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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留地(小说)

来源:作者:杨广虎时间:2014-02-24热度:0


    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闪电的功夫,一眨眼,腊月蹦到,又到了一年的“腊八节”。菊花早早就拾掇好了江米、小豆、陕北红枣、户县一号葡萄、松子、杏仁、花生、核桃、桂元肉等等,加上白糖、老豆腐和黑猪肉,天不亮就用麦草细火熬上了。
                 
  儿子在城里上重点中学,老公朱逸群在城里当大老板,听说办公室比她住的这院子还大,地板闪亮闪亮能照出人样。城里买了豪宅,可菊花就是不愿去,她守着南山脚下的自家小院,心里踏实。还有院后的自留地,想种啥就种啥,吃着放心,吃了舒心,不像城里,垃圾食品、雾霾天气,整天好像住在热气腾腾的锅盖下,连呼吸都像八月的热天气狗伸着舌头,要断气。
                 
  村里很多姊妹都劝她,赶快去城里住,守住土豪老汉;现在的姑娘娃比妲己还厉害,过不了三招,男人就得投降,服服帖帖地听小妖精的。菊花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想,男人么就是脸上贴狗毛,见了漂亮的大姑娘,一副讨好的嘴脸,有时候脸上很平静,肚子里全是坏水。自己看上老公朱逸群,完全是为这个名字所迷惑,多么的文雅有艺术,只到有一天,她一个人坐在热炕上喃喃自语,“朱逸群”,“朱逸群”,原来是“猪一群”呀,她哑然失笑。
                 
  菊花的名字很普通啦。生在秋天,信佛的母亲就顺势叫了一个“菊花”,南山野菊花遍地,是中药材的宝库,母亲有时候去庙上烧香,不忘折些回来泡水喝,听说能降火。
                 
  粥,慢慢熬着,才能熬出七宝五味粥。菊花去自留地转了转,这“一亩三分地”谁要也不给。村里的地被征的证,租的租,几乎没地了,过去的地是稻米,生产的米事皇帝吃的“贡米”,这些年河里没水了,有时候造纸厂流出的污水刺鼻,稻地成麦地,水地成旱地,没有人种了,菊花种着,想种啥就种啥,不怕辛苦,翻地种菜,担水浇地,自己吃不完,还给村里的姊妹们送些。
                 
  过去,菊花和老公没有黑明,是典型的菜农,世代有句至理名言:“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靠着勤俭,持家有方,后来,老公朱逸群去了城里,搞起了装修,摊饼子似的,一下子整大了,成了大款老板,有几个钱纸纸,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村里姊妹们劝她,男人有钱就变坏,要看住些,以防成了陈世美的秦香莲,菊花也想到了,可自己又不是男人的皮腰带,能拴住腰还能拴住心么?与其这样“圈养”,还不如“放养”,到最后就想自己收留的流浪狗一样忠实可靠,每天见了她摇着尾巴,遇到村长,这个号称全村的娃娃多半是他的村长就狂叫不已,露出尖尖的牙齿,菊花笑着向村长打招呼:“这狗就行咱村的娃娃,咋不认你呀?!”村长虽说色胆包天,也不敢随便招惹菊花,因为她老汉是有钱的主,有钱就有势,多年的基层工作经验告诉他,外边做官的,当大老板的,伸出的小拇指都比他胳膊粗,不能随便惹还得陪着笑舔人家的屁沟子,就这样,有的人还嫌他舔不干净呢。
                 
  菊花也想到老公朱逸群离婚,但料他不敢,儿子大了,很孝顺他。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儿子说的更绝:“我就是你的小内裤”,一点都不害羞。有一次,朱逸群回家,有个女的开着越野,老公说是他的秘书,菊花不动声色,一看他们的亲密样,眼神都能放出火来,就知道啥事。这个女娃真瘦,不要说一闪电就没了,就和自留地种的包谷杆一样,掰掉如同丰胸一样的包谷,那杆子随着秋风秋雨,见风就倒了,一根火柴就化为灶火里的灰烬;当年绿姿飒爽的青春不会再来,时间会让你悄然腐朽。菊花喊着“朱逸群”,让他给自留地担水浇粪,自留地种着韭菜、西红柿等等,朱逸群锃亮锃亮的皮鞋,能把蚂蚁摔成骨折;他没有弹嫌,穿梭在地里,累得满头大汗,女秘书捂着鼻子,跟在后面。菊花都想拍张照片。
                 
  “你们城里流行偷菜。这地是我的自留地,我的地盘我做主,你们今天中午想吃啥就摘啥,我中午给你们做。”菊花说完就走了。老公朱逸群和女秘书拔了些韭菜,摘了些西红柿回家,菊花擀了一案面,让他们继续择菜、洗菜,她燷了一碟子臊子,调上油泼辣子和自家酿的陈醋,看着老公美美咥了两大碗面,女秘书一口也吃不下去,菊花心里偷偷笑,不信就斗不过你这个女妖精!
                 
  等到下次回来,老公朱逸群自己开车了。菊花明知故问,“你的秘书呢?”老公呵呵几声,“辞了”。“那二奶、小三呢?”菊花接着问,“哪有呢,有你这自留地,我这老牛咋能跑到人家的地里吃嫩草?”“我还盼望我这自留地里来个母鸡下一窝蛋呢!”菊花说完,哈哈笑了。
                 
  熬了一个多小时,“腊八粥”糊糊的,飘着香味。菊花想到了隔壁的梨花。梨花和她年龄差不多,老公也去城里发了,先当黑城管,后当贩菜的,投机倒把,很能折腾,后来盖楼房,成了“地主”,腰缠万贯,不要说村长,连县长见了都点头哈腰。梨花带着女娃跟着老公搬到城里住上了别墅,跟个鸟笼一样没有生趣;更想不到的是,老公在外边有四个老婆,还生了几个娃娃,有染的主持人、演员、歌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老公这个情种一高兴,就送她们一套房。女娃打死也不回,老爸给她买了跑车;梨花受不过,一个人回到村里。梨花对菊花说,“这男人过去自己咋没发现是个情种,简直是个种猪!处处留情,说不定那一天风流之后染上怪病,把那东西给烂掉!”梨花,哭着说完,宛如春天来了倒寒流,雪白的梨花被打掉,梨花带雨,教人心怜。菊花知道,梨花在感情上有洁癖,这也正常。梨花的女娃在城里速成成了时尚的女子,很是妖娆,几次回来劝母亲回城里,现在房产限购,父亲的资金也链断了,身边的女人们被兔子跑得还快,父亲病了,需要照顾。梨花摇着头说,“河水不能倒流,黑白不能颠倒,碎了的瓷器不能再恢复原样。”菊花劝她,“你们家过去开的鱼塘,水至清则无鱼,你也知道这个理呀!”梨花依旧摇头不止。
                 
  菊花先端了一碗腊八粥,在院子的角角落落倒了一些,有个树木上抹了一些,祭祀神灵,预祝丰收。古人将腊八粥抛洒在花木之上,称为“不歇枝”,菊花还给自己自留地里倒了一晚,祈求自己的自留地来年更旺盛,种啥成啥。然后,给梨花端了一碗,梨花睡在炕上,没有起来的意思。菊花说,“起来转转,女人何苦为难自己!”
                 
  回到家,老公朱逸群开车回来了,还带着儿子,儿子成了小伙子,作业很多,却身强力壮,青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胡须,阳光下很抢眼。
                 
  菊花给儿子盛了一晚腊八粥说:“去,端给狗!虽说他是畜生,但看家护院,也算对主人忠诚!”
                 
  老公朱逸群尴尬的笑了笑。
                 
  菊花说:“今天你给我这自留地也盛一碗,让我吃了这一碗,在热炕上糊里糊涂睡一觉,糊里糊涂过一年了!然后你们爹俩吃,一大锅剩余的再吃两天,年年有余!”
                 
  朱逸群穿着笔挺的西服,在锅台上忙碌着。
                 
  儿子给娘端过去腊八粥说:“妈,吃了这碗,好好歇一下。”
                 
  “二十三,打发老爷上了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蒸团子;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擦锡器;二十八,沤邋遢;二十九,洗脚手;三十日,门神、对联一齐贴”。菊花说着,吃着,糊里糊涂睡着了。
                 
  朱逸群拉着儿子说:“走,到院子后面你妈的自留地看看。” 

                 2014年2月6日于宁夏固原古雁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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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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