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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泣,东方维纳斯(文物缉私题材长篇连载)9、10、11

来源:作者:周良宗时间:2014-03-20热度:0

9.神秘古都
      ——西安是世界著名古都,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也是整个亚洲重要的人类起源地和史前文化中心之一。

看来,事情早在人家的设计之中。
    白色丰田迅速驶离乾陵,沙沙沙往东向骊山狂奔而去。
    梁山事发突然,暗藏了那么多的蹊跷,实在是使人料想未及。二木有些恐慌,一双手搓来搓去,点烟的时候火苗左右移动瞄不准烟头。周正拍拍他肩膀,悠闲地吐出一串白色的烟圈。他心里是激动的,他预感到自己正走进一个云遮雾罩的神秘山谷,至于谷底潜藏着什么玩意现在还看不见,但是他很想看见。看不见和想看见构成一种巨大的神秘诱惑,叫人难以抗拒。西安灰色的轮廓就在这时候浮现在远方阴沉的空气里。
西安,那是一座紫气笼罩的神秘古都,那是一座善于成就和埋葬帝王美梦的废都!
他想起姐姐周圆的话。
周圆经常洗我们的脑壳,她把国家的瑰宝视为最高利益,回家团聚的时候也望不了抓紧时间教育两个在她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弟弟。两个弟弟到也会装乖,只要她一站在屋中间开讲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和地上的地下的那些古董,他们就会彼此眨眨眼睛,对着母亲诡秘的笑笑,小学生一样坐直了身体,绝不说一句话。
那时候,周圆往往用报纸一人头上敲一下,说:“笨蛋。”
周圆的理解其实是很有意义的。对于西安,她说了自己的思考后解释道:“笨蛋,你们想想,一百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蓝田猿人为什么会在蓝田而不是什么黑田白田出现?”周正故意说:“哪里有什么黑田白田,只有绿色的田野。既然没有,他们怎么会出现?”周圆气得又敲他一下,说:“笨蛋,不要偷换概念。再想想,六千多年前半坡村母系氏族公社为什么一定在西安建立而不是四川小盆地?”我不满意她把四川说成小盆地,故意说:“因为她们是女权主义者,四川盆地好象没有经历过母系社会。”周圆又气得敲我一下,说:“笨蛋,我问的是现象后边的本质,你瞎扯什么?你还当领导,怎么领导?”
母亲立即站在女儿一边,笑着训斥她的两个儿子,说:“好好听姐姐讲嘛。”
周圆立即把妈妈拥抱一下,继续按她的思路演讲。她说:“三千一百年前周文王建立丰京,周武王伐纣灭商建立起强大的西周王朝,选择的建都地是西安,之后的一千多年里,秦皇汉武隋帝唐宗纷至沓来建都西安,西安先后演绎了建都十三朝的历史,你们以为是一种偶然现象啊?北京为什么是北京而不是成都,都有历史政治经济诸多原因的。许多并非偶然的现象是神秘的,是值得注意和思考的。”
接下去是她归纳结论,当然是告诫我们。她说:“一百万年的历史昭告天下这里埋藏着人类远古文明物证,三千多年十三个王朝的兴衰昭告天下这里埋藏着陪葬帝王的无数珍宝,昭告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啊。”
我们最后往往肃然起敬,她的语音里流露着父亲的语气。
周正几乎把她每一句话都当作经典记在心里了。
他现在想起她的话,感到自己走进神秘中了。神秘的功夫深厚的老头,神秘的凶险的黑体恤,神秘的骊山工艺品公司,神秘的死亡:死掉的小耗子和还没有死的翰墨,还有那尊玉像,都成为一个个急需破译的秘码。他沉默了,把脸埋在淡蓝色的烟雾中。
骊山到了。位于西安临潼地区的骊山远望象一匹苍黛色的骏马,立足于渭河平原;近看草木葱茏古树参天。古代周幽王为讨好美人褒姒一笑玩出“烽火戏诸侯”的把戏遗址还在,楼台已空;杨贵妃入浴温泉镶嵌在地上的汉白玉盆子还在,盆子里的美人却不在了。大气势磅礴的秦始皇的陵寝就在附近,那种脚踏渭河、执金握玉的气势确也符合他“千古一帝”的豪迈气概。
这一切都成为文物贩子关注的对象。
丰田面包车驶进一座雕梁画栋的庭院,有人替他们拉开车门,冷言冷语地请他们到客厅里休息。客厅里一色中式嵌贝家具,用料是铁栗木和紫檀木,做工精巧,连窗棂都做得那么古老精细。一座放在香案正中的银质香炉刻着一龙一凤,从图案造型来看,颇象西藏的物品。老头歪歪嘴支开黑体恤,自个儿守着周正和二木,他们都没有说话,客厅里静静的。
这时,后院突然传出凄厉的哭叫,夹杂着几个人的大声漫骂,骂完之后又是凄厉的哭叫。后来,哭叫声音停止了,只剩下悠悠的长嚎苦苦的哀求。乒地一声之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汽车的轰鸣声音,再之后就是静谧。
天色黄昏的时候,客厅的门砰地打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一个年轻女人走在前边,其他人在后边,推推攘攘着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那就是翰墨。二木看见翰墨,立即就想站起来,周正及时制止了。老头站起来,对那年轻女人很恭敬。
“司马哥,还是一团乱麻。”年轻女人气呼呼地在客厅上方太师椅上坐下,说。
原来老头叫司马。他语气平和说:“柳总不必太过生气,那几件货物本来也不在我们眼中,我们要的是不让外来的家伙在我们的地盘上胡作非为哦。”
柳总的年轻女人的职业称谓——骊山工艺品公司总经理。这是一个瓜子型脸的女人,二十岁五六岁左右,身材高挑丰满,腰肢若柳,桃花般的红白红白的脸庞,眼睛里却不时射出冷冷的、不信任的光芒。她把枯瘦的中年男人叫到面前,从一个红色的箱子里拿出一尊玉像问他:“翰墨,是这一个吗?”
坐在角落里的周正这时心里一惊,眼睛蓦然睁大,这正是他想找的那个家伙。
翰墨战战兢兢去接她手里的玉像,不料,当翰墨的手还没有接触到玉像的时候,那玉像就从柳总的纤细白皙的手指里滑落,向青砖地上跌落。翰墨大惊失色,不禁叫出声来。也就在这时候,周正扔出一本书,垫在落下的玉像脚下,玉像侥幸没有摔碎,他出手之快令人难以想象。柳总眉梢一挑,目光如电扫向坐在客厅一角的周正,她看见了一张俊朗的脸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心里惊异一跳,问:
“谁在多管闲事?”
二木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说:“柳大姐,我是四川四眼斋的二木,我们的兄弟如果冒犯了你,请多多包涵。”
女人的眼睛看着周正,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明白的情愫,话却对着二木说:“四眼斋也是道上有名的了,怎么会出叛徒?”
二木恨得咬牙,恶狠狠看了翰墨一眼,说:“那是我们四眼斋的不幸,但是我们不会容忍的,我想哪一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人和事情发生的。”
女人哼了一声,说:“我杀了你们的人,作为补偿,我把这家伙和他手上的东西还给你。不过,请你转告眼镜,我不希望再看见他的人到我的地盘上捣乱。”
二木脸色铁青,心里受辱感觉重重的,说:“彼此彼此,谢谢柳总。”
翰墨颤兢兢从地上拾起玉像,两手捧了,走过去把玉像递给二木,二木一把抓过玉像,手腕一翻,匕首掠过一道白光,呼地一声,翰墨的一根手指削断落地,那手指在地上瑟瑟抖动,断指处鲜血狂涌。翰墨脸色苍白,捂着断指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连声说:“谢谢二哥谢谢二哥。”
周正再次看见二木出手心黑,心里顿生寒气,他站起来,走过去拍拍翰墨的肩,示意他走,又对女人拱拱手,准备告辞。谁想到女人伸手拦住他,换了一副妩媚的笑容,同时示意二木也留下,说:“我希望认识一下这位朋友,看样子不是四眼斋的吧?”
周正顺势递上自己的名片,说:“见识柳总的风度了,很佩服。”
“我叫柳燕,他们习惯叫我柳总什么的,其实不好听。”
“那是,当然不如大姐的名字好听。”
“幸好我姓柳,如果姓水姓黄就讨厌了,整天都要被他们叫成水总(肿)黄总(肿)了。请问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曾,大姐说笑了。”
柳燕注视着名片,脸色越来越和悦,她端详着周正,突然脸色浮出丝许红晕,眨眼而逝。她不发威的时候其实很好看,淡淡的眉,明眸善睐的眼,两个小酒窝在一笑的时候嵌在嘴角边。她眼睛望着周正,突然问:
“想请曾哥鉴赏一件古玉,不晓得曾哥乐不乐意?要是哥不乐意我会很郁闷哦。”
周正心里猜测着这神秘的女人的神秘公司,盘算着如何接近这个已经和眼镜集团结下怨恨的团伙,他笑了笑,爽快地说:“拿来看看,我要是看不明白,我请我哥去,他是一流的辩玉专家。”
柳燕高兴得咯咯笑着,对司马老头眨眼示意拿出宝玉来。
司马出去片刻后捧出一个镶珠嵌玉的匣子,打开来,取出一匹玉龙,15厘米长,3厘米宽,青色,其间还有一点土花斑纹。老头对周正抱着几分敬畏,他把那匹玉龙轻轻放到周正的身边的茶几上。周正端详着玉龙,凝目端详许久,嘴角浮现出鄙夷的神情,把玉龙又递给二木。二木看了半天,什么感觉也没有找到。
柳燕惊讶周正那么轻易就看出了破绽,她把一根葱白似的食指树压着嘴唇,不许周正说出来。
“不许说哈,哥。”
司马出去用木盘端进来一柄呈现古斑色的玉剑,周正端详了许久,突然哑然而笑。柳燕再次把葱白似的食指压着嘴唇,嗲声嗲气说:“不许说哈,哥。”
司马又出去端进来一只黄土锈沁血丝的玉章,周正看了还是微笑,柳燕再次把葱白似的食指压着嘴唇,丧气落魄地说:“不许说哈,求你了,哥哥。”
周正摇摇头,说:“不说不说,可是我却不敢要你的宝贝。”
柳燕的脸红红的,她咬咬嘴唇对司马招招手,声音若蚊耳语了几句
司马的神色肃然起来,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柳燕的脸上忽然露出神秘的微笑,她把托盘上的红绸揭开,让周正看见了躺在红绸下的一对黑色的陶人。
周正的一看,脸上蓦地变色,心里猝然狂跳起来。



10.黑陶
     ——公元前2600年—公元前2000年,随着距今7000年以上的仰韶半坡彩陶艺术的衰落,中国文化历史上孕育出了“黑陶文化”。“黑陶文化”文化的发现,标志着中国制陶工艺达到空前发展,显示了制陶由实用性转向审美要求的历史过程。——摘自《秦源黑陶艺术网》

黑陶在深埋两个世纪之后,露出了地面。
一个可以发生点事情的夜晚,一辆可以发生点事情的卡车,那卡车载着一座可以发生点事情的钻机,一起来到了西安东郊丰河村。
 那是一座WP-3型轻便式钻机,适宜于软土层深钻,钻深可以达到350米,西北高原用这样的钻机来找水打井。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可以打井找水,也就可以钻墓找文物,就是找黄金白银也未尝不可。拉钻机的车上还配备有雷达探测仪、黑色炸药、便携式发电机、鼓风机、送风管、对讲机、火药枪和砍刀,按照最现代化的要求武装成一套高级的盗墓设备。除了这些之外,还配备了六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他们神经质地注视着坟墓和坟墓四围的村庄。茫茫夜色中的村庄正在熟睡,人叫狗不叫。
他们把钻机架立在村东头一公里外的荒芜的田野上,发动了,嘟嘟嘟地钻起来。那马达轰鸣的声音撕破了夜的沉静,脚下的地也震动起来。当钻具在40米深的地方突然失去顶力后,钻空使得马达发生了异样的轰鸣,他们拔出了钻杆,把黑色的炸药倒进钻孔中,然后点燃引线。轰隆一声,一团巨大的火光照亮了丰河村,村庄都震得跳了起来。一些穿着内裤的汉子跑出村外,探头探脑张望。他们恶狠狠挥着火药枪和刀吼叫着对那些村民。
“看啥看哩?滚,滚回去上炕搂自己婆娘看!”
“快滚哩,想掉脑袋掉卵子你他妈哩就过来看!”
“搞啥?搞你妈哩,夜半三更的还能搞啥?”
村民是纯善和胆小的,他们发现这些家伙并非善类,立刻打消了看稀罕的念头,跑回家去,用木棒顶死了房门,钻进热呼呼的被窝死睡。
炸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35米深的垂直小洞。洞里黑黑的,散发出一股股恶心的臭气。他们把洞子扩大一些,再把鼓风机对着黑咕隆冬的洞子里猛吹。随后他们让一个人腰里拴了安全带,嘴上戴了猪拱嘴防毒面罩,放下深深的洞子里去。那人下去后,一会上来了,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其他人紧张地把布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些黑色的陶佣、陶罐陶碗、绿色的玉片铜盘之类的玩意来。他们再放一个人下去,再弄了一个布袋起来,收获依然可观。他们高兴得跳起来,大喊狂吼着万岁,居然唱起了自己编词的陕北民歌“蓝花花”,那声音像来自几个破裂的音箱:
哎呀,咂摸的那个睡美人你睡了多少年
哎呀,哥找你找遍了渭河原
一直找了上千年
哎呀,那个蓝花花的难,找得妹那个难,妹那个难啊难。
他们打开了雪良的照明灯,一件件看那些坟墓里掏出来的玩意。雪白的灯光在空旷的原野里白刺刺地亮着,在黑暗的天地中格外地耀眼。当天色渐渐灰白的时候,他们把鲜土抛进洞去,那洞子掩埋起来,开着车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第二天,司马在钟鼓楼地下文物集市买到了一对黑色的陶人,一个陶人两百元,两个陶人四百元,因为陶人的生殖器很鲜明,那个贩子就又要求司马加了两百元元。那陶人身上粘着新鲜的黄土,生殖器却擦得黑亮黑亮的。
那天夜里发生的这件事情日后给中国政府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这个麻烦的解决花费了政府一年多的时间。黑陶东卖西卖,流到了太平洋那边,中国政府好不容易才把霸道的美国政府说通逗笑,要回了六件西汉黑陶佣。国家文物管理局的周圆参与了处理这个麻烦,她在漫长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不至一次对我们提起那些黑陶佣。
是的,那是西汉的陶佣,已经沉睡了2000年。当他们被弄出坟墓,乘上飞机,飘洋过海,身价飚升已逾百万。当美国纽约的索斯比拍卖行准备拍卖他们的时候,中国政府发现了自己的文明遗产的下落,于是,高高举起的拍卖终于没有落下来。
那是汉文帝霸陵的一座陪葬墓的陪葬品,虽然是陪葬墓,但是身份也高贵无比。试想,谁能陪皇帝睡呢?无论是活着陪睡,还是死后的陪睡。弄清楚陪睡者的身份并不困难,结论出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人们的震惊:那座陪葬墓墓主是西汉窦皇后!
司马因为买到了大便宜高兴得乐呵呵饮酒,柳燕也天天给他送西凤酒茅台五粮液。
那座墓里被盗掘的文物远不只这几件,估计一共不下300件。除公安机关追回的以外,还有一大批消失了,司马那阵子天天到钟古楼集市闲逛,睁亮了眼睛找,可是,他很失望,他再也没见到黑陶兄弟姐妹的身影。销声匿迹了,窦皇后的随葬品仿佛重新回到地下去了。
周正看见这一对黑陶的时候,心里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那是一对高十五厘米的黑色陶佣,和秦兵马佣相比较还要黑几分,难得的这是罕见的裸体模样的一对男女陶佣,而且男陶佣的生殖器做得很鲜明。这对于研究窦皇后们的文化心理、研究西汉的社会文化艺术,研究西汉性文化心理是具有极高价值的。
周正曾经在姐姐周圆那里看见过类似的照片,那是在向索斯比拍卖行要求停止拍卖前取得的物证照片,结合西安公安机关追回的窦皇后墓穴的被盗文物研究,那是典型的西汉陶佣。周正的心里记忆很深,一看见黑陶佣他就敏感到那是窦皇后的陪葬品了。
“如果柳小姐愿意出手,我给20万吧,一个10万。”他说。
柳燕摇摇头笑了,说:“我希望送到国外去,估计还得添两个零。”
周正说:“那也不一定哦,我估计不乐观,最多添一个零。”
柳燕瘪嘴说:“哼,那你怎么只给10万?前边那几样给你,每样10万。”
“美死你了,那几样每样1000元还差不多。”
“那还不如送你了,我也落得个人情。但是,你要承诺为我保密,还要帮助我找到黑陶的海外买家,事成后我送你一成。”
“那样做风险很大的哦,一成太少了点吧,柳小姐。”
柳燕伸出手,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白皙而细腻,纤长而圆润,在指甲盖上,还画着几只小燕穿柳的图案。周正也伸出手,他们啪地对击了一下,相视一笑。
“曾哥,以后再说这事,现在我请你喝酒,肯赏光吗?”她微笑说,那模样很纯真很可爱,一点邪恶的影子都没有。
“柳总,对不起啦,我们还得回去,老大在西边还有点事情。下次我请你喝好不好,我希望你能和四眼斋联手,当然,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到你的地皮上耍鬼名堂了。”他说。
“这我得想想,还得听听老爸的意见。”
“那好,我希望可以在成都请你吃火锅。”
他们谈笑间,彼此提防着,开初的敌意渐渐淡薄了。
柳燕亲自把他送出大门,惆怅地望着周正坐在汽车里扬长而去。
二木心里,这位粤海容宝斋业务经理突然变得高大神奇起来,他对他的好奇和崇拜增加了,这种崇拜在以后周正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二木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向他打听他是如何辨别司马先端出来那几件东西的真伪。周正先以对柳燕的承诺为借口不愿意说,后来看他一门心思探索奥秘,并且还态度谦恭,就告诉了他原委。
“兄弟,那可是三种做假办法弄出来的玩意,屁才是古董。”周正说。
二木眼睛痴痴地斜斜地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喃?”
“第一件玉龙其实是狗玉,是新玉处理成旧玉的模样。叫它狗玉就是因为它的处理办法与狗有关。一般的做法是把狗杀死,不让狗血流出来,让血淤积在肚子里,把玉器放进去,再把狗埋到大路下。几年后取出来,玉就会生出花斑来。
“第二件玉剑也是新玉制作的,那是采用叩锈的办法做的,你肯顶懂叩锈,就是用铁渣滓泡玉,再煮,煮了以后用热醋淬火,然后埋在交通要道下边,等铁锈腐蚀玉器,使玉器出现橘皮纹和土斑色,粗略一看像古玉,仔细一看新玉和锈色间是不融洽的。
“第三件玉章做法更简单了,我一看它上边的血就仿佛闻到了猪血味。那是用猪血混合了黄土,弄成稀泥巴放入大缸子,把玉器埋入泥巴里,时间一久,玉器上就会被咬出黄土锈和血沁的斑痕来。”
二木听得眼睛都直了,原先斜视的眼睛在那短暂的聆听中变得不怎么斜视起来,他是四川盆地小地方的人,也知道一些造假办法,也造过无数的假,但是都只能欺骗那些到只求外形好看的游客,玩玉的真买主一般都不上他的当。他曾经为之苦恼,甚至把制造毒泡菜的办法也用上,结果也不成,那些滴滴畏之类的毒药对于泡菜可以保鲜防虫,对玉器却没有腐蚀力。所以,当他乍一听周正的解说,才恍然感到自己是小儿科了,甚至枉自了“毒眼”的名头。他再一次对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经理产生了神秘的感觉。
他给周正倒上一杯茶水,有一滴茶水溅到周正的皮鞋上,他急忙俯下腰用手巾轻轻给他拭去。他看见周正的皮鞋有点旧了,就立即打电话告诉老婆,叫她买一双价值八百元的40码的名牌皮鞋备用。
也是周正的运气好,司马端出的赝品恰巧是他熟悉的制作方法炮制出来的,他也恰巧记住了我告诉他的古玉作伪十二法。我没敢告诉他更多的作伪方法,怕他记不住反而误事。谁知道却帮了他的忙,要不是这样,故事就是另外一种发展情节了。
周正很顺利地把玉像带回了家。


11.美玉多舛
           —— 翡翠,硬玉,人称“玉中之王”。产量极少。它的形成经历了天地沧桑的变迁,风霜雨雪的侵蚀,也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冲刷、磨砺与沉淀,是真正的承受了天地灵气的世间圣物。形成的地质条件要求非常苛刻,现在市场上的翡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产于缅甸北部一片大约60平方公里的山区。

红颜薄命,美玉多舛仿佛成了一句巫师的咒语。
玛丽•安东妮特,美丽的法国王后,她白皙而细长的颈子上佩带着路易十六时期最有名的钻石:“凡尔赛玫瑰”。不知是这颗名贵钻石给她带来了恶运,还是她给这颗名贵钻石带来了恶运,在法国大革命中,她被送上了断头台。当锋利的断头刀咔嚓一声落下的时候,那美丽的头颅和名贵的钻石一起滚落红尘。观望的百姓人山人海,以至于那头颅滚到谁的脚边也不知道了,历史上没有记载,唯一记载了的是:“凡尔赛玫瑰”失踪了!
没有不喜欢美丽王后的颈子和那上面佩带的美丽钻石的。
当拿破仑加冕的时候,那颗钻石已经牢牢嵌在他的佩剑剑柄上。
与美丽的钻石作伴,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的时候,他的王后从剑柄上挖出“凡尔赛玫瑰”,并带着这朵玫瑰回到了自己的祖国奥地利,很奇巧的是,王后的名字也叫玛丽。
克里姆林宫玫瑰“ORLOFF”,189.60克拉,玫瑰形状,世界钻石排名第九,是由最古老的马果钻石原石分割成的。这是一颗频繁被盗的钻石。美丽的璀璨夺目的钻石本来安装在印度,在塞林伽寺婆罗门神像的眼眶里作为洞悉万物苦难的火眼精睛的,在寺庙的昼夜中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不少的百姓前往膜拜,渴望被婆罗门神的眼睛惠照一下,以求解脱现世的痛苦。可是舛运伴随着战争夺去了婆罗门神的眼睛,至高无上的神再次张望世界的时候看见的从此只能是一片漆黑。
十八世纪的英、法战争秧及印度。一个法国士兵冲进塞林伽寺,死命从婆罗门神眼里抠出了钻石,把它卖给了交战的敌人——英国籍的一位船长,卖价是区区2000英镑。据说那士兵后来莫名其妙死在乡间的一只蓝眼睛猫咪的一声吠叫中。据说英国籍船长在一次远航中船桅在太阳照耀中被一道闪电击断,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立即吞没的航船,船长侥幸逃生后所做的事情是卖掉钻石。也不知道婆罗门神的眼睛被转卖了多少次,最后才被俄国伯爵奥尔夫买下,买价是9万英镑。他把钻石献给叶卡琳娜女皇,女皇把它镶嵌在皇室权杖上,但是从此据说女皇酷爱和宫廷中的男人滥交。
这只是我在调查宝石命运中获得的一点感触,不能枚举所有,要想说的是这样一个意思:一个美人常有一段不平常的风流韵事,一颗美丽的宝石也会有一段坎坷的历史。

八月十五。我们一家人久盼的流落风尘的玉像就要回来了,这对我们家不啻于一场地震。我们自然而然想起五台山中游走的老人,想起五台山跪伏红尘中哭泣的年少的父亲母亲,想起惨死在日本鬼子蹂躏下的奶奶,想起惨死在大和武士刀下的外婆,想起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爷爷,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难以瞑目的眼睛。无数的往事因为玉像的即将回家而狂涌出来,我们沉浸在历史鲜血与文化命运的深海中。
母亲提前从峨眉山下来了。夏天是她们老年大学的朋友们聚会疗养的好季节,每年的夏天她们都聚会峨眉山白龙洞,爬山、读书、玩麻将、交流生活,其乐融融地度过炎夏。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文化和自然的底蕴都极高,是老年人养身养心的好地方,何况每天吃住才五十元。母亲回家后,把父亲的照片摆出来,把爷爷奶奶外婆的照片也翻出来,用眼睛和他们的目光交谈,她想告诉他们玉像找回来了,那块压在她心中的巨石现在可以挪开了,亲人们的遗憾也可以放下了。
母亲皮肤本来就白,高兴的时候脸上也居然白里泛红了。她去杀了一只鸡,宰了一只兔,卷了衣袖在厨房里忙活,整治她最拿手的颇受父亲夸奖的两道菜:白果炖鸡和莴笋烧兔。看看还有些单调,她又到街上买了白宰鸡、夫妻肺片、鱼泡菜之类的熟菜,做了满满一大桌,还特意开了一瓶新天红葡萄酒。
姐姐回来了。从北京到成都不远,天上的时间是2小时20分钟左右。她谢绝了美学教授陪同她一起回家的请求,美学教授那边的艳事好象遇到了一些麻烦,他已经几次请求和周圆诚恳对话,还几次三番到局机关找周圆。在局机关里,周圆迫不得已敷衍着和他象夫妻那样说话,但一关了办公室的门,周圆就冷落他斥责他,他只是垂着脑袋,最后怏怏而去。正当周圆恶心他的时候,他消失了。消失的原因是周圆后来才知道的,他又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鼻青脸肿,住了几天医院,还耽误了几堂美学课。
周圆回家来的时候还捎带着一桩公事:了解大足石刻的保护和建立堆博物馆的具体困难。这是始建于1179年至1249年间的石窟艺术群落,是唐宋时期石刻艺术的代表作,摩崖造像达五万多尊,其中有举世无双的千手观音和31米长的卧佛。大足石刻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技艺精湛,既有佛教雕像,有道教雕像,还有儒家塑像,佛道儒汇集,这在中国古代石窟群中甚是罕见,这在云刚、龙门这样的石窟里也是看不到的奇观。近年来,发生在这里的石佛被盗引起社会各界高度关注,文物保护单位提出了保护的困难,了解困难并且帮助解决困难就成为了国家文物局一项重要任务。 
周圆先去了重庆,再转道大足,了解了大足石刻散落在县境内74处的群雕难以保护的困难后,这才心情沉重回到成都。她在进入市区的时候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当她风姿绰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母亲的眼里湿润了。母亲肯定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妈妈。”她热情地和母亲抱了抱。
母亲微笑拥抱自己心肝宝贝,她说:“圆子,你瘦了。”
“妈,这是我每次听见的最动听的祝福哦,我怕肥,呵呵。”
“姐,欢迎,还是那么漂亮哦。”我说。
她微笑着,用手里的报纸卷轻轻敲了我一下,说:“还是大兄弟会说话哦,你也很英俊潇洒嘛,妈养育的孩子能丑吗?哈。小弟回来没有?小兰和星星来没有?”
小兰是我妻子,星星是我们的女儿。姐姐很关心和喜欢她们,那里面甚至还包含着几分母爱。小兰是医生,永远医不完的病人,她喜欢我姐,穿着都模仿她。星星更是姐姐的粉丝了,她说她的偶像是姑妈。我眼里的姐姐永远是那么典雅,那么漂亮,那么来去如风。她是很有气质的一个知识女性,说不清楚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还是知识使她获得气质,气质增加了她的美丽,我觉得她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她没有等我回答,张望一下又问:“陈小琴怎么没来?”
我回答说:“没叫她,周正没有说叫她来参加我们团聚。”
姐姐用手指点点我,说:“不聪明,当啥子领导,叫来啊。”
我其实也不是什么领导,只是很认真的负责着单位思想工作、工会工作的一个高级员工,一个给全体职工打工的高级打工仔。我时常这么判断自己,惟恐自己对自己判断失误,导致发生腐败行为。我遵照姐姐的意思立即电话告诉陈小琴,不到一刻钟,陈小琴就乐呵呵来了。
“阿姨、姐、哥。”她亲切地叫着每一个人,手里捧着鲜花,那是粉红的雪白的紫色的康乃馨,散发着清香。她自己其实也象鲜花一样灿烂,她穿着碎花短袖衫淡绿中长裙,胳臂像雪白的藕,小腿圆润白皙。她把花献给母亲,然后迅速地坐到周圆的身边。她接受周圆的端详,也接受着周圆从北京带给她的小礼物,两人笑嘻嘻地说着悄悄话。母亲的欢乐湿润了自己的眼眶,她悄悄走进卧室。我跟在她身后,去陪她老人家说她孙女的学习情况去了。
这天的家里,散发着喜庆的温馨,有美食的芳香,有鲜花的芳香,有亲人其乐融融的芳香。我们都在喜悦里等待着,等待着周正的出现。
快五点了,周正还没回来。母亲有些焦急,她站在阳台上俯瞰着小区。小区里很清静,绿色的树微微摇晃着绿色的叶片,假山上喷着烟雾,小桥下流淌着清澈的河水院子里行人稀少,大院门口只有站得笔直的两个保安。我熟悉母亲的这种身姿,过去她时常这样站着,张望她挺不放心的爷爷和父亲,他们是她心里永远牵挂的亲人。
门铃终于响了。我们都一齐向门口行注目礼,我高兴地打开门,可是我看见的是门外站着一个收废品的佝偻老人,弯腰驼背,头发花白。
“有废书废报啤酒瓶卖吗?”收废品的问,声音苍老沙哑。
我的笑容消失了,对他说:“没有,没有。”
佝偻老人一手提一个破口袋,一手拿着方便称,继续穷追不舍地,一边问一边把脚跨进了门内:“冰箱彩电有卖吗??”
我推着他,不耐烦说:“没有没有,有也不卖。”
老人的嘴角斜着,眼皮也斜着,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他问:“有家庭影院背投吗?”
我掏出一张十元面值的人民币给他,邹紧眉头更加不耐烦地说:“哪里有这些东西破了的,不是咒我们吗?” 
他把钱拨开,径直走进客厅,摊开双手可怜兮兮地问:“真的是一点破烂都不愿意卖给我吗?太令人失望了。”
母亲走过来,温和地对他说:“老人家,请走吧,我们今天真的没有?”
佝偻老人生气地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大声问:“你们是不是真的不卖?”
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我生气地上来抓他肩膀,想把他推出去,谁知他的肩膀却象一块岩石,抓不动也推动,他肩膀轻轻一抖,把我震退两步,周圆呼地一声站起来了,陈小琴忙拉住周圆,笑着跟她眨眼睛,弄得周圆莫名其妙。这时,佝偻老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扯下胡子,对着母亲亲热地喊到:
“妈妈,你看他们竟然这样对待我。”
 陈小琴咯咯咯笑了起来,说:“是周正回来了。”
母亲拍着心窝说:“捣蛋鬼,吓我一跳,快三十的人啦,还没个正经。”
周圆轻轻给他后脑勺一下,说:“吓着咱妈,叫你好看。”
大家都呵呵笑起来,不得不承认他装扮得太象真的收破烂的老头儿了。
周正被我们一人敲打了一下,他嘻嘻哈哈四处躲闪,最后抓着陈小琴胳膊躲到她的身后,弄得陈小琴转来转去,满脸浮现幸福的红晕。闹完了,他把那些道具丢在门外,洗干净脸,拿出一个匣子,打开来,拿出一团纸裹着的东西。我们明白,那就是丢失了几十年的玉像了。玉像是用毛边纸一层层裹着的,大家都瞪大眼睛看他一层层撤去毛边纸,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当最后一张纸撤去的时候,玉像如朝阳跳出海面一般完美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斜阳的余辉透过窗子照在玉像上,那玉象泛出一层淡淡的绿光。
母亲惊喜地拿起玉象,她摩挲着,细细端详着,可是可是,越看她的眉头越皱得紧,越看她脸上的寒意越浓,她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一句话,那话叫大家万分失望。
“这是一个赝品!”她说,声音里充满了酸憷。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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