊从门里追了出来。
丁大亮皱了一下眉头。
丁大亮:还有啥事!
棉菊:有个事,刚才忘向你们报告了。
丁大亮:你说吧。
61、日 内
一豪华车里。暴布开着车,包盼盼在副驾驶位置坐着。
包盼盼:老爸,上次作文写游泳,我得了个优。这次让写瀑布,我还想得优,今天我们得在景区好好玩玩,这叫体验生活。
暴布:玩,玩,这个景区没别的,就是山上有水,好几个山头,水哗哗地往下流。老爸今天陪你玩一天。
包盼盼:老爸,那广告都贴出去一星期了,咋没人认领呢?
暴布:就是,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大一笔钱,原来我还怕冒领的会冒出一茬又一茬哩,律师和公证处我都找好了。
包盼盼:老爸,人家都说你是老鳖一,你是不是背后做了手脚,舍不得出这笔钱呀。
暴布:老鳖一?嘻嘻,我儿子聪明,又学会了个名词。放心儿子,你老爸向来花钱有道,该出的出,不该出的不出。这五十万,我已问过庙里的大师,说破了这个财,才能免你的灾,我儿子的命,别说五十万,五百万我也出。我给丁大亮也打了电话,他当所长,管那一片,也让他帮着找呢。
62、日 外
景区门前。车流。人流。
暴布的豪华车开向景区一侧门。
63、日 内
车内。
包盼盼:老爸,我们的车还是直接开上去吗?
暴布:那当然,老爸有特别通行证。
64、日 外
景区侧门口。暴布从车内递给窗口工作人员一个证,工作人员看证。栅栏门打开。车向景区内开去。
65、日 外
棉菊家门口。
棉菊:这是我昨晚上亲眼看见的。
丁大亮同小石对视了一下。
丁大亮:谢谢你呀,棉菊。
棉菊:过去俺是不知道违法,现在知道了,应该给您报告。
66、日 内
豪华车里。
暴布点燃一根烟。包盼盼探身将暴布嘴上的烟拿掉,摁灭在烟灰盒。
包盼盼:老爸,景区禁止烟火!
暴布:呵!五讲四美三热爱,我儿子懂得就是多。
包盼盼:老爸,那钱,要是到最后也没人认领呢?
暴布:傻呀?怕钱咬手呀?我就不信,现在还真有见钱不眼开的。
67、日 内
车内。
小石驾着车。丁大亮看了看后排的小柳小马,又看了下小石。
丁大亮:这个事应该让温镇长知道,正好我还有个事找他。你们先到山上走一遭吧,晚上行动。
68、日 内
温坐办公室。
温坐将一老汉送出门,转回头,瞥了一眼椅子上坐着的丁大亮。
温坐:你说的那个棉菊可以申请一下疾病救助。这地方有几个村还是有些穷啊,这个季节,需要救济的人很多。
丁大亮:那就谢谢温镇了。
温坐:哎,吕家矿那个事,可别忘了啊?
丁大亮:温镇,那个事我正要向您报告呢。说好了,拿到县整顿办的通知,我们放行,昨晚上咋就悄悄干起来了?
温坐:不会吧?我都交代了,整顿办那边说好,这边放行——
丁大亮:温镇,您交代的事情,我坚决照办,可您也要支持我的工作哟。
温坐:好吧,回头我问问情况。
69、日 外
一景区。
暴布拉着包盼盼向一瀑布景点走。
暴布:不信吧?也有些奇怪。这么,我给丁大亮再打个电话,看有消息没有。
暴布拨打电话。
70、日 内
温坐办公室。
丁大亮愣愣地看了下挂断的手机。
丁大亮:是呀,真就奇了怪了。这个暴大老板,平时吝啬地要命,拿锥子都扎不出一滴血,这次为啥非要赶着追着出这五十万呢?
温坐:还是你那同学?
丁大亮:是。哎,温镇,我倒有个想法,暴布不是愿意出这血吗?咱就成全他,帮着他把这血放出来。不为别的,至少能为这片百姓脱贫致富做点贡献。这几天你再开会,可以在会上也帮着找找线索,我呢,全镇八个村,我一个一个村跑,我找村长,找支书,找国土协管员,白天没空我晚上跑,我就不信,我找不出做了好事不留名,该得这笔巨款而没有得到的好人。
温坐:好啊好啊,那咱就齐心合力帮帮你那位同学吧。
71、日 外
一瀑布景点前。
暴布在为包盼盼照相。包盼盼双手举至脑袋两旁,伸出食指和中指,扮鬼脸。暴布按动快门。
暴布:好咧。
包盼盼跑回暴布身边,两人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
包盼盼扭头坏笑了一下。
包盼盼:老爸,你叫包发虎,人家为啥叫你暴布呢?
暴布伸手拍了包盼盼脑袋一下。
暴布: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暴布滑稽的脸。
(闪回)
日 外
国道。路旁停着一辆奥迪车。
日 内
车内。暴布在哄一个漂亮女人。她是暴布的秘书。
暴布:咱都出来两天了,公司有急事,回头咱再出来玩好吗?
暴布秘书:不好!我偏要再玩一天。我想看这个景点,我喜欢水,这个山上水多。
暴布:哎,听话!
暴布秘书:我还不听话?这两晚上你十八般武艺,想咋着人家人家都让你咋着了,你也听人家一回嘛。
暴布:好好,看!看!景点就在附近,我还不知道路呢。
暴布秘书探身抱住暴布亲了几口。
暴布秘书:鼻子底下有嘴耶。
暴布拍了拍喇叭,开动了车。
日 外
一乡下街头。
一奥迪车在一溜卖布的铺子前停下。暴布从车里探出头,瞅着铺子里一女营业员。
暴布:喂,请问看暴布的路怎么走?
暴布秘书连忙拉暴布的胳膊。暴布瞅着女营业员,没有转头。
女营业员:暴布?
暴布:对,暴布。
女营业员:我们这是印花布之乡,只有印花布,没听说过暴布。
暴布秘书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暴布也嘿嘿笑着,转过头,趴在女人耳边。
暴布:我靠!真没文化,连暴布都不知道。
暴布又转过头,两手比划着。
暴布:暴布,就是山上的水,往山下“哗哗”流的那个暴布。
暴布秘书笑得浑身乱颤,连忙又拽暴布的胳膊。
暴布秘书:走,走吧,赶紧,走……走。
日 内
一宾馆房间
暴布秘书咯咯咯笑着,将暴布扑倒在床上,点着暴布的鼻子。
暴布秘书:你,可真逗死人了。我快要走了,我要把,把这个典故带到澳大利亚去。
暴布:啥?典故?
暴布秘书三把两把扒光自己的衣服,跑到浴室。
暴布秘书:咯咯,瀑布?暴布?来,让我来告诉你啥叫暴布。
(闪回完)
暴布有些陶醉的脸。
暴布(自言自语地):这小蹄子!唉,一晃出去十多年了。
包盼盼:啥——蹄子?猪蹄呀羊蹄?老爸,中午我们吃羊蹄吧,我喜欢吃羊蹄。
暴布:好,好,别说吃羊蹄,就是吃龙爪老虎蹄,老爸也能给你弄来。但有一点,儿子你要好好读书,别学你爸,当年念书少,净读差字。瀑布?暴布?哈哈哈,我靠!
暴布拉着包盼盼往下一个景点走去。
72、夜 外
天空挂着一弯月牙。
山路上,一辆行驶着的吉普车。两条光柱将山路照得明晃晃的。
73、夜 内
吉普车里。
丁大亮刹住车,看了看小石和小马。
丁大亮:这么吧,吕二楞偷运矿石应在十点以后,现在八点半,趁这空咱再去跑跑那个事吧。
小石:八个村不都跑完了吗?
丁大亮:南洼村还有一个村民组十多户人家住在南坡,那地方偏僻,我已和协管员联系好了,咱们再到那看看。
小石:嘿嘿,你真是尽职尽责,你那同学真应该好好感谢你呀。
74、夜 外
山路上。两道不时晃动着的车灯光束。
75、夜 外
一农户院中。房头上吊着一盏灯。灯光下,丁大亮瞅着院中的十多个人。协管员给丁大亮摇了摇头。
协管员:咱这一片就住这十多户,这不,每户都来了人。
丁大亮: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事?
群众甲:知道知道,五十万呀,谁不知道?
群众乙:不知谁有这福气呢。
群众丙:这好事咋不让咱碰上呢。
76、夜 内
吉普车里。
小石不时地打着方向盘。
丁大亮望着车外月色下山峦的剪影,然后看了看小石,又看了看小马。
丁大亮:我就奇了怪了。八个村,一个没卯呀,怎么就找不出这个人呢?
小马:也许这个人不在这一片住。
丁大亮:不对!暴布说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拿把镰刀,戴顶草帽,说明他在附近割草。割青草呀?外地的人有跑这里割的吗?
小石:也是。没人认领也许是人家不愿认领。也不对呀,现在这年头,五十万呀,也不符合常理呀?
丁大亮:算了,这个事暂且放下,下面全力以赴把今晚的仗打好!
小石:我们的车不要开进矿区,矿区北边路旁有个被弯,我们把车停在那里,等他们开始装矿石了,我们再过去。
丁大亮:我们是在执法,这样——不大好吧?
小石:不抓他们现行,这个法是不好执的。
77、夜 外
山路上。行驶着的吉普车。
车子在路旁一个拐弯处缓缓停下。
78、夜 外
吕家矿矿区。
淡淡的月色下,吕二楞边打电话边走向料场。
吕二楞:来吧,都10点多了,怕啥?狗?狗都趴窝了!对,几台?五台?好,都来。
79、夜 内
一桑拿间里。
暴布和一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躺在床上,两个小姐在为他们按摩。
暴布:这么点小事让刘总您亲自出马,实在不好意思。
秃顶男人:没办法,等米下锅啊。现在这矿山呀,也是禽流感,一个矿出事,其他矿都跟着倒霉,铝石矿都他娘的给整顿的停完了,谁管工厂的死活?说到底,还是政府官员的帽子要紧呀。
暴布:刘总您尽管放心地享受,几台货车已在路上了。
暴布看着小姐笑了笑。
暴布:要不等会再叫一个?来个双飞?
秃顶男人:别双飞了,没米下锅饿着难受,吃多撑着也不好受呀。
两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80、夜 外
吕家矿矿区。
几台大货车在一台铲车的带领下,开进料场。
吕二楞连忙指挥着装车。
这时,一辆吉普车驶入。
吉普车在几辆大货车旁停住,丁大亮和小石、小马从车上跳下。
小石:二愣子,这回你还有啥好说的?
吕二愣:哟,两位大所长呀!咋,三更半夜不在家睡觉,跑这帮助俺生产呀?
小石:少废话!你先让人把活儿都给我停下!
二愣子:石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的人在我的矿区装我的矿石,你让我停我就停?
小石:你——
丁大亮:二愣子,我们已正告你多次,这些矿石在县整顿办结案前不能动,不能动,你知道你这样做是啥行为吗?
二愣子:哎哟,丁所长,温镇长没给你说吗?县整顿办于主任亲自打的电话呀?
丁大亮静静地盯着吕二愣。
吕二愣:误会,这可能是个误会。这么,我打个电话给你。
吕二楞拿出手机,拨号。
吕二愣:温镇长,对,好,好。
吕二愣将电话递给丁大亮。
吕二愣:给!
丁大亮接过电话。
丁大亮:是,是。温镇,不是说好了吗?整顿办发书面通知,我们放行。
温坐(OS):这个整顿办已经同意了,于副主任打的电话,说是那边企业货要的很急,等米下锅呢。你看是不是先一边放行,一边等书面通知?
丁大亮:这怕不行!仅凭口头一句话,到时怕我们吃不完兜着走。你是领导,这个你比我们清楚。
温坐(OS):那——先这样吧。让吕二愣接电话。
丁大亮将电话递给吕二愣。
吕二愣:暂且停下?这,哦,哦——知道了。
吕二愣挂掉电话,转过头,看着丁大亮等人。
吕二愣:暂且停下?我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这一晚上几千块的铲车费、货车费,谁给我掏?丁所长,要不这样,您抬抬手,给今晚这几台车放行,其他的回头再说,好不好?
丁大亮:不行!放走一车也是违法。
吕二愣(恼羞成怒地):我看你们国土所成心给我做对是不是?那好,今晚我还非把这些矿石拉走不可。
丁大亮悄悄示意小马。小马跨上吉普车。
吕二愣对一装满矿石的货车司机挥了挥手。
吕二愣:哥们,开车!
货车司机发动着车,车子轰隆轰隆地响起来。
小马开着吉普车迎上来,堵在货车三米处的地方。
吕二愣:挪开!不挪?不挪我把吉普车轧个稀巴烂你们信不信?
吕二愣对货车司机吼道:开车!
货车轰隆轰隆地轰鸣着。
丁大亮一个箭步冲到吉普车前。
丁大亮:要轧先从我身上轧过去。
小石也一跃跳在丁大亮身旁。
小石:对!要轧先从我们身上轧过去!
二愣子:轧!轧!轧死人我抵命!
货车轰隆轰隆地缓缓启动,驶出一米、一米半。
丁大亮和小石一动不动地站在吉普车前,盯着驶到眼前的庞然大物。
这时,吕二楞突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气急败坏地给司机挥了下手。
吕二愣:停!他妈的给我停下!
吕二愣把脸转向铲车和几辆货车。
吕二愣:你们他妈的都给我停下!车他妈的都给我卸了!滚蛋!都他妈的给我滚蛋!
吕二愣一厥一厥地离开料场,朝平房走去。
81、夜 外
国土所。院子里。
丁大亮和小石、小马跳下吉普车。
小石:这个吕二楞,还真是个亡命徒。
小马:当时我的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听说他干过黑社会呢。
小石:黑社会咋?不照样败下阵去。
丁大亮:邪不压正啊!这么,今晚这个情况,明早我就向温镇长做一下汇报。
小石:温镇长?
丁大亮:这叫战术,也叫策略,懂吗?
小石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82、晨 外
一个山坡上,棉菊在割青草。她仍然穿着那件花棉袄,一边割一边不时地朝河边的柳林望上一眼。棉菊身旁放着一个筐子,筐子里已装了大半筐青草。
83、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在打电话,小石和小柳边在一旁边整理案卷,边瞅着丁大亮。
84、日 外
山路上。棉菊背着盛满青草的筐子,向山坡下走。
85、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好,好,知道了。
丁大亮收电话。
丁大亮:现场会定于礼拜五开。今天是礼拜二,明天局领导就带人下来督战。矿山那几个案子的卷宗都整好了吧?
小石:只差棉菊这一个的签字了。
丁大亮挠了挠头。
丁大亮:这么,现场会的事,温镇也知道了,吕家矿的事让往后放放。正好,目前咱们集中精力,迎接现场会。小柳你带人上山,各个角落再巡查一遍,小石跟我到棉菊家,把案子了结了。
86、日 外
国土所院子。
小柳、小马和老康跨上两辆摩托车,给丁大亮摆摆手,驶出大门。
丁大亮和小石跨上吉普车。
87、日 内
村道上,行驶着的吉普车内。
丁大亮左手把着吉普车,右手将一叠案卷撂给小石。
丁大亮:你知道吗?我们到这个女人家,不光是要了结案子,关键——
小石:关键还要做做这个看上去傻傻地不可琢磨地女人的思想工作,以防她冷不丁跑到现场会去。
丁大亮:要告诉她,让她到发莽街14号其实是句气话,因为这个事从法律上讲,同国土所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石:还要让她搞搞清楚,让她找证据也是句气话,就别再等她表哥了,因为即使将来打官司,她除了浪费些钱和精力,是不可能赢的。
丁大亮轻轻地“拍”了一下喇叭。
88、日 外
棉菊家。兔圈旁。棉菊将少半筐青草撒向兔圈,然后提起剩下的青草,来到石桌前,坐在石凳上编青草辫子。
可以看到,平房的房檐下,挂满了编好的青草辫子。
房门口。刘东镇弓着腰在一张藤椅上坐着,不时地扫一眼棉菊。
刘东镇:明儿就别再出去了,草不少了,满够兔子过一冬。
棉菊:有几只快下崽了,我想多养一点。
刘东镇:表哥啥时回来?
棉菊:听说明天。
丁大亮和小石走进院子。
棉菊连忙起身给丁大亮和小石让座。
89、日 外
山路上,小柳、小马和老康,边骑着摩托车,边不时梭巡着山中。
90、日 内
一咖啡馆。卡座。
暴布呷了一口咖啡,望着吕二愣。
吕二愣:我正在想办法。
暴布:我已给你说过几次,我这边等米下锅呢。
吕二愣:我也给你说了,我正在想办法!你要这么逼,我也就没招了。
暴布:你——
91、日 外
棉菊家。院中石桌旁。
棉菊突然停下手里编着的青草辫子,愣愣地瞅着小石。
棉菊:啥?不让俺找表哥了?俺表哥明儿就回来了,咋就不让俺找了?
丁大亮忙用眼神制止小石。
丁大亮:不是不是!棉菊呀,不是不让你找了,是你找了也没用,因为从法律上讲,这个事是你从根上就错了,我们也是好意。这么,你先把这个字签了吧,按说罚款是不能代缴的,但目前你家这个情况,算了,我先替你代缴了吧。
棉菊瞅着丁大亮,摇了摇头。
棉菊:不,不,这五十块钱罚款俺会缴的,虽然俺不知道那些石头不让拾,但俺拾了,也算违了法,俺违了法这个钱就该俺出,咋能让您管法的替俺出呢?这几天俺一直想着呢,准备卖两只长毛兔,把钱给您送去。但今天这个字俺先不签,等俺见了表哥,给您送钱的时候再签。
小石:你是说,俺给你讲了这么多等于白讲,这个事你还要再说下去?
棉菊:咋能不说了?当初俺找您,您让俺找证据,俺听您的话,上了县城,那里的人也让俺找证据,俺还听话,俺找。明儿俺表哥就要回来了,事情咋能说不说就不说了呢?
棉菊忽然冲着小石笑了笑。
棉菊:俺不找,俺男人的腰伤咋办呢?
小石:够了。你别绕弯弯了,你绕来绕去不就是为了钱吗?今天我给你说实话,你等你表哥找那证据都是枉然,因为就没有啥证据好找,最终你不会得到一分钱的。哎,对了,说到钱,我倒想起个办法。
小石也冲棉菊笑了笑。
小石:你听说了那个事没有?
棉菊:哪个?
小石:那个五十万赏金的事。
棉菊停下手中编着的草编子,愣愣地看着小石。
小石:有个千万富翁,他的宝贝儿子游泳时掉进了河里,被一个人救了,这个千万富翁现在出五十万元在找这个人。你呀,与其这个样子地找来找去,不如去找找那个千万富翁。
棉菊:俺去找他干啥?就是俺捞了他的儿子,俺也不会去找他的,五十万,他出的钱也太多了,他要出个三千两千的,俺说不准还会去找他。
小石朝丁大亮眨了下眼睛,嘿嘿地笑起来。
小石:你是说您捞了他的儿子?你是说您不愿要那五十万?你是说您愿要个三千两千的也不愿要那五十万?
棉菊:是又怎么样?
小石撇起嘴,拍了几下巴掌。
小石:好好,我没说怎么样,我是说太好了。我想得把那个千万富翁叫来了,让他再带个记者来。哎,对了,是您男人救得人吧?
小石瞅了一眼在平房前躺椅里的刘东镇。
小石:得让记者好好宣传宣传你们的事迹,你们的事迹太感人了,你们的事迹一点也不比当年的雷峰差,雷峰帮了那么多的人,把帮出去的钱串到一起也没有五十万,恐怕连五万也没有。
棉菊突然将手里的草辫子掼在地上。
棉菊:你不相信那个孩子是俺救的?
小石:相信相信,不相信哪会让记者来宣传您呢?可我想问问,你们真得是因为那五十万太多,不愿去拿吗?是不愿呀是不敢?不愿你对我们说一声,我们帮你拿去。
棉菊“忽”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棉菊:你还别激俺,本来俺不想把这事说出去,今儿您把话说到这里了,俺怕不说不中了,不说您会想俺是蒙人骗人的。今天给您说实话,那孩子还就是俺男人捞上来的。
92(闪回)
日 外
洛河岸边。茂密的柳林。一块荒坡上,刘东镇戴着草帽,手拿一把镰刀在割青草,他身旁搁着一只框子。突然,一阵“救人那”“救人那”的呼喊声从河岸边传来。
刘东镇直起腰,竖着耳朵听了听。他拿着镰刀,迅速穿过柳林,奔向河岸边。
脸色煞白的周冬冬望着刘东镇,张着嘴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缓缓的河流。河面上,有一片紊乱的涟漪。
刘东镇扔掉镰刀,除掉草帽和衣裤,跳入水中。
河面上,刘东镇冒出脑袋,又钻进水中。
刘东镇拖着包盼盼冒出水面,向岸边游来。(闪回完)
93、日 外
棉菊家院子。
棉菊把掼在脚下的青草往一起拢了拢。
棉菊:当时俺救人也没想着要钱,俺觉得这事搁谁谁也该救。你说,看到人掉进河里,搁你你能不救吗?救人是为钱吗?再说,他给的也太多了,一个人的命咋能值五十万呢?
棉菊瞅着小石。小石瞅了眼丁大亮,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棉菊,不停地嘿嘿笑着
棉菊:您还不信?
棉菊走到房檐下,将墙上挂着的一把镰刀和一顶草帽取下来,然后走到小石跟前。棉菊将镰刀和草帽晃了晃。
棉菊:俺男人捞人的那个后晌拿的就是这把镰刀,戴的就是这顶草帽,不信您问问俺男人。
94、日 内
咖啡馆。卡座。
吕二愣呷了一口咖啡,望着暴布。
吕二愣:怪只怪你那个同学。我靠,我不要命,他比我还不要命。
暴布:丁大亮?
95、日 外
棉菊家。院子里。
丁大亮和小石一起看向刘东镇。
歪在藤椅里的刘东镇突然坐直了身子。
刘东镇:俺棉菊说得都是真的,那个孩子是俺捞上来的,俺捞上来后在他脊背上拍了三巴掌,见他醒了俺就走了。俺还要割草,耽搁不起那工夫。
小石忽然停住了笑。
刘东镇:您还不信俺还管给您说,那个孩子屁股靠上一点的地方有俩痦子,那痦子挺大,象俩大土鳖。
老丁和小石发愣的脸。
老丁拿出手机,拨号。
96、日 内
咖啡馆。卡座。
吕二愣:不是他是谁!
暴布手机响。
暴布嘿嘿一笑。
暴布:真邪,说谁谁到。
暴布接电话。
暴布:你好啊,丁大所长。
丁大亮(OS):暴布,我问你,你儿子的屁股靠上一点是不是有两个痦子?
暴布:是呀。
丁大亮(OS):好,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暴布:找到了?
丁大亮(OS):对!他就在我身边。
暴布:我靠!现在才找到,我前天就找到了。
97、日 外
棉菊家。院子里。
丁大亮:前天?是谁?那是假的!
暴布(OS):假的?老同学,现在除了亲娘老子是真的,哪还有真的呀?
丁大亮看着刘东镇愣了下。
丁大亮:我想知道救你儿子的人是谁?
暴布(OS):好吧,这个可以告诉你,不是人,是佛,一尊黄佛。
丁大亮:你他妈的听谁说的?
暴布:这个也可以告诉你,寺院的高僧。
丁大亮:胡诌八扯!暴布,我告诉你,我这里有一个人,他知道你儿子的屁股靠上一点有两个痦子,象土鳖一样大的大痦子。
暴布(OS):知道的人多了,我儿子经常洗澡,也经常游泳。
丁大亮:暴布,你他妈的是不是在发神经?你是不是找不到那个人把神经给搞出问题了?你笑什么笑?这个人真的是救你儿子的那个人!
98、日 内
咖啡馆。卡座。
暴布:老同学,谢谢你,这个事让你费心了。不过,我已把那五十万捐出去了。
丁大亮:(OS)啥?捐出去了?捐给谁了?
暴布:寺院。哈哈哈。
暴布挂掉电话。
暴布瞅着吕二愣。
暴布:现在呀,宁可信神,也不信人!
99、日 外
棉菊家。
老丁愣愣地瞅着手机。
丁大亮:真他妈的,见鬼了!
100、日 外
棉菊家门口。
丁大亮和小石匆匆上了吉普车。
丁大亮:这个王八蛋的暴布,我要见他。
小石:现在呀,见鬼的事多了,见怪不怪。
吉普车开动,疾驶而去。
101、日 外
村路上,吕日和吕能胳膊下夹着黑皮包走来。
吕日和吕能在棉菊家门口停下。
吕日:就是这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门。
102、日 内
所长办公室。
小石在整理案卷。丁大亮在打电话。
丁大亮:不管你捐给谁,我都要见你一面。对!好,我可以等你。
丁大亮气呼呼地挂掉电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103、日 外
棉菊家。院中。
吕日、吕能和棉菊在石桌旁坐着。
棉菊:你们帮俺?
吕日:对!我们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不顾群众死活的执法者。因为你们国土所人家摔伤了腰,你们说不管就不管了?
棉菊:他们说让俺找证据。
吕能:这是借口。有说理的地方不让你去,骗你跑来跑去地净跑冤枉路。
棉菊:哪是说理的地方?
吕日:上访呀?你可以把你的事写成材料,送到上边去。
棉菊:写材料?俺认字不多。
吕能:这么,我也是听说了这事,挺气愤,已帮你把材料写好了。
棉菊:帮我写好了?
吕能:对!诺,你只要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了。
吕能将几页纸张摊在棉菊面前,用指头点着。
棉菊摊开纸张,瞅了几眼,苦笑着摇摇头。
棉菊:俺认字不多。
吕能:不用看了,上面写得都是对你男人有利的话,你签个字,我们替你送上去。
棉菊:谢谢您了,你们真是好人啊。
棉菊在纸上签下名字。
吕日:不用谢,我们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两天上边可能就找你谈话,你可要随叫随到哦。
棉菊:那是,您这都是为俺好嘛。
吕能:记着,你是上访人,上边要问你的话,都在这上面写着。到时不管问你啥,你只管答是,其他不要多说,这样,你男人看伤的钱就能拿到手了。
棉菊:只要能给俺男人看伤,您叫俺咋俺就咋。
吕日和吕能对视了一眼,相互笑了笑。
104、日 外
村路上。
吕日和吕能边走边说着话。
吕能:我咋觉得吕二老板这个主意不行,信访局?信访局的人就恁听咱的?
吕日:吕二老板一个哥们在信访局当科长,专管这个的。
吕能:可事实毕竟是事实,通过上访,凭嘴说说,就能给丁大亮定罪?再说信访局有多大能耐,能把一个国土所长扳倒?
吕日:信访局怎么啦?一票否决!如果真能把这事弄成真的,转县领导一批,再转到纪检委,就有他丁大亮好看的了。退一步说,即使弄不成,也窝囊窝囊他,出出吕二老板心里的恶气。
吕能:那不把信访局那哥们给吭了?
吕日:他?吕二老板的哥们,能是省油的灯?核实调解信访件,是职责权限范围,一句话就打发了。
105、日 内
一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丁大亮和暴布在争论着什么。丁大亮满脸怒气,推开暴布递给他的一杯茶。
丁大亮:矿石的事咱今天不再说了,咱只说那个事,你说你是信我呀还是信那个算卦老头。
暴布:我也想信你,可我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事。对了,你是说那一家还很穷吧?就是不穷,到手的五十万,咋不来拿?傻呀?
丁大亮:是!开始我也不相信,可天底下还真就有这样的人!这么,很简单,你带上你那宝贝儿子,到人家家里认一认,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暴布愣怔了一下。
丁大亮:上面领导快要到了,我得赶快走。老同学,临走给你撇句话,别看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有些地方还真是不如一个老农民啊。
暴布望着匆匆出门的丁大亮,眼神有些迷离。
106、日 外
国土所。院子里。
丁大亮陪着谢局长等三人查看《矿山利用规划图》《探采矿办理申请程序》等十多块上墙版面。
107、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陪谢局长等看档案材料。
丁大亮:这是这两年查处的矿山案宗。
谢局长点点头。
108、日 外
山中。山路上,行驶着的吉普车和一辆小车。
109、日 内
小车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丁大亮在向后排谢局长等介绍情况。
丁大亮:这是南山,山上有铝土矿18个,经过资源整合和矿山整顿,目前剩下10个,按照整顿后的新标准,其中有3家因五证不全被叫停。
车辆在山腰一个空旷地带停下。几个人下车。
丁大亮手指着附近几家矿山。
丁大亮:诺,主要集中在这一带。
丁大亮的手机响。
丁大亮: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丁大亮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丁大亮:信访局的人?啥事?我正陪领导查看矿山呢。嗯,嗯,那好,我看看吧。
丁大亮回到谢局长等人跟前。
丁大亮:谢局长,矿山大致情况就这样。县信访局来了两个人,要我回去。
小石:信访局?找你干啥?
丁大亮摇了摇头。
谢局长:可能还是现场会的事,信访局负责上访这一块。你回吧,陪兄弟单位要紧。
丁大亮:好!
110、日 外
山路上。疾驶着的吉普车。
111、日 外
国土所。
院中站着一群人。
112、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信访局胡正和一女工作人员在同丁大亮谈话。
胡正:丁所长,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是这么回事,我们接到一个妇女的上访信,告你粗暴执法,弄伤了人家的腰,还不过问,不赔偿,哄着人家到处乱跑着找证据。领导呢,让我们下来核实一下。
丁大亮的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
丁大亮:扯淡!纯属诬陷!
胡正:丁所长,不要激动嘛。诺,这是上访材料,你自己看吧。
胡正将一叠材料撂到丁大亮面前。
丁大亮看着材料,脸色越来越难看。
丁大亮 “啪”地拍了一下材料。
丁大亮:无稽之谈!我现在很忙,正在山上——
女工作人员:知道开现场会,所以我们才跑到你这里。这个事嘛,也是现场会的一个隐患,希望你能配合。
丁大亮:好吧,我把事情的真实情况说给你们。
113、日 外
村路上。吕日和吕能同棉菊边走边交谈着。
吕日:和你说的话都记着吧?上边不管问你啥,你只答是就行了。对了,你还要说,那天事情发生时,我俩正好路过,我俩是证人。
棉菊茫然地看着吕日和吕能。
吕能:千万记着,如果你不这样说,国土所就不会管你男人的腰伤,这笔钱就飞了。
棉菊点了点头。
114、日 内
所长办公室。
丁大亮望着胡正和女工作人员。
丁大亮: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胡正:好吧,是不是真实,当事人马上就到,你们当面说吧。
115、日 外
国土所。
吕日和吕能带着棉菊走进院子。
吕日指了指所长办公室。
吕日:记着那话。你进去吧,等会我们也进去。
116、日 内
所长办公室。
棉菊看着胡正和女工作人员,坐在一张椅子上。
坐在里屋的丁大亮愠怒地看了棉菊一眼。
胡正:你叫棉菊?
棉菊:是。
胡正:你男人的腰,是因为国土所才摔伤的?
棉菊:是。
胡正:国土所至今没有给你半点补偿,还让你到处跑着找证据?
棉菊:是。
胡正:在现场,国土所要没收你们的三轮车,你男人不让,他们就将你男人推倒在地,把腰摔了,是不是?
棉菊:推俺男人?
胡正:是呀!
胡正将桌上的一叠材料拿起。
胡正:这可是你的上访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们不光推到了你男人,所长丁大亮还踹了你男人一脚。
棉菊迷茫地看着胡正,又扭头往院子看了一眼,没有接话。
里屋。丁大亮看着外屋,攥紧了拳头。
胡正:听说现场还有两个证人?
这时候,吕日和吕能闯了进来。
吕日:不错!当时我俩正好路过,看到了这个情况。
吕能:棉菊,别怕,有啥说啥,我俩可以给你作证。
里屋。丁大亮锁着眉头,冷冷地看着外面。
胡正:听说你家目前生活很拮据,男人伤着腰在家躺着,没钱看,你儿子辍学跟人打工去了。你儿子才14岁呀,这么小的孩子,咋能承担起这么重的苦难呢?
棉菊两手突然捂起脸,轻轻地抽泣起来。
棉菊:我的儿呀!
这时,院子里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进来:
执法者随便打人,什么玩意!
国土所啥话别说,先拿钱给人家看腰吧。
应该追究打人者的责任。
告!去县政府告他们!
胡正:棉菊同志,我们要核实一下,不要怕,有啥讲啥,政府给你做主。
棉菊慢慢松开捂着脸的手,擦了把泪。
棉菊:人不能坏良心,他们就是不赔俺钱,俺也不能说瞎话。实话说吧,这信不是俺写的。
吕日:你——咋说话呢,不想要你的钱了?
棉菊:俺想要钱,俺也要良心。那天,人家没有推俺,也没有打俺,是俺男人看到了吉普车,自个从大石头上掉下来的。人家也没有不管俺,人家当时就把俺男人送到了医院,还帮俺垫了住院费。
里屋的丁大亮定定地看着棉菊。
棉菊:前几天,人家国土所看俺可怜,还给俺捐了一千六百块钱,一袋面,一袋米,一壶油,七件衣服。国土所要俺找证据,律师也让俺找证据,等明天俺找到了证据,俺再给国土所说钱的事。您让俺有啥说啥,俺说完了。
吕日:不是这样,你记错了吧?
棉菊(突然大声地):就是这样!我从不说一句瞎话!
吕日给吕能对视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117、日 外
国土所。院子里。
吕日向院中的人挥了挥手,人群散去。
吕日又看了一眼所长办公室。
吕日:我靠!
118、日 外
国土所。院子里。
丁大亮送棉菊出大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
棉菊:俺明儿就卖长毛兔,等俺找了表哥,就把那罚款给您送来。
丁大亮:暴布那边,我会尽快找他的。
棉菊:不用!那钱给俺俺也不要!
镇街上,棉菊渐渐远去的背影。
丁大亮若有所思的脸。
一辆豪华车驶来。暴布从车上跳下。
暴布:老同学,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人,惭愧惭愧,我真是长了见识了。
丁大亮:去过了?
暴布点了点头。
暴布:那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放心,就冲他们这样的品行,他们家的事往后我包了。我也想了,钱算个啥,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钱就算个那——
暴布伸开手刚要比划,被丁大亮一把攥住。
丁大亮:你小子,总算想开了。
119、日 外
连绵起伏的邙山。
山路上,一辆向上疾驶着的吉普车。
(剧终)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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