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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果(十五)

来源:作者:詹海燕时间:2014-01-29热度:0

十五
  就在大伙准备着收队时,老顾收到电报,因为前期工作效果比较好,在地下百米深处发现了金矿,要求增加钻探工作量,为明年工作设计做准备。
  那时信息不畅,分队与队部联系靠自带的发报机。小的普查组都是独立作业,只有大的分队才配备发报机,报务人员要经过专门的培训,还要政治上可靠的,也就是党员,是自己的人。
  看到电文,顾长腿既兴奋又焦虑,他找来贾老爷商量。决定按作业组分别安排人员,自愿报名留下多工作两个月才收队。
  消息一出,刚开始谁都不吭声,几十号人坐在小屋里静得能听到心跳声。贾老爷缓缓地说:“我先表态,最后一个回去。”
  “你贾老爷倒是不急,我还赶着回去相亲呢。”身后的李老六嘀咕。
  “反正任务必须完成,事前也跟各组通了气。考虑到大家各有各的困难,所以才提出自愿报名,我们考虑具体情况,钻探组全组留下,因为钻探进度还没完成。地表组还有外围部分工作,山地组因为冬季来临不便施工,余下工作留待明年上半年完成,山地组可以收队整理室内资料,那样,水文组、测量组必须留人。”顾长腿声音有些沙哑,这几天有点感冒,咳得面色涨红。他清了清喉咙,嗓子还是疼,又喝了一大口水润润。
  我是没有想头,又年轻,没有家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肯定是要留下的。组长老王给我们打了预防针,说金果矿区,我们钻探组就没按时收队过,总是比其他组的晚十天半把月的。因为钻探工程会有预料不到的事,比如井内埋钻、掉钻是常有的事,再加上今年雨水多,影响钻探施工,想按时收队是不可能的了。我单身汉一个,回城和不回城也没多大区别。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早就盼着回去。出来几个月,用句话说“憋恼火了,谁不想回家。”
  最后留下了十来人。李老六很不高兴,在底下大声武气地说他都三十了还打光棍,不管咋个都要回去。还跑去找老顾说理。一会李老六回来,张三嘻嘻地问他,李老六点上烟有点得意地说老顾喊他坚持半个月,把钻孔测完放他回去,终孔的时候再下来。
  提前回队的那天,我去钻机上编录去了。本来可以不去的,但我看见他们收拾行李,开始还和他们开玩笑,慢慢滋生说不清的味道,有点酸酸的。等我从山上回来,他们都走了,一下子走了二十多个,分队部显得空荡荡的,冷清而寂寥,我心里也没着没落的。难怪处了几个月,第一次尝试分别的滋味,心里象猫抓似的难受。好在年轻,没往心头去。
  这样的天气,温度估计只有头十度,因为湿气太重,更加冷了。晚上睡觉被子都是冷浸浸的。屋子里待不住,冷气直往上蹿,白天干完活,还好过,晚饭后围着一炉火打牌,等瞌睡来了,躺在床上天南海北地吹。男人凑在一起,女人就是永恒的话题,直到哈欠连天,眼一闭,陷入沉沉的睡梦里。
  人少了,发电机也停了,按人头发蜡烛,每晚两根。几个人凑在一起玩拱猪,老顾在,就只能玩钻桌子。老刘走了,我就和周羽谷住一间屋。离满二远点,踏踏实实地睡懒觉。钻探组不象其他组的要天天上山,我等钻工们打出十来米的进尺才上山编录,碰上机场出事故,就要歇工几天。听着卫东他们闹得起劲,我心痒痒的,磨蹭着打牌或者看热闹。刘卫东个子又大,钻起桌子来费力得很,李老六安起心整他,一伙人笑呵呵地又过一晚。
  流水一般,日子就这样打发了。
  一生的岁月,就如一支封闭的单向沙漏,一生的光阴,从细细的锥孔悄无声息地流去,年少时,心如浮在水面上的油珠,看似流光溢彩,却是掩盖着内心的惶惑和空虚。总觉得时光如拉长的橡皮,一丝不觉得少,所以忙着挥霍自己的青春,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等到暮年,才惊觉光阴短促。
  贵州下雨象过冬。此话一点不假,一场秋雨一阵凉,两天前还穿单衣,今天穿上毛衣也觉得冷。雨雾蒙蒙,掩住了村寨、山峦,人好象被阴湿的潮气裹住,洗的衣服挂上几天都是润润的,闻着有一股怪味。
  李老六怪声怪气地唱着“泥巴拉古,到处流浪,呜呜……”
  “一副酒嗓还吼得攒劲,不怕把狼招来。”
  “能招来倒好了,最好招头母狼。”
  “想得倒美,看咬不死你。”正挂衣裳的张三说,他的衣服晾了两天还没干,准备提到伙房烤烤。
  “这鬼地方,别说衣裳,人都快发霉了。”
  今天分队部就只有满二和我,李老六他们因为下雨,上不到山,几个人无聊得很。周羽谷和刘卫东看到天要晴的样子,吃了饭就出去了,想抓紧把增加的那几个平方填完。
  “刘卫东该回来了,今天他两个够受的,嘿嘿,周羽谷回来肯定又要忙着洗裤子。”李老六跑到伙房来烤火,他低声嘻笑着问我:“合脚不?”
  李老六问得我莫明其妙。他指了指鞋子,我回味过来。昨天阿英过来,周羽谷上山去了,她坐了一会,和我扯些闲话。临走时,递过两双鞋垫,说让周羽谷垫上暖暖脚,我接过来随手放在床头,晚上我喝了两口,就被拉去打牌去了,回来周羽谷都睡了。今早周羽谷走的时候,我还冲瞌睡。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李老六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合脚不合脚关你啥子事。”
  “你没看看,试试合不合脚,把鞋垫拿给我。”李老六拿过鞋垫,说:“你晓得不,这种绣花的鞋垫不轻易送人的,布依女子只有给中意的男子送鞋垫,嘿嘿,等他回来,好好地审审,那小子假模假式地看书,晓得他打的啥子主意?”
  “你拿去了不给人家,万一周羽谷回来问我要,咋办?”
“哎哟,你还信不过我?”李老六看我一脸的疑心,“要不这样,我放在满二那点,床铺下压起,哪个都不晓得,你不要跟他讲就行了,等我来问,该可以了。” (编辑:作家网)