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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之局

来源:作者:聂孝忠时间:2014-05-27热度:0

            烂柯之局
                        小说/聂孝忠

    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与围棋有缘: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站在很高很高的空中,鸟瞰大地,她发现整个大地就是一个大棋盘,大江大河就是这个棋盘的横格和竖格;而一座座大山就是这个棋盘上的一个个棋子,青青苍山是黑子,皑皑雪山是白子。这整个天下不就是一盘棋了么?正在她惊异的时候,她的儿子出生了。她想:在生儿子的时候梦见了那么大的围棋,她儿子的一生一定与围棋分不开了,干脆就叫棋生吧。
  小棋生天资聪慧,特别是对围棋的悟性更是无人能比。在他六七岁的时候,看见村子里的人下围棋,他就站在旁边看,一声不吱,细心琢磨,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几天之后,他就可以和别人下棋了。先是水平较低的和他下,几盘棋之后,就不是他的对手了。接着找水平稍高一些的和他对弈,也是几盘之后,再想赢他也不可能了。于是再找更高的,也一样,几个回合之后,也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就这样,几个月之后,他已经是村子里的高手了。
  却说棋生待的这个村,是个几百户人家的大村,村中最大的一个家族姓黑,占村中人口的大多数。离本村十几里的地方也有一个大村,那里的多数人姓白。这黑白两姓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也不知与围棋有没有关系,却与围棋的黑白两子暗相契合。也许是天朝的两个棋士获罪之后来这里隐姓埋名,改成这两个姓的。这两个村的人们也真没枉了这黑白二姓,他们闲暇之时,不分老少,都爱下棋。两个村之间,也经常进行棋艺交流,有时是两村棋王之间的争霸赛,有时是两村各选“五虎上将”进行的擂台赛,也有时双方各派“八大金刚”进行对位赛。两村之间,虽是棋艺竞争,却很讲一个“和”字,每次赛后,都要复盘,互相拆着解着,共同提高棋艺。每有妙手出现,大家都齐声喝彩。无论在哪个村子进行比赛,都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摆下薄酒素菜,大家把酒言欢,畅叙围棋之妙,交往之趣。在这样的环境下,小棋生的棋艺更是突飞猛进,在他十二三的时候,已然成了本村的棋坛霸主。又经历几番两村争霸之后,他已成了两村的棋王,再无人能与之匹敌了。
  小棋生的棋已经很高了,可他越高越觉得他不解的东西更多了,他更感到了围棋的奥妙无穷、变化万千。为了不断提高棋艺,他多方打探围棋高手,一旦听说哪有高人,不管路途多远都去寻访。古时交通闭塞,讯息不灵,几百里内,他再也寻不到围棋高手了。没办法,他只能在闲暇之时,自拆自解,苦心琢磨了。
  初秋的一天,棋生进山砍柴。他腰扎捆柴绳,掖着砍柴斧,肩扛一根柴担,溜溜达达地向山里走去。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棋生的心情也很不错,他一边观山看景,一边信步闲游。这一带进山的路他都很熟悉,即使闭上眼睛走,也差不了哪去。可走着走着,他突然愣住了,他发现左边紧贴着山根又有了一条新的小路!真奇怪了,他不会记错,以前绝没有这条路!他犹豫片刻,心想:好啊,你有了新路,我正好去看一看,探个究竟,也许还能长长见识呢。没走多远,他发现这条路确实头一次来,而且这路上的景致有如仙境一般,他长这么大,也去过了很多地方,还是头一次看见。但见山间古木参天,荫翳蔽日;路边偶见奇花异草,芳菲阵阵,俏丽莫名;身边沟壑,流水潺潺,石上流泉,清澈见底。走着走着,小路已有几分陡峭,在拐弯和险要之处,有一些石阶。这些石阶年深日久,也不知是人工铺就的还是天造地设的,人踏上去,稳稳实实。忽见前方路边有一块大青石,有一丈来高,两丈来宽,上面似有几个大字。棋生凑到近前,仔细观看,原来是“棋盘山”三个大字。棋生心里又疑惑了一回,暗想: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所见皆以前所未见,颇感神奇,这“棋盘山”定是与棋有关了。想罢,他脚下的步子渐渐地加快了。
  偶一抬头,只见前方有几十级台阶,台阶之上有一座凉亭,那凉亭飞脊翘檐的,跟画的一样。棋生加快脚步,噔噔噔一口气上了台阶,来到了凉亭近前,见有两个老者正在下棋。两位老者都仙风道骨的,他们时而拈须沉思,时而微微颔首:左边的这位,额头阔大,剑眉长眼,方脸阔腮,半短胡须;右边的这位,高耸额头,短眉圆眼,窄脸细腮,长须飘飘。棋生心中暗忖:自己长这么大,也去过了好多地方,哪里见得过这等人物,今天果然是见到神仙了!两位神仙的心思都在棋上,知道有人来了,却都不动声色,谁也没看他一眼,也不搭话。棋生见两位仙人都不吱声,就凑到近前,这才看清是石凳、石桌、石盘,棋子也是石头的,却黑白分明,晶莹如玉。只见棋盘的两边有两行小字,左边是:棋中日月长;右边是:盘上乾坤大。棋生回手把他的柴担靠在一棵手腕粗的小树上,又把他的柴斧放在地上,这才蹲下身子,开始认认真真地看起棋来。 
  打眼一看,棋局序盘已过,中盘刚开,边边角角已经基本定形;中原一带,棋子疏疏淡淡,还会有很多变化发生。有两个角的棋形,曾经见过;另两个角的棋形,从未见过,想了好一阵,也不知怎么走成这样的。其中的一个角,黑白两块棋犬牙交错地纠缠在一起,看得出来,当初两块棋绞杀的非常激烈,一定是经历了一番殊死地搏斗,形成了三个劫,交替循环,就局部而言,双方已成“共活”之势,谁也吃不掉谁了。唉,这一番争斗,也不知两位神仙用了多长时间?他又把眼睛移向棋盘的右边,发现有老大一片黑棋,已经被白棋团团包围,被困于十分凶险之地,已无生的可能,只是还有一个单劫,还能把这块棋连回大本营。这可是一个“塌天”的大劫啊,如果此时白棋把这个劫一提,然后来个“万劫不应”,这盘棋不就此结束了吗!这么明显的棋,神仙怎么会看不见呢?嗐,熟话说,神仙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也许是一时疏忽了?不会的,我再好好看看。他发现这块棋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尾巴的末端紧挨着棋盘边的一线上,也有一个劫,通过这个劫,白棋可以从一线“渡过”到安全地带。这样,两个劫就形成了一个“摇头劫”,你提那个,我提这个;你接那边,我接这边,这块棋也就相安无事了。此时,棋局已经来到了棋盘的左边,也是棋盘上的最后一片开阔之地了。只见两位仙人你来我往,你一招来,我一招去,就像双方用手进行交谈,看似着着含而不露,却彼此明白每一手的意思。棋势已呈波诡云谲之态,一时间,暗流涌动,险象环生,如若一着不慎,必会满盘皆输。突然,险情还是发生了!只见有两小块黑棋,已成被白子“征吃”之形。棋生见了,心中暗急,虽苦思冥想却并无良策。若无应手,棋局就将戛然而止了。宽额的仙人在苦苦沉思,眉头紧锁,好一段时间没有应手;长须的仙人轻捋胡须,面有得意之色。
  时间仿佛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见宽额仙人轻轻拈起一枚棋子,稳稳地放在了一处开阔之地。高额仙人见了,沉思片刻,即面露赞许之色,频频颔首。棋生见了,先是未解其意,几经琢磨,忽恍然大悟,心中暗赞:这手棋太妙了!妙极了!“一子解双征”啊,也就是来了一支援军解了两路重围。棋生今日可真开了眼界了。
  此后,棋局进入了收官阶段,看似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其间也有很多官子的妙手,让棋生获益匪浅。这时,长须仙人从袖中拿出三颗红豆,每人一颗;两位仙人都把红豆放入口中,慢慢吃了;棋生接过红豆,见其状如小枣,润泽如脂,放入口中未待嚼时已经化了,无核,其味鲜美莫名。入腹之后,但觉有一股特殊之气沿着经脉通遍全身,恍惚之间,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飘飘然似有半仙之体······待其沉静下来,睁眼看时,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只见一片山林,棋、盘、凳、桌、神仙、凉亭都不见了。
  棋生忽然想到,自己是来砍柴的,这一看棋,耽搁了好多时光。赶紧找他的柴斧,只见到了一只锈迹斑斑的斧头还在那里,斧柄已经不见了。仔细观瞧,这才看到了斧柄朽烂之后剩下的残渣;棋生看着那些残渣,心里叹息了一番:一把坚硬的斧柄朽烂成这样,这得需要多长时间呢?又回身找他的柴担时,哪里还有了,只见他靠柴担的手腕粗的小树,已有两臂合围之粗了。棋生又叹息了一回,心中暗想,真是“棋中日月长”啊,人沉浸在棋中,饥渴皆忘,不觉时间之飞逝,看这光景,这一盘棋,自己觉得不过才几个时辰,可这时间似已过去一二百年了。罢了,罢了,柴也不用砍了,家也不必回了,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若再回到村中,早已物是人非了,你还能认识谁呢?满村的人谁又能认识你呢?纵使回到村中,也定无安身之地了。还是进山吧,他知道,山里一定有许多神仙,神仙们下的棋那一定是高深莫测、精彩万分,我何不去长长见识呢。来时曾见有“棋盘山”,这山中必有更大的棋盘,更美妙的棋局,我正好去寻觅寻觅。想到这里,棋生决然地向山中走去······
  
  据民间传说,棋生进山之后真的成了神仙,并在仙界苦修对弈之道,棋艺精进,被玉皇大帝封为“乐棋大仙”,掌管天下围棋之事。
     






                                                              2014,3,3


单位 黑龙江省有色金属地质勘查707队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