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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红了

来源:作者:wubin时间:2014-04-29热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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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季节,黄土高原的酷暑刚刚过。阿文已经从运城回来了,揣着两百元钱,那是他一个多月辛苦的收获,他要在家等待自己的大学通知书。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
    就如同乡亲等待的收获,阿文的父母终于接到了远方大学的通知书。父母格外高兴,终于自己的儿子实现了梦想。他们也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多少出息,而且远离他们,但孩子的梦想就是在远方。
    当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送到家的时候,阿文不在家,他和朋友在临晋中学等待着通知书。老实的父母塞给了邮递员十元,他们只想把这种喜气蔓延给自己认识的人,即使和自己刚说了几句话的镇邮递员。
    直到夜刚黑下来,阿文回到了家。父母把成都地质大学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交给了他。阿文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这个沉默的黄土高原的后生在自己的房间甚至哭出了声,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就是一年的补习生活,已经让他够郁闷的了,此刻他要拉开情感的大幕,唱一曲吼一通哭一声,反正要痛痛快快享受这幸福的一刻。
    当他知道自己分数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自豪离开这片黄土地了。虽然阿文喜欢这片黄土地,但他不想留下来。祖辈的辛苦已经让他懂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是多么的不易。去年自己没有考上大学,已经让父母够难堪的了。父母供养自己读书已经是很不易的了,当自己倔强要继续复读时,父亲脸色很难看,简直无法让自己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对于这个苦难的家庭,继续读书就意味着继续困难,更何况阿文还是一个劳动力呢?父母只是在想,阿文不读书了,就可以经营地里的庄稼,挣钱修房子,然后就留在了他们的身边。阿文还是去复读了,他找了自己的镇上的高中同学从银行贷了200元,而且自己假期也在临近的城里打工。他不希望从家里拿钱,再增加父母的负担,一个黄土地上男子汉现在就该勇于承担一切了。
    还好,老天给了阿文一个满意的答复,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学在向自己招手了。
    第二天,阿文起的很早,他要到地里帮助父母干活,要在离开家之前为父母多做点事。就到村边的苹果地里吧,因为果树还很小,还间套种着西瓜,这可是一家人今年所有的经济来源。他要替父母守护希望,父母一大早推车去卖西瓜去了。
    岚边有棵柿子树,那是阿文秋季的最爱,他喜欢一个人躲在树上,一方面是为了乘凉,一方面寻找可以安慰自己肚子的红柿子。虽然黄土高原岚的酸枣最多,但那诱人的色彩只能暂时安慰自己的肚皮,但它是帮助消化的,当你离开没多远,就感到更加饥饿了。酸枣树和柿子树一样,长在贫瘠的岚边。酸枣不被任何人管,即使在别人家的岚边。只有酸枣这种常见的灌木,被列为大自然赐予大家所共有的食品,可以随意摘,随意吃。但红红的柿子对阿文更加有诱惑力,那是寄托着他深深的情感。
    但柿子现在还没有熟,只有等待!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阿文努力地呼吸着,他第一次感觉,黄土高原真好。
    “阿文,到地里了。”
    从地头走过的邻居增娃打这招呼,他还不知道阿文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
    “哥,你也去地里”增娃比阿文大几岁,这个村也只有和他最熟,就应和着。
    “吃了没?”由于贫穷,大家都这样问候着,阿文是最讨厌这样的见面问候,但都是乡亲。
    “还早吗?他们出去卖瓜了”黄土高原的的农村,一天吃两次饭,早上十点左右第一餐,午饭要到下午三四点。
    “还出去做工吗?”
    “去,你也出去吗?”去年阿文就是和增娃哥在镇上的建筑工地干了一个多月,挣了八十多元前,但到自己补习的时候,同村的包工头还没有给他结账,到现在还差五十元前,说着都来气。
    “你不休息休息,刚考完试”
    “已经休息十几一个多月天,好了”增娃其实知道回村十多天了,他们是邻居,而且地几乎都挨着,他并不知道阿文已经在运城干了一个月的活,他只知道阿文刚回到了村上。
    “如果有活,我喊你”增娃憨厚笑着说。
    “甚好,哥”
    “我到枣花岚地里去,你看瓜吧!”
    增娃骑着洋马远去了,阿文感到很失落,呆呆望着地头瓜棚旁边那个圆圆的小西瓜,目光中感觉到它在长大,似乎明天就可以熟了,可以摘下来卖钱换粮食了。
    在1992年,黄土高原农村的生活还不富裕,辛勤的劳动换来微薄的收获。
    “哥,您都来地里了”不知什么时候,弟弟也来到了地里,心神不定的阿文没有察觉到。
    “一大早就来了”
    阿文望着弟弟,他知道只有自己去成都读大学,弟弟迟早是不能完成自己的学业了。可怜的父母依靠辛苦的劳作,是不足以同事供养两个读书的孩子,更何况一个大学生。
    “爸妈又去卖西瓜了吗?”
    “嗯”弟弟其实明知故问,因为昨天下午已经摘了一车西瓜,要拉出去卖,晚上父母都告诉他们哥俩了。
    “我去把那边的草拔了,瓜地里的草长得有点多了”弟弟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劳动。
    父母经常说弟弟喜欢到地里去,阿文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不喜欢农活,就喜欢读书。爷爷更是说阿文肯定是哥读书的料,因为他看到阿文有一天读书竟读了一个晚上,煤油都燃去了一般。其实啊,阿文心里明白,自己看书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有吹灭煤油灯。但这在村里被传为了佳话,都说阿文一定是考大学的料。
    “去吧,我拔这边的吧!”
    其实阿文哪里有心思做事,他总在想自己将如何去学校报到,因为学杂费将是他目前最大的困难。父母虽然没说,但自己心里明白,那是这个家庭短暂喜悦后面临的棘手的困难。录取通知书要带费用是约两千元钱,还有三十斤的全国粮票。
                                                              2
    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太阳在头顶直烤着,干涸的黄土地裂着道道口子,阿文感到头皮发麻,肚子也感到饿了。
    父母到外村卖西瓜该回来了。阿文这样想着,就向家的方向走去。的确,知道阿文拿到通知书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家看到阿文只是简单问候着,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主要因为阿文经常不在村里。
    走到家门口,门上依然挂着铁锁。父母卖瓜还没回来,虽然自己以有钥匙可以打开们,但他突然想去村中的池塘游一次泳。
    天气太热了!
    阿文这样想着,不由自主来到村中的大池塘。有几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已经纵横在水塘里了。
    跳进池塘,阿文有着别样的感觉,似乎生活在这里改变了问道,让人无比畅快。这个“农业学大寨”依靠全村人修建起来的饮水工程,现在靠雨水形成维持着它的生命,在极度干旱的情况下,要靠村上的深井来补充水源。
    在水里和村上的小青年打着招呼,其实阿文对村上的年轻人并不熟悉,常年在外读书,沉默寡言,已经把自己置身域村外了。熟悉自己同龄的十几个年轻人,他们已经转换了角色,成为家里主要的劳动力,忙碌在地里。游泳阿文是几年前学会的,好像是初中毕业那年,和村上的几个伙伴背着父母来到邻村地里的池塘,不一会就会了。所以他总是在想,如果自己考大学能像游泳这样顺利该多好。
    在水里游了一会儿,红斌、小军、国平就来了,这是他们高中一起读书的同龄兄弟,只是红斌和小军没有复读,直接回了村里。而国平和自己一起到临晋高中复读了。就这样,几个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的兄弟,又默默走到了一起。
    “怎们样,通知书下来了吗?”早就知道阿文今年的成绩,而且上了分数线,所以大家都只在问他被那所学校录取。国平也考的不错,也过了线。
    “下了,成都的一所地质学校。”阿文回答到。
    “终于可以放下信心了”红斌羡慕地看着他。
    此刻阿文压抑着喜悦,大家是在孙吉中学患难与共的同村朋友,自己的一点成功不能搅乱大家纯真的情感,疏远那份浓浓的情谊。
    “国平,你的呢?”阿文努力转移着话题。
    “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
    “快了,会下来的”
    这小小的池塘,成了他们交流感情的地方。在早晨在下午大家将帮助自己的家人忙地里的活。
    夏日的酷热终于消退了,池塘是他们欢乐的海洋。又来了十几哥小伙子,跳进了池塘,没有比此刻给为高兴的了。
    阿文独自游了一大圈,来到小军他们身边。没有注意到,刚民、建宏他们都来了,恭喜阿文也弥漫了整个池塘。刚民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但又失利了。
    真不想让朋友伤心,在自己成功的时候。黄土高原养育了这些淳朴的后生,时刻想着大家。
    阿文的游泳技术并不高,只是沉不下水,他的这种游泳方式大家叫“狗刨”。反正就是这样,在黄土高原水急缺的情况下,家里人是不会让游泳的,生怕可怕的水吞没了自己的孩子。其实,他们就住在黄河的塬上,下去十多公里就是湍急的黄河水,但大家都没有在黄河水中游过泳。
    回家吃饭了,也许母亲他们回来了。欢乐总属于黄土高原上这些快乐的人们,即使是短暂的谈笑。和朋友们分开,阿文真想独自呆会儿,这是属于自己的时光,属于自己独自享有的美好时光。巷子变得宽敞多了,心情变得敞亮多了,虽然到处还是黄土矮墙,还是坑坑洼洼的街巷。
    虽然这个时间是村上最热的时候,坐在家里乘凉的时候,可炎热的天挡不住农人的劳作,一年又一年。他们有的已经去田里了,打理着棉花和玉米。村上早几年种上苹果树的,已经硕果累累,青苹果招人眼球。刚民家就是村上最早种苹果的一家,家里的条件好多了。这就是程樊村,一个黄河岸边,一个山窝窝的穷村。大雨遭受着涝灾,旱季黄土地遭受着无水的干渴。
    回到了家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纷杂的思绪。弟弟还没有从地里回来了,这时阿文才想起离开地的时候没有给弟弟打上招呼,只有吃了饭换弟弟回来。父母已经卖瓜回来了,太阳晒着他们黑黑的脸,父亲也是沉默寡言。但此时的气氛变得不是很凝重了,因为阿文的理想实现了,全家人都在替他高兴。
    而这个家庭将面临怎样痛苦和艰难的选择!
    “今天净换了粮食”老父亲来在惦记着他卖西瓜的所获,但阿文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小麦也可以卖出去的”母亲边烧着火边应答着,火苗照着她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渗着汗珠子。毛巾搭在她的肩上,随时揩去即将滴下的汗水。
    面条很快盛了上来,是阿文最喜欢吃的凉面。此刻,面条在阿文的眼里是多好的美食。他最喜欢看面条在锅里翻腾,然后舒展地浮在水面上,像需要休息的孩童。然后母亲慢慢把他们捞上来,放在凉开水中,把它们变得透心凉。重新被盛在大盆里,黄亮的熟清油洒浇在上面,用筷子拌匀,使他们不易黏在一起。拌好的面被分在一个个碗里,在重新放上各种调味品,就出来一碗碗诱人的凉面。
    这是黄土高原绝妙的美味,在这个年代物资还不很丰富的时代,是多么稀有的食品。
    阿文很快就吃了两碗,他要到地里换弟弟回来吃饭。瓜地里还是要留人看守的,全家就是这样默契地配合着。
重新来到地里,弟弟在瓜棚里睡着了,阿文喊醒了他。催他回去吃饭。远处弟弟劳作的那块地,已经被除去了杂草,露出了圆圆的西瓜,和延伸的瓜蔓,骄傲地仰视着太阳,似乎在告诉世界,终于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他们自由地舒展着,欢快地笑着,争先恐后地进入阿文的眼睛。岚边青涩的柿子羡慕地看着离地最近的伙伴。那圆圆的西瓜,将是阿文即将去读书的部分费用,是这个家庭几乎一年的收入。
    一个幸运的黄土高原的家庭!
                                                                3
    阿文从地里回来已经太阳落山了。
    夏末的晚上还带着燥热,阿文就就着西瓜吃了一个馒头。父母亲在门口乘凉去了,那里聚集了几家邻居,这是黄土高原夏天的习惯,一天的忙碌,就交付给傍晚乘凉的欢娱。大家谈论着东家谈论着西家,谈论着各自家的暂时的收获。
阿文拉开电灯,迅速照亮昏暗的房间,感到特别迷人。家给了很大的温暖,他此刻才真正体味到。遥远的成都已经在向自己招手,出发的心已经在等待。长这么大了,还没有坐过火车,它一定会带他到快乐的地方。
    已经复读了一年,给家里造成了很大的经济压力,父亲的背有点驼了,母亲的头发变的白了,深深的皱纹记忆着年轮。
    也没有太多的事,阿文也来到门口,准备坐在他们身边听一会。父亲已经没有在这个小聚会了,到瓜地里去看瓜去了。他可以想像到,父亲驼着背,在黑暗中,慢慢向自家的瓜地里走去,守候着他心中的收获。
    隔壁邻居的叔叔婶婶也向阿文打着招呼,他们已经从母亲的口中知道自己已经录取的通知书。可以说这是村上的大事,能考取大学,在这个贫穷的山村,就是一个大新闻,何况还是从东头挨着自己邻居家的孩子。
    阿文应合着,他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客气的话几乎说不出,和父亲一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高考失利的时候,和刚民漫无目的在村上的地里漫步着,心里很沉重,压的两个人几乎上喘不过起来。两个被高考抛弃的失意人,突然笑,突然大喊,他们想把心中所有的不如意发泄出来。小几岁的力娃走过他们的身边,向自家承包的果园走去,嘟囔了几句。阿文和刚民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把一切的不满给了这个同村的孩子。追赶着,咆哮着,吓坏了小力,把他赶进了果园,在也不敢吭声。阿文和刚民还是不满,砖块、泥块隔墙抛进了果园内,也许许多的苹果被砸了下来,因为他们清楚地听到果树叶痛苦的呻吟。小力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得罪了这两个在外面读高中的文化人。高考的失意一直是他们挥之不去的阴影。阿文这样想着,好在自己不是那个范进,中举了就完全失去了自己。
    提起了刚民,还是要去看看他,自己村上的铁兄弟,复读也在一个班,今年又一次失利了。当然阿文知道他不一定考上,因为一年的时光被他消磨在校园的爱情上去了,临晋的那个女孩前几天还来过村上,也是自己复读的同学。再怎么说也得看看刚民,毕竟大家同甘共苦了这些日子。但也害怕刚民伤心,他的父母伤心,所以高考分数下来,阿文就不敢去刚民的家。其实看分数的时候是阿文和刚民一起去的,还有临晋镇上的胡晓民,只有阿文过了分数线。他们在临晋的校园是很好的朋友,阿文真的不知是怎样离开临晋镇,然后把刚民送回了家。同窗的兄弟同学,同村的患难同学,却只有自己实现了愿望。
    “刚民……”阿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刚民的家,胆怯地扣着他家的院门。
    “是阿文啊”刚民的母亲先回答了阿文。
    “大妈,刚民在家没?”阿文已经推开了院门,再次问道。
    “在,屋里呢!”刚民的母亲刚说完,就看见刚民推开房门出来了。
    “到外面走走”阿文提议说。
    月亮已经露出了多半张脸,温柔地给干涸的黄土地洒下一片银光。又是两个人,走到了村东头的地里。几乎是去年走的那条小路,阿文庆幸没有碰上小力。因为现在他们依旧是两个人,但确是不同的心境。
    去年高考失利和刚民一起去了西安散心,刚民的弟弟在那里开涂料场。他们登上了大雁塔,到了兴庆宫,这些都与功名有关的地方,增添了他们不少的伤感。伤感过了,生活还要继续,从西安回来阿文就去了邻县河津,他的小时的朋友普宁、智娃和美生在这里做工,也许会挣一点去复读的钱。黄土地上的人,又能靠什么走出贫穷?很快阿文就谋到了一份临时的工作,一个月下来收入很不错,有两百多元钱,够自己一年的补习费用。但一个大拇指在自己准备回去补习的两天前被机器压掉了,不得已,提前离开了河津,回到了母校临晋,就这样学校早就开课了。只是阿文原来的班主任比较喜欢他,就帮忙插到了自己的班里。断指还让他痛了一个月,还好自己终于成功了。
    的确,阿文此刻找不出安慰刚民的话。他们漫无目的走着,谈论着一些家里的话,阿文害怕谈起高考的事,触及刚民那个敏感的神经。
    村口的几棵柿子树在微风中,树叶挤着树叶,奏着美妙的天籁之声。一个月后,将挂满红红的柿子,像节日一样张灯结彩。
    前面走着几个人,像是红斌他们。阿文和刚民走近了,正是他们,听说邻村的北杨今晚要演电影。这像是一场晚上的聚会,四面八方的村民向北杨村涌去。终于阿文觉得解脱了,因为大家在一起,又是一场电影,将可以把刚民忧愁暂时抛开。
    电影放的是《老井》,一群为村上人吃水而挖井的人,黄土高原上真实的写照。阿文更加下定决心,暂时离开自己喜爱的黄土地,回来再改变这样的现状。
    电影的一个画面,也触动了阿文的内心的秘密。一年的补习,邻桌的一个姑娘冰玉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他帮助阿文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晚上。因为晚自习的照明,一般还是靠蜡烛,可阿文根本来不出钱来买这些,更不用说学习资料。她悄悄拿给了阿文,让他并没有感到是施舍。甚至阿文的同桌欺负他的时候,冰雨都要站出来指责。一来二去,两个心总走到了一起。
    不知她考的怎样?阿文的思绪飘到了临晋中学旁边的那个小村,冰雨玉就在这个村上,帮助自己的姑娘就在这个村上。阿文从来没有去过,也没有想到去。因为大学才是他目前所有的追求,那纯真的爱只能压在心底。如今自己接到了通知书,冰玉应该也接到了,她的学习也很好。
    但愿如此!
    从北杨村回来的路,大家走的很快,因为一天的劳累已经让大家很疲倦了,明天还将继续。走过一片片的柿树,走过一片片的玉米地,这孕育着明天的收获。
    但愿刚民有个好的打算,重新振作起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4
    清晨的阳光唤起了熟睡中的阿文,新的一天开始了,也越来越接近离家的日子。
    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同桌杨国权,和自己报有同一所学校。当时看分数的时候是过线了的,应该和自己录取了同一所学校。还是去耽子看看去,走的时候还有个伴呢。
    于是给父母说了声,就朝国权家走去。一辆破旧的太行山牌自行车陪伴阿文上了初中和高中,再补习了这一年。没有它通向外面的路就变得格外艰难,这是陪伴他度过苦难中学生活带他欢乐的伴侣。他特别珍惜,弟弟都很少骑他的自行车。
    黄土高原的阳光特别刺眼,现在已经让人不敢抬头迎着它。还没到中午,已经有点热了,汗水顺着阿文的脸地在地上,瞬间就消失了,黄土地多么需要一场雨啊!
    顺着通向县城的路,走到了北辛,再拐向耽子。十几公路的路让阿文感到花去了很长的时间。经过耽子乡的时候,今天是赶集天,乡上很热闹。似乎是为阿文准备的庆祝会,大家一样高兴着。这就是黄土高原朴实的乡亲,任何的苦难都压不倒一颗迎接困难的心。虽然老天没有赐予他们沃野千里,但他们很满意。欢乐挂在他们的脸上,痛苦压在心底,微笑着迎接一天天的生活。
    集上有凉粉饸咯、油酥火烧、油糕、晋糕、油陀陀、热锅子、煎馍、厚旋、油子、籽卷等。而且烧饼不错,有三角饼,千层饼,油酥饼等,三毛钱一个,够实惠的。再来一碗凉粉,赶集的人们就兴吃这个。把幸福看的如此简单,这就是黄土高原的父老乡亲。洋溢在他们脸上是满意的笑、朴实的笑。
    再一公里就是国权的村,厚实的土墙倾诉着它的沧桑。墙面的脱落,显示着他经历的风雨。高原的风一直这样吹着,扬起的黄沙弥漫了真个黄土高原。经常雨水过后,冲刷出一条条的沟壑,让我们只能望着对面的村寨,走过去要花很久的时间。这就是擦美女沧桑的黄土高原。
    国权刚好在家,而且昨天才接到了通知书,和阿文同一个学校。国权也很高兴,就为阿文准备中午饭去了。一样的欢乐,又升腾在这个农家小院。
    国权的妈妈很健谈,特别热情。出去一会就抱回来两个大西瓜,当着阿文的面就切开了。他在招待今年两个高考的幸运儿,两个幸运的同桌,有将继续在成都的一所学校一起度过四年。他们所有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
    复读学校拥挤的宿舍,宁静的教室,是他们的奋斗的地方。那几十个人的宿舍,来自全县各个村,有几个还是从太原来这里读书的。一到深夜,就演奏着黄土高原最美的音乐,梦呓着南腔北调。甚至一些不讲卫生的同学,在寒冷的冬天,隔窗尿尿。“忽闻水声潺潺”,脚臭味弥漫着整个房间。一个由教室改成的大寝室,塞进了几十个住宿的学生,一床挨一床,每张床三层。每一层又变成一个大通铺,大家一个挤着一个睡着,简直让人难以想像,一个省上的重点中学条件还是如此之差。
    每天只有两顿饭,大部分的同学肚子总唱着歌。因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馒头,半碗“氢二氧煮南瓜”,怎能满足大家的肚皮,所以还要从家里带点馒头烧饼之类的。阿文只有忍受着饥饿,因为自己的家里很穷。阿文几个月前学校见过的母亲,为他送来麦收后的煎饼,阿文也吃到了一张。条件好的同学就到校外的镇上下馆子食堂吃上一顿,或吃一碗羊肉泡馍。好在阿文的几个好哥们,在饿的时候随刚民、晓民或国权等到外面吃上一顿,聊以安慰肚皮。
    一到周末,阿文很少回家,因为回到家要坐两元钱的车,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带的。更何况为了学习,为了理想中的大学,他也不愿意回去。去年刚来补习的时候,他经常一个到学校的旁边,找一株柿树,吃那刚刚成熟的红红的软柿子。他更想躲开大家一会,他不愿让大家看到自己的穷迫,他不愿接受同学的施舍,他想保留自己的一点尊严。而且阿文最喜欢这样的景象,像是为他悬挂起来的礼物,为他张灯结彩的祝愿。
    黄土高原赋予他倔强的性格,保持着自己那点骄傲自豪。阿文学习很好,在这个省重点学校班上排在前几名。
    他感谢帮助过自己的同学和同村人!
                                                              5
    从国权家回来已经到下午了,村上的人都知道阿文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来他家的人很多,一批接一批,这似乎是这个村的节日,是这个村的一件大喜事。他们送来了鸡蛋,送来了苹果,送来了祝福。阿文看着这一切,感动的流泪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得到全村人这样的尊重。
    随后的几天,全村人都沉浸在阿文的喜悦之中。
    又过了几天,国平也接到了通知书,来自省城太原的一所大学录取了他。还有二十天就要离开村庄了,他要为自己学费和生活费准备了。高考完在运城打了一个月的工挣了两百多元,来不够零头。高中的同学几个来看了他,走的时候都分别六给阿文五十到一百元,加起来就五六百元。
    和母亲到舅舅去了,去看外婆。外婆把自己辛苦几年攒的六百元也给了阿文。他终于看到自己的外孙这样让人扬眉吐气,看到了女儿的盼头。舅舅们并没有给阿文什么钱,他明白每个家庭都生活得不容易。但外婆从粮食囤里那出那六百元,给了阿文最大的感动。这是她几年辛苦攒下的,这是她在外公去世后孤苦生活中积累的财富,而且全部拿给了阿文。
    看着外婆老泪纵横,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身体,阿文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他是她们的长孙、大儿子,为这个家庭开了一个好头,迎接她们的也将是更好的未来。
    连起家里和自己的钱,凑够了两千元,父亲又到镇上托朋友换了三十斤全国粮票,为阿文准备好了去成都的东西。
    终于到了和国权约好去成都的时间,阿文的心其实早就飞走了,他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来成都报到后,看到了一个全新世界,让人耳目一新。阿文看到校门后面市场上卖的红彤彤的柿子,像是悬挂在故乡枝头的灯笼。
    柿子真的红了!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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